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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遗愿散文

2023/12/04好文章

老地方整理的外婆的遗愿散文(精选9篇),经小编精挑细选,希望大家喜欢。

外婆的遗愿散文 篇1

昨夜在梦中,又看到外婆了。不思量,自难忘,两茫茫,泪千行。阴阳相隔十多年,我又想她老人家了。

外婆祖籍陕西汉中,家里开着中药铺子,据说当时家业人丁两旺。不曾想,外婆大概七、八岁时候,却被拐卖到关中一个叫“董城”的村落。她从衣食无忧的日子一下连馒头都吃不到,七,八岁的孩子看不见爹和娘,整日哭闹,哭累了睡,睡醒来接着哭,不吃不喝,几天后,村里人觉得这个姑娘性子烈,怕是不行了呢,就贱卖给外公做了童养媳……

外公一家也是穷苦至善的人。老爷爷老婆婆双双在地主家做工,仍无法养活膝下子嗣,几个孩子最后只剩下双胞胎的外公兄弟。外婆那时也跑过,那个年代,不识路的孩子,穿着草编,她又能跑到哪里去?时间久了,纵使出浑身解数的外婆也始终无法走出董城。自此,她死心也安心地在外公家生活下来。

外公17岁时候,老爷爷老婆婆相继不在,外公的双胞胎哥哥已成家,外公和外婆也圆房了,随后的日子就有了我姨和妈。

外公的哥一直没有孩子,在送子观音前磕破额头、跪破膝盖的旧补丁时,那个婆婆的肚子终于隆起,因外婆添的都是女娃,大家把传宗接代的希望都给予那个婆婆,每个人都兴奋不已。听老人说,那个婆婆临产前狂风骤雨,在炕上嘶喊的声音揪着每个人的心,外公连夜帮着去找接生婆。最终,外公没有回来,那个婆婆也死于难产,外公的尸体天晴后在滑坡的山体下被找到。

看着眼前嗷嗷待哺的两个女儿,在村里人撮合下,两年后,外婆和外公的双胞胎哥哥走在一起。我不知道外婆的感受,不知道在那个年代,她还有没有其他选择。

没能给外公家添丁,一直是外婆挥之不去的心病,她觉得愧对两个爷爷,后来用薄田两亩小麦杂粮数斗换了同村一男娃,就是我的舅舅。

记忆里,外婆象是个勤快的梭子。她很瘦小,深陷着的眼睛清澈有神,显的颧骨高出来。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皂青色偏襟高领外套,里面是手工织的白色粗布衬衣,裹着小脚,脑后挽一发髻。每日里,鸡叫头遍启明星还在闪烁,外婆就起身穿好衣裳,拿了竹制的篦子把头发篦光,在头后挽一发髻嘴里咬着头绳一端,一手扶发髻一手拿头绳缠绕发髻,那时的外婆很柔美,浑身散发出女性的含蓄与温和,梳理好头发后外婆净面。随后去开间取了高出她半头的竹扫把清扫院落和门前屋后,待扫完地天也微微放亮,外公已起身扛了锄头下地。外婆接下来放辘辘下井取水,烧饭。饭熟时,外公下晨地归来。早餐毕,外婆收拾厨房并去屋前的地里采摘些蔬菜备着午饭。空余的时间她就念佛,外婆虔诚的信仰佛教。她用各色碎布头拼接成一个圆形的跪垫。念佛前先净面洗手点上香烛,恭敬的站在佛前注视着佛,双手合十口中念着蕲福的词,慢慢跪下磕三个头,然后诵经,直至香烛燃毕,她才会起身。外婆脾气和顺富有爱心,在村子人缘极好。村里经常有要下地的去赶集的,就托了外婆照看孩子,家里也会络绎来些村子里的三姑六婆串门子、纺线、织布,倒也乐在其中。

下午三、四点,娃娃们放学,下了地赶了集的大人们陆续回家时,外婆家的姑婶也都赶回准备第二顿饭。(关中那个村子每日里只做两顿饭,时间大概在早晨十点和下午四点左右,晚上很少吃,饿了一般就馍馍和着开水充饥了)。外婆家厨房大,案板大,锅大碗大。两口铸铁锅一大一小垂直并列在土坯子搭建的灶台上,灶台右下方与地面平行有木制的风箱。外婆点火后拉着风箱,火苗在锅底欢快起舞,映红了她的脸,外婆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温暖而富足。吃罢,外婆会随外公下地或捡些柴禾,太阳落山,她一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我自小在宝鸡长大,每年只有寒暑假才回乡下探望外婆,有几件事情,至今记忆犹新。

一个夏天的午后,燕子低飞,天起先还阴沉着,一会的功夫乌云密布。本已收了衣服的外婆刚陪我坐到炕上,象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折回厨房,拿了物什出门去。我有些好奇,不大的功夫也下炕跟去,但见外婆在门前弯着腰部,低头将手中的小玉米榛子轻轻洒在地上,仔细看地上的蚂蚁在排队搬家,它们要在大雨来临之前把家般到高处去,蚂蚁奋力的抱着玉米榛子向前移动着,外婆注视着他们,那时我觉得外婆象极了《西游记》中的菩萨!

外婆的遗愿散文 篇2

清明时节,天气渐渐转暖,估摸着该给女儿换季了,想着有一件新织的毛衣还没穿,也不知搁在哪里了,就翻箱倒柜地搜寻了一番,终于还是找到了。橘红色的毛线,柔柔的,小小的花骨朵儿缀满前胸后背,女儿眼里满是欢喜,一把抢过去就套在了身上给我看,我觉得大小肥瘦正合适,也打算让她第二天去幼儿园时穿上臭美臭美,谁知仔细一瞧却发现上面没有订扣子。“哎呀,这可怎么办?要是换一件女儿肯定要闹情绪了。”想到这里,我安排好女儿,飞快地跑到楼下,乘着夜色去给女儿的新毛衣买扣子,没想到转了几家商店,都没有卖的,甚至有家店主还将我当成了文盲——“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扣子卖?”为了女儿第二天一早能穿上心爱的毛衣,我甚至来不及生气!

终于在一家老人开的小店找到了,我匆匆付完钱拿了扣子赶回房间,拿出针线,想在睡前给订好,谁知订了四颗扣子,花了大约半个小时不说,扣起来还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平整。“算了,拆掉重新订吧。”我毫不气馁,一个个地拆,又一个个地缝,眼看就剩下最后一个了,女儿却不乐意了,“妈妈,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瞅了一眼时间,呀,快零点了!或许是心急,或许是女儿的干扰,那针竟不小心刺破了手指,我只好先放下手中的活,想把女儿哄睡着了再做,女儿终于睡熟了,我走到窗前轻轻地拉上窗帘,将遥远的星空和皎洁的月光隔在了窗外。

明亮如昼的灯光下,看着女儿圆嘟嘟的脸蛋,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再次拿起手中的针线,耳边却莫名地传来了外婆的声音:“狗娃,技不压身啊,等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难道是刚才窗前朝向浩瀚星空的一次回望,使外婆有所感知穿越了时空?还是清明时节追忆亲人的思绪悄悄飘进了终日喧嚣的心田?

扣子总算是订好了,对外婆的追忆却绵延不断。关了灯,躺在床上,眼前尽是外婆的身影。还记得那一年,我上寄宿制初中,周末回到家中,因为父母忙于农活,古稀之年的外婆忙出忙进,又是抱柴,又是挖菜,又是擀面,又是洗衣,又是喂猪……看着她迈着“三寸金莲”跑来跑去,姐姐和我有些不忍心,“婆,我们帮你吧!”“快走,快走,快去读书识字去,我能行!”外婆每次听说我们要帮她干活时,总是带着严厉的口气,把我们哄走。在她的眼里,孩子们读书认字才是正事,其他就有点不务正业了。等星期天下午快回学校了,外婆总会乘着父母不在的间隙,偷偷在我手里塞些她积攒的零钱,一角的、五角的、一块的——全都是皱皱巴巴,沾满汗渍和泥土的,同时不忘嘱咐一声:“拿着买饭,买书,可别乱花呀!”

那时的我,嘴上什么也不说,我知道这钱来之不易,这里面包含着外婆的一片期待,只在心里盘算着将来怎么报答外婆。苦读十九载,终于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拿工资了,想起该是报答外婆的时候,她却已经枯瘦如柴、神志不清了,我站在她的面前,她却叫着舅舅或姨妈的名字——这样的日子没维持多久,她就离开我们,一个人孤独地走了。在她的葬礼上,表弟代表我们孙辈致了答谢词,他的一句“狗娃,回来了!……”惹得我泪如雨下,因为,因为这是外婆对我们孙辈的唯一称呼。可是,如今,斯人已去,还有谁会唤我一声“狗娃”呢?

夜已深,人已散,风已起,窗外的世界正趋于平静,而我的思绪却在暗夜中纷飞,我亲爱的外婆,你在另一个世界,可曾安好?

外婆的遗愿散文 篇3

冬至到了,数九的日子开始了。午后,捧着一杯玫瑰茶,站在阳台,抬手遮蔽着刺眼的阳光,放眼望去,户外的垂柳只剩了光秃秃的柳枝儿,悠悠的飘摇着、飘摇着。望着那褐色的枝条,记忆便乘着火车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外婆家。

那时,每到节日父母便会去看望外婆。那时,也是是我和弟弟最开心的时刻。提到“外婆”这个词,我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满头卷发,满脸皱纹,却也满是笑容老太太。外婆是一名乡宴厨师,也是一名专做新娘嫁衣的的裁缝。虽然没读过几天书,却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上得厅堂,下的厨房”这句话最足以形容外婆。孩提的时候有一个烧得一手好菜且脾气温和的外婆,足可以让你忘记所有的烦恼了。外婆是一个热爱生活、懂得享受的精致女人,无论大小节日都会精心准备好食物,让全家都开心快乐的度过。元宵的汤圆,中秋的石榴,小年的糖瓜······记忆最深刻的是清明节的红鸡蛋。

清明到了,小溪流的欢畅了,风儿吹的温和了,就连脚底下的泥土也变得松软了;小河边淡淡的绿柳枝,也柔柔拨弄着你的头发。麦苗经过一冬天雪水的灌溉,茁茁的长高了,一眼望去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绿色的。清明时节,鲁南地区的传统是在门口插上柏树枝和柳条儿。所以清明的前一天,外公便会去山上伐柏树枝,去河边采柳树条。外公挑着胆子,我和弟弟跟在后面,爬上村前的小山。小山是没有名字的,由于在村子的南面,村里人便称之为南山。南山,长满了苍劲的柏树,是村中两大氏族——刘氏、郑氏的祖坟地。所以清明来到南山也不仅仅只是伐柏树枝,更是为了祭祖。农村的繁文缛节讲究女孩子是不允许出现的在祭祖现场的,于是我只能远远的望着,等待着外公祭祖结束。酒水撒过、烧了纸钱、磕了头,祭祖就算结束了。

要开始伐柏树枝了,外公奋力的砍着,我和弟弟在树下捡抖落下来的柏树种子。现在想来,颇有西方圣诞节时,伐松树,过圣诞节的感觉。伐完了并不急着回家。坐在清凉的大山石上,外公抽出长长的旱烟袋,从烟荷包里抽出烟丝,填满烟锅吧哒吧哒的吸着,给我们讲鬼怪、狐仙的故事。故事讲罢,外公也休息好了,这才拖着柏树枝背着满山的墨绿回到外婆家。

清明的前一天会有一个光头、留着长长的白胡须的老人挑着胆子,摇着拨浪鼓来叫卖,我们叫他货郎老头。货郎老头来的时候总会被人们围圆,年轻姑娘和小媳妇们会买一些发卡、发带,小孩子们紧紧的盯着那些铁皮哨子,老人家会买一些暗扣和松紧绳,以便冬日做棉衣之需。清明,我们那里的传统是吃鸡蛋,而且要染上颜色。而清明的前一天,家家户户都会买的染鸡蛋的颜料。其实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些染料是什么,我只知道是玫红色和深绿色两种简单的颜色。外婆管它们叫做——洋红、洋绿。货郎老头拿出一个大瓶子和一只极小极小的木勺,一毛钱一勺,用一小片裁好的报纸包起来,孩子们就会欢天喜地的奔回家了。

夜色深了,鸡蛋煮熟了,外婆把染料用清水兑好,把鸡蛋趁热放进染料,一个个红色、绿色的鸡蛋就染好了,我和弟弟会把染好的红色放进绿色染盆里,那么一个紫色的鸡蛋便染成了。偶尔货郎也会卖洋黄,不过那是极少的。如果有了洋黄,那么鸡蛋的颜色就多样了,浅绿色、大红色、橙色······总之任你发挥。染过的鸡蛋被放在事先铺好的柏树枝上,等待着静静的晾干。这时,外婆会双手插到袖管里,坐在火炉边,微笑着,给我们唱《洪湖水,浪打浪》唱《学习雷锋好榜样》······这样,趴在外婆的腿上就渐渐的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外婆已经把所有的门框上插满了柏树、柳树枝条。我们小孩子都会去烈士陵园,去祭奠那些为祖国捐躯的烈士们。外婆用毛线编织起来的网子装满鸡蛋,我们称之为——鸡蛋网。我、弟弟、大舅家的姐姐、妹妹,一起去烈士陵园,唱着歌、笑着、叫着。踏着松软的土地,听着白杨林的鸟鸣,顶着温暖的阳光,挥洒着我金色的童年。

考大学,似乎是每个中国学生,最终目标;中学后学业的繁忙使我无暇再去外婆家。渐渐的我长大了,外婆也渐渐的老了。外婆真的老了,背驼了,腰再也直不起来了,有时会分不清我们的名字,甚至不知道我是谁。可她记得那个梳两条小辫的小女孩,也仍会记得在清明的时候给我和弟弟送来红红的鸡蛋。

二零一二年的正月的一天,外婆如平时一样晚饭后就入睡,可是,却再没有醒过来······从此,我只能在梦里见到她了,梦里的她仍然带着那顶绒绒的黑帽子,双手插到袖管里,坐在火炉旁边微笑着,一直微笑着。醒了,才发现泪水已填满了耳窝,浸湿了枕头。快三年了,一直不敢去外婆家,偶尔去一次发现她不在,我都在想她一定是去串门子了,一会儿就会回来。我一直觉得她还在,还在火炉边微笑着,只要我不去,只要我不去,她会永远安静的坐在那里,永远的活着。

清明还是绿绿的,南山还是绿绿的;可我从没想过,外婆会躺在南山。可悲的是在清明,我却没有资格去祭拜她的,只因为我是她的外孙,是外人。这个所谓的孔孟之乡,我都不知道该去爱还是恨。多么希望,希望真的有鬼神,那么是不是我就可以见到我慈爱的外婆?多么希望,希望时光会倒流,那样我会不会不再这么遗憾?多么希望,希望回到童年,那时那抹绿色能不能成为永恒?

外婆的遗愿散文 篇4

今年春节期间,我和媳妇前去舅舅家拜年,有种与往年不同的感受。

等我走进房子,放下手中的礼品,不由自主地朝四周瞥了瞥。冰凉的土炕空荡荡的,上面只铺了张泛黄的草席。睹物思情,外婆的身影恍然浮现在我的眼前,久久都不能抹去。我的内心充满哀伤,泪水竟然不听话地簌簌而下。

尽管妗子做了许多好吃的菜款待我,可我食不甘味。外婆已经故去多年,可我老觉得这不是真的。我的脑海时常清晰地闪现出这样一个老太婆,她两鬓斑白,脸色腊黄,布满皱纹,颧骨高高地突兀着,佝偻着腰胸,她就是我的外婆。

外婆没上过几天学,可她笃信佛教,每天清晨起来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盘腿打坐默诵佛经。她心态淡定、洒脱,一生与人为善,逢人尽说好话,从来没和邻里发生过争执,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和事佬。

由于父母在外地工作,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吃饭、穿衣都是外婆一手经管的。所以,我和外婆的感情极深。我清晰地记得:有次放学之后,我淘气地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混进了放映站看电影《地雷战》。等看完电影我朝回走,突然发现外婆正站在巷口等我。就在那一瞬间,我忍不住哭了,对着外婆喊道:“外婆,我错了!没给你说,我不该偷偷地跑出去看电影。”外婆听后笑着说:“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外婆虽说过了耄耋之年,可她一直疼爱着孙辈,甭管里孙外孙,一视同仁。她把三舅从北京捎回的好吃的放着,舍不得吃,留给了我们这些孙辈们,以至于很多东西都发霉变质。大舅、二舅为此经常埋怨她,她却一笑了之。

外婆活了九十三岁,耳不聋、眼不花,脑子一点也不糊涂,说话办事照理来,街坊邻居没有一个不说外婆好的。外婆死后,大门口两边堆满了花圈,足足有一百多米长,据说南街村的所有人都参加了外婆的葬礼。

外婆走了,化作了一抔黄土,长眠于南门外的坟茔之内。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像一块块馒头一样鼓起的密密麻麻的坟冢。外婆,我真的好想你!

外婆是我的启蒙老师,她让我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在外婆的潜移默化下,我在落寞中学会了淡定,彷徨中学活了忍耐,挫折中学会了坚强,愤懑中学会了宣泄。虽然至今为止,我没取得令人骄傲的成就,可我依然快快活活地活着。既然命里注定我当不上什么官,也不能成为家财万贯的有钱人,那我就索性做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平平淡淡过一生。

外婆的遗愿散文 篇5

一直处于那种没有记忆状态,所有的人和事都好像忘了,也不认识了,当我再次去看望她的时候,她依然处于这种状态。她礼貌性的问好,让坐,语速很慢,很诚恳,我带了些礼物过去,她看了有些无所适从,手不知该怎么放,嘴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说她这个没用的人不应该一直让我们分心劳神,浪费钱财。我知道她一定是忘了我是谁了,果然,我说:外婆,你知道我是谁?她微张着的嘴,没说出一个字,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只是摇了摇头。

我喊了声:“外婆”。她脸上瞬间有了笑容,像是喃喃自语:“这丫头傻人有傻福呀,打小时候外婆就喜欢,***当年还……”舅说:“你瞎说什么呢,这就是丫丫。”

“丫丫,丫丫”。她眼里满是慈祥像是在回味亦或是回想,“她又兴奋的讲着丫丫的故事,“当年***还说不要她,是我看这丫头就不错……”

“您知道我是谁?您认识吗?”您又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脸,一会又掉过去了,好像是失望。

我牵着那双干楛的手,告诉她,我就是丫丫,她一脸欣喜,又盯着我的脸好一会。“你不是丫丫,我不认识了,我不认识你,丫丫这孩子这么高,脸像桃子颜色,短头发,***妈从不让她扎辫子,也只有我才会帮边梳两辫子,那时她就要快乐好几天。这傻丫头我就说她有福气……”她说着还用手比划着,脸上的表情一会是高兴,一会又是失望。

“外婆,我牵您出去走走”。她听了像是很开心,又很快摇了摇头:“我不去,哪也不去,上次就是因为出去,没注意绊了个跟头,差点丢了命。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死不了,如果瘫床上那又要麻烦他们,我这一把年纪的,不能再作贱他们。”

“眼睛不行了,这脑子也不行了,上次上厕所在厕所里睡了一觉,醒来还以为在床上,把他们好找。”

“梨树今年开了这么多花,丫丫回来有梨吃了,丫丫最喜欢吃梨,不吃饱不放。嘿嘿,你说这丫丫,那肚子吃那么多梨也没事,这丫丫……”她就这样自言自语,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她不停的念叨着丫丫,却不认识眼前的丫丫。

她病了,她瘦的只剩一点点,眼睛也不睁,话也不说,偶尔有人来过,她说“我这把年纪,还作贱你们,哎……我不要住医院,你们把我送家去。”

她不要人照顾,除了和她一起的舅,她总说:人老了,不能讨人嫌。

她奇迹般的好转了,连医生都不能理解,她说:“死不了,就要活过来,不能麻烦人”。

她说:“还可以等到重孙子,等到丫丫结婚,等到你们一家家好过点,再走。只是我这眼睛越来越不好了,脑子也不行。你看外面这梨树上多少花呀,到时间你也来吃梨噢。”

外婆的遗愿散文 篇6

外婆的生命中遇到过两个男人,所以我也就有了两个外公。我的第一个外公是一名煤矿工人,亡命于一场矿难;我的第二个外公以宰杀为生,是个屠夫。我的这两个外公因为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所以我也未曾见过,他们甚至连张照片都不曾留在世间。

春节的时候,去给舅舅表哥们拜年,外婆的那几间老屋是必经之地,院门的铁锁已锈迹斑斑,看样子好久都没有打开过。

从外边看,外婆家用猪毛当麻刀泥的外墙,它历经岁月的风吹雨打,依旧是那么坚固如初,似乎岁月的风没有消减它的高度,尘埃也没有模糊它的容颜,它依旧静默在初春那冷清的阳光里。于近处抚摸着它,惟有默默地凭吊罢了,凭吊那些久违的快乐,那些流逝的青葱岁月,和那个湮没在滚滚红尘中的时代。

于我生命的字典里,翻找着关于外婆的含义,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回味住外婆家那些清贫而又富足的时光。

那个时候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小住外婆家了,因为晚上可以和表哥表妹们凑在一起打扑克。我们玩的这种扑克牌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单儿管单儿,对儿管对儿,三张为炸,四张为轰,大一点的牌管小一点的牌,谁先把摸到手里的牌争先恐后地出完,谁就赢了。

煤油灯下,外婆不看我们打牌,她独自在灯下缝补衣服。都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的母亲是个笨女人,不会女红,一生不曾缝补衣物和做鞋,只知道牛马般地在田地里劳作。因此在那个年代,我们的棉衣棉裤几乎都是外婆一针一线缝制的,穿在身上我能感觉到在那简陋的光阴里外婆给我缝制的细碎的温暖。

后来,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观,离开了那片土地,去了遥远的县城,可我很多的记忆都像是我童年的玩具一样丢失在岁月的拐角了,唯独关于外婆的记忆依旧清晰。

外婆的一双眼睛不花,却未能用目光丈量出红尘之路还有多长,还要走多久?

外婆去世的时候,在她随身的包袱里,我们发现有一张宣纸,上面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谁谁割肉几斤,欠了多少钱!那是外公卖肉时人家欠下的账,据说外婆也曾去要过,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结清账。

当外婆的灵床前面纸灰满头飞的时候,我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她走了,丧失亲人的疼痛从膝盖一直传递到心脏,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泪水在流。

外婆像是一粒种子一样,已经被亲人们种到家乡那片唤做西塘的土地上了,那粒种子被我们的泪水浸泡,如果也能生根发芽话,枝枝蔓蔓里都结着我的疼痛。

外婆那一双裹足的小脚一辈子也没能走出家乡那片土地,自始至终在土坷垃里翻种着自己的生活。

远方那片黄土之下掩埋的是外婆的灵魂,黄土之上依旧是蓬勃的野草和庄稼。忧伤中醒来,眺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小麦和野草,在那绿绿的麦苗之间,在那土坷垃堆的积雪之上,在那风中摇曳的荒草里,都难以与我童年时对外婆的残存记忆对接。想到这里,我低下头,泪水滚落在脚下飞扬的尘土里,泥土开出了一朵一朵的花……

外婆的遗愿散文 篇7

近见雪龙先生叠字诗一首:

小船摇向外婆桥

向外婆桥顺水漂

顺水漂流萤闪火

流萤闪火小船摇

勾起了童年回忆,并依填一首:

小船摇往外婆桥,

外婆桥东杨柳娇;

杨柳娇如春江水,

春江水中小船摇。

无依韵律试填《叠字诗》作题记

春风细细,月上小楼!是夜,月光如蜜,淡淡的如磨砂一般琉璃的月光铺洒一地,恰如刚醒来的春姑娘穿一层薄薄的绸衫,柠檬的月儿隐约还在流浪,昨夜星辰已坠落,春风正凉。

月半弯,一岸新柳,才三四月光景,两岸青山绿,一江春水向东流,梨花如雪,桐花芳菲未谢,又有油菜花竟秀;空山隐隐寂寂处,偶有莺啼,偶有花落,偶有毛狗朝天吼。

正清明时节,梅子雨迟,晓风初透,一夜春雨扰梦,沉醉不知她何处?春将逝,花尽落,黯然神伤,痴心人在梦里哭;伤伤心,泪潸然,满面流,湿了枕,湿了脸,湿了伊人袖,湿了旧梦我心头。

轻飘飘的旧时光,是我的思恋,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半弯月,涛声依旧,驾一叶小舟寻你,水车木屋花溪畔,梅林青石桥那头,记否?抓田鸡,扳螃蟹,披蓑戴笠捉泥鳅,雨过天晴採蘑菇,一起藏进山里头。

小雨霏霏,又见桑葚熟透,我俩偷偷去后山,吃了个够,爹娘牵挂寻一夜,一盏马灯,耗尽半瓶煤油,任她呼唤,始终不应;躲躲藏藏蘑菇洞,我守洞子口,你藏洞里头;半夜,腹泻不止,一忍天明相视笑,哈哈哈……毛家妹,呃!大哥哥!看你哦,整成(乌嘴儿)了哦!

摸鱼儿,烤红薯,刨地瓜,偷过人家栀子花;煮青梅,以醪糟当酒,偷逃学,过家家,我当爹来你当妈,还生一个胖娃娃!

打酸枣,捉竹妞(笋子虫,油黄的颜色,用南瓜叶包起来放火里烧熟,香香的很好吃,有开胃健脾除湿的功效),打猪草,采菊花,满山去把黄姜挖;谁家梅子最早熟,总是我们两个最先尝,你放哨,我去偷,书包满了装裤兜,回家不敢到处丢。

就这么闹着,玩着,说两小无猜那是假的!玩着玩着就到了情窦初开的日子,就开始想她,喜欢她,喜欢抱她,喜欢欺负她,摸她头发,摸她屁股,喜欢看她生气,发怒,害羞的样子,然后又去哄她,拼命地逗她开心。

我常常偷偷把外婆给我做的黄金面(油酥面,像芝麻糊一样的东西,用糯米和山里头一种叫黄荆子的植物果实,加以核桃,花生仁,黑芝麻,芙蓉花,隔山敲,土人参,鸡内金,油渣子,何首乌,莲米,苡仁等……伙一起炒熟,用石蘑磨得非常的细,用开水一冲,绝对比芝麻糊香,而且更营养),偷偷兑给她吃,她长得白白胖胖,穿一身的确良花衣裙,扎个麻花辫,我摘一朵蝴蝶花给她戴上,哗!真的好漂亮!那个美呀,绝不亚于电视里头那个:翠花!上酸菜!

总有些一辈子忘不了的事,还记得那一瓶萤火虫吗?有一天,它不发光了,你噘起个小嘴伤伤心心的哭,我哄着你,我把你抱上床去,关上蚊帐,然后一只一只放出来,让它们全部发光后,又一只一只地给你弄回去,你好开心,我把你按在被窝里,不停地吻,使劲地亲,直到你抱我的手越来越紧……

那一次,被外婆逮了个正着,外婆满脸的笑呀,高兴得乐呵呵地说:这对小冤家哟,八辈子修来的福!后来我外婆,我奶奶,你毛爷爷都相继地走了,悄悄地走了,走得远远的!

那一片荷花盛开的地方,那一片只有乌蓬船才能去的地方,水已经很浅了,这些年飞来了许多仙鹤,那条石板路的那头,是一段芦苇坡,芦花一年一年一层一层地开透,走过这段芦苇坡,便是荒芜了许多年的外婆桥!

我思念,故乡的外婆桥!这些自由自在的朱顶鹤,莫非就是疼我爱我的外婆?难道不是外婆的化身么?!

外婆的遗愿散文 篇8

又回到了这个小院子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一盏昏暗而摇晃的挂灯散发出的微弱的光芒在地上映出老摇椅的影子,一棵同样衰老的大榕树向头顶苍茫的夜空伸展出几根枯干的枝条。夜空很黑,不时有星星闪动,而那历经千年沧桑的月亮,就在一旁安静而慈爱地注视着顽皮的星星……还有那此时正安详地躺在摇椅上——或许还将永远躺下去的老蒲扇,仿佛又把我带入了某个夏日的时光里……

那段日子,总是让我留恋,继而想起许多离我远去的情感。

童年对我而言,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在这个老院子里的时光。那个夏天,空气中散发着微微热量,而那微热中透出的惬意与慵懒,让我至今难忘。宁静的午后,只听得见当时繁茂的大榕树上的蝉偶尔的呜叫。外婆总是安逸地半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睛前后摇摆,手中微摇着那把被时光打磨得油光滑亮的老蒲扇。不安生的我总是睡不着午觉,每每睁开眼睛,头上的那个陈旧的吊扇就像磨盘一样机械而缓慢地旋转着。这时,我总是要偷偷爬起来的,然后自以为没被察觉地去吓外婆。头几次,外婆倒真被吓着了,我就开心地笑,很大声地笑,外婆也从不追究,而是微笑地看着我,然后催我继续去睡觉。时间一久,便不管用了,外婆依然舒服地晒着太阳,蒲扇也安适地躺在外婆的脸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便自知无趣,跑回屋子里,然后躺在木板床上,又看着吊扇不知疲倦地转着圈,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便流入全身,时光仿佛变得缓慢,眼前的物体变得模糊,慢慢便进入美梦中。

等到醒时,天边已经红了大半。此时,外婆总会坐在床边戴着眼镜阅读报纸。我就偷偷爬起来,想去偷喝柜子里的酒糟(外婆总是不让我喝,说是小孩喝了会被酒鬼抓走),一来是向往酒糟甜蜜诱人的口感,二来也是为了见识见识酒鬼长什么样。但大多数时候是会被发现的,外婆会再一次绘声绘色地描述酒鬼的恐怖,手中的蒲扇也跟着翩翩起舞;而有时幸运地喝到酒糟,一个晚上必定会晕晕乎乎,事情也就暴露了。但却没有一次见到酒鬼,倒有一次见到了邻居家的二叔,凶巴巴的,结果我再也没敢偷喝酒糟,也忽然变得听外婆的话了。

夏日的夜晚是最美好的。那时,我总是躺在外婆的身上,外婆靠着摇椅,手里拿着那把老蒲扇,我学着外婆的样子仰头看着夜空。在我眼里,外婆是一个满腹经纶的民间高人,她总是会给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是她激发了我对未知的向往,唤起了我对夜空的无比喜爱。老蒲扇撩起一阵阵微风,很是惬意。有时,我会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然后调皮地装睡。这时我总能感觉到一双粗糙消瘦的手缓缓拂过我的脸庞,而我就在这轻抚中真的安然入睡了。

又是一个安静的、完美的仲夏之夜……老蒲扇一扇就是几个春秋……

如今,老榕树干枯了,吊扇也不再转动了。院子里的挂灯依旧是那样,摇椅依旧是那样,只是少了一个佝偻的背影,和一些美好的记忆,一些关于童年、关于外婆、关于那个仲夏的美好的梦。猛一看,仿佛连那个老蒲扇也苍老了许多。

外婆的遗愿散文 篇9

不管愿不愿意相信,外婆都已经真的故去多年了。

没有外婆在身边的日子,曾一度感觉自己像是迷失在荒野上的孩子,风雨中找不到回家的路。然而,终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一个在我的生命里那么重要的人,时间带走的,只能是她的身体,而不是她对我的爱。她从来就未曾舍我而去,她就如同一座恒久闪烁的灯塔,依然矗立在我心灵的那片蔚蓝天海间。

我的外婆,她是我母亲的母亲,给了我最初的人生梦想的人,我血脉的源头,我会一直思念她到我老去。

至今记得,在那个弥漫着忧伤气息的年份,无数个残阳似血时的寂寞黄昏,外婆自己一个人手扶拐杖站在空空的院子里,眯着越来越浑浊的眼睛,无比热切地向迷茫的远处引颈张望。掠过树梢的晚风,不单吹落了朵朵越过房檐洁白的槐花,更吹乱了她的那头苍苍白发。那是她在这人生的最后一些日子,她于日趋沉重的病中那么执着地守望着,将自己站成一块凝固了所有血肉的化石。

我了解外婆的心思,我知道,她是在等待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她在等待那阵既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她为了这份等待,而像大树一样顽强地活着。我同样知道,外婆的一生是在风雨中展开枝干等待用她的浓荫给挚爱的亲人庇护的一生,却也是在漫长地等待中期冀得到关爱和抚慰的一生。

外婆是个不幸的女人,她在活力四射的芳华年纪无声无息嫁进外公那个贫寒的家庭,在三十几岁上守寡,因为儿女的缘故,终生没有再嫁。可以想到,那时的她,处境该有多么艰难。她是把泪水吞下肚用一个人的力量拉扯着四条幼小生命在赶路的人。她遭逢过轰轰烈烈的全国上下大炼钢铁运动、公社大食堂、三年自然灾害等一系列重大事件。她和很多那个特殊年代的普通人一样,受尽了生活给予的摧折与磨难。听母亲说,在日子最困难那会儿,外婆家里没有一粒存粮,为了不至于饿死,受本能驱使的外婆想尽了办法,她去那个叫做“萝卜坨”的村子外面扒过树皮、挖过“观音土”、捅过鸟窝、掏过老鼠洞,更多的时候则是将硬邦邦的干玉米芯收拢起来,背到磨房碾碎,掺上东拼西凑淘换来的一点可怜的高粱面,用温水和在一起,团成所谓的窝头,再就着切碎的又苦又涩的红薯秧子熬成的稀粥吞咽下去。即便是这样不能被称之为食物的食物,外婆也很少能够吃到嘴里,做为一个母亲,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四个孩子。她险些没有挺过那段艰难时期,几乎每天都要在上工的路上晕倒,最厉害的时候,她的四肢浮肿,皮肤呈现出吓人的青紫色,手指按上去立时是一个很久不会回复原貌的深坑。但就是这样,她也没有忘记她的孩子们。据母亲后来回忆,有一次,外婆从生产队收工回来,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把饥肠辘辘的大舅、二舅、老姨和母亲叫到一起,冲他们虚弱却神秘地一笑,随后弓起腰摸索着,从紧贴着胸膛的地方掏出一大把已经成熟带黑壳的黄豆,小声说:“大丫头,快!去拢火,你们炒了吃!”细心的母亲趁她向窗外忐忑张望的时候,一把撩起她的大袄衣襟,这才发现,外婆的前胸已经被又干又硬的豆荚扎得血肉模糊了。望着被母亲鲜血浸染过的这些植物荚壳,孩子们都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

也许正是由于命运给予了太多苦难,反而激发出心中的斗志,在外婆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点中国传统女性的怯懦影子,她一直是那样的坚韧和顽强。她就像是融身世俗火炉的那一捧铁砂,经过千淬百炼之后,终于成为真正的钢铁。和温婉内向与世无争的母亲截然不同,外婆为人正直性情暴烈,不受世俗礼教的束缚,敢于挑战和担当,绝不容忍任何侮辱,尤其当诋毁、诋毁等恶意言行降临到她的子女们头上的时候,她身上爆发出的那股母兽般的野性和力量,常会让人惊愕不已。做为单身家庭的孩子,母亲她们无疑受到了太多的歧视,这当中,受伤最严重的当属我的大舅和二舅。还记得母亲讲起过的这样一件往事,因为两个舅舅被人无端骂了一句“野障”,怒火中烧的外婆追赶那人,甚至跑脱了鞋子,就光着一对老大天足,手持根鹅卵粗的捣衣棒,以大张旗鼓的声势,把那肇事者从村头一路撵到村尾,直至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乡亲出来劝止,那场面蔚为大观,成为在村子轰动一时的热点事件。但外婆绝不是个只知道动粗而蛮不讲理的人,除非那已经涉及到了她不可撼动的做人尊严。她一直在坚持的不过只是一句话:放过我的孩子!她想要的,原来仅仅是这么多。

女人毕竟是“水做的骨肉”,即使是厉害的外婆也不例外。某些时候,她也会出乎人意料地于瞬间流露出脆弱感性的一面。也只有在这时,大家才会仿佛忽然记起,眼前这面遮挡了无数风雨的巍峨高墙,其实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坚不可摧,她同样需要你得到关爱和呵护。这才是我真实的外婆。

我常觉得,在貌似无比强悍的外婆心里,有着那样的一把火,那火焰不但让她和自己的孩子们远离了黑暗、孤寂和寒冷。

由于性格的缘故,外婆看不上缺乏主见、身无傲骨的男人,为此,她对二舅颇有微词。本来,二舅也是个极其张扬的人,他年少的时候锋芒毕露,喜游荡,爱打架,尽管外婆不止一次严厉责罚过他,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心里最喜欢的,其实还是这个不服管束的顽劣少年。然而,在二舅成年后,不顾外婆反对,执意做了城里人的倒插门女婿之后,他便整个变了模样,变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惟老婆马首是瞻,做人做事再没一点以前的爽利样子,最终让外婆忍无可忍。我曾经亲眼见过他被外婆厉声训斥:“你就不能挺直腰杆活着?!你这样还算个男人吗!你这样活着累不累?!”那是唯一一次我看到外婆流泪,她是真的失望了。从此,外婆似乎把一腔心思全部放到了其他三个孩子身上,她似乎已经对二舅不再抱有丝毫幻想了,可我知道,这些不过是假象,事实上,外婆直到死都在挂念着她的小儿子,她并没有放弃她的任何一个骨肉。为了她的儿子能够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在拼命折磨着的是她自己。我一直隐约觉得,外婆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唤她的儿子回头,她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回曾经的那个阳光少年。这就是母爱,平凡而伟大的母爱!

虽然不免粗枝大叶,但外婆是懂得情感、懂得爱的女人。我是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我了解外婆对我的爱是什么样子,正像我始终知道自己是如何依赖并爱着她一样。小的时候,在外婆的几个直系后辈当中,我的性情最沉静、身体也最柔弱,是得到外婆喜爱最多的一个。她对我的那种浓浓的隔辈之爱,一直延续到我的成年,尽管世事多有更迭与变迁,却从来没有丝毫减弱或是消失。她对我的那份爱,就像是一滴滚烫的热血,已经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我的生命中,默默催生着我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直至永远。

外婆家在京唐运河尾,举目所望尽是淡黄色的沙土坡地。缘于土质疏松的优势,那里盛产泥豆子,学名叫做落花生的。收获花生的日子,外婆把我背到背上,拿一条柔软的宽布条,像舒适的脐带一样把我和她拦腰捆连在一起。她同时手里拎一把小巧的镐头,趁清早趟着草叶上清凉的露珠儿爬上坡去。那一年,我刚好五岁,青草的芳香四处漫散着,外婆的脊背宽厚而温暖。往上看,蓝汪汪的天空里正飘过几朵洁白的云彩,那么高的老槐树枝在头顶不停地摇晃着。偶尔有觅食的野鸟扑搧着翅膀赶过来,落在路边的电线壶上,歪着头,好奇地瞅我们一会儿,然后很高兴似的“突”一声飞到远处去。感觉走了那么久那么久,仿佛这条有外婆陪伴着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我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求道:“姥姥,讲故事,讲故事!”气喘吁吁的外婆叹口气,回过一只粗糙的大手摩挲着我的脑壳,笑道:“行!小祖宗!听好了啊——从前哪,有座山……”

进入冬天了,开始刮北风下大雪。天刚一傍黑,我便在外婆的催促下早早钻进被窝。窗外滴水成冰,外婆家的土炕却那么的暖和。在外婆嗡嗡的纺线声中,我很快沉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人摇醒,睁眼一看是外婆,那一张透着兴奋神情的脸庞,在烧得正旺的炉火映照下潮红潮红的。她把手指竖在唇边,示意我不要出声,随后变戏法一样,很得意地从身后抓起一把热乎乎的带壳花生,压低声音说:“娃儿,想不想吃?刚炒熟的,可香呢!”那年冬天的那个夜晚,那些外婆亲手炒熟的落花生,是我今生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我用一生的时间去将它们反复咀嚼,就如同一次次回味着外婆对我的爱。

时光似水,命运无情。在我十五岁那年,外婆突发脑溢血,虽经救治脱离了生命危险,却由此导致半身瘫痪。在所有人包括医生都以为她的余生将要在病榻上度过的时候,她却奇迹般地经过自己的顽强抗争又一次站立了起来。这一次,她战胜的是她自己。

漫长的休养期间,母亲把她接来和我们同住,我终于得以有机会再一次和外婆朝夕相伴了。我那时最常做的事就是放学之后搀扶着她去村外散步,顺便给她讲发生在学校里的新鲜事,给她讲从书本上知晓的那个多彩世界。因为疾病,外婆有了语言表达的障碍,她不能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可她很爱听。她孩子似的微笑着专注地倾听我讲述的那个样子,至今在我眼前经常闪现着,那是一段多么快乐而温馨的时光啊!

然而,美好的光阴总是短暂的,患病后期的外婆越来越见消沉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她是在思念她的小儿子,因为一直以来的嫌隙,二舅很少来看望外婆,这成为外婆心中永远的痛。这以后,我便经常见到她独自站在院落里,向着那座繁华城市的方向漫无止期地眺望着,直到她闭上眼睛悄然离世。

外婆已然走了很多年了,她无疑是带着遗憾和心痛走的,但我知道,她并没有真地责怪过谁,在她的心里,每一个孩子都是她嗷嗷待哺的婴儿,是她的血脉,是她的生命。她甘愿做那根冬日里的柴,即使烧着自己,也要给他们温暖,无怨无悔。这是一个可以用伟大来形容的女人,这就是我敬爱的外婆。

我想说:过去,我在你的怀抱里,我是你身边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今天,你在我的心中,你是我生命中永矗不倒的丰碑!

真情不老,外婆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