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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人散文故事亲情

2024/01/04好文章

老地方整理的感人散文故事亲情(精选7篇),经小编精挑细选,希望大家喜欢。

感人散文故事亲情 篇1

自打周栋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肚皮上长着一条极为丑陋的疤瘌,从胸口一直到肚子。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肚脐眼!于是,小伙伴们就给他起了个难听的外号--周二疤!

周栋有个哥哥,叫周树。八岁那年夏天,周栋去河里洗澡,脱得光溜溜的,七八个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地围过来,挤眉弄眼地笑道:"周二疤,没肚脐,活像成精的蜈蚣要吃鸡--"

那条疤跟筷子一样粗,还真像一条蜈蚣!周栋羞得哇哇大哭起来。这时,正背着背篓割猪草的周树听到弟弟的哭声,拿着镰刀大步跑来。小伙伴们仗着人多,继续嘲笑周栋。周树急了,一头撞倒那个叫得最欢的家伙,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你要再敢欺负我弟弟,我也让你肚皮上长蜈蚣!"对方一见他手中的镰刀,小脸吓得煞白,一动也不敢动。其他几个也吓坏了,撒丫子就跑。

"栋,别哭,哥今后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周树边说边给周栋穿衣服。不想,周栋一把推开周树,哭着说:"你别管我!为什么你有肚脐眼,我没有?"周树愣了一下,随即一手掀开衣服,另一手举着镰刀头对准自己的肚脐眼:"哥把肚脐眼也挖掉,行不?"

周树真的动了手,镰刀尖划破了他的肚皮!从此以后,村里再也没人敢嘲笑周栋。不过那天晚上,父亲狠狠打了周树一顿。周树一声不吭,一滴眼泪也没掉。

十七岁那年,兄弟俩一起考上了高中。老爹为难了,家里穷,供不起两个孩子,再说还有地要种,得有一个留下跟着他种地。大哥周树先开口:"爹,让周栋上学吧,我下地干活。"

"不中。你们是亲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看看兄弟俩,下了决心,"周树,周栋,你俩谁也别说爹偏心,按老规矩来。"

感人散文故事亲情 篇2

老友相见,觥筹交错,我一面笑对酒局,一面偷偷看表--每过两个钟头,我就要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电话那头不是我的爱人,而是我的母亲,在家里随着时钟的滴答声而越来越惦记我是否平安的母亲。

电话接通,母亲欣喜而急切的声音传来:"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几点回来?和谁一起回来?喝酒没有?打车吗?打车要坐后面,东西要拿好,手机没放桌上吧?"

我需要认真而明确地回答以上问题。因为一旦含糊其辞,电话那头就会传来母亲略带埋怨的声音:"烦了吧?"这时,需要我马上予以否认,同时说些温柔软语加以安慰。我不愿意母亲不高兴,不愿意她在无数个可怕的设想中煎熬地等我。尽管,那些可怕的设想成为现实的可能性只有万千分之一。

但有时,我还是感到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有一次,我试图和母亲探讨这个问题。我说:"妈,我现在已经成家了,不是需要保护的少女,而是一个要担起责任的女人。"

母亲说:"我不管,我就觉得你是个孩子。唉,什么时候我闭眼了,也就不会烦你了。"说完,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赶紧住了嘴,人老了,心也变得脆弱了。张爱玲曾在文章里感叹:"人年纪大了,就会有点儿怕自己的儿女。"我想,这应该不是怕而是爱得更深、更投入、更全心全意、更孤注一掷。

爱是分等级的,太深的爱,副作用就是累。在有自己的孩子之前,我不明白这一点。我享受来自父母的、爱人的以及哥哥姐姐的爱,同时也轻松地回报给他们我的爱。但在儿子出生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毛头,我不由自主地给出的这份爱竟然那么重,重到我自己也无法承受。

短短几天,我由一个一沾枕头便睡着,一睡便是十几个小时的懒女人,变成了迟迟不能入睡,孩子的一个响屁都会被惊醒的机警妈妈。因为睡眠不足,我头昏脑涨,但还是会因为不放心而拒绝丈夫帮忙冲奶粉。累得不行,还是不愿意让老人帮忙带孩子,怕万一有什么闪失。

感人散文故事亲情 篇3

到洛阳出差一周了。

下午忙完,我便决定回趟老家。夕阳余光游走在城市楼房的轮廓中,呆板大街上车来人往。我不喜欢城里的热闹,会吓跑夕阳,家里这时候,风是轻的,田野是静的,夕阳是害羞的。

大巴车只到镇上,离老家还有十里路。一下车就听到有人喊我,是父亲。父亲一手接过我行李,一手拿着手机说话:“接到了,接到了,咱们就回来。”说罢把电话递给我。电话里母亲问我晚饭想吃什么,我说:“妈,我想吃你擀的捞面条。”

门前小土坡在夜色下显得有些陌生而拘谨,似乎把我当成远方客人。得知我要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母亲正朝着门口快步走来,她打量着我一直笑,拉我进屋。

“快坐下,坐车非常难受吧?”母亲像个得到心爱玩具后的孩子般兴奋,我便坐在沙发上。

“去洗洗手吧,一路上出汗多”,我刚要起身,母亲又赶忙示意我别动,对我说:“我给你端来,你别起来。”不等我回话,转身到院子里了。

母亲端来水,递给我毛巾,转身又小跑着到厨房去了。我知道母亲在给我做捞面。记得初中时候一天上午放学,由于母亲忙农活做饭晚了,我一生气准备不吃饭就上学去。母亲也是这样让我坐着,转身小跑到厨房为我做捞面。

吃了无数次母亲做的捞面,然而从没认真看过她擀面条的样子。想到这里,我轻轻来到院子里,厨房门开着,我站在离厨房几米远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母亲。

厨房里装的还是以前那种白织灯,夜色包围下加上腾空的水蒸气,白织灯散发的昏黄光线显得有点力不从心。母亲就在灯下,正用擀面杖擀面,擀面杖非常粗大,她似乎要用非常大的力气。面团在前后滚动的擀面杖下由崎岖粗糙变得慢慢平整,终于像一张纸一样平铺在案板上。就像从小到大我走过的路,多少荆棘坑洼,都被母亲用双手铺平。

我想母亲以前肯定也是这样擀面条,唯一变化的是她双手,曾经也是白嫩光滑,如今粗糙布满老茧。母亲突然抬头看到我了,急忙出来,问我是不是饿的受不住了。

我慌忙之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对她摇摇头,不再看她,一个人回到屋里,坐下等着。

不一会母亲就端着一大碗捞面走进来,我起身要去接,她大叫:“你别动,碗非常烫。”我便又坐下来。她把碗放在我面前,递给我筷子,催着我赶紧吃。

母亲总是这样,吃饭时候总要催促我趁热吃。以前听到她催,心里总是一阵怨气,偏慢吞吞不紧不慢,任由她唠叨。今日我却拿起筷子,夹起面条送到嘴里。

“别那么大口,小心烫着。”

我点点头。

“对对,放点醋,这样好吃,我去拿。”

她转身去厨房拿来醋,给我碗里倒。

“怎么样,淡不淡,再放点盐?”

我摇摇头。

“吃肉啊,那是我专门放面里的,快吃!”

我夹起一块肉吃在嘴里,她这才算满意,站在一边看我吃。我没劝母亲去吃饭,因为我知道,我没吃完,她不肯去。

一碗面吃完,汗水顺着脸颊淌下,这捞面味道,一半在嘴里,香而纯,另一半在心里,有点酸楚。一小滴液体流进嘴里,涩涩的,咸咸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我眼角渗出的泪。

感人散文故事亲情 篇4

那个爱我的男人

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你给予的.爱太多太多。

——题记

“吃饭了吗?”“赶快去洗澡”“骑车要小心”“我过来接你吧”。你永远是那么地啰嗦,让我很不耐烦地回答你。而你总是问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在我天天冲你吼不要管我那么多得时候,你的心是有多凉。

你没有文化,小时候因为家里穷,作为老大的你,小学还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帮着料理家务,做些零用工补贴家用。所以你深知没有文化的苦,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和哥哥身上,你说只要我们会读,你砸锅卖铁都会送我们上大学。小时候,家里分工很明确,爷爷奶奶负责料理家务,你和妈妈在外赚钱,我和哥哥好好读书。

依然记得,高考的日子,在我出考场的那一刻总能见你的身影,不问我考得好不好,只是一个劲地问我想去哪吃饭想要吃什么菜。吃饭的时候,你总是咳嗽,可我,只知道享受着你给我的爱,却不曾关爱你半句。高考完后,妈妈和我陪你去看病,诊所里的阿姨 对我说,你爸对你真好,特别的疼爱你,你不知道昨天我给他打着吊针,一看时间就让我把针头拔了,说我女儿今天高考,我要去接她吃饭、。爸爸,你知道吗?我有多感动。

那一年,我没有让你失望,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离家不是很远,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你高兴地像个小孩。请酒的哪一天,你请了我们村里所有的人去县里很好的酒店吃饭,你说我女儿考上大学了,我终于松了口气。

上了大学的我,很乖,很努力地学习,很年都能拿回“三好学生”奖品给你,得好多好多得奖金。因为家里穷,我也很少向家里要钱,你每年只要给我负责学费。在你的眼中,女儿一直很优秀,每年假期回家,你总会让我拿出学校的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问我许多许多的事情,尽管有得时候我会嫌你很啰嗦很啰嗦。我会跟你讲很多在学校的东西,可是唯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那就是我恋爱了,和他在一起度过了我大学最美好的时光。

大学毕业,面临找工作,我的工作成了一件你的心事。也就是从那时起,戒烟多年的你开始了吸烟。记得那天一大早你送我去南昌,在车站,听到你的咳嗽声我忍不住责怪起来,不是好早就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了,对身体不好的!你告诉我:担心你找不到好工作,心好烦,嗨…一声长叹之后,你转身离去赶往乡下收获。看着你满头的白发,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憋了许久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那晚,他的父母来找你们提起结婚的事情,而你委婉拒绝。你说他脾气不好,不能一辈子对你好;你说他没正式工作,等老了生活会很困难;你说等他考到了公务员再说。。。。那晚,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那晚,我们分手了,六年的爱情长跑宣告结束。你说,没事,那只能证明他并不是那么地爱你。你不知道,蹲在墙角哭的我,心是有多痛。

你总是用你觉得好的方式来宠爱我,甚至有的时候宠爱过头。

那晚之后,我好像变了一个人,表面平静的我对任何事都开始漠不关心,只是脾气越来越差。而你,对我愈加地关爱有加,尽你所能去满足我的要求。

分手之后,他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女友,据说是家里介绍,希望尽快结婚。他对我说,他并不爱这个女孩,但是他会跟她结婚。一个月后,他们同居了,如此速度,而我还傻傻地等待,生活在过去中。

也就是这段时间,我开始换工作换发型换环境,改变我能改变的一切。由政府部门转为银行,你不同意,但你还是尊重我,尊重我的选择。你说,自己选择了就不要后悔。我说,无论好不好,我只是想换个环境。说完这句话后,我能看到你眼中一晃而过的泪水。

之后,我很少在你面前提他,即使心理无法忘怀,因为一提起他你就会很生气。你说,他有什么好的,为了他你留过多少泪,如果真的爱不会因为我的一两句话就放弃。我的宝贝女儿,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难以忘怀,求求你忘了他开始一份新的生活,你身边任何一个追求者都有比他更好。我冲着你吼,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爱他。你哭了,我亲眼看着快五十多岁的你对着我哭。

总是这样的任性,把自己的痛苦建立在你身上。其实,我不想不想,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发泄心中的不满。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想伤害你。

妈妈脾气不好,但你对妈妈特别特别地好,特别特别地宽容,所以你们可以一直扶持到老。我常说,要是能嫁个像老爸一样的男人就好了。后来, 我真的遇上了,可是却想着逃离,伤害了自己,也深深地伤害了那个把我当作一切的男人。

陪着你和妈妈一起看电视,剧情还没看到一半,就听到你的呼噜声,如果不是因为太累,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快就睡着。

岁月不饶人,你就这样老去。满头的白发,在我面前愈显得像个小孩子,只是还会细心地照顾我。现如今,我通过自己努力地工作,在县城安定工作。父亲总能在别人面前为我自豪,夸他女儿有多优秀。我想,我一辈子最有价值的成绩,便是要好好得孝顺您—我的父亲。

父爱如山,那份沉甸甸的爱是我一生珍藏的最大财富,也是让我走过人生每一步的永恒动力。我的老父亲,我永远爱你,你是女儿永远的挂念,谢谢你,我会努力的。让我继续做你的前世情人,好好地照顾您。

感人散文故事亲情 篇5

生活中令人感动的事很多,有的似乎早已忘记了,但有的却令我至今难以忘怀。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年,爸爸妈妈晚上加班到很晚,每次晚饭都是自己出去随便买点吃的.或者在家中守着冷清的桌子吃泡面,由于几天都是这样度过的,我心里不但不理解他们,反而抱怨起他们来。

那天晚上,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我的卧室,照在我的脸上,星星宝宝们依偎在月亮的身旁,似乎正在认真聆听月亮讲故事。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正在这时,我听见了门缝钥匙拨动的声音——爸爸妈妈回来了。我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似乎是在掩饰这几天的孤单。

我依稀听见了爸爸妈妈的谈话,爸爸说:“我想女儿应该睡了吧?”“唉,最近太忙,只顾着上班,都没陪女儿。小点声儿,别吵醒女儿,孩子上一天的学也够辛苦了。”妈妈小声说是,后来他们的声音我就听不见了,只听见有脚步声正慢慢向我房间靠近。

“吱——”门的把手被拨开了,妈妈悄悄走进我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上,将我心爱的小熊毯子往上移了移,又将我的头发往旁边掠了一下,亲了亲我的脸,说着:“孩子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了。”说罢,又踮起脚尖,走出了房间。

妈妈走后,我想了许多,她的几个动作和话语使我感动。

岁月的沧桑化作几个皱纹,爬上了妈妈的额头,工作的繁忙化作几丝白发,长到了妈妈的头上,而我也从一个幼稚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而一直没变的是妈妈对我的爱。

感人散文故事亲情 篇6

父母是佛前燃着两柱香,日夜为我祈祷守候。——题前语

当我再回首遥望这个生我养我的小乡村的时候,悲壮的情感涌满整个胸膛。我背上瘪瘪的行囊,发誓把孤苦伶仃的乡村遗弃,在校园树荫下,埋头观书中几世风雨,在辽阔的疆场造一番天地。

走远了,我心开始难以割舍乡村,我知道乡村中有父母温暖如阳光的爱。好像父亲又在我耳边重复“不要惦记家”的嘱咐了,母亲还在我身上加衣服了。父亲们是否还在村后小桥上目送我?目送父亲们的宝贝儿子?

乡村人,走出乡村,住在城市,那是几代人的梦。父母把灶台上一盏盏油灯都点亮,为我指引遥远的方向。如果世间果真有佛,父母就是佛前燃着的两柱香,父亲们用全部的生命和缥缈的凄苦,为我祈得一世的幸福和一方安宁。

乡村以父亲血肉之躯承载着犁刀划过的疼痛,每一次农耕,我都能感受到土地在痉挛。为了收获,为了乡村人,土地能忍受!

我爱着乡村的土地,就像我爱着我的父母。父亲们永远带着满身的尘灰,用辛酸去雕刻岁月上的充实与满足。父亲们不会抱怨乡村,不会抱怨土地,爱是父亲们最大的财富。

家是父母身后拉着渔船,孩子是肩上那长长的纤绳,父亲们无怨无悔担当了社会河边的纤夫,纤绳在父亲们肩头勒得越深,疼得越狠,父亲们越是觉得幸福。

我想,等夜色来临到乡村上空,父母一定会坐在旧的靠椅上抚摸着红肿的肩头,并谈论着家里的猪和牛。

走出乡村,是父母为我构建的梦,可我难以走出乡村的树影,草丛里的蟋蟀鸣叫声和夏夜飞舞的萤火虫带着的光明。

我也肯定走不出父母的眼睛,因为父亲们还在眺望,把深深的印迹留在我的心中。

感人散文故事亲情 篇7

我现在已是五个儿女的父亲了。想起圣陶喜欢用的“蜗牛背了壳”的比喻,便觉得不自在。新近一位亲戚嘲笑我说,“要剥层皮呢!”更有些悚然了。十年前刚结婚的时候,在胡适之先生的《藏晖室札记》里,见过一条,说世界上有许多伟大的人物是不结婚的;文中并引培根的话,“有妻子者,其命定矣。”当时确吃了一惊,仿佛梦醒一般,但是家里已是不由分说给娶了媳妇,又有甚么可说?现在是一个媳妇,跟着来了五个孩子;两个肩头上,加上这么重一副担子,真不知怎样走才好,“命定”是不用说了;从孩子们那一面说,他们该怎样长大,也正是可以忧虑的事。我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做丈夫已是勉强,做父亲更是不成。自然“子孙崇拜”,“儿童本位”的哲理或伦理,我也有些知道;既做着父亲,闭了眼抹杀孩子们的权利,知道是不行的。可惜这只是理论,实际上我是仍旧按照古老的传统,在野蛮地对付着,和普通的父亲一样。近来差不多是中年的人了,才渐渐觉得自己的残酷;想着孩子们受过的体罚和叱责,始终不能辩解--象抚摸着旧创痕一样,我的心酸溜溜的。有一回读了有岛武郎《与幼小者》的译文,对了那种伟大的、沉挚的态度,我流下泪来了。去父亲来信,问起阿九,那时阿九还在白马湖呢;信上说,“我没有耽误你,你也不要耽误他才好。”我为这句话哭了一场;我为什么不象父亲的仁慈?我不该忘记,父亲怎样对待我们来着!人性许真是二元的,我是这样地矛盾;我的心象钟摆似的来去。

你读过鲁迅先生的《幸福的家庭》么?我的便是那一类的“幸福的家庭”!每天午饭和晚饭,就如两次潮水一般。先是孩子们你来他去地在厨房与饭间里查看,一面催我或妻发“开饭”的命令。急促繁碎的脚步,夹着笑和嚷,一阵阵袭来,直到命令发出为止。他们一递一个地跑着喊着,将命令传给厨房里佣人;便立刻抢着回来搬凳子。于是这个说,“我坐这儿!”那个说,“大哥不让我!”大哥却说,“小妹打我!”我给他们调解,说好话。但是他们有时候很固执,我有时候也不耐烦,这便用着叱责了,叱责了还不行,不由自主地,我的沉重的手掌便到他们身上了。于是哭的哭,坐的坐,局面才算定了。接着可又你要大碗,他要小碗,你说红筷子好,他说黑筷子好;这个要干饭,那个要稀饭,要茶要汤,要鱼要肉,要豆腐,要萝卜;你说他菜多,他说你菜好。妻是照例安慰着他们,但这显然是太迂缓了。我是个暴躁的人,怎么等得及?不用说,用老法子将他们立刻征服了;虽然有哭的,不久也就抹着泪捧起碗了。吃完了,纷纷爬下凳子,欹斜的匙子,就如一块花花绿绿的'地图模型。吃饭而外,他们的大事便是游戏。游戏时,大的有大主意,小的有小主意,各自坚持不下,于是争执起来;或者大的欺负了小的,或者小的欺负了大的,被欺负的哭着嚷着,到我或妻的面前诉苦;我大抵仍旧要用老法子来判断的,但不理的时候也有。最为难的,是争夺玩具的时候:这一个的与那一个的是同样的东西,却偏要那一个的;而那一个便偏不答应。在这种情形之下,不论如何,终于是非哭了不可的。这些事件自然不至于天天全有,但大致总有好些起。我若坐在家里看书或写什么东西,管保一点钟里要分几回心,或站起来一两次的。若是雨天或礼拜日,孩子们在家的多,那么,摊开书竟看不下一行,提起笔也写不出一个字的事,也有过的。我常和妻说,“我们家真是成日的千军万马呀!”有时是不但“成日”,连夜里也有兵马在进行着,在有吃乳或生病的孩子的时候!

我结婚那一年,才十九岁。二十一岁,有了阿九;二十三岁,又有了阿菜。那时我正象一匹野马,那能容忍这些累赘的鞍鞯,辔头,和缰绳?摆脱也知是不行的,但不自觉地时时在摆脱着。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真苦了这两个孩子;真是难以宽宥的种种暴行呢!阿九才两岁半的样子,我们住在杭州的学校里。不知怎的,这孩子特别爱哭,又特别怕生人。一不见了母亲,或来了客,就哇哇地哭起来了。学校里住着许多人,我不能让他扰着他们,而客人也总是常有的;我懊恼极了,有一回,特地骗出了妻,关了门,将他按在地下打了一顿。这件事,妻到现在说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忍;她说我的手太辣了,到底还是两岁半的孩子!我近年常想着那时的光景,也觉黯然。阿菜在台州,那是更小了;才过了周岁,还不大会走路。也是为了缠着母亲的缘故吧,我将她紧紧地按在墙角里,直哭喊了三四分钟;因此生了好几天病。妻说,那时真寒心呢!但我的苦痛也是真的。我曾给圣陶写信,说孩子们的磨折,实在无法奈何;有时竟觉着还是自杀的好。这虽是气愤的话,但这样的心情,确也有过的。后来孩子是多起来了,磨折也磨折得久了,少年的锋棱渐渐地钝起来了;加以增长的年岁了理性的裁制力,我能够忍耐了--觉得从前真是个“不成材的父亲”,如我给另一个朋友信里所说。但我的孩子们在幼小时,确比别人的特别不安静,我至今还觉如此。我想这大约还是由于我们抚育不得法;从前只一味地责备孩子,让他们代我们负起责任,却未免是可耻的残酷了!

正面意义的“幸福”,其实也未尝没有。正如谁所说,小的总是可爱,孩子们的小模样,小心眼儿,确有些教人舍不得的。阿毛现在五个月了,你用手指去拨弄她的下巴,或向她做趣脸,她便会张开没牙的嘴格格地笑,笑得象一朵正开的花。她不愿在屋里待着;待久了,便大声儿嚷。妻常说,“姑娘又要出去溜达了。”她说她象鸟儿般,每天总得到外面溜一些时候。润儿上个月刚过了三岁,笨得很,话还没有学好呢。他只能说三四个字的短语或句子,文法错误,发音模糊,又得费气力说出:我们老是要笑他的。他说“好”字,总变成“小”字;问他“好不好”?他便说“小”,或“不小”。我们常常逗着他说这个字玩儿;他似乎有些觉得,近来偶然也能说出正确的“好”字了--特别在我们故意说成“小”字的时候。他有一只搪磁碗,是一毛钱买的;买来时,老妈子教给他,“这是一毛钱。”他便记住“一毛”两个字,管那只碗叫“一毛”,有时竟省称为“毛”。这在新来的老妈子,是必需翻译了才懂的。他不好意思,或见着生客时,便咧着嘴痴笑;我们常用了土话,叫他做“呆瓜”。他是个小胖子,短短的腿,走起路来,蹒跚可笑;若快走或跑,便更“好看”了。他有时学我,将两手叠在背后,一摇一摆的;那是他自己和我们都要乐的。他的大姊便是阿菜,已是七岁多了,在小学里念着书。在饭桌上,一定得罗罗唆唆地报告些同学或他们父母的事情;气喘喘地说着,不管你爱听不爱听。说完了总问我:“爸爸认识么?”“爸爸知道么?”妻常禁止她吃饭时说话,所以她总是问我。她的问题真多:看电影便问电影里的是不是人?是不是真人?怎么不说话?看照相也是一样。不知谁告诉她,兵是要打人的。她回来便问,兵是人么?为什么打人?近来大约听了先生的话,回来又问张作霖的兵是帮谁的?蒋中正的兵是不是帮我们的?诸如此类的问题,每天短不了,常常闹得我不知怎样答才行。她和润儿在一处玩儿,一大一小,不很合式,老是吵着哭着。但合式的时候也有:譬如这个往这个床底下躲,那个便钻进去追着;这个钻出来,那个也跟着--这个床到那个床,听见笑着,嚷着,喘着,真如妻所说,象小狗似的。现在在京的,便只有这三个孩子;阿九和转儿是去年北来时,让母亲暂带回扬州去了。

阿九是欢喜书的孩子。他爱看《水浒》,《西游记》,《三侠五义》,《小朋友》等;没有事便捧着书坐着或躺着看。只不欢喜《红楼梦》,说是没有味儿。是的,《红楼梦》的味儿,一个十岁的孩子,那里能领略呢?去年我们事实上只能带两个孩子来;因为他大些,而转儿是一直跟着祖母的,便在上海将他俩丢下。我清清楚楚记得那分别的一个早上。我领着阿九从二洋泾桥的旅馆出来,送他到母亲和转儿住着的亲戚家去。妻嘱咐说,“买点吃的给他们吧。”我们走过四马路,到一家茶食铺里。阿九说要熏鱼,我给买了;又买了饼干,是给转儿的。便乘电车到海宁路。下车时,看着他的害怕与累赘,很觉恻然。到亲戚家,因为就要回旅馆收拾上船,只说了一两句话便出来;转儿望望我,没说什么,阿九是和祖母说什么去了。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硬着头皮走了。后来妻告诉我,阿九背地里向她说:“我知道爸爸欢喜小妹,不带我上北京去。”其实这是冤枉的。他又曾和我们说:“暑假时一定来接我啊!”我们当时答应着;但现在已是第二个暑假了,他们还在迢迢的扬州待着。他们是恨着我们呢?还是惦着我呢?妻是一年来老放不下这两个,常常独自暗中流泪;但我有什么法子呢!想到“只为家贫成聚散”一句无名的诗,不禁有些凄然。转儿与我较生疏些。但去年离开白马湖时,她也曾用了生硬的扬州话 (那时她还没有到过扬州呢),和那特别尖的小嗓子向着我:“我要到北京去。”她晓得什么北京,只跟着大孩子们说罢了;但当时听着,现在想着的我,却真是抱歉呢。这兄妹俩离开我,原是常事,离开母亲,虽也有过一回,这回可是太长了;小小的心儿,知道的怎样忍耐那寂寞来着!

我的朋友大概都是爱孩子的。少谷有一回写信责备我说,说儿女的吵闹,也是很有趣的,何至可厌到如我所说;他说他真不解。子恺为他家华瞻写的文章,真是“蔼然仁者之言”。圣陶也常常为孩子操心:小学毕业了,到什么中学好呢这样的话,他和我说过两三回了。我对他们只有惭愧!可是近来也渐渐觉得自己的责任。我想,第一该将孩子们团聚起来,其次便该给他们些力量。我亲眼见过一个爱儿女的人,因为不曾好好地教育他们,便将他们荒废了。他并不是溺爱,只是没有耐心去料理他们,他们便不能成材了。我想我若照现在这样下去,孩子们也便危险了。我得计画着,让他们渐渐知道怎样去做人才行。但是要不要他们象我自己呢?这一层,我在白马湖教初中学生时,也曾从师生的立场上问过丏尊,他毫不踌躇地说:“自然罗。”近来与平伯谈起教子,他却答得妙,“总不希望比自己坏罗。”是的,只要不“比自己坏”就行,“象”不“象”倒是不在乎的。职业,人生观等,还是由他们自己去定的好;自己顶可贵,只要指导,帮助他们去发展自己,便是极贤明的办法。

予同说,“我们得让子女在大学毕了业,才算尽了责任。”SK说,“不然,要看我们的经济,他们的材质与志愿;若是中学毕了业,不能或不愿升学,便去做别的事,譬如做工人吧,那也并非不行的。”自然,人的好坏与成败,也不尽靠学校教育;说是非大学毕业不可,也许只是我们的偏见。在这件事上,我现在毫不能有一定的主意;特别是这个变动不居的时代,知道将来怎样?好在孩子们还小,将来的事且等将来吧。目前所能做的,只是培养他们基本的力量--胸襟与眼光;孩子们还是孩子们,自然说不上高的远的,慢慢从近处小处下手便了。这自然也只能先按照我自己的样子;“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光辉也罢,倒霉也罢,平凡也罢,让他们各尽各的力去。我只希望如我所想的,从此好好地做一回父亲,便自称心满意。--想到那狂人“救救孩子”的呼声,我怎敢不悚然自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