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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甘蔗的文章

2022/12/09经典文章

关于甘蔗的文章(精选12篇)

顾恺之吃甘蔗

文/赵盛基

顾恺之是东晋时期的着名画家,每到一地,他都不放过观察山川美景、人情风貌的机会。有一年,他以参军的身份跟随大司马桓温到江陵视察部队,当地的官员前来拜见桓温,并送来许多当地特产甘蔗。

桓温非常高兴,让所有部下都来品尝甘蔗。部下们每人拿了一根吃起来,而且边嚼边说:“真甜啊!”

顾恺之也拿了一根,与其他人专心地吃不同,他是边欣赏美好景色边吃,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景色上,并没放在甘蔗上。只见他把甘蔗的末梢放进嘴里啃了一口。桓温见状,哈哈大笑说:“顾参军,这甘蔗甜吗?”桓温的话将正在埋头啃甘蔗的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顾恺之,见了顾恺之的吃法之后,纷纷嬉笑起来。有人说:“顾参军,哪有你这样吃甘蔗的啊!”

顾恺之这才从美丽景色中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吃的是甘蔗的末梢,明白大家为什么嬉笑了。

不过,顾恺之毕竟学识渊博,多才多艺,他灵机一动,指着手中的甘蔗说:“你们根本不懂吃甘蔗的学问。”说完,他停住了,故意卖起了关子。人们却被他吊起了胃口,忍不住问:“吃甘蔗还有什么学问?”等大家问急了,顾恺之才不慌不忙地说:“你们先吃最甜的那段,结果越吃越不甜;而我先从不甜的末梢吃起,结果越吃越甜。这叫什么?这叫渐入佳境。”

生活也是这样,渐入佳境,会越过越甜。

穿梭在甘蔗林的影子

文/尹振亮

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军号声了,某日听到,特别的亲切。八一节要到了,好些眼袋下垂的老战友,又在“发号”要去南海边曾经留下我们青春,锤打我们意志的“大熔炉”去看看,寻找曾经留下的脚印与故事。而我,却陡然间想起了著名大诗人郭小川在半个世纪前写下的《甘蔗林——青纱帐》:

南方的甘蔗林哪,南方的甘蔗林!

你为什么这样香甜,又为什么那样严峻……

我曾经所在的部队,在南海湛江岸边。那里是盛产甘蔗的地方,红土地上,成片成片的甘蔗林把部队围着,整天塞满我们的眼睛。走出营房大门,抢先看到的是甘蔗林,站在营房二楼以上,越过围墙,收入眼帘的也是甘蔗林。到了甘蔗疯长的季节,那随风摆动,翠绿欲滴的长叶,真的很美,会伴着微微海风发出深情的歌声,让人真想躺进那绿毯中,谛听海风捎来渔夫和海上的故事。

甘蔗,是南方人的主要经济作物,像浙江温州人出售小五金,山东烟台人种植苹果;贵州、云南一带喜欢种药材一样,家家户户,山上山下,漫山遍野。那里的甘蔗,有的可直接食用,有的用来榨糖,是当地百姓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刚去部队那会儿,因为懵懂,我们还偷偷在训练之余,钻进过军营外的甘蔗林,掰断一根,饱啃一顿。

随着青葱岁月流逝,许多冒火的青年才俊对诗人郭小川的《甘蔗林——青纱帐》有了新的发现与认识。而作为从山村走出的娃儿,对甘蔗,我更是“情有独钟”。因为,小时候,妈妈赶集(圩)回来哄我们开心的主打食物就是甘蔗。特别是春节前后,每圩都有。而且,从甘蔗的长短、大小,我们可以判断出母亲的心情……

南方的甘蔗林酷似块春日里人们晾晒的青春浴巾,它把我们穿梭在甘蔗林里的脚步、身影、故事,裹在其中,并慢慢兑换成了一张纸战天斗地,开疆拓土的“入场劵”,演绎成一幕幕人生“偶像剧”。

记得那是三十年前的一个初冬,南方的气温仍没老家那种冷得叫人牙齿打颤的感觉,但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当时,我在基地集训队参加冬训,接受组织的挑选与考验。参加冬训的人员都是来自基层部队由义务兵转为志愿兵的业务骨干尖子,肩负着特殊的使命任务。除了业务素质和心理素质都绝对强硬外,部队对参训人员自然要进行“魔鬼式”的训练。在集训期间,不管是军事主管还是政治教员,每次他们都会讲着相同一句话:“作为军人,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只有向前,没有退后。”听着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语,我们每个人脸上的肌肉都收得紧紧地,感受到自己肩上重若千钧的职责与使命。

有天早晨,天幕还没拉开,一阵紧促的紧急集合哨声似把利剑把我们的梦呓劈成碎片。大家按照要求,必须在三分钟之内穿好衣裤,打好背包,携带好枪支弹药,跑步快速达到指定地点。

队伍跨出营房大门后,钻进了一大片的甘蔗林地。路上,军事教官告诉大家:今天是二十公里的快速拉练,且天气预报说,还可能有大雨,希望大家要克服困难,发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革命精神……

夜幕下,我一边往前奔跑,一边在脑袋里给自己鼓劲打气:这点远,不算什么,我一定能行!

队伍在甘蔗林里穿梭了近半个小时,按往常,天幕上应涂抹鱼鳞般的云彩了,可那天,头顶上总似扣盖着我老家人蒸酒时用于冷却的铁锅,迟迟撑不开脸,黑压压的。官兵们没有谁去在意,只听着领队的教官发出“跟上去,不要掉队,军人只有第一,没有第二”的催促声。

跑在我前面的是一位来自河南的战友,或许是在出发前没把背包打得太严谨,跑着跑着,就有点松动了,好在他手长腿粗,三下五除二,就边跑边把背包松动的问题解决了。行进中,我们的影子就像在战壕里穿梭,只听到“唏唰唏唰”的脚步声,道路两旁的甘蔗林似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城中树,给官兵们穿过时发出“哗啦啦”地掌声。

大概又跑过一根烟的时间,天幕似被人撕开了一道裂缝,在我们的头顶上陡然间插下一把明晃晃的白色刀韧,顺着刀影泼下了一场暴雨。我们每个人都成了“落汤鸡”。背上的背包,经雨水一浸泡,犹似扣在我们背上的一坨铁,越跑越重。当时,我们是雨水合着汗水,脚步越走越沉重,多想教官能发出停止前进的口令。可教官没有,反而拉高声音说:“同志们,这是老天爷在检验我们,大家一定要在困难面前挺得住。一场暴雨算什么,咱当兵的人,枪林弹雨都不怕。坚持就是胜利,还有最后两公里就到达目的地了。”大家听着,谁也没有吭声,因为教官年纪比我们大,也在暴雨中奔跑着……我们一边跑着,一边不停地擦着遮盖眼睛的雨水和汗水。

说句心底话,因为我个头矮小,当时真的很想把背包甩到甘蔗林去,可每次动起这种念头,教官们平时挂在嘴边的“谁英雄,谁好汉,行军路上比比看;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等铿锵话语就会像手榴弹一样地砸过来,让人不敢多想,犹豫。

南海边的甘蔗很甜,甘蔗林里的故事很真。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部队的野生、泅渡、抢滩、攀岩等高难度军事训练科目,都成了历史,成了回忆,而唯独那次在甘蔗林里冒雨拉练的情景却让我真的长了记性,似被人在骨头上刻上了记号,永远抹不去!

母亲的哲学

文/王吉彦

今天早晨一睁眼,发现窗外竟零零星星落下雪花来,啊,久旱的今冬终于迎来第一场雪了。

不由得想起母亲来。母亲是四年前离世的。她在老家离世的那天,原本旱了大半个冬天,竟随即下了铺天盖地的一场大雪。

小时候,我们兄妹4人跟着父母在荒僻闭塞的大山里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父母都是老实巴脚的农民,父亲安分守己地伺候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但凡家里遇着什么困难,却总是母亲出来想方设法排解,而父亲,大抵只会一声不吭缩在灶房里吧嗒吧嗒地抽水烟锅。

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和苦命人,但她始终不曾向命运低过头,在生活的洪流面前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一套做人做事哲学,朴素而深沉。

前人强不敌后人强

母亲年轻的时候从更深僻的高山上远嫁给贫寒的父亲,两人撑起一间茅屋,直到我醒事那会儿,才改建成一间夯土墙的瓦房,另外半间灶房则还是茅屋。

县是全国的特困县,村是全县的特困村,家是全村的特困户。父母,加上我们兄妹四个,六口人就蜗居在这样的一个小窝里,足足有13年。

因为太穷,且不懂文化,又没什么手艺,不仅在全村人面前抬不起头,就算在同族亲戚中,父母也少有讲得起话的时候。父亲因此脾气暴躁,经常因为工分拿得少丶口粮不够吃丶学费缴不起丶家里农活赶不出来而大发雷霆:"都去念书干什么?!念书是能顶饱还是能做官?!都别念了,回来帮老子种地!"每次面对父亲辟头盖脸的训斥,我们兄妹几个都噤若寒蝉,唯有母亲深明大义,一边说:"我们两人斗大一个字不识,这辈子吃的亏还少吗?难道你要让他们跟咱俩一样也穷死在这个山沟里吗?"一边赶紧想方设法去解决当下的经济困难。

那时候生活上最大的困难是缺吃少粮。眼看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母亲急红了眼。七十年代末,县里修建沿山漕渠引入灌溉。为了多挣点工分,多分些口粮,母亲跟着父亲早出晚归,抡大锤丶抬石头丶挑水泥,像男人一样没死没活地拼着命。我那时还小,不懂事,跟屁虫一样随了去,一边挥舞着红旗,一边跟着广播高唱:"中华儿女多奇志呀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丶爱武装…"

至今记得,多次跟着母亲,去对面山坡上,在公社或他人家自留地里拾麦穗,烈日当头,但些微的收获依然令人欢欣鼓舞;深秋时分,母亲又会带着我们去人家已经收挖过了的红苕地里刨挖"漏网之鱼",即使那些已经冻烂的红苕,甚至苕茎丶苕叶,母亲也都视为宝贝,到了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经她一番拾掇,都变成了全家人的盘中美餐。

几个孩子的学费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是笔不小的开支,虽然当时中小学每学期的学费都只有几块钱。为了支付学费,母亲除了配合父亲经管好庄稼,还抓破脑袋想挣钱的法子。

经常在鸡叫头遍的时候眯眯糊糊地感觉到母亲起床,拿了扁担、土豆和干粮,蹑手蹑脚关门出去,直到晚上天黑,才见母亲一脸疲惫地挑着沉重的木炭回来,次日又见她挑了用土豆换来的木炭去集市上贩卖…

经常在冬寒凛冽的清晨,天麻麻亮的时候,我们兄妹出门去上学,母亲则扛上尖担,和村里的婶子姨妈们一起上山去砍竹子,直到午饭过了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等砍来的竹子攒得多了,母亲就招集我们兄弟几个挑到集市上去叫卖…

至今特别喜欢吃米糕,老家叫"泡粑馍"。母亲是蒸制米糕的一把好手。米是她自己泡的,用木盆,用温水,浸泡时间要不长不短,两个时辰刚刚好;米浆是她自己磨的,用石磨,她一手转着磨盘,一手用勺子按米六水四的比例一勺一勺地舀灌,磨出来的米浆不稠不稀丶细腻润滑;上笼蒸制也是她独自操持,平常让我在灶膛前填柴,她在半锅水上放上一个大大的多孔竹笆,然后再铺上一张白粗布,一勺一孔,点入米浆,盖上锅盖,猛火二十分钟,热气腾腾丶松软可口的大白米糕就新鲜出锅了。这样的美味可不是要自家享用,多数情况是为了卖钱攒学费。米糕是人们冬季早餐的首选,为了赶上好巿,母亲会在凌晨三四点就起床,一锅一锅地蒸,天亮时分,提笼出门,沿路叫卖:"泡粑馍,热的,五分钱一个!"

小学四五年级那两年,母亲喂养了一头母猪,每年出两窝小崽子,母亲手脚勤快,采集各种草食杂粮善加伺养,小崽子养到两个月大就有十多斤重,圆圆滚滚的,弄到集巿上去总能卖个好价钱。连续三年,这头母猪就成了我们兄妹四人主要的学费来源,为了养这头母猪,家里就没能力再养条猪了,因此这三年就没有杀过猪(村里家家户户在腊月里都会杀猪宰羊迎大年),每当逢年过节,母亲只能去集巿割上一两斤肉回来给我们兄妹几个解解馋。母亲还养了两三只鸡,母鸡生蛋攒学费,公鸡是家里的闹钟,母亲偶尔会在过年时为我们杀掉一只鸡,可在吃的时候,母亲总是把鸡大腿等最好的部位留给孩子们吃,而她只去啃那干巴巴的鸡爪子。我曾傻傻地问母亲:"妈妈,您为什么不让我吃鸡爪子呢?"母亲笑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学生不能吃,吃了会手抖,没法握笔写字了。"母亲这个善意的谎言暗藏着何等的爱意和无奈,而我当时竟信以为真。

1982年的冬天出奇的冷,上高二的大哥冻烂了脚,无法正常行走,母亲拉上架子车,让大哥躺在上面,再装上大哥要上交学校的口粮,我和二哥相伴着,爬坡越岭,把大哥送来二十里路外的学校。返程时,我们母子三人又砍了一车的柴火,一路肌肠辘辘和着车轮滚滚…

不久,大哥考上师范院校,十里八乡出了第一个大学生,王家一下子成了乡亲们眼里的明星。"嫂子,你可真行啊,咋养出这么有出息的娃的?"几十年来已经习惯于受人轻贱的母亲,此时依然陪着小心,被生活压弯了的腰身看上去是那样的孱弱。

慢走当歇憩

永远在路上,而不是停顿下来,或者只是沉于梦想。这么高深的道理对于一个农村文盲妇道人家,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但母亲自有她朴素而真切的表达。

小学的时候,经常在星期天或寒暑假与母亲一起去深山里砍柴。照例是朝发夕回,挑着一担子的柴火,我起初总是欢势得像个小马驹,又冲又闯。母亲就不停提醒:"快慢快慢,越快越慢! 你得慢慢走!"果然没多久,我就走不动了,被别的小伙伴拉开好大一截路。

回程的半路上有一段很长的爬坡山路,人称"抽筋坡",一听名字就够让人脚底抽筋的。这时候,人困马乏,口干舌燥,我经常忍不住扔下担子,久坐不起。母亲和其他人则依然慢慢爬彼,气定神静,不紧不慢,一会儿就到了山顶。看到自己落后太多,我不由一阵心急,赶紧起身急行,如此反而费力不讨好,等我挣红了脸爬上山顶时,大部队又走出好远了,只有母亲在那里候着我。母亲把我的柴火分出一些加到她的肩上,我们继续上路。母亲说:"和暴食暴饥一样要不得的是忽急急慢。咱要慢慢来,慢走当歇憩。"

"慢慢来"的不止是赶路,还在于积少成多地做事。

家乡有座国营茶场,十湾八岭都是一层层梯田,梯田里一陇一陇的茶树远远看着就像一条条青龙,而每当清明节前晨雾缭绕之际,母亲和我们兄妹几个就会跟着村里叔婶们置身其间,替茶场一枚一枚地采集着清明时节晨露浸养的至嫩茶叶。

慢慢地到了中午时分,大雾散去,阳光开始灼人。我看看别人篮子里采集的茶叶明显比自己多,不由得心急火燎,上蹿下跳找好采的茶采。母亲说:"不用那着着急上火,慢慢采,慢慢就多起来了。"我不听,依然上蹿下跳,累得够呛,只好坐下来歇憩。

晚饭前,母亲喊我一道去茶场收茶处过秤,母亲采的足有9斤重,拿到了3块钱的工钱,是同伴们当中最多的,而我还不及母亲的三成。

三年级那年寒假,第一次领到印刷精美的寒假作业,兴奋得按奈不住,连续两个晚上通宵达旦,就完成了一大半。当我高兴地向母亲请功时,却得到母亲不一样的答复:"我儿真是好学得很。你再熬两个通宵是不是就能全部完成了?"我连忙摇头:"还再熬两个通宵呢,我都困死了,今天白天起我要连睡两天两夜!"母亲接着说:"知道错了吧,学习不是这么猛干的,这样学习好吃难消化,也会把身体搞垮了。快去睡觉去吧!"

甘蔗先从梢头吃

家乡盛产甘蔗,但品种不佳,青白色,矮个头,含糖量也不高。但在我童年和少年时代,那的确给我带来过莫大的快乐。

仲夏时节,有钱人家或者头脑聪明些的人家种植的甘蔗林已然长成一片片青纱帐。这里,便是我们的乐土了。每当放学后,或者周天,一群群孩子在青纱帐里要么捉迷藏,要么打扑克牌,要么干脆躺在里面乘凉睡大觉,直到家人喊破嗓子才晓得回家吃饭。

当然最开心的是腊月天,料峭的寒风里,暖暖的冬阳下,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一根两根轮流买了甘蔗来,大家一起划甘蔗(让甘蔗站稳后,手起刀落,将甘蔗劈开。劈开多长,就截下来归自己享用,其他人接着劈。劈得最少的人算输,掏钱买下一根甘蔗,大伙儿继续玩)。对于物质极不丰富丶零食缺乏丶玩具全靠自制的年代,这真的是既充满挑战又无比甜蜜的游戏。

也有无需挑战就能尝到甜蜜的时候。冬天,随母亲挑了柴火到集市变卖了之后,通常我会要求母亲买一两根甘蔗作为奖赏。我迫不及待从甘蔗的根部下口,母亲每每要建议我:"吃甘蔗要先从梢头吃起,这样吃下去越吃越甜,越嚼越有滋味。相反,如果你一开始就吃好的,那么你会越吃越难吃…"

母亲的"甘蔗理论"春风化雨般地浸润着我整个学生时代。母亲常说,"吃得苦中苦,方活人前人","小时享福,大了耻辱",勉励我无惧生活贫寒丶学业艰苦,将来才能有出息。正是在母亲简单的"甘蔗理论"的滋润下,我才一路挺了下来,从穷山沟走进县城,从县城走进省城,走到母亲自己从未想过丶去过,却一直希望儿子能抵达的远方。

一定把碗盖了帽再还

缺粮少油是家里常见的窘境,每每遇及,都是母亲出面去东挪西借。好在母亲向来贤惠勤俭,加之民风淳朴,母亲倒也不怕去求人,只是那年头,家家日子都不好过,一圈转回来,也总有落空的时候。

碰上乐善好施丶愿意借粮的人家,母亲自是感激涕零。我如今还记得一年三月,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除了不多的一点红苕,好久没有吃上一粒米了,看着一家人嗷嗷待哺的样子,母亲拉着我,拿着一只碗丶一个布口袋,去邻居家挨门挨户借米,好话说尽,总算从三家借到三碗米。

转眼到了九月,村上给分了夏粮,母亲再次拿上碗,把米装进布袋子,带上我一家一家归还当初借来的大米。母亲满满地舀了一碗米还给人家,随即还不忘再抓上一大把塞给人家,彼此不免一番客气推让。

回来的路上,我不解地问母亲:"借的时候,平平的一碗,有的还不够一碗,现在还的时候,干吗给那么多?"

"孩子,咱在难处的时候,人家愿意拉一把,都是大好人。咱们现在当然要知恩图报,不但要报,而且一定要满满地盖了帽地报!"母亲接着拍拍我的肩膀说,"要不然,要是换作你,你还愿意接济我吗?"

行文至此,抬头发现雪已停下,树叶上星星点点的几粒雪花近于消融。再过十天便是母亲去世四周年忌日了,对母亲的怀念令人隐隐作痛,而母亲质朴的哲学,也如同那几粒初雪,已无声无息地融入我的血液,潜入我一生的光阴里,历久弥新…

父亲的土地情结

文/罗振

周末回家与父亲一起砍芭蕉,享受收获的喜悦。可没干多久就开始腰酸腿疼,感觉好累。

79岁的父亲脱下褂子递给我:“你垫上坐会儿,在芭蕉树下歇歇。”父亲坐在地上,掏出香烟递给我一支,自己拿出旱烟袋悠闲地吸着。

坐在遮天蔽日的芭蕉树下和父亲聊天,幸福感油然而生。我劝父亲别干了,跟儿女们进城安度晚年,尽管我们没有多大出息。父亲却说他的根就在这山区的土地里,离了土地心里就不坦然。

父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汉子,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土地也就成了他的魂。长年累月的春种秋收已使他头发花白,但依旧乐此不疲。

父亲说,他喜欢春天,破土而出的新芽让他看到希望;他享受秋天,漫山遍野的金黄让他感到心安。如今,父亲已经79岁了,还一年四季不辞辛劳地在土地上耕耘着。

父亲没读过几年书,没有多少文化,却把六个儿女供到学校毕业,都在城里安家成业。父亲常说,他们那一代人因为没有文化,受了很多罪,无论他多么辛苦,也要供我们读书。

我的家乡在南盘江畔,过去那里是有名的种植之乡,甘蔗是农民的经济支柱,种甘蔗比其它农作物收入高,但很辛苦。从甘蔗的种植、施肥除草、喷洒农药、管理、收砍,再用人工扛到简易的公路边运往糖厂,每一个环节都很辛苦。为了赶时节,春天,父亲要将土地翻细,施好肥,打好窝,将甘蔗种植下去;夏天,烈日下,父亲冒着酷暑为甘蔗除草施肥喷洒农药,在甘蔗林中来回穿梭,脸上的汗珠如黄豆般往下滚;秋天,再为甘蔗剥去叶子,为收割打好基础;冬天,在甘蔗收获的季节,父亲总是冒着严寒将每一棵甘蔗修干净、捆好,再扛到路边、运往糖厂。待甘蔗收完后,又忙着为甘蔗地松土,一年又一年,不辞辛劳地在土地上耕耘着。

那时,由于我们家人口多,土地多,分的土地离公路边较远,父亲除了把自留地都种上甘蔗外,为了能有更多的收入供我们六姊妹读书,就去开荒种甘蔗。最多的时候,甘蔗产量在10万斤以上,但也只卖得几千元钱。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容易。

父亲把种地视为一种以苦为乐的事业,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与土地打交道,从没有奢望过自己要离开土地,也从没有自怨是个种地人,是个农民,更没有认为种地人没出息。他时常跟寨邻开玩笑,“大官”们吃的粮食都是我们种的,种地有啥不好?他总是以种地而自豪。

父亲活得很成功很幸福,过得自豪豁达!我敬仰父亲,钦佩父亲。他以土地为伴,活在阳光里!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计较,因为那是土地的胸怀。

土地是父亲的命根子,他种了一辈子的地,倾洒一辈子的汗水,年复一年播种生生不息的希望。这些年国家政策宽松,提倡退耕还林,父亲年老感到力不从心。令父亲最不安的是有的地荒了。有时他走到荒地跟前,明显地放慢了脚步,总是望着荒地,愁眉不展的样子,荒地上的野草,似乎刺着他的心。他时而感叹,自己要是再年轻几十岁该多好,别人不想种的地,都可以承包过来。近几年来,在儿女们的动员下,很多土地又种上芭蕉,他每天都到芭蕉林里转悠,看着漫山遍野的芭蕉树,看着长势喜人的芭蕉果,很有成就感。

父亲对土地的感情,就像对他养育的儿女一样。父亲说,只要有土地,就有五谷丰登的希望;只要在土地上忙碌,就有归属感,就能重拾快乐。父亲时常感叹,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好啊!没有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我的儿女们就没有今天,我们的生活就没有今天。

父亲一辈子守着他的土地,不离不弃,他平凡的愿望,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播种、收获。说真的,我无法体会父亲一辈子依赖土地的心境,诗人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有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最能体现父亲对土地的感情了。

暖冬

文/晨曦子兮

那个时候,我师范刚毕业成为一个乡村教师,心里充满了热情,对工作也有所期待,木雨是我教的那个班的学生。清澈的眼睛,高瘦的个子,陈旧但整洁的衣服,还有那份与年龄毫不相符的成熟。他每天都来得很早,放下书包就打扫教室,擦拭讲台,擦拭每一个同学的桌凳。成绩不是特别拔尖,不怎么喜欢说话,上课时很少发言,也从来不违反纪律,能够按质按量完成老师布置的各项任务,时常也帮我做点小事情。现在想起来,他当时真的是懂事得让人心疼。任课老师一般都特别关注两类学生--一类是表现拔尖的优等生,一类是经常惹事生非的调皮蛋。木雨两类都不是,属于那种很难引起老师注意的第三类学生。但是我非常喜欢他,甚至暗暗期盼班上的每一个学生都能够像他一样懂事,那样我就可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教学研究中。

那是立冬后的一个早晨,下着大雨,天气的突变让人感觉特别寒冷。我一如既往,早早来到办公室,为上课做准备。他轻轻敲响办公室的门,非常礼貌也非常真诚地递给我语文课本:“老师,我昨天没有做家庭作业,您罚我好了……”我有点意外。我第一次与学生见面时就“威胁”他们,不完成家庭作业就将自己承担后果--当天在办公室里完成我重新布置的大堆作业,再去上课。许是惧于我的严厉,或者也是因为我并不是每天都去逐个检查他们的完成情况,这么久以来,还只有一个学生来我的办公室做过作业,而一向乖巧的他怎么会……?

“什么原因呢?”我有点不相信。

他抿了抿嘴巴说:“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没有做。您罚我好了,这次我一定完成。”他看我的眼神仍是清澈的。

我打量着这个不寻常的孩子,高瘦的个子,朴素的衣服,脸上全然没有一丝孩子的稚气,额头上还有一小撮泥巴,看上去有点疲惫,眼神里透着一股歉意。他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也许罚作业是老师对待偷懒学生的杀手锏,但是这些学生一般都是被揪出来的,而且还要找各种借口。我还从来没有看到学生主动跑来承认错误,如此负荆请罪。面对这样诚实的孩子,我无法再去责怪他。“那你把昨天的作业补上来就行了。”我对着他笑了笑,用纸巾擦去他额上的污迹。

“老师,您不罚我吗?”

“老师不罚你,虽然你不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但是老师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利用休息时间补上来就可以了。”

他显然也被我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向我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老师。”

下午放学后,他把作业补上来了,我仔细地检查,很整洁,我很满意。批阅完作业,我和颜悦色地问他:“木雨,你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助的吗?”

他咧开嘴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坚毅,背着乏黄的书包一路小跑着回家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我突然发现,除了知道他是个乖孩子之外,几乎心如隔山,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急切地找到学生花名册,又找到老校长,得知到了他的一点情况。

他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快四十了才娶上一个媳妇。在他还只有三岁的那年,母亲因为不能够忍受贫寒的生活,跟着另外一个男人跑了,十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父亲也因为忍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离开家乡去外地打工了,由于没有文化,所挣的钱连养家糊口都不够。他四岁就跟着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

我抄下他的家庭地址,决定去看看他。

撑着伞,在洞庭湖的堤坝下,我找到了那缩在小洋楼中间的草房。草房破旧不堪,窗户上连一块玻璃都没有,只钉了几个花花绿绿的化肥袋子,风雨中好象随时都会倒塌。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在这个还算富裕的小村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房子,而这里面还住着我的学生。我双眼一湿,心里难过极了。朦胧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吃力地提着一桶泥,老天,那房子的北面居然有个大窟窿!看来昨天下午的大风给这个家带来的是一场不小的灾难。我远远地看着他,赤着脚,挽着衣袖,认真地和着泥,把那倒塌的墙面砌起来,他那年迈的奶奶,拄着拐杖,不停地问着:伢,你冷不?伢,小心点,别弄疼了手……

我惊呆了,忘记我早已泪流满面,也明白了他昨天没有做作业的原因。那一刻,我十分内疚,对一个过早挑起生活重担的孩子,我只自私地分享着他的懂事与成熟,却忘了给予他最需要的体贴与关怀。我呆呆地杵在雨中,我想走上前去帮他一起砌,但一想起他那坚毅的眼神,我还是悄悄地走开了。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我的同情。

以后的日子里,我特别关注这个特殊的孩子,常常假装不经意地送他一些学习用品,也偶尔故意把他留我的办公室,请他帮我做一些小事情,再顺理成章地叫他和我一起吃饭。腊月他的生日,我给他买一件棉袄。他惊喜而略带窘迫,但执意不肯收下,我就说:“这原是我给弟弟买的,可是太小了,老板不给退也不给换,我看你穿正合适,这不就送你好了,要不,就浪费了。”他将信将疑地收下了……

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离开了那个小村庄,临走时,他挤在一堆孩子中间送我,动了动嘴角,象是有什么话说,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来。汽车启动了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冲到车上,递给我一个纸袋子,然后就迅速跳下车,消失在车子扬起的尘土里。颠簸的路上,我打开木雨给我的袋子,看到的是一包甘蔗--已经削了皮,被切成均匀的小块块的甘蔗。还有一封信:“老师,我知道您根本就没有弟弟,但是因为有您,我过了一个最温暖的冬天,您放心,我一定会很努力、很争气的……现在您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您,你要是坐车坐累了,就吃几块甘蔗吧,很甜的……”合上信,我的眼前又浮现他那清澈的眼睛,高瘦的个子,陈旧但整洁的衣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车窗外的风景也变得模糊起来,我把一块甘蔗放进嘴里,仔细地嚼着--真的很甜。

时隔多年,如今满大街卖甘蔗的小贩都会把甘蔗切成均匀的小块,每次遇见,我都会想起那个男孩,可是,我却再也尝不出当年的滋味。

卖甘蔗的女人

文/赵燕

新搬去的住宅楼临街。

不知从何时起,楼下楼梯口处,就开始有了一个卖甘蔗的小摊。不单是卖甘蔗,也卖花生、木瓜、香蕉什么的,赶着什么卖什么。

摊主是一位女人,三十来岁模样,个子小小的,一天到晚戴着一顶草帽。

每天进出都遇着,以点头代替招呼,慢慢就熟悉起来。

早起下楼晨练,女人已经在忙碌。这个时候她的摊位是没有顾客的,她是在忙着进货,从赶早市的蔗农或果农手中批量买来她认为可赚到钱的货物。然后,就一整天待在这里守候,直到天黑收摊。每天这个时候,女人的男人也会出现,帮着搬板凳和昨晚放在楼梯角落用来堆放货物的木架等,有时就扛甘蔗,帮女人安置妥当后,男人就去打自己的那份工。有一次看到女人吃午饭,炒白菜上面居然搁着一小勺份量的黑芝麻,看着似乎就能让人闻到香味,诧异之余揶揄她几句,得知她的男人有做得一手好菜的手艺,在给一个单位食堂做饭,中午会给女人送饭来。

下午去上班,常会看见女人把头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好像睡着了,草帽完全遮住了头部,也不管有没有人看摊。见此场景,自己心里就不是滋味,暗自感叹生活的艰辛。

下午下班回来,在楼道的信箱取报纸,会在楼道口停留一会,就见到摊位上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女人刚上小学的女孩总是欢快地在摊位边跳来跳去,或是一个人在跳橡皮操,头上扎的蝴蝶结也就跟着跳动,有时她也会趴着板凳当桌写作业。女人的男人也收工回来在帮忙着招呼,往往这时候光顾摊位的顾客是最多的,女人这时候的话也多了起来,声音里听得出喜悦。

曾经问过女人,一天辛劳所得能有多少?说是天气正常会有二三十块。当得知她还有个儿子在重点中学读寄宿时,不由得就对她有了敬佩。

中秋节那天,给女人一张月饼票,不料,随后她就叫她女儿提着一袋子削好的甘蔗寻上门来。

城市的美好风景,也由这一家子组成。

异乡的甜蜜

文/安然

女砍蔗工开朗、健谈,脸上含着笑意。我颇有些得意于自己选人的眼光,在宽阔的甘蔗地里,在挥舞着镰刀呈弧形散开的十多名砍蔗工中,远远地就挑中了她,直接走到了她的身旁。当然,也很可能是我那一声“我也砍过甘蔗”的开场白,让她觉得我们是同道中人,她乐于和我说话,包括不远处的她的丈夫。

问得夫妻俩来自贵阳,我一句“贵阳我去过,我最好的朋友也是贵阳人”,让她更是欢喜。尽管贵阳那么大的一个城市,我提到的一些旅游风景名胜区,她一脸茫然;她说的她家所在的区,我也想不出东南西北,可我们却好像有了一条纽带,亲近了起来。于是她对我是有问必答,问一句答三句,甚至有时说得滔滔不绝。这对于一次采风来说,简直就是最高的礼遇了。

她说着还算标准的普通话,身材匀称,圆脸,即便肤色晒得有些黝黑了,也看得出年青时的美丽。她和丈夫的分工很明确,丈夫把甘蔗砍倒在地,她把叶子削干净,然后拿绳子扎成一捆。在和我聊天时,她没停过手。

得知她去年底就已经来到这里砍甘蔗了,春节时也没有回家。虽然丈夫从旁边递过一句话“没有钱买车票呀”,但并不见她有认同的沮丧神色,可知他们更多的是因为不想一来一回地错过了砍蔗的时间,毕竟砍蔗也就集中在年前年后的三两个月里。然而肯定是想家的,所以听我问起她的家里人,便一股脑儿告诉我,她有一儿一女,俱已成家,儿子儿媳都在老家干活。见我无比惊讶于她才50出头,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便已是7岁孙子和4岁孙女的奶奶,就开心大笑,笑出了一脸的灿烂,说在她家乡,没有这么大的孙辈,才是“恼火”的事情呢。

看到蔗叶堆中埋着两三个保温盒,猜想他们是带着午餐来的。一问,果然,他们日出而来,日落而归,一天起码有10个小时在甘蔗地里。她告诉我,她是和一群老乡一起来到雷州半岛砍甘蔗的,住在“老板”提供的房子里,自己做饭。老乡们一般都是夫妻或兄弟、姐妹同来,搭伙干活,按砍好的甘蔗重量计酬。在红土诗社组织的这次“甜蜜事业”采风活动中,我知道雷州半岛的机械化收割,只能覆盖部分甘蔗地,大量的甘蔗还是靠人工收割的,靠“甘蔗经纪人”(也就是女砍蔗工口中的“老板”)组织外省的砍蔗工收割的。这些异乡人,可是为咱雷州半岛的“甜蜜事业”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问她砍蔗累不累,她只是说,今年许多甘蔗长得弯弯的,砍起来很费力气。开始我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仔细一看,才知道,如果甘蔗直直的,那她可以从头到尾削光叶子,摆在地上成堆待捆,动作一气呵成;偏有许多甘蔗在中间或2/3处折了个弯,她得先在折弯处把甘蔗砍断,一根甘蔗变成了两根才能削叶,同样的动作重复两次。可我感觉这并没太困扰她,更没让她气恼,因为她说的时候,脸是舒展着的,声调也是欢快的。

我用比较含蓄的话问她收入的情况。毕竟按常识,大部分人是不满足于自己的报酬的,更何况做体力活的人。果然,丈夫在那边有些难过地说,今年砍一吨甘蔗的价钱,比往年少了10元,也比他们向“老板”要的价钱少了5元。她没有接丈夫的话,和我说她是第一次砍蔗,收入是高是低并不清楚。原来,丈夫是一直在外打工的,她则留守家里,拉扯大两个孩子,儿子成家后,她又帮忙照看孙辈,如今,最小的孙女也上幼儿园了,她终于能抽出身,与丈夫一同外出打工。看着她笑眯眯地说话,我感觉,能与丈夫厮守一起的满足,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对收入的期许。后来,广前糖业有限公司的郑总经理告诉我们,熟练的砍蔗工一天能有两三百的收入。看来,砍蔗工的付出有着相应的回报。这让我很是高兴。

聊到回家话题时,我就插不上话了,她说个不停,也笑个不停。她指着眼前迎风摇曳的这片甘蔗林,告诉我砍完了就能回家,而这不过就只需三四天而已。她说,孙子常常给她打电话,问她何时能回家,每次她听到孙子说“奶奶,我想你,你快点回来”,她都又开心又难过。她又告诉我,孙子很聪明,在电话里给她背课文,讲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有时,小孙女也在电话里奶声奶气地叫“奶奶”……

活动快结束了,我只好遗憾地和她告别。跟她聊天的一刻多钟时间里,她一直都在笑,笑得甜蜜蜜的。尽管我知道,她这甜蜜蜜的笑,是因为三代同堂家庭和睦美满,她与丈夫结束天各一方朝夕厮守,还有很快就能见到疼爱的孙子孙女,跟我无关,可是,我被深深地感染了,心里也甜蜜起来。这“甜蜜事业”的采风活动,真是双重的甜蜜呢。

挣学费

文/耿天有

上个世纪50年代后期,虽说吃饱饭没有了问题,但是,大多数的人家还是手头紧张,小孩的学费就是一件让许多家长头疼的事。

开学后我就要上四年级了。一放暑假,大一点的同学们都在思忖着咋挣学费,有的说卖大碗茶,有的说给拉架子车的挂坡。假如能挣上学费,不但家里大人高兴,自己脸上也有光。因此,我也想挣学费。

我家所在的莲湖区教场门街面上,有位开杂货铺的林大妈夏天卖名为“甘蔗”的一种水汁甘甜的高粱秆,一天能赚个八九毛钱,而成本只有2元。林大妈的生意启发了我和同学们。正好我还剩下过年长辈给的两块多压岁钱。大家一合计,次日早上赶6点到北门外农贸市场进货。

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就到了6点50,我嘟囔着嫌妈没有叫醒我。妈说:“他们几个天刚亮就来叫你,说去进甘蔗。碎娃们家不好好学习,做啥生意!饭在锅里,吃完做作业。我上班去了。”妈前脚刚出门,我后脚跟着就往北门外农贸市场跑去。

到了农贸市场,只见何升民背靠着树四处张望,我喊着、跳着向他招手。他终于看见了我,激动得摇着手。

他见了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渴死我咧!”“啬皮!”我说。“我爷一分钱都没有给我。”他辩解。我二话不说掏出了两分钱递给卖茶的奶奶,一人端起一碗茶咕咚咕咚灌下了肚。

刚放下茶碗,保国、炳剑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我问:“找着卖‘甘蔗’的吗?”“就在前面。”

卖“甘蔗”的是个老汉,张口就是一根4分钱不还价。我想4分有些贵,说粗的、好的都让人挑走了,剩下的不值4分钱。其他同学也轮流上阵,找各种理由,一句话就是让老板降价。经不住四个人车轮战般的软缠硬磨,老汉终于不耐烦地答应价钱减半,条件是一次买50根以上。老汉问我带了多少钱,我说带了两块一毛六分钱。老汉大手一挥,给你110根。我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尽选粗的、长的拿,挑好后一人扛起20多根“甘蔗”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走走歇歇,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吃过午饭后,升民、炳剑和保国先后来到我家。这时的我俨然成了“娃娃头”。“甘蔗”咋卖我也想好了办法:我每根加一分钱给你们,你们卖多卖少我不管。我话音刚落,他们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好!”

他们有的去了莲湖公园北门口,有的走街串巷叫卖,我则把摊子摆在了菜场门口。我是批零兼营,整根5分钱一根,零卖则是一根分六节,一节1分钱。生意就是好,不到下班时间就卖了个精光。一算账,28根“甘蔗”整整挣了1块零5分钱,看着一堆毛票子心里像喝了蜜似的甜。

我前脚到家,保国后脚就进了院子,乐呵呵地塞给了我一把零钱:“咱俩说好的,连本带利还你8毛4分,多的归我。”炳剑、何升民也先后回来,俩人各还了我8毛1分钱。

吃完饭后,我四人又不约而同地来到巷口。保国说:“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我挣了整整3毛钱。”何升民说他挣了两毛八分钱。王炳剑笑着说,他赚了两毛七分钱。听他们报告着“战果”,我心想我还是挣得最多了。

我们尝到了甜头,又接连卖了三天的“甘蔗”。后来下了几天的连阴雨,断了我们卖“甘蔗”的财路。雨停后,我们还摆过茶摊、挂过坡。开学后,我四人用自己挣的钱交了学费,听着家长的夸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烧荒

文/刘春柳

乡下人喜欢在收获后的田野里或山坡下燔火烧荒。于是,到处可见燔火烧过的痕迹——烧得焦黑的稻茬,燎过的田埂和田垄,野草残缺,灰烬满地。烧荒之时,火在田野上蔓延,大火熊熊,成为乡村收获后的壮烈舞蹈,带着太阳的热烈和激情,令人兴奋。

农历六月,早造的水稻成熟了,我们顶着烈日把稻子收割完。为了赶季节,谷子一撒到晒谷场上开晒,母亲就安排我们到稻田里砍稻秆了。我们把弯刀磨得锋利发光,一大早踩着田埂上的露珠就开始干活。砍稻秆是最累人的活,必须蹲着或者弯着腰,不停地用力挥动手臂把竖立的稻秆齐整整地砍倒。稻秆砍完后,我们接下来就是不停地用稻叉翻晒它们。太阳足够毒辣的时候,一天就可以晒干,然后开始烧荒。

我们找准风向之后,找来一些甘蔗叶引火。火燃烧起来了,开始时,火苗星星点点,在风的吹拂下,火势越来越大,像一条火蛇在田里滚动。这些已经失去生命的稻杆和收获过的土地需要一次彻底的烧荒,它们需要回归土地,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在稻田里烧荒,还有一个乐趣就是可以煨番薯,我们把一些稻秆堆积在一起烧,烧完后的灰烬通红,我们趁机从邻近的田里挖几只番薯扔进去。怕火灭了,就抱一大堆稻秆放在上面,浓烟滚滚,火苗像调皮的小狐狸钻了出来。我们暂不理会它们的燃烧,抓紧时间去干活,干完活,就兴冲冲地用木棍在灰烬里寻找番薯。一只只番薯被烤得发焦,散发出香味。我们顾不得烫和手脏,撕开番薯皮就吃了起来。那香甜,那滚烫,至今还令人回味不已。

燔火烧过的田地黑乎乎一片,我们引来水渠里的水浸泡田地,等待耕耘和播种。这些草灰将成为滋养田地的最佳肥料。

烧荒时,最惊险的是烧甘蔗园。甘蔗收割后,很多甘蔗叶遗留在坡地里,这些东西晒干后是最容易着火的,一碰火就猛烧,所以烧甘蔗地会选择在夜里风比较平静的时候。厚厚的甘蔗叶点燃之后,火势很大,偶尔有风吹来,大火向天空飞扬,像一条巨龙,照亮夜空。烧到最后,火光像星点一样,微茫而闪忽。但烧荒的人还不能离开,以防有火星飞到隔壁的园地里引起火灾,要等火彻底熄灭之后才放心回家。记得有一年,叔叔去烧荒,不小心把邻近的甘蔗园给烧了起来,村里人赶来救火,被烧过的甘蔗灰头土脸的,竖立在园子里,像经过了一场战争的洗劫。没办法,只好赔偿给人家。付钱给人家之后,园子里烧过的甘蔗就是我们的了。我们到蔗园里砍“黑甘蔗”,被焚烧过的甘蔗有焦糖的味道,削了皮之后,味道很独特。甘蔗运到糖厂,人家不要,太脏了。只好在糖厂后的小溪里清洗干净,再一次运到糖厂里,人家才用最低价收购了。有了此教训,我们烧荒就小心得多了。

最令人心疼的是烧林地。砍掉树木的林地上,覆盖着一层树叶,还有一些零散的树枝,难以清理。林地的主人一般会来一次痛快的烧荒,在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中,散发出树木的清香。一些不会飞的小动物被掩盖在树叶下面,窒息而死或者被火烧死,令人心疼。那些贪吃的有经验的小孩,用一根小木棍在灰烬里寻找食物,而我只是感到心疼。

夏日的夜晚,星空晴朗,我们喜欢在晒谷场上玩耍,一看见远处火光喷起,就知道有人在烧荒了,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跑去观看。火,总让人莫名地兴奋,这也许和我们人类祖先在先古时期对火的渴求有关吧。

烧荒,是生命的一次涅盘,是生命的一次向死而生。烧荒过后的田地会长出新的禾苗,地里的甘蔗头会从灰烬中长出青嫩细长的叶子,烧过的荒地会长出茁壮的菠萝苗。

其实,人的心灵也需要一次烧荒。当我们的心里塞满了杂物,失去活力,失去激情的时候,不如烧一次荒,把过往的一切烧掉,重新开始。正如诗人符骐驿在《烧荒》中写到:“如果此时你心里还充满寒意/生命的春天无法启幕/那就在心里烧一次荒吧”。

露天电影

月,幽怨的悬挂在空,柠檬黄涩涩的倾泻,穿过紫色的窗幔,落入我的房间。我泡制一壶绿茶,凝视着沸水中的茶叶,缓缓的沉入杯底,一青一白,满颊生香。茶色晕染着整个黑夜的凉。夜深沉,寂静的听得见窗外桦树抽枝的声音,一个个芽苞,翠绿扑怀。一抹苍绿,鸣啭的挂在记忆的枝头上。于是,想起了一些风里的往事,想起了露天下的电影。

露天电影,多么富有诗意的字眼,现在的90后和20后或许根本无法了解,在那个精神文明匮乏的年代,露天电影,曾经带给了我们多少美好的回忆。在稻草堆起的晒谷场,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两根竹竿子搭建,一块白色的幕布。星星照路,夏虫伴奏,温馨而浪漫。

据说我小时侯,晚上特别爱哭闹,但是,只要抱到电影荧幕下,我立马会安静下来,睁着两只乌黑的眼睛骨溜溜的随黑白幕布流转。父亲和他的铁三角——明叔和喜子叔,白天一起出工,晚上三人轮番抱着我四处找电影看。

我出生的那年冬天,雪下得非常大,白茫茫的一片,雪深足有半膝高。父亲抱着我,明叔打着伞,喜子叔年龄小一些,浅一脚深一脚的跟在后。几人竟然不顾雪大,跑到二十多里地的山村看电影。等他们匆匆赶到时,电影已经放了一半,明叔的雨鞋被雪泅湿,冰冷彻骨,他跺着脚,冷不丁抱在手上的我“哗啦啦”一泡臊尿,暖暖地直泻他的雨鞋里,明叔乐的笑翻天;青丫头,还真会“雪中送炭”。

至今,明叔一见我就说起这件事,每次都羞得我满脸通红。

我的小学就读在离家不远的汪二垦殖场小学,垦殖场场部经常放映露天电影。只要有电影放映,班里居住在场部的同学就会早早的告诉我们,怀着焦急的心情,我们等着上午放学的铃声,铃声一响,我们飞速的跑回村子,争相地一家一家通知晚上放映电影的地点和时间。

整个一下午,我们的心一点都不能定下来听老师的讲课。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放学,我们就和那些家住场部的同学直接去电影场地。场子里不知何时,搭建好了黑白幕布。我们寻来几块石砖,预定下几个位置,然后瞪着眼睛,望着夕阳一点一点地被山吞没。

夜色降临了,黑夜的黑铺天盖地的遮掩着大地。场子开始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村民端着长长的板凳、竹椅打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聚集在场地。我们翘首盼着自家村子里的姑娘和后生小伙子,招手让他们把凳子搬到我们早已霸占的位置。我们兴奋的站在凳子上,嘴里咬着他们带来的烤红薯,红薯浓郁的香味刹那间氤氲了我们心间。

放映员拖着放映机,终于姗姗的来了。他把机器放置场子中央,人群齐刷刷的自觉退后,放映员傲慢的,不慌不忙的架好机器,灯光一亮。站在凳子上的我们跳着挥舞小手,有的做着老鹰状,有的做着青蛙状,形形色色的怪状在幕布上凛冽的显示。此时的放映员绝不会早早的放映电影,他会咧着嘴等着大家疯够了,才有条不絮的摇晃放映机。

电影放映了,我们倒是索然无味,一个个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玩起了我们捉迷藏的游戏。大人们专注于电影,不时的哄堂大笑,而我们小孩子,沉浸在我们的游戏之中,玩得满身汗湿透衣衫。

差不多电影快放完之时,我们会结束游戏,急急忙忙地找到自己村子里的人,牵着他们的衣襟,生怕散场后走散。

月儿悬挂在空中,浅浅的照射在野外。风和水一般的清凉,田野如梦幻一般的迷蒙。晚风拂过,田间的甘蔗叶簌簌作响,风里还有野花黏黏的气息缠绕而来,萤火虫携着淡淡的荧光,闪烁在小径。夏虫呢喃在草丛间,不知是谁误入蒲苇中,惊起了一地的蛙鸣。我们打着哈欠,拉着村人的手,上下眼皮不听使唤的合下来,然后又勉强的睁开。沁凉的月色如素锦,清辉旋绕,眼前的大地如同熏洗一般的清亮。两旁的杉树,树影婆娑,桂子树暗香袭来。银碗里盛满花,翠钵中草树宛然。终于有后生仔禁不住甘蔗的诱惑,“啪啪",甘蔗自地里拔起,大家笑着闹着一窝蜂围上去,顾不上干净,塞进嘴里细细的咀嚼。我们的瞌睡瞬间抛到爪哇国,人,顿时清醒了,嚼动着九月未成熟的甘蔗,一丝丝的甜意沁入心脾,心里微微的竟有些欢欣。

第二天,蔗农顺着一路的蔗渣寻到村子里,大人们一边骂着后生仔,一边陪着笑。蔗农憨厚的笑着说;甘蔗前两天打了虫药,怕有人吃了闹肚子呢。

后生仔拍着肚皮,理直气壮的回驳大人;我都说嘛,几根甘蔗有什么呀。咱吃五谷杂粮的肚子,没那么娇气。不过说实在的,你家的甘蔗还真甜。

随着社会的进步,电视开始走进了农家。露天电影放映越来越少了。露天电影俨然是祖母手中铜色的水烟,渐渐的淡出了我们的周围。

最后一次看露天电影,那是八月,荷花绽放的季节,而我怀揣一份录取通知书,心里说不尽的怅然。

那晚的夜色,像是闷在一个火罐里,没有一丝的风。场地里的人稀疏得很,只有少数的老人和小孩,年轻一点的都躲在家里观看香港武打连续剧《霍元甲》。老人们抽着黄烟,低低的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孩子们跳着蹦着一如当年的我们。

我坐在幕布前,心里有一种酸楚,滴滴的团转。或许明日的我再也不能如现下,安然的像家乡的青草一般,自由的呼吸家乡的空气。那些曾经的伙伴一个个远离了家乡,外出打工。只留下我独自守着这场电影。今夕何夕,明日的我又置身何处呢。

电影放映不到一半,倾盆的大雨“哗啦啦”的下下来,雨水浇湿了幕布,放映员慌忙扛着放映机,跑到屋檐下躲雨。老人和孩子纷纷跑回家。

我站在雨里,望着空无一人的场地,仿若故乡与露天电影一并远远地离我而去。我失声痛哭,泪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也非关雨湿青衫,透是鹊血凝罗袖”。

今天,露天电影离我们愈来愈远了,她悄然地消失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只是残存在记忆深处的那些回忆,依旧如故乡的云水,微凉地悬挂在心头的枝叶上。

今夜,我踏着晚风,悄然的启程。故乡啊,倘若晚风敲打窗棂,你不必讶异,我冒然的闯进你的梦里。

月夜甘蔗林

文/鲍尔吉·原野

我觉得甘蔗是极为离奇的植物,人如果不把它砍下来,它会把自己甜死。嚼甘蔗时,我一边嚼一边想:这么甜,甘蔗怎么受得了。真甜,太甜了!

甜死是怎么死的?首先是舌头因狂喜而麻木死掉了,然后是主管嗅觉的中枢神经被源源不断的甜给甜死了。这里说的是人,而甘蔗作为植物,我认为它承受不了这么多的糖分。甘蔗的糖是单糖,热量太大,不跑马拉松消耗不掉这么多糖。况且——我稍微卖弄一下——甘蔗只有皮和瓤,而没有肝脏。没肝脏,就没一个化工车间把这些糖分解成葡萄糖或脂肪储存起来,也没有肾脏把糖尿出去。你不断在甜,你甜无止境,这怎么能行呢?当然植物们都没有肝脏,正如动物们不会通过叶绿素吃太阳的饭,但其它植物也没甘蔗这么甜。甜大劲儿了是什么样?就像甘蔗这样,脸憋得紫红,如同喝大酒的人一样。脸紫红且不说,甘蔗把自己甜得身披白霜,这是甜得没法再甜的征象。在南方,我看到卖甘蔗的就赶紧买一节嚼一嚼,让糖分进我肚子里呆一会儿,否则糖会在甘蔗肚子里甜爆炸了。

小时候,我唯一的梦想是天天遇到甜。那时候没听过世上还有甘蔗,但知世上有糖块。正是糖让我感到世界的神奇。神奇,说的是世上有房子、有树、有土、有大人和小孩,但他们都不甜。我吃到糖后才感到世界的化学性和神奇性,一块黑不溜秋的结晶体在嘴里,让它在牙齿间叽哩咯啷地翻身,我却欢欣鼓舞,觉着人活着真没白活。甜是什么?是热烈到死的密集话语,是稠密的湖水,是欲罢不能,是舌尖上的歌声,是生活的赞美诗,是味蕾的大合唱,是口腔的弥撒曲,是舍我其谁,是不知有汉,是玻璃纸里包裹的理想,是装在兜里握在手里的快慰。小时候,衣袋里有糖的孩子谁不快慰?吃进去是嘴里甜过,握手里是早晚要甜。那时候,如知世上竟有甘蔗,赴汤蹈火亦要取之。人生立志,当什么杨柳松柏?勿宁当一株甘蔗,不管其它,先甜起来看。

人长大竟无趣了,无趣之一是不再崇拜甘蔗。见了甘蔗不景仰不咽口水不开口大嚼,此曰无趣。连甘蔗都吸引不了你,还有什么能吸引你?钱?是的,钱了不起,但钱甜吗?钱会造出甜但也造成苦,钱能放进嘴里嚼出甜水吗?人在兜里揣着整齐的钱,莫如在怀里揣一节甘蔗。别人问是什么,你可以说是金箍棒。到无人地带,你可以掏出甘蔗咔咔嚼之,甜水如河流,灌溉你的胃与心肠。那一阵儿,你可能会放弃一些无趣的人生规划。总之,你会变成一个跟甜有关的人。牛羊虫鸟不吃甘蔗,甘蔗的甜在于它和人的缘分。它为了人甜——姑且这么说吧,否则它为谁甜呢?它长在土里,它差一点就长成糖块了。甘蔗真是个好植物,每一株甘蔗都应该佩戴一朵大红花。

月夜,到甘蔗林里,听一听甘蔗在说什么话,听听落在甘蔗身上的小虫子说什么话。月光在甘蔗身上照不了多久就变成了霜,甜得受不了哇!夜啼的鸟儿在空中兜圈子,呼唤“甘啊、蔗甘”。鸟儿被甜晕了,把甘蔗说成了蔗甘。仅仅是甜,就可以改变许多事情。正像人有偶像,香蕉苹果鸭梨的偶像是甘蔗。甘蔗虽然不圆,不挂于枝头,但甜得心满意足,让水果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甜水子

文/石子

儿时,上学或者放学,我们这些调皮小孩,看见路边的田土里有甜水子,又不是自己家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偷偷地扳下两根,把没有成熟的高粱丢进草丛中,躲进苞谷地里,或者躲到丘坡的僻静处,享用起来,甜甜的汁水在嘴里,刺激得我们口舌生津,肠肠肚肚都美滋滋的。

我们儿时就这样经常当“偷儿”,偷红苕、黄瓜、豌豆等生吃,偷两根甜水子高粱秆,那是家常便饭小菜一碟。

甜水子是一种高粱秆,现在几乎绝迹于乡村,更绝迹于城市了。

生长时期的甜水子和高粱没有多大区别,它其实是一种专供大家吃秸秆的高粱,就像我们吃甘蔗一样,只是比甘蔗小多了,甜的程度差多了。

改革开放以前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儿时,甜水子比较多,乡村很多地方都有,老百姓爱种。因为这种庄稼,它既可以结高粱,满足粮食生产的需要,秸秆又甜脆,满足我们这样的小孩的口福,而且,甜水子还可以拿到街上去卖,换得一些钱来贴补家用。

那时候大家都种甜水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乡村落后,极左,生产队的土地,只能生产粮食,不允许种植甘蔗等经济作物。

如果有甘蔗,大家肯定不愿意吃甜水子了哈。因为甜水子小,撕去皮之后,没有多少肉,也没有甘蔗甜哟。

在我的印象中,家中的自留地种过几年的甜水子。当初种下苗子的时候,感觉甜水子比一般的高粱苗要纤细,叶子的色彩没有一般高粱苗那么翠,淡一些。甜水子长高了,长大了,和一般的高粱没有区别了。高粱没有成熟,甜水子是不能去扳来吃的,因为秸秆嫩,不甜,而且,扳了秸秆就要损失高粱了,谁都不愿意哈。

一根甜水子,从头到尾,实心,吃起来脆,汁水也多,比我们去扳来的一般的高粱秆包谷秆甜多了,而且,那些高粱秆包谷秆汁水少,寡淡寡淡的,泡木木的,没有多少味道。偷吃甜水子,有时慌张,怕人看见,于是,动作就搞得快一些,粗心一些,一不小心,撕皮的时候,甜水子的皮把手指拇划破,鲜血长流,我们便从经常穿的破旧衣衫上撕下一块破布,把手指一裹,继续吃那甜水子。

我们是认得甜水子的,虽然它和一般高粱区别不大,但是,我们小孩,一个一个跟猴一样精,只要吃了几次,就熟悉了。一到高粱地,一看高粱穗子,就知道哪一根是甜水子了。因为甜水子的高粱穗子要比一般高粱穗子直一些,青一些,穗子的高粱米要小一些。因此,一些农户把甜水子和高粱混着种植,防备我们这些调皮小孩偷,但对于我们来说,大人的那点小聪明,岂能瞒得住我们。

那时,乡场的集市上,经常有甜水子卖,四五分钱一根,最多一毛钱一根,家境殷实一点的人家,又没有种甜水子,为了哄自家小孩,便买两根回去当零食。一到家,儿女们看见,满心欢喜地围拢去,在大人身边又是唱又是跳,幸福极了。

甜水子,销声匿迹了的甜水子哟,在我的记忆中,还是那么又甜又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