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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乡村的文章

2023/01/01好文章

关于乡村的文章(精选17篇)

乡村抗疫

文/杨祚华

抖落2019年的尘埃,迎来2020年的新春。

无论是繁华的都市,还是美丽的乡村,大街小巷挂满了红灯笼,到处洋溢着春节的喜庆,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哪知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搅乱了这个幸福温馨的团圆时刻。

正月初二,正值新年之初,镇政府工作人员没有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而是全都停止了休假,告别妻儿老小,毅然返回工作岗位,投入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大家怀着一颗“保护健康、珍爱生命”的责任心,奔赴街道社区、深入农户家中,逐一登记返乡人员,讲解疫情防控知识;劝导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少出门、不串门、不聚会,严格做到居家隔离,为他人的健康和自己的生命负责,也为国家分忧解难。

场镇是人员集中的地方,尤其是春节期间回家的人多,南来北往,情况复杂。为此,镇政府迅速设立了车辆出入检查站,在公路边摆一张木桌、搭几把椅子,配上登记本、体温枪,疫情防控工作便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大家不分昼夜值班,不间断进行车辆人员登记、测体温、验证照,工作量相当大。有时一天检查进出车辆多达五百余辆,登记人员两千余次。在春天明媚的阳光下,在落日灿烂的晚霞里,在风声萧萧的寒夜中,在车辆炫亮的光照下,检查站俨然成为一道别样的景致,为全镇筑起了一道挡住疫情的安全防线。

镇上干部三两个人负责一条街道,手持喇叭宣讲疫情防控知识,要求人们居家隔离,门市不得开门营业,切实做好防控工作。往日繁闹的街市陡然落寞,所有门市关门上锁,一条条大街不见人影,显得特别空寂、无比冷清。曾经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没有了,曾经喧嚣的声音远去了,从没有过的空旷大街带给这个时代的是隐隐的阵痛。

每逢年末岁初是乡村办喜酒的高峰时期,往年此时总是热闹非凡。今年这个特殊时期,无论镇上还是农家都已听不到喜庆的唢呐声,也看不到迎亲的长长队伍。

在这个微寒的春天,口罩成为家家必备、人人必戴的紧俏用品,药店很快销售一空,许多人因买不到口罩而怨声载道。

为此,镇政府从街上请来三位女裁缝,腾出一间办公室,专门缝制口罩。三位女裁缝不负众望,按照“一层棉布一层纱,中间加一层保鲜膜”的要求,以每天加工三百多个口罩的速度,加班加点赶制出了大批口罩,第一时间发放到广大村民手里,解了燃眉之急。

村组积极行动起来了,每个村口都有人值守,劝导村民们不上街赶集,宅在家里抗击疫情,所需生活用品和生产资料全都由村组干部义务代购。于是,一车车生活物资、一车车春耕种子和农药,送到了山里的农家院落,送到了村民的手中,也把组织的温暖送进了他们心里。

乡村的灵魂

文/邓溪燕

我的大舅胡昌义,古稀之年居然在《郴州风》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千字散文。

这是一篇有关村里文化发掘的抒怀之作。大舅平生第一次在这样一个级别的刊物上发表作品,他和他的乡亲们很快知道了这个喜讯,当即“磨刀霍霍向猪羊”,像过年一样开怀畅饮,一醉方休。他没有半点老态,狂野的内心难掩这天大的喜悦。他有些迷离的醉眼泛着金光,俨然手握金箍棒的孙大圣,百万军中无敌手。他的高蹈与豪迈以及近乎儿童般的天真,为整个村子带来了盛典般的欢乐。

大舅无疑是村里的一个人物,大家也认为只有他才拥有骄人的资格。他上知天文地理,下懂“鸡毛蒜皮”,阉猪打狗,主祭司仪,无所不能,简直是乡村文化的集大成者。

大舅第一学历只是初小,却以小学高级教师的职称光荣退休。他的本领来自终身不倦地学习,这使他胜任了小学阶段主要课程的教学,一代乡村名师的地位由此奠定。

乡村教师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文化的象征,因而受到顶礼膜拜。这让大舅无形之中有一种文化的担当和自觉。他寻根问祖,不厌其烦地忙于修契家谱;梳理了明末以后村里发展的历史,罗列了上百个人物掌故和神话传说。他以扎实的乡村史学功底,成为乡亲们眼中的活字典。冬日闲暇的夜晚,大舅便以老酒助兴,带着丰富而生动的表情,谈古论今慎终追远。他是那样令人折服,心底充满了一个乡村教师的文化自信和自豪。

疏财仗义,热情好客,这是乡村成功人士必不可缺的风范和品质。大舅“内圣外王”,表里如一,豪气干云,令人“臣服”。仅酒一项,他跟我算过,每年家酿的“水酒”十几缸之外,还要喝掉一百多箱啤酒,他家常年累月客人不断,就像样板戏里阿庆嫂所说,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乡人喝酒,从不像城里一些人那样粗野和荒唐。乡村有的是时光,酒就喝得优雅了。酒喝微醺之后,大舅便开始习惯性地“布道”,或祖先的开创之功,如何光前裕后,或感喟人心不古,今不如昔,不禁唏嘘慨叹,或就家长里短判是非,只在杯酒之间便化干戈为玉帛。喝下去的是酒水,沉淀下来的是文化。大舅家境还算殷实,可说一无所求,四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不需操心。想起城里人那种请客必有事的功利,我由衷敬佩大舅的那分豪爽和洒脱。他一生勤俭,平时衣着朴素,但却静水深流,常常会以生命的强大张力,表现出也许是与生俱来的那种超然物外的胸襟气度。

大舅还略懂医道。我三岁时曾经因惊吓而失语,他因错过进城的唯一一趟班车,便步行30多公里为我送来草药,居然药到病除。乡村缺医少药,作为村里的文化人,是必须肩负使命,成为通用之材的,诸如蛇咬虫叮,跌打损伤之类的病症,对大舅来说是小菜一碟。就连身为中医主任医师的父亲也对他另眼相看,由衷佩服其民间偏方的灵验。

人们常说,文化是一座城市的灵魂,由此推论,乡村的文化人也是村里的灵魂,我想大舅足可担此名号而无愧是一村之魂。

面对这种令人景仰的精神高度,我充满敬意。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六月,回忆乡村

文/花蝴蝶417

夏雨夜,在清浅的灯影下,忆一段溪云往事,念几个远去的故人。夏风习习,灯影之处,模糊,清晰,轮转着青春的影像。逝去的光阴,总是让人容易在某一个瞬间忆起,牵动一些埋藏深处的情绪,让人沉沦其中,做一个梦回当初的回客。

出生于偏远的山村,对于儿时生日的记忆,并不陌生,亦不淡离。那是一份浓郁的亲情,一碗水豆腐的美味。是的,在家乡的风俗里,每个人的生日,总会自家磨水豆腐。那个年代,在偏僻的乡村,更不知道什么叫蛋糕,鲜花,礼物。妈妈煮的一块豆腐,同学的一张生日卡,便度过了童年的每一个生日。

经年后,这些当初以为平淡的事物,如今却再难重演。只能在回忆里寻找一些美丽的碎片,拼凑一张生日的彩画。

我只是个普通,清浅的女子。自小便爱看书,写字。无缘高校,却和文字有极深的缘。有过青春的叛逆,有过对生命的愤怒,对际遇亦有着深深的无奈。或许天生的固执,对困境从未倔服,但所幸没有剑走偏锋,落下偏激的性格。像一株春天的小草,生生不息,怀着美好的愿望,向阳而生。

乡村黄昏,几户人家,乌瓦房顶烟火袅袅,衬着斜阳,流云疏淡。山野劈柴的乡亲,小河边牧牛的小童,田里锄草的大婶,闻着香味匆匆归家,暗黄的灯光下,几碟小菜,粗茶淡饭,几句温馨的家常。偶尔对小孩的责骂,拉开了乡村的夜幕画卷。当年安静,和谐的一幅画。如今,我只能在城市之外,在乡村之外回望。

人间有味是清欢。浮世烟火,水墨清香,山间松竹,田野小草,用心享受,用心欣赏,每一处都是一幅绝世的佳作,心若悠然,处处是风景,心若受困,处处是地狱。带着一颗美好的心,欣赏每一个路过的街口。让他日的回忆增加一份美丽。

乡村的留言

文/禾 源

断墙

这还是一个村吗?没有炊烟,没有犬吠,没有鸡鸣,更没有晒在太阳下的衣被……

我知道这一切于村子的意义,炊烟的飘升比起一炷香的点燃更加丰富。至于一个村庄,那是活着的祈祷,至于一个家又是充饥的感恩,至于一个家族则是繁衍的祈望。鸡鸣犹如晨钟,犬吠则像敲响警醒的木鱼,衣被中没有褪尽的汗息,隐隐约约能透着村子的气息。可如今在这个村子这一切都消失了,找不到这些活灵活现意义的村子,还是村子吗?

座座断墙,断了遮风挡雨围筑成家的夙愿。在这块地方,算是早早登场,可最舍不得谢幕,留下一截截不规则的墙体,立起一家一户的碑坊。我站在她的跟前,想读碑文一样读读她,了解些有关村子的记载。可是,任凭我如何的努力,都无法辨认和组合出一个完整的书写。

满墙体的留痕,风过雨过,是夯土回归这块土地留下的路。我把土墙迎着太阳一面,叫阳面,映照灯火的一面,叫阴面。在这阴阳之道中,我感觉这墙是被太阳推倒的。土墙的阳面阳光一天不少一刻不减,而屋内的灯不点了,曾经灯光下缝缝补补的女人,伏案写作业的儿童,摇扇驱蚊的汉子,那养儿育女的生动场景,随灯光和灶火不燃而熄灭。而依附墙体上阳光,看惯了这一切,突然一天不见了,在天天的等待中,着急接着急,一浪盖过一浪,破墙而入看个究竟的情感催促,这墙能不被推倒吗?

断墙没有告诉我这个原因,这是我主观臆断,村里的人也没这个说法,而说的是土墙被风雨侵袭浸水多了,土松质垮而坍倒。村里人的话在理,理在土墙成了土之后,土遇水自然松垮成泥,当土是墙的时候是不怕风雨侵袭的。许多人在屋檐下躲避风雨,土墙擎瓦如伞,是一个伟岸的大丈夫,把一家家的人守护得安然自在,就连机警的看家狗,也静静地趴在厅前,听着风声雨声,感受着墙内檐下的这份自在,墙没怕过风雨。狂风遇墙,呼呼间乱了阵脚,有的窜入村弄巷道,有的吹过屋檐卷走烟尘,暴雨遇墙哗啦啦化作沟渠流水濯洗村弄,何惧风风雨雨。如今人去楼空,土墙是英雄末路,挺拔的身躯脱去那片片黑瓦缝制的礼帽,一丛丛苇草如同杂乱的蓬发,这还是墙吗?墙是倒不下的,倒下的只是曾经为墙的土。

落地的是土,站立的是墙,哪怕只是一截断墙也依然是墙,在我用心阅读中知道这土墙的碑文不是读出来的,是用各种感觉去体会的,我用握过锄柄也握过笔的手和她交流。土墙并非全土,有瓦砾,有碎瓷片,还有那松松绵绵的苔藓。粗糙的瓦砾,也就有着粗糙的记忆,这土墙并不是第一次夯筑,土墙是倒了再立,村子之前就是村子,经过多少次的轮回说不清楚,曾经的主人都是谁,更没人知道。或许是代代相沿,或许走了一批又来一批,粗糙的记忆没详尽记下这些,但记下了他们有共同的秉性,粗糙,粗糙!滑溜溜的瓷片,也许就是这个村子丝丝灵光,当然这灵光远不及照射四方,就如当年土墙内一块瓷碗光芒一样,辉耀出最多只是一家人的笑容。或像村子里人的故事,祖婆勤俭持家,相夫教子,才传下了这一脉,这一脉又繁衍出一个村。土墙里的瓷片大概也只闪出这一点点的光芒。软绵绵的苔藓,春来泛绿,夏秋枯黄,吸取着断墙残留了人间五味,慢慢地让土墙松塌,草又赢回这块地。断墙不再言语,也实在无话可说,人与草相克相生中,最终都被草收编,爷爷、大爷爷、太爷爷的坟头坟边长得尽是草。乡村的史话还不如一截草根长。这草民的土墙碑记也就一样短暂。我有些不甘愿,村子里的人早已说过,村子的兴衰,村子的贫富,村子的平庸风雅等等都记载墙上。我抺下苔藓,想找几样能与草根相匹敌的文化根脉,就如“云蒸霞蔚”、“喜鹊登梅”、“松鹤延年”“瓶镜(平静)相护”,等等等等的墙饰。断墙没有,一样也没。墙立起的碑,跟我爷爷墓碑一样简单,记下的就是一个名字,一个村名。我知道在某一天,连这个名字也没人记住提起。到了那一天,土墙就会失去最后一点点站立的尊严,安静地归土。

就在我在断墙边感叹时,唰唰锄地的声响,还有人聊天的声音,我向墙内探头,看见一个老人,在管理烟叶。他抬起了头询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是谁的孩子?我习惯抽自己种的烟叶,别的地方没地种,就想起了自家的老宅。来,门墩还在,你也坐下,抽口烟吧。”我终于明白了,刚才聊天的人是老人与村子说话。

我别过老人,边走边想,他抽着烟叶还有村子的味吗?他说的话这断墙在乎吗?老人锄头下的园地不就是坍倒的墙土吗?我想告诉大爷,不用努力,锄头翻出的只是泥土气息,立起的土墙才能守住乡村一些记忆。

废井

闽东北山区的山多了些柔情,这柔情并不是体现在山体峰形,也不是满山遍野的绿,而是在山里总有许多的流泉,就是一尊尊石心岩体的峰下,依然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泉水声。这经年不息的流泉不仅仅丰富了天籁之音,也让这块土地增添了母性孕育的天性。

不管是逐水而居,还是随草而来,只要人们选定一个地方落址,到后山转悠一圈,不难就会在石缝间或山弯处找到泉眼,而后随意伐根毛竹,就能把泉水引到灶堂前。挖井取水仿佛有些奢侈。但是,生儿育女,盖房娶媳妇,是村子人天经地义中最重要的事,只要人丁兴旺,才有着家大业大希望。村子里人说,金人仔,银人仔,不如自家活人仔。

人繁衍多了,村庄长大了,有了村头村尾,有了村东村西,竹管引来的水绕不到每一家每一户,他们砍下一棵大松树,凿下一个个大水槽,把泉水引到水槽里,几户人家一同享用。可是树大不过地,水槽大不过井,村子的人记起来,曾经祖上的大村庄就有井,没井的村庄一定缺失什么,若说村前种下的风水树,是一个姓氏在这块土地扎下的桩,这井应该就是与桩阴阳和谐的眼。有榫就得有铆,有桩就得有眼。村里人就查看山情走势,水脉去向,这井一定得凿在乡村来龙的活穴上,不可伤害了来龙的筋骨。如是慎而又慎的举止,落旨井中的不仅仅是取水蓄水,饮沐之功。井成了一个村庄的活眼。仿佛这个活眼既能透底地看到天地玄机,又能随井蒸腾升上云端高瞻远瞩看到村庄的未来。这么重要的井,这么神奇的井,村庄能没有吗?

不知道是自私,还是为了方便,村中井慢慢多了。张家有井,吴家不能没有,长房有井,三房也得有井,后来大户人家居然家中藏井。井的地位与村庄一样崇高。背井离乡,井,比起乡仿佛有着更深的情。村里长辈遇到一些不驯的顽童,往往会说,这是喝哪口井水长大的,怎么会这样?仿佛在井里还能打起一个家族的宗风家声。井,深隧的井,不停出水的井,一桶桶打上来的真不仅仅是水。

一个个村走过,一口口井拜谒过,井的形态差别万方,有方有圆,有精有粗,他们映照在井里影子也就形态各异,井水折射的光茫里,则体现村子的差别,姓氏文化底蕴的差异,各房当年财力的相差。有的井边有景,狮首石栏相护;有的整石凿洞如箍罩井;有的只能简单石块铺坪,井口裸露;有的号为龙井,有的称作镜井,也有的称作某某家井,有的就是一个井字。这井也因凿井人的背景不同而有了尊卑。然而井心公平,我还记起了一位老人指着井对我说过的一件事:“说是很早很早以前,当时发生了一场瘟疫,村里的人非常慌张,处处求药,本家祖上就坐在井边,对着井倾诉,当天晚上祖上做了梦,梦里有位仙女告诉他去采一种草药,要采很大很大的一捆,而后浸泡到井中,让村里人挑井水既喝又洗,全村人就会平安渡过。不过你可要盯着每家人都挑上水了,你才能挑,这样才灵验,不然没用。祖上真的这样做,村里人前面骂他疯了,住井里扔草药,可是怕瘟疫还是靠做了,最后果真灵验,全村平安。”这井心是多么公平。

如今这些井一样缄默,井中虽然有水,但水上漂的是些枯叶断草,甚至还有一些矿泉水瓶和一些塑料袋。井还充满活力,只是人家不要他了,用进废退,他退居到村庄最冷落的地方。背井离乡,说是为了生计,还有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而在乡背井,那方便二字,谁都理解。

方便,很方便,家家自来水,那随手可调节的开关,打开时,流出的是方便,关上时,堵住的是井的内涵。没井了,乡村就要没井了,以后离乡再也不必负上背井离乡的愁绪了,关好水龙头放心地走吧。

荒弄

村中的巷道有如藤条,一家一户如同结在藤条上的果实。村弄只是这根藤条上长出的一根根丝。不在乎它能延伸到哪,不在乎能延伸多长,也不在乎它能否开花结果。但有了这一根根的丝,村子的前门后巷更加亲密,村子情感就是让这一条条小弄给缝合。

村子住久的人都知道,穿行在这小弄里的不是柴薪,不是浇园地的粪土,也不是秋收时一担担稻谷,而常是一碗装在提篮里的泥鳅汤,或一把新上的小笋。前院婶婶让孩子穿过弄子送到后院伯母家,后院的奶奶让孙子送到前院二奶奶家;孙子牵着裹脚的奶奶或拄拐的爷爷到族亲的家里喝碗刚弥月孙子的喜酒,阿土用衣角兜着还在冒气的马铃薯去与伙伴分享,……小小的弄子弥漫着家家美妙的五味。

村弄有直有弯,绕来绕去连着一家家,穿行在其中让人晕头转向,感觉中相当紊乱。但这不是紊乱,它有如我们身子的经络,紊而不乱,它就是村子的经络,乱中有序。这里一折,那里一拐,不是谁家设计安排的,完全是一家家在起居时寻求地情合局中形成的。村子没有平面的规划,但讲究风水,一饼圆圆的罗盘定下村子乾坤大局,这就是村子人的心中规划。依山择址,依人建宅,各有所向,一切都在罗盘测绘的格局中,村弄就是划在这样大格局里一根根红线,不管怎么绕,都有着宗风相传,家脉相沿的路数。

村里人也喜欢笔直的弄巷,也喜欢宽敞通达的路,但这由得你喜欢吗?天地玄机虽难以定夺,若说有冲有害,重到破财损丁,谁能因为图得一时之便而贻害后代。弄子小就小,弯就弯,大道在,不计小弄,这弄子的用处更多是在私下里的沟通。一家容许,大家容许,大户人家容许,小户人家能不容许吗?再说这村弄没什么不好,高高的土墙隐藏着许多故事,村里一些人做些见不得阳光的事就是喜欢走在这隐蔽村弄里,走来走去,村子也就有了许多歪歪斜斜的足迹。

一条条村道水泥化,这些弄子行不了车,走不了大型的东西,一家一户的泥鳅汤和那一小把鲜笋再也溢不出当年亲情的芳香,这弄子可以不走了。水不流动而腐,路没人走而荒芜,弄子虽然有着石铺的结实身躯,可此时已化作一条僵硬的长虫躺在墙根前。蚂蚁在它身上爬来爬去,荒草率性地长,狗急急跑到弄中翘起一边脚撒尿,村中的阿二也站在弄口拉着小便……弄子中小媳妇不见了,拿着线篓想到前院拉家常的婶子也不见了,弄子僵硬得毫无知觉。任何糟蹋弄子再过没人打理了。

他乡来的,城市来的,这幽幽的弄子倒招呼他们,他们倒成了弄子离散好久的亲人,就在弄子自古亲情的诱惑里他们移步弄子,双手按着老墙,撅起屁股,嘟着嘴,有的不管墙有多老,满背一靠摆着各种姿势,拍下一张张照片,装萌也行,撒娇也罢,在村弄里他们仿佛并不陌生,那幽深的弄子,仿佛行走着她前世身影,是她今生华丽的古根。弄子许多人确实像一条根,对于村子则像一根捆着乡村故事的绳,这根会不腐吗,这绳会不烂吗?弄子再坚硬的石头,也不敢表示那坚定的信念。

弃石臼

碓房退役了,若不是那几个遗弃在边的石臼,我认不出这里曾经是碓房。那块地成了菜园,曾经的瓦楞没留下一瓦一砖,就连那根十几个汉子一同抬来的水车轴梁也不知道转世到哪。只有那几个石臼左歪右歪地躺在园地边,张着圆圆的嘴,含着半口的阳光,告诉我,它依然吞食着一天天的日子。

村子里的人在巷弄捡猪粪牛粪,上山捡枯枝断木,进园捡菜叶败藤,据说这什么都捡的村里人有两样东西肯定不捡,那便是没用的与不吉祥的。石臼本身没有不吉祥,可是它为全村共同的财产,捡回家也许就有许多不吉祥的碎语,犯口舌的事村子人还是不想做的。可我想到碓房的柱椽、砖瓦都不见了,就连那水车中的大轴梁也不见了,这些就不犯口舌吗?许多东西能随而时光而化,不吉祥也能化为乌有,看起来没用是最安全的,石臼没人捡大概就是这个吧。

碓房不一定村村皆有,但这石臼一定是村村都有,天天食用的大米要舂,逢年过节的糍粑,敬神祭祖的米粿不能不做,这些东西都得在这石臼中杵击而生。山里一两户人家,没有能力扛起那根大梁,抬动那么多石臼,他们只好在自己房舍边或家居的堂边置下一个石臼,制作一把石杵,用脚踩着,舂下一家人一年要食的大米。有的干脆打造一个相对雅致石臼放在厅边,木杵代替石杵,双臂抡杵,舂米、做糍粑、制米粿集于一臼之中。不管什么情形,石臼那张圆圆的口朝天张着,只要它有得品,这家才有得尝。石臼如鼎,它的大小多少,昭示着村子的实力大小财富多少。

如是又如是,简单笨重的石臼也就承载着与自身一样厚重的内涵。五六个石臼并排而列,水车一转,五六个碓杵此起彼落,突突作响,叩下的起身,起身的又叩,把一村人谢天谢地的跪拜之礼行到极致。落址在村头碓房中的石臼,吞下风调雨顺送来的丰满谷粒,吐出喷香的日子。村尾的石臼呢,不也一样吗?天地玄机,尽在水车转动之中,一样的结果,不一样的意味。顺水而来,送福送财,逆水而转,留福守财。村头的水车顺水而转,村尾的水车逆水而行,这一送一守相互呼应着,石臼总是满满盛着乡村美好祈望的日子。

水碓在别的动力进村时慢慢退役,碓房也就在水碓退役中渐渐消失,石臼张着口不管是在等待还是呼唤,但再也没人给它进谷进粮了。遭弃的石臼,躺在园地也好,撂在敞口的院坪里也好,它的无奈就像自己没办法去翻动重重身体的一样。

一些村子的碓房又回村了,像一个失散媳妇突然又回村一样,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依然以从前的名字招呼它,然而再也找不回当年的那份情愫,有了古意对新潮陌生的感觉。石臼返回原来的位置,碓杵一样归位,水车如从前一样依依呀呀转个不停,催化着当年碓杵扎进石臼的那份情感。它们陌生了,高悬的碓杵,俯首看着石臼,少了那份一样大米同养起来的亲近热情,再也捣不起当年舂米过日的温馨岁月。

失忆路亭

曾经乡村进进出出的山路,牵扯得很多很多,是乡关,是乡愁。如今这些路成了古道,与古诗词一般,留着意境,留着思绪,留着深深的眷恋。绿树当封,芳草当缄,路边修路的碑记是一枚方形的邮戳,岁月当差,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一直寄到今天。

虽然不见有人撩去落叶,踩过杂草,用脚步重新丈量一路的情长;不见有人拨开树枝,劈开苇丛,用双手重新捋取一路的意韵。但十八弯的山路,迂回荡气,呼呼作响的山风仿佛就是当年离愁哽咽的回音,路亭中结在各个角落的蜘蛛网,仿佛还在摇晃着依依惜别的身影。路在,亭在,这一切依然都在,只不过如今忙忙碌碌的人们没时间把她们记起。

不曾经历,不曾听说,何曾记起?他们虽然也在吟唱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歌曲,但在他们的感觉里是那么那么的遥远。曲子成了一曲送葬哀乐时,古道、长亭则来自天国。自古亭台楼榭都是典雅一笔,而以亭居首,亭可在山间,可在路中,可在桥中,也就是说亭于山水之间。木椽擎瓦接天水,闲云自在与人随。再说亭边常有一眼清泉,歇歇脚,喝一口清水解渴消暑,雅俗同在。文人骚客得此境便有诗,留下许多诗言:“为爱亭幽敞,行人过暂栖。斜看花蕊放,漫听鸟声啼。”“晚山相对青如滴,亭上闲云自去来。”……亭并不遥远,就在身边。亭,还能邀得神仙与会,“檐牙高啄碧云天,韵事曾传会众仙。谱得霓裳同日咏,幔亭一宴至今传。”这就是留在“会仙亭”上的古人诗作。

路,总是从村子出发,又总是走向村子。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把木柱黑瓦家的情结一路延伸。不管作揖别过多少短亭,昂道走向个个长亭,家乡情结总在亭中思量。坐在亭子里,摁摁包袱,又一回重温媳妇的叮咛,摸摸行囊,再一次体会老母亲那无力的双手。“长亭回首短亭遥。过尽长亭人更远……”最后拍了拍亭子的柱子,那是毅然别去的抉择拍定,还是回乡心中契约手印,或者说是亭如亲人最后的道别……亭,长亭,短亭,别过后何处是乡关,何处有乡音?何处还有这能遮风挡雨,沐风消去旅途疲惫的亭子,还有这能寄托种种思乡的亭子。写到这让我记起“叨福亭”,叨福叨福,唠叨来福,在家父母,媳妇想念远行的亲人,只要在这叨福亭里,轻拍的亲人所往方向的那根柱子,边拍边叨,过数日便得亲的人消息,或是亲人远归,或是书信而至,多有福气的亭。

公路进村,车子代步,友人相别,一条短信,种种相思,一个视频,“海上升明月,天涯若比邻。”折柳赠别成了莫名其妙,十里相送成了故事,这长亭短亭谁还提起,一代代的年轻人又有几人长亭相望。路亭啊,不曾相识的不想相识,曾经相识的不肯相忆,她将成一首首古诗,即便偶尔读起也总体会不到那种古道心肠,那种“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的乡关情结。

我有梦想,也喜欢梦境,我在梦中,树有梦,草有梦,它们四季花开花落,这古道也有梦,路亭也梦,梦如丝绸之路,又会唤起世人的记忆,很多很多的人又来讲述她的故事。

会讲故事的墙

文/周祝文

应邀来到碧石渡镇李家境村上鲁湾。朋友鲁金河说:“我们湾子现在是脱胎换骨的变化,山美水美湾子美,湾里的每一面墙都在开口讲故事。”

上鲁湾是五卦山腰的一个湾子,五卦山是界于鄂城区碧石渡镇和大冶市还地桥镇的一座山,山不高,名气不小,在原《大冶县志》和《鄂城县志》中均有记载,被称为“鄂冶四大名山”之一。关于五卦山的传说较多,鄂冶两地都称五卦山为“仙山”。民间传说,有巨龟为害百姓,观音菩萨从泰山搬来山头压住巨龟。另外还有道士念八卦,念到五卦就地动山摇的传说。

到上鲁湾,沿途要经过许多要风景有风景、要文化有文化的地方。万亩湖的湘莲刚刚有星星点点的花骨朵,一望无际的荷田让人陶醉。李境湾更是名声在外,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这个湾子已经打造成了前有万亩荷花,背靠仙山五卦,湾组整洁、文化浓郁的湾子。走过这些景致,爬一段山路,才进入上鲁湾。

如果把这沿途风景当作一卷美图,那上鲁湾就是这幅美图的亮点。别看这只是个不到300人的湾子,别看这个湾子曾经是远近闻名的穷湾子,但这个湾子的子弟优秀,既有习武之风,又有耕读之气,湾里至今出了几十个大学生,湾里琴棋书画爱好者众多。

走进上鲁湾,且不说青山滴翠,且不说

漫山遍野的野花野果,且不说山下湖水如碧玉,田园村庄如画图,单是看看这个湾里的每一户人家、每一栋房子、每一面墙“诉说”的故事,就“听”得人如醉如痴。近40户人家,近40幅墙画,有美丽乡村故事,有廉政文化故事,有孝老爱亲故事,有勤劳致富故事,有耕读学习故事……墙上更有垃圾分类、法律法规等知识的讲解。乡村振兴离不开乡村文化的振兴。上鲁湾的文化墙讲述了我们这个时代欣欣向荣的发展故事;讲述了村民生活富裕、追求时尚的故事;讲述了乡村振兴,美丽乡村建设的故事…

乡关何处

文/雨倾城

多少年了,在城市奔忙之余,常常想起儿时的乡村。

那时的村庄,树多草多水多鸟多,同钢筋水泥的城市相比,多了一份人生的静谧悠闲,仿若一本线装的古典,随随意意的一瞥,便让你入诗境入画境入梦境。

最难忘的,是那条清清浅浅的小河,从远方蜿蜒而来又蜿蜒而去,把我的村庄分为南北对望、鸡犬相闻的人家。清凌凌的河水淌着云朵,映着尘世,也渲染着一座诗意的世外桃源。

这诗意,在惹雾的小河边,在做梦的蛐蛐上,在风起的山林间,在滴落的晨露里,在向晚的青石旁,在简陋的戏台上,在静默的庭院中,在母亲的炊烟上,在父辈的泥土下,也在和伙伴一起光着脚丫满村庄乱跑或者在夏日的夜晚躺在高高的草垛上看天空数星星的日子里。

在乡村的天空下,水木清华,白云悠悠。不管你行走于阡陌柳岸,还是坐卧在自家的土炕上,总有清风入怀鸟鸣在耳,陶然,怡然,心头一派清空的禅意。

只是回忆依旧,故乡已然换了人间。

村庄陌生了。

曾经长满车前草狗尾草一到雨天就一踩一脚泥的土路消失了,曾经苍苍莽莽每至秋日就芦花飞白的大片大片的池塘不见了,曾经杨柳依依飞鸟绕岸的泥河干涸了,曾经木门竹篱青瓦粉墙的老屋拆除了。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历史,成了曾经。

我的熟悉的整整一个曾经啊。

到如今,只看见越来越多越来越宽的柏油路纵横田野,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的华屋广厦崛起家园,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轰鸣盘旋耳际。

站在乡村的背景里,我长久地迷失。

岁月的岸边,芳草萋萋,河水清且涟漪。

我把我的村庄丢了。

我的脚步,再也回不到思无邪的童年,回不到我至亲至爱、温暖而诗意的村庄。

透过灯红酒绿的浮华,望见熟悉而陌生的村庄带着沧桑的表情缄默不语。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然而,给予人们星灵的滋养亲情的反哺的乡村却渐行渐远,一点一点,成为古老的符号,成为一个民族鲜活的记忆和想象。

简单朴拙屋舍俨然的村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庄,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的村庄,在物质文明极大丰富的今天,还剩下多少呢?

我们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个时代的忧伤盘桓心头。

望中的一切,让人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忆起了庄子“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的善意的提醒,忆起了端己“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的凄怆哀伤,想起了库泊的“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的责任和悲悯。

乡村——我们最后一片诗意的栖所、精神的家园,多年以后,会不会不再为人知道,成为古籍史册里永远的寻觅,永远的追怀?

乡村本身就是一首诗。

当生命低处的村庄,背负古老的故事沉甸甸的历史,向城市靠近,被城市异化,模糊了城市与乡村的界限时,来去匆匆的现代人,有没有想到,一个没有了乡村的民族,何其苍凉。

提起西安,人们会想起传承与文明;提起圆明园,人们会想起历史与尊严;提起上海,人们会想到繁华与未来;若干年后,我们的子孙提起乡村,会想起什么呢?

老屋?石磨?黄牛?麦场?稻田?流萤?鸣蝉?阡陌?

在争逐利益的同时,我们是不是该珍而重之,不管怎样的变革和建设,都懂得保护乡村最初真淳的形态,将一个民族张扬而内敛、繁华或质朴、端庄也深邃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让成为民族历史和文化一部分的乡村,沦为人们心头泛黄的记忆。

我们不妨在乡村里寄托梦想,净化灵魂,呈现生命最初的意识,像海德格尔呼吁的那样,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鸟恋山林,鱼思故渊。

用朝圣的虔诚,一个人重温回顾故乡或深刻或温暖的记忆。

夜来幽梦。

站在二十年前的村庄面前,我望而却步。

是无处还乡的尴尬。

就像一个异乡人,我在这里,安顿不了漂泊的灵魂。身前霓虹闪烁,深厚市声嘈杂。

我闭上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胡不归?

胡不归?

田园将无,胡不归?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隐约听到崔颢的声音,从唐朝一直吟哦到了如今。

乡关何处?

村庄不说话,乡愁却在我心底潜滋暗长。

家在南乡

文/鹰翱九天

徽州人称古城南门外广大区域为南乡。南乡皆山,新安江划山而过。沿新安江的被称为水南,其它地方则是旱南。山里有许多U型V型山凹,山凹有各种小溪小河。南乡人称这种山凹为源或川,源或川里又有小源小川。老家便是这样一个小源里的自然村落。

村名丰坑,在旱南岔口大源丰坑小源。岔口大源是Y型,老家小源在Y直干中间处。南乡人把山凹里的溪或沟叫坑,村名因溪而得。南乡村庄要么在山凹的山脚,要么山腰,也有在山顶的。一般依水源而兴,即使在山顶也是离水源不远且有大块平整地的。人类逐水草而居,自古依然,这也是地理影响论的主要事实论据吧。

先民多为外来避乱或逃难迁入。刚开始是迁居某源有水的平整地块,之后繁衍生息逐步扩散到整个源乃至其它地方。老家村庄就是典型。几百人的村子只一姓,村里人略翻几辈就能连出祖上的叔伯兄弟关系。村庄建在半山坡地,房屋顺着从山顶流到山脚的三路小溪叠起。大概当初先民选址定居时人少,对平整地块的要求并不是特别高,更可能当初就没什么好地只能将就这里。后来随着人口繁衍家族扩大,生民便围着初定点慢慢扩散开去。以前彼此一家人,生活劳作又互相依赖,因此建房都是围着祖宅扩散开去。也有离祖宅不远的地方有块大平整地,刚好也有水源的,便辟建新宅,时间一长便成了另一个小家族小村落。这在南乡很普遍。

村子所在山凹是坐东朝西U型,村庄落在坐北朝南向阳坡。源里溪水由北东南三面往西汇成大溪丰坑,丰坑溪在山凹口汇入岔口大源汇流的洽河。入村的路便从西而来,逆水而上。从源口到村庄3里山路步行约半小时。上行最急处有百五十石阶,齐整平滑。看样子是砌修没几十年。平常人走过,总说这石阶是村子一特色,方圆几十里地似乎仅有。但很奇怪一直不见有人询其出处,谁人造,谁人出钱,石 从哪来?这石阶路虽好走,但坡陡且长,行走着实吃力。好在到顶就有歇亭。过了歇亭,行程大半,村口在望了。

村口有大枫树正居路中,干粗枝繁,两三个人拉手才能合抱。枫树在村子下山处还有十几棵,都是几人合抱有年头的大树古树,树大枝多,慰为壮观。视野上为村子添了绿挡了下行坠感,功用上为村子挡着下山风,风水上也类似为村子守了财气旺气。树上常年有各种鸟栖闹,特别是喜鹊声大窝大,盛况壮景。由于树龄太长,许多枝桠枯死,树干也有空心。不知如今安在否?下次回去得仔细瞧瞧。

过了村口大枫树村庄便尽收眼底。村子依山势展开。村中心地较平整,其它都是依山而起。基本上是建完一排,向后山再续一排。先民因山势砌石为坝,再在其上填土,得点小平地;有些实在太陡石墙耗工太甚的,便依山势立了木柱支架,再在其上建房,类似恒山悬空寺那样。山民们充分借用原有山势加以发挥,使资源得以充分为我所用。外面看上去村子象长在山坡,浑然天成。

最好地段当然是祠堂。祠堂不远有小溪,沿溪排着人家。记得小时候祠堂尚完好,曾被作为小学使用,我在里面读了一年级。祠堂大概三进,进门前厅,往里是天井,再后正厅。正厅为祭祀和议事所在。站在正厅抬眼向上,排排供着祖先牌位。整个建筑刚好是厅在平地,祭坛依山而起。祭坛两边有台阶,可到后门,消防、安全通道?读书时教室便在前后厅里,各年级混杂一起,老师也混杂着教。也就两代课老师,先教一会儿高年级,再教会儿低年级;或者这边上课,那边有人闹就过去弹压一下。来来回回,一天便过去了。当时也小,正值文革初过,学到啥是不清楚,只记得大概有这么回事。

现代社会大宗族变小家庭,原先的宗族家族共有财产成了产权分散的公地公物,各种挪借便时常发生。不久祠堂坍塌,只留下地基供周边村民打晒。后来返家路过,看到原来祭祀行礼的地方有个大水池,水自后面靠山直接流溢而出,我猜最初定有防火作用。周边村民担水淘米净菜洗衣,最是繁华之地。又是进村过村必经之地,也就成了村民忙闲集聚交流场所。

祠堂地块开阔平整,村庄则依着山凹平缓上行,一路向上直到近山顶。祠堂前有全村最大晒谷场。小时候看露天电影便在这,也作小学操场用。晒谷场往下地形陡然变峭,只能由着自然了。连片的南方杂木树林,除大枫树外还有胡铁木和香樟,也有松柏,多合抱大树。由于既算景观林更是风水林,自古便不许砍柴伐木,只有偶尔村民的小偷小折,因此这树林一直茂密常青,成为各种鸟、松鼠的乐园。小学时中午时长,有时下午放学也早,便经常爬树。大部分是纯粹爬着玩。克服艰难爬上大树,加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成就感满满。有时也掏掏鸟窝。黄鹂鸟叫声好听,更喜欢它颜色黄艳,便一直追着鸟声寻鸟窝,却从未得手。倒是基本会飞的鸽子掏回一只。结果它不吃不喝,硬生生把自己饿死了。罪过罪过。后来外出读书放假回家,曾多次特意去找黄鹂,歌声不闻鸟影不见。大概环境有变迁居他地了吧。十多年没回去了,也不知现在树林是什么样,黄鹂是否回去,松鼠大概更多了吧?

村庄周围山地路近又是阳坡地,自是村里最好的耕作地块。一般作自留地菜园地。中国人讲究死者为大祖坟风水,这好地当然少不了祖先。到后来村子东西南北好点的地块基本都被逝者占去。好在中国人实用至上,自有一套解法。略有点年头的便被重新改为农地。过年过节祭祖,三代以上的有时就大概指着方位和地段对着农地房舍行礼了。礼数到了,祖宗不会怪罪的,他们也不会被饿着的。对吧?这样也好,与祖宗交流就很方便了。

村庄正对南山阴面和陡且瘦的东山西面。阴山瘦山不适合种庄稼,因此一直是草木自然。前山曾在文革全民武装练兵时挖了很深的壕沟开射击练习场。后来大练兵结束填土回补,不久草长树高,压根看不出深挖痕迹。大跃进和文革时学大寨抓生产,垦出几片茶地。似乎投入太大产出不行,茶地自然而然荒废,任由山林回侵。前山的树木柴草一直长不大,概因以前各种烧饭制茶皆需柴木,村民砍伐频繁。以至某年村里某位在外二十多年回村的达人刚寒喧完乡民易老就来了句感叹:这前山的树跟我走时一样小啊。听说现在没人烧柴,加上外出打工村里只剩老人小孩,别说树,连路都被草木侵盖了。

山民艰辛。邻里来往甚至自家房子走动都要上坡下坡,很是吃劲。走个亲戚更要鼓足勇气。走到山脚半小时,再沿河走半小时一小时,抬头亲戚家在山顶。回程时望向远方层山里的自家村庄方向,怯意顿起脚底发软。至于农活,更是一动身就是爬坡,一有作物就得上肩膀或扛或挑或背。辛苦自是不必说,那种不方便那种严重受制自然的无力感十分磨人。小时候到前山山顶干活,一回头整个村庄人言狗吠尽收眼底。忙前忙后的人们象小蚂蚁,零零落落,孤独而渺小。

正因为这种不便,加上乡村历来偏隅,前现代社会生产力低下,人的活动世界便狭小单一,只局限在村庄及周边小范围,一村人彼此熟得不行。村子高峰时约有小千人。连我这种宅男也是知道全村人名姓、关系、掌故的,甚至周边村庄也基本熟悉。这也算传统社会局部社会关系深耕的独特性吧。以前人们进城刚开始不适应,总怪说城里没人情没邻里。缘起就在这种乡村小社会的狭小集聚吧。

家在南乡,生活卅年。如今离开多年。家乡村庄象那远山,没在峰浪里,已是朦胧。回去也是过客。只是经常回望心底,找寻那曾经……

活力内乡,青春昂扬

文/湍河浪子

内乡啊,我可爱的家乡,你是菊乡儿女共同的名字,我日日将你展读,夜夜将你守望!你曾是那样的悠久、古老,悠久得长出长长的胡须,古老得结满厚厚的沧桑。如今,你竟是这样的青春妩媚,眉眼里闪动着光芒,浑身洋溢着迷人的时尚。

你是一架梳妆台,装扮着小城俏丽的容颜。我走在湍河之畔,看碧波潋滟,听鸥鸟欢唱,观亭台楼阁,赏鸟语花香。一河飞架六彩虹,胜似江南如花屏。我不敢相信,这就是那条流淌在《水经注》里的湍河吗?这就是那条从历史深处,拍打着岁月烟尘,追赶着星月变迁,豪放着文人墨客吟咏酬唱的湍河。一河平静的水穿越小城,流淌诗情画意,摇曳桨声灯影。城市依偎着涛声,在晨光里袅娜身影,在暮色里摇碎星星,追赶着时代的脚步,演绎着浪漫的风情。内乡啊,这就是你,青春的城市,容光焕发,魅力无穷!

你是一部画卷,招展着生态秀美的风景。我徜徉在菊乡大地,心中吹荡着旷野的长风。看点石成金的妙手,描绘山川秀丽,听大音稀声的天籁,漫卷万里长空。莽莽伏牛山,清风送明月,山泉鼓琴瑟;汤汤湍河水,鹤鸣九天外,长空闲云落。这里是伏牛山生态旅游的旗舰,龙头高昂,穿云锁月。这里是南水北调水源地涵养区,岭上江南花果山,青山逶迤铺长卷。这里桃花俏笑山岗,樱桃红透五月,核桃摇曳硕果,茶香飘满山坡……生态农业,观光旅游,沸腾了山乡大地。如今,双十万亩林果基地,双十万亩“两叶”工程,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洋,铺展开美丽内乡的风景。它像一幅斑斓的壮锦,等待观瞻;它像一篇打开的诗章,等待朗诵。内乡啊,这就是你,生态如画,活力无穷!

你是一幅蓝图,蒸腾着跨越发展的阳刚。我漫步在湍东新城,激动的心情,像澎湃的海水一浪浪高涨。是什么神奇的力量在四年里创造一座新城?是什么魔幻的魅力,像巨大的磁场吸引着天南海北的精英?禁不住把心贴近大地,只想聆听你阔步前行的足音;禁不住用目光注视这片热土,只想领悟你开放胸襟里藏着的滚烫热情。每一天,这里都刷新着新的高度;每一天,这里都诞生着新的神话;每一天,这里都写下崭新的故事。那林立的厂房,拔节着希望;那伸展的街道,勾画着开放;那穿梭的车辆,运输着繁荣;那南腔北调的方言,融汇成八方的力量;那一天天扩展的新城版图,正在托起内乡愈日富强的曙光。这就是你,内乡啊,追赶跨越,活力张扬!

你是一张唱片,播放着对幸福生活的歌唱。我走遍内乡大地,总有一声声淳朴的乡音,在歌唱生活的变迁,感动着心中的向往。总有一幅幅不敢相认的乡村图画,颠覆着记忆中乡村的模样。一座座花园别墅与庄稼赛跑疯长,一栋栋楼房高过了村头的榆树,超过了村口的白杨。齐刷刷的太阳能装上了楼顶,宽敞的绿地草坪沐浴着充足的阳光。健身器材、卫生室、小超市、文化中心……功能齐全的社区大院,与城市展开竞赛和PK。望一眼那如诗如画的乡村啊,一颗心就禁不住大声歌唱。蓬头垢面的乡村脱胎换骨,可凝聚着多少党的恩情和春风浩荡。新型农村社区建设,像一匹骏马,在内乡大地掀起追赶的热浪。这就是你,内乡啊,创造幸福,谱写华章!

内乡,我可爱的家乡。你的血液里奔流着自信的豪情、无畏的追求、宽广的胸襟、开放的大度。你像一团烈火熊熊燃烧,充满激情,充满力量!我将永远地捧读你,感受你的青春活力,然后将你深情地痴痴守望……

家乡的路

文/王成志

年少时看电影《她俩和他俩》 《庐山恋》,我十分迷恋故事片里类似这样的镜头:在喧哗的城市,抑或是寂静的乡村,宽阔的马路上,伴着轻盈的背景音乐,主人公潇洒地骑车飞驶,路边的行人或一排排的树木迅速地向后退却。那时,此类镜头令我神往。

老家离县城几十公里,虽然算不上特别偏僻,但是在我童年的心目中,距离十分遥远。当时的小镇上最多是砂石路,乡村里都是土路。童年时,家乡的路弯弯扭扭,尤其是通向学校的路狭窄而坎坷。在炎热的夏天,路上尘土足有几寸厚,光着脚板走在路上,烫得叫人直咧嘴,每遇狂风,尘土被风一吹满天飞舞,就连太阳的光芒也会变得灰暗。每逢下雨,有的同学穿布鞋,条件好点的穿胶鞋,有的干脆光着脚走,更有少许离学校近的同学,则踩着自制的高跷高一脚、低一脚走着上学。在寒冷的冬天,温度在零度以下时,路面结冰,稍不留神就会滑个大跟头,摔得人眼冒金星,鼻青眼肿,温度稍高一些,路面解冻,泥巴跟着脚板走,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来。偶尔还会遇到骑自行车的人,却是人扛着车,成了车“骑”人。曾记得,1989年去省城合肥进修学习,从老家临涣车站坐527号绿皮火车,早上7点30出发,哐嚓了一天,直到华灯齐放时才抵达合肥。有时去县城乘坐老巴士要绕道方可抵达县城。在少年的心里,路是不堪重负的承载,寂寞的乡村,真的无法和外面的世界相连。

在我们农村,四十岁以上的男人都拉过两个轱辘的架子车。当时拉架子车出的可是牛马力,乡亲们把架子车喻为“使劲蹬”,真乃把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而付出的苦辣辛酸,寄于幽默诙谐之中。女人们则心疼而又风趣地说拉车的男人们是“没尾巴驴”。少年时,我也拉过架子车,出了不少“驴”力。十二岁那年,我和我父亲拉架子车去宿州卖藕,开始走的是乡村土路,大概有十五公里,才进入一条不是太宽、不是太平整的沥青路。父亲双手抱着车把,我用绳子拴在车帮上给父亲助力。更使我终身难忘的,拉着装载千余斤的架子车去卖公粮,在坑坑洼洼的狭窄土路上行进,拉车必须一路不停地走,一旦停下,就需要二三个人来推车了。跑了一趟粮站,我和哥哥就累得疲惫不堪。那时乡村的路呀,叫乡亲们跑了多少冤枉路?榨取了多少拉车人的血汗?

17岁那年,我考进县城的师范学校,这时候,集镇通往县城的是一条7米宽的柏油路,5毛钱的车票,坐到县城汽车站,再步行4公里左右到达所在学校。后来,老妈省吃俭用,给我配备了“专车”,一辆“长征”牌自行车,那可是一家人一年的菜钱。骑自行车,既节约了车费又方便了回家。但是,遇到阴雨天,坑坑洼洼的路上骑车麻烦多多,十分不爽。有一年,秋季刚开学,我回家时在半途下起了雨,此时,已经离开学校十几公里,由于柏油路的地势低,雨水大,导致水漫上道路,看不清路的边线。我使劲蹬车,一不留神,一头栽倒路边的水沟里,好在水沟不深,如若不然,怕要做水鬼了。可是后来,我还是咬牙骑回到家里。如此之事,林林总总,记忆深刻。

“要致富,先修路”,这是响亮了很多年的最淳朴的口号,也是人们最真切的感受。路,总是与民生问题和人民的利益紧密相连。路修到哪里,哪里就洋溢着欢声笑语,就会聚集更多的人气,带来更多的商机。路,无疑是写在大地上的一部史书,路的变迁史,见证着生活的酸甜苦辣。令人惊喜的是,参加工作三十余年来,自己见闻目睹了家乡路的变迁。从土路、砂石路、柏油路、再到水泥路,现在,一条条致富路及时修建。村庄上水泥路纵横交错,阴雨无阻且路灯林立。给人们带来许多欢乐,每天晚上,一群群留守在家的老人孩子,灯下漫步,如此惬意!追求漂亮的大嫂大妈们,在灯下翩翩起舞。如今的农村,整治了脏乱差,建设了洁齐美,改善了吃住行,提振了精气神。真乃:杨柳满长堤,花明路不迷。点燃了人们追求幸福美好生活的梦想。

路,是衡量人们生存质量的重要指标。近年来,村村通工程有效实施,美好乡村建设的大力推进,原先偏僻的村庄,增加了许多联系外面世界的纽带,家乡的瓜果、蔬菜等农副产品及时外销,并且卖上好价钱。乡村的容颜和人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人民的生活愈加方便和快捷。

变,是时代最根本的特征;变,是与时俱进的核心。如今,村境公路、镇境公路、县境公路、铁路、高速公路四通八达,多年的梦想已实现,更向着前所未有的目标前进。

路的嬗变,成为幸福生活的注脚和见证。

嬗变的路,铸就更加宽广的灿烂和未来。

乡村记忆

文/万吉星

那个叫中寨的乡村,总在不经意间潜入我的思绪,荡起一圈圈甜美的回想。

有关中寨的记忆,始于2006年7月一个骄阳似火的日子,源于一份把我下派到中寨乡任党委副书记的任职文件。7月的乌蒙山,太阳总是热情得让人汗流浃背。由于前些天的一场特大暴雨,为我送行的小车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到半山腰一个名叫煤厂的地方便不能前行了。整理好行囊,我只能与政府办的杨副主任和中寨乡的孟副乡长徒步前往乡政府驻地。

时值正午,湛蓝的天空看不到一丝云彩,太阳像个大火球,挂在山顶拼命地燃烧,仿佛要把土地烤焦。四周没有一丝风,地面腾起的一阵阵热浪几乎让人窒息,路旁的马桑树像做错事的孩子,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只有知了在歇斯底里地拼命制造着噪音,整个山坡懒洋洋的。

四周全是高耸入云的山,刀削斧劈般,只在山腰以下的地方,才长一些低矮的灌木林,越往上,山越陡,树都不长几棵,全是裸露的岩石,松松垮垮,有松鼠跑过,便刷刷往下掉沙石,让人在下面走得心惊胆战。只在石缝中,才见得着几丛不太深的茅草和几棵歪歪斜斜的小树,裸露的树根似七八十岁老者手上暴起的青筋,有一个石缝,有一点泥土,便把粗壮的根须牢牢地伸进去,八爪鱼似的,艰难地吸收养分维持着生命。就像乌蒙山人,不管土地有多贫瘠,随便找一个地势平坦一点的地方,建几间瓦房或搭个茅草棚,开垦几亩山地,便落地生根,养儿育女,传宗接代,祖祖辈辈便在大山上繁衍生息了几百年。

爬过几座山梁,跨过几道河沟,再翻几个崖口,对面半山腰的树林中便隐约出现了些许白色的砖瓦房,随行的孟副乡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告诉我,那就是中寨乡了。对面的山势依然很陡,由东向西倾斜,到了乡政府所在地的位置,坡度突然放缓,便闪出了一个不太大也不太平坦的坪子。村民们的房屋随意地散落在山坡上,没有规矩也无章法,或坐东向西,或坐北朝南,大多都因山就势。房屋的建筑风格大同小异,除少量的砖混小平房外,几乎全是青石垫脚、黄土筑墙、灰瓦盖顶,遇经济条件稍好一点的人家,便将两头的屋檐向上呈一定的弧形挑起来,再用石灰将房顶四周最外面的三沟瓦片扣起来,一为防风,二来美观,时间一长便形成了乌蒙山特有的民居风格,在房前屋后高大的杨树柳树的掩映下,露出星星点点的白色,绵延起伏的群山便因了这些房屋和山民而有了生机与活力。

中寨乡政府就在这莽莽群山中的一个皱褶里,一条两三百米长的街道加上两侧几许刷白的房屋,便成了乡街子,远远望去,满目苍翠中突显出一小块白色,倒像是群山的一块补丁,格外显眼。站在乡政府的院坝里,便能看见山脚下的石花河了,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闪着金光,像是一根烧红了的铁丝,弯弯曲曲地随意丢弃在两山的缝隙间。四周的山生得太夹,总也看不远,沿石花河往上,目光刚一伸出便被对面岩脚村高高的山崖弹了回来,于是让人想起昭通诗人陈衍强的一首诗:家居峡谷的人/打开门也看不远/山就是路,水就是桥/太阳是一只旧电筒/刚从他们的头上晃过/就不亮了……

每逢农历的双日赶集天,便有成群结队漫山遍野的山民从四面高高的山上下来,或背点蔬菜瓜果上街来卖,或买点盐巴肥料,或什么也不卖什么也不买,纯粹图个热闹,拖儿带女一并往街上凑。从山上下来的男人粗犷如山,披羊毛毡褂,穿解放胶鞋,三五一群,七八一伙,或街角、或路边,不管认识与否,席地而坐,打斤苞谷酒,装在大碗或是空的罐头瓶里,美美地呷上一口,用手礼节式的一抹碗边,再传给下一个,这种喝法山里人叫喝转转酒,如此反复,直喝得日头西斜,天昏地暗。烟是劣质烟,一元钱一包的山河秀、金盆景,没有厂家也无地址,但山里人不计较,他们不知道“12315” ,也不晓得维权,他们只认定凡是会冒烟的,除了屋顶上的烟囱,其它的都可以抽。烟虽不好,但态度却极为热情,遇客人总是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直到劣质烟把嘴巴抽麻,苞谷酒把太阳喝偏,才记起家的方向,扯开嗓子吼一路山歌,一双大脚板便把羊肠子山路踩得晃晃悠悠。

山里日头落得早,下午5点过刚吃完晚饭,山顶上便只能见着小半个太阳了,我总喜欢在这个时候,沿着学校后面那条崎岖的乡村公路漫无目的地走,不时有荷锄晚归的村民走到近前来打一声招呼,双手在面前的衣服上搓几下,便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抠出一支,笑眯眯地双手奉上。我喜欢村民们这种太直白的笑,没有一丝掩饰,完全是发自内心,正是这种如大山般质朴、真诚、豪爽的笑,让我每天感动着,让我深深爱上了这片厚重的土地。走进中寨、走进乡村、走进山里人的生活,我才明白,原来庄稼地里没有虚伪、没有阿谀奉承,村民们像对待土地和庄稼一样真诚地对待我们。每逢下乡,村民们杀不起猪也宰不起羊,但他们会在饭桌上为你摆上黄灿灿的苞谷饭、大块的老腊肉、大盆的酸菜红豆汤,会为你端出大碗的廉价苞谷酒,然后一仰脖子,粗犷地喊一声“干” 。

当夜色褪去白日的喧哗,中寨的星空便露出了城市里少有的深邃与宁静。乡村的条件十分简陋,宿舍只有一个套间加一个阳台十来个平方,设施也仅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外面用来办公,里间睡觉,阳台便成了私人独处的空间。种上几盆兰草,在夜色似水、新月如梦的夜晚,将椅子搬至阳台,点燃一根香烟,把玩于手指间,让缭绕的青烟打开久违的记忆,孤独与思念便成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我总爱在这时听一曲名叫《高山流水》的古筝,柔柔地、缓缓地流过灵魂,躁动的心灵开始平静下来,浮躁的心境也慢慢摆脱了俗世的烦忧,变得清晰起来。我关上灯,闭上眼,在朦胧的月光中,在兰花清幽的芬芳中,用一种禅的心境去包容这个俗世,正如浩瀚的星空用他博大的胸怀包容世间的万物。我静坐夜的中央,独享乡村特有的那份宁静、那份深邃、那份从容。

生命中,没有太多长存的记忆。两年以后,我又回归了滇东北高原上这座名叫昭通的城市,在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我总是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支离破碎的眷恋,似月光哗啦啦撒满一地,轻如尘埃的生命,在夜色中虚无缥缈,微不足道。关于中寨的思念,似手中紧握的流沙,在颓然得没有一丝绿意的温柔里,有一种失落、有一种伤感。故作轻松的微笑,却始终抹不去唇边的怆然。不经意间,老想起那个叫中寨的地方,想起一些和中寨有关的人和事……

漏网的特产

文/姜贻斌

我家乡盛产两个特产。

一个是物质的,叫雪峰蜜橘,它名扬四海。

一个是精神的,叫作家。

我对于家乡的作家,是比较熟悉的,但有时候数着、数着,居然还有两三条漏网之鱼,让我非常抱愧的是,立成君就是其中一条。为何?这恐怕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他多年前在努力创作,后来居然放马南山,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已有30年没有创作了。所以,这期间因为写作上的隔断,是比较容易成为漏网之鱼的,因此,也不足为奇。二是他像个潜伏的“特务”,历来低调行走于世,不像某些人善于炒作自己,惟恐失了出头的机会。说实话,我喜欢像他这样低调的朋友。

其实,我和立成君早已到了省城谋生。多年来,我们接触得并不很多,只是偶尔见见面而已。他虽然没有谈起过自己的写作,我却隐隐地感觉到,他身上具有一种文气和激情,而这种文气和激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同时具有的。

所以,那天立成君邀我见面,并读了他好些小说,我不由大吃一惊。心想,这个潜伏的“特务”终于露出了水面,把自己的秘密和盘端了出来。因此,我很为他高兴,他毕竟没有忘记自己的梦想,他终于要把这些作品拿出来了,展现给读者。

一个作家,永远离不开生养他的土地。丰富的乡村生活,以及那些难忘的人事,都会在他的笔端流露出来。所以,仔细读过立成君的作品,我便强烈地感觉到,这些作品散发出浓郁的乡村气息,让我也仿佛回到了那个偏远的故乡。

比如《茶花》,写一个乡村女人的婚姻观。茶花看似喜欢残疾的春山,其实,她自有算盘。她企图凭借春哥救了县委书记的女儿,便要求县委书记给自己安排工作。“我是你哥的妻子,不给我安排工作,我们的日子怎么过?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她对县委书记的女儿说。因此,可以说,茶花对春山的感情,夹杂着极为世俗的成分。当她的愿望没有达到目的时,她便撕开了脉脉温情的那一面,露出了其真实面貌。这个小说构思巧妙,情节峰回路转,将一个乡村女人的灵魂活生生地撕开了。作者的笔端何等犀利,不由让人深思叹息。

在《永远的星星》这篇小说中,作者又勾画出了另一幅情感的景象。女人来到男人家里,目睹了男人的老实和勤劳,她心里似有一丝感动。又由于家里极其困难,她不得不把男人装钱的铁盒偷走了。而最后的结局是,女人出于良心发现,或出于对这个男人的喜欢,她居然又抱着铁盒回来了。“女人满头乱发,立在门口,双手捧着那个铁盒。一见男人便哭泣起来:我不是人,我不该骗你……”哭诉了许多,哭得极伤心。这个令人伤心的故事,却充满了一种美好,让我们明白,人世间毕竟还有真情所在。

《篾匠客》居然描写了一个乡村女篾匠,这很有意思。她因为跟丈夫感情不和,便凭借自己的手艺闯荡江湖,却遇到了好心的胡子。故事便从此展开,其中的曲折令人叹谓。十年后,女篾匠终于又回到了胡子身边。作为一个女人,十年的等待,这是很需要勇气的。结尾尤其让人回味。“这儿难道不是你归宿的地方?”他终于吐出了这句在心里打了几个转的话。她喃喃地说:“我看一眼小龙就走,我看一眼小龙就走。”这个结尾,尤其让人回味不已。这便是作者的高明之处,给读者留下了许多想象的空间。同时,也刻画出了女篾匠那种极其微妙的心理。

总之,纵览立成君的作品,我们便会明白,他骨子里浸透家乡泥土的味道,所以,他笔下才会出现这么多凄婉而动人的故事。他把乡村的痛苦与欢乐,希望与失望,忧郁与笑容,忠诚与背叛,都淋漓尽致地展现给了我们。

因此,我认为他是一个为家乡写作的作家,是一枚地道的特产。

风情浓郁乡村行

文/李拴林

8月底的一天,我乘侄儿的车,直奔岚县。他要去他“泰山大人”家,接他爸和妻儿。沿着高速畅通无阻,仅一个半小时,就来到了目的地——岚县梁家庄乡宁家湾村。

村庄不大,却山青水秀,风光明媚。初秋时节的濛濛细雨,给绿意笼罩的村庄,洒下了无数条亮晶晶、细悠悠的银丝,沁在脸颊,格外清爽宜人,空气,湿润而新鲜,仿佛牛乳一般沁入肺腑。

步入家中,端着主人递上的热茶一阵寒喧后,见女主人拉开风箱做饭,我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多次帮妈妈拉风箱,对此活很有情感。我说:亲家,你歇会儿,我来拉!我往小凳上一坐,左手用力拉开了风箱。呱打,呱打,甩开臂膀把风箱拉;呱打,呱打,仿佛和我拉知心话;呱打,呱打,锅里开水卷浪花;呱打,呱打,饭菜浓郁香溢满家!

边拉边看,只见那灶里的火苗儿摇摇晃晃,闪闪烁烁,耀眼火红,上下窜动。时而像星星时没时现,时而像金蛇跳动狂舞,时而像红绸活跃飘动,时而像晚霞把天际映红。

不一会儿,我左臂发麻酸困,右手拉!一股热气腾腾、浓郁重厚的香味直穿鼻孔,是玉米煮熟的新鲜香味。我连连吮吸着这弥香的空气,连声说:好香呵!这股诱人的浓香味,很快就弥漫了整个窑洞,给人一种纯美的享受。新鲜的玉米煮熟了,主人用农村老艺人编织的笊篱,把一穗穗白生生、黄橙橙的玉米捞起来,玉米不仅香味四溢,而且圆滚滚,惹人爱!接着,主人改用筷子夹,是一株株毛豆紧缀、散着豆气、滴着水珠的嫩毛豆架。真叫个稀罕呵,几十年都没有吃过这刚从地里摘回、煮熟的新鲜货了。这久违了的“老朋友”,真好!

厚道实在的亲家老刘,见我嚼得额头冒汗,他说:“亲家,一会儿还有莜面鱼鱼炖土豆、豆角呢!”我连连点头。又过一会儿,女主人给我盛了满满一碗,坐在热乎乎的土炕头,莜面鱼鱼端在手,倒一股酸香的老陈醋,夹几筷青青的香莱叶,哈哈!大快朵颐,香绵酥软,真可口!

饭后,盘着双腿,喝着热茶,和亲家继续拉呱。我告他:“亲家,今天我来岚县家中,不仅加深了亲情,更拉了几十年来未拉过的风箱,还让我大饱口福,吃到了格外新鲜的可口农家饭莱。真是:岚县行,收获丰。”

憨厚的亲家老刘说:“是咧。”

蝉在树梢唤夏来

文/陈树庆

在乡村里,最先体现夏日到来的物事,便是那越来越嘹亮,越来越繁乱的蝉鸣。

蝉是夏日的代言者。燥热的夏日,唯有阵阵蝉鸣,给夏平添了乐趣和色彩。在儿时的乡村,每当夏日来临,听到蝉的鸣叫,于是与伙伴们一起去捕蝉,把麦子放到嘴里,嚼细了再用水冲洗掉麦皮,剩下的面筋就可以用来粘蝉。将这东西粘在竹竿的一头,手攥着竹杆的另一端,屏住呼吸,看准目标,慢慢地将竿头靠近蝉儿,然后就是蝉儿的挣扎,心头则是捕获的喜悦和满足。

乡村的夏日单调烦闷,多半是沉浸在静谧之中,没有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唯有蝉声,带来意想不到的欢快和爽意。优美、动听的蝉鸣拉开了夏日的演唱帷幕。蝉鸣此起彼伏,汇成了一首和谐生动的夏日交响曲,没有指挥,也不用指挥,只要一声清脆悠长的蝉鸣,数百只,甚至数千只蝉就跟着一起鸣叫起来。清冽的声音,由近及远,时高时低,此起彼伏,或嘹亮激越,热烈奔放;或抑扬顿挫婉转;或低吟缠绵缱绻,在盛夏的枝头传动,在盛夏的阳光里行走,它们踏着季节的节奏,用原创的发音表达着最美好的时光。

“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夕阳透射进炊烟飘渺的村庄,吃过晚饭的村人,摇着蒲扇在村子大树下乘凉,树尖上有蝉儿在浅唱低吟,此时的蝉鸣声不同于烈日炎炎下的嘶鸣高亢,但比白天更多了几分缥缈和诗意,显示出了一种特别的意蕴。作家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所描写的那样:“简直像是家家户户都养在家里的家虫。”夏日的乡村是蝉的世界,在农家房前屋后,桃树、梨树、槐树及葡萄树上,透过枝枝桠桠的罅隙间,随处可看到蝉儿们油亮黝黑的身影,并可随时听到它们炽烈的鸣叫声。在我的记忆中,始终认为蝉是一种颇有恒心和毅力的昆虫,蝉鸣更是一种对生命的热情歌唱,它们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奏乐着,少数顽强者更是一直坚持到深夜,它们似乎是想要吵醒乡村的耳朵,向人们炫耀自己稍瞬既逝的青春和生命。

儿时生活在乡村,是在一年年的蝉鸣声中长大的。当夏季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正是蝉鸣最热闹的时候,居住的房子后面,有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拿把蒲扇,搬张竹床,躲在小树林里避暑消夏。抬头望去,阳光透过层叠的叶子倾泻下来,每片叶子都流露出阳光的痕迹。蝉鸣忽远忽近,忽有忽无,忽大忽小,配合之巧,和声之美,可谓天籁之音,令人心旷神怡。有时正在心烦,或是扰了好梦,于是就地捡一石子,朝树梢上的密丛中扔去,只听鸣叫戛然而止,间或有一两声拖长了的嘶鸣没入阳光之中,渺无踪影地栖落它枝。蝉鸣依然,头顶又是歌声猝起,像一场声音的接力,其气势之壮。在此起彼伏的蝉声中,蔬菜开花、瓜果飘香,乡村的一切祥和而恬静。

居住的小城,蝉真是太少了,几乎是少得可怜。没有乡村那种大合唱的阵势。偶尔几声断断续续的叫声,显得是那样的有气无力,就像是蚊子在耳边鸣叫。不知为什么,一种淡淡的失落感油然而生,蝉鸣已经成了一种追求和渴望,不时在脑海闪现儿时捉蝉的情景,心情便开始兴奋起来。也许伴着蝉鸣的童年,成了我记忆深处无法抹去的风景,给我的生活增添了无尽的希望和快乐。

枣花

文/喀什噶尔胡杨

空气中弥漫着是满满的、淡淡的、清香的枣花的味儿,穿过窗户,飘进了屋里,让住村的小屋一下沾上了许多她的味儿。在这个季节中,她有些张扬,让你无法拒决,而她的多情又是那样的沁人心扉。

走进乡村,这清香的味儿,就伴随着你,让你迷恋,让你似乎进入了一个香粉调和的世界中。这清香味儿,盖过的泥土的味儿,压过春来大地一片杏花、桃花的味儿,深沉而任性地散发着。

乡村的枣树随处可见,农舍屋后、田头路边,那枣香的味儿,也就从四处弥撒开来,那淡黄色的枣花,玲珑而雅致,含蓄而腼腆,轻柔地飘落到枣树的周围,她不象杨树花那样的轻狂,更不象蒹葭花那样随意。清风过后,飘落到远方,带着她的清香,带着她素有的素质来了,又去了。无人知道他的归宿,可是在她归宿的最后一刻,她没有忘记释放出自身最后的那点引以为骄傲清香。

空气中似乎早已等待着,这清香的出现,赖着性子地等待着她的到来,清风徐徐也好,或是浓云笼罩也罢;沙尘雾霾也好,或是细雨朦朦也罢;是娇阳似火也好,或是月明星稀也罢,这清香都会如期而止。大地神灵知道她的到来,早以心有灵犀地让乡村的屋舍、田野、溪水、沙漠、戈壁一起迎接着她的到来,乡村的村民都沾上了她的清香,受到了她的青睐。她不争春、她不夺夏,寂静、默默地绽放着她的美丽,传播着她的清香,一丝丝、一缕缕、一阵阵。

这时的蜂儿,是最为忙碌的时节,不停地打扰着怒放的枣花。一团团,一簇簇的淡黄色的枣花,小小的,小到了细碎,小到了卑微,可她却是“招蜂引蝶”的高手。

清香雅致的枣花,不如桃花的芳艳,不如杏花的茂美,不如梨花的靓丽,更不如石榴花的焰红,她以自身的玲珑、淡雅,绽放到极致;她以自身深沉、卑微,奉献到极致。秋天,那一颗颗或淡红或黄红的沙枣,在夕阳的枝头上沉甸甸的,在微风的枝头中颤动着。总让人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不觉想起少年上学时,走过农家田舍时,掬一束枣花枝,放到家中瓶中,让那香气四溢的枣花,在我眼前,慢慢弥散着。夜晚的梦里,总想留住她那弥漫的清香。留住她舍弃繁华、默默做实的身影。

那久违的香味,似乎被城市高楼与奢华阻断,被霓红灯与浮华的外人的香精代替,其实当你走出去,接近自然时,一切都如旧日的梦,可是却是一个不能下载复印的梦。

不觉想起 宋代王溥的诗句“枣花至小能结实,桑叶虽微可作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竟空枝”。

想起"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成”的诗句。

枣花没有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之美,她在世人的眼里再普通过,可能有些人看她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与生命,但是她那一朵朵微小的花朵,只要不受到大自然侵害,都能结出累累的果实。

世上,还有如此“卑微”的花吗?

虫吟是一串乡村的露珠

文/张浩宗

那天,我正从书橱里捧出一本书,静静地读着。倏忽间,一只虫儿若有若无地吟唱在某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开始时有些零星、柔弱、慌乱、胆怯,仿佛试探似的,慢慢地,见周围没有动静,虫儿的胆就大了起来,叫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凉,越来越响亮,如一串露珠泼洒在我的心间,我的胸怀顿时兜满一片晶莹的透亮和澄澈。

我知道,那是一只鸣叫的蟋蟀,本该在乡间野地尽情地歌唱,这会儿,它却跳到我的书房里,与我隔着一本书、一张桌子、一帘窗纱的距离,断断续续、高高低低地鸣叫着,优哉游哉,东一声,西一声,短一声,长一声,如一位清秀的乡间女子,举一柄伞儿,一边拾蘑菇,一边唱山歌,那种惬意、散漫和悠闲,一下子就将我领进了从前的乡村,指给我一湾迷人的青草地,听牧童短笛横吹,看牛羊追逐嬉戏,更远的地方,一架架大山的山坳间,是触摸不透的浮荡着的层层绿雾……

我没有打扰这只虫儿,更没有想去捉住它,找到它藏身的地方,我生怕惊吓了它似的,只是轻手轻脚地放下书,独自坐在凳子上,听它的清唱,它的鸣吟,它的呢喃,它的叽咕和呓语,让萦怀的露珠清洗我远离了的、久违的乡情。

蛰居小城多少年了,这一刻,沿着蟋蟀鸣唱的音韵,我仿佛走过故乡的田埂,回到了昔日的乡下。

田园,古井,村落,凉桥,飞鸟,鸡鸭,篱笆,老树,田埂……次第走入我的视野。我和一群孩子融进乡村的黄昏,小心翼翼地追撵着时紧时松、如雨如织的蟋蟀的鸣音,全然不去顾及还在山间野放的牛羊,更不会去搭理大人吼唤将牛羊撵进圈舍的叮嘱,我们只是亦步亦趋、蹑手蹑脚地向一片响声靠近,就在轻巧的脚步刚要迈至一丛草梗时,虫声立马止息了,我们又屏住呼吸,踮起脚尖,用更轻的身姿一点点慢移,挪往前面的几声虫鸣,可刚要丫开双手躬身捧捉,枝桠间几回摇晃,虫儿不知又蹦跳到了何地,仿佛捉迷藏似的,眨眼间便消失得无踪无影,而在另一个远处,又飞翔出了更为密集的吱吱欢叫的音符。

如同竹篮舀水,我们打捞的,是一个无奈的黄昏和一篮湿漉漉的怅惘和失落。

可是,我们终是要想法捉住它的。那天,母亲用一把镰刀在一片坡地上割草,草一片片浅下去,散发出了土地湿润润的气息。我看见几只亮晶晶的蟋蟀在浅草间蹦跳,一蹬足就消失了,但只要眼疾手快,它逃离的踪影终是快不过眼尖的孩童的。小伙伴们闻讯赶来,我们循着虫儿的蹦跶声快速出击,竟一抓一个准呢,十来个孩子不出半个时辰就将捕获的蟋蟀装了满满一篓子。

夏季的夜晚,无月的村庄温馨而静远,幽蓝的夜空繁星点点,我和小伙伴们一起,悄悄梭进草丛中,竟轻易地就捉到了第一只萤火虫。大人告诉我们,为交配繁殖,雌虫喜欢在草地表面活动,我们捉到的应该是一只雌性萤火虫。捉到第一只后,用透明的玻璃瓶子装起来,拿在手中,可以吸引其它异性萤火虫。虫儿们纷纷向玻璃瓶靠拢,孩子们你一手,我一手,很快就捉够了一玻璃瓶。我们把瓶子带回家里,怕萤火虫不能呼吸,就将瓶盖用针尖钻出十多个针眼,然后将瓶子放在窗台上,瓶子里盈盈的萤火虫闪闪发光,把整个屋子都映照得明明亮亮。之后,我们再把装着蟋蟀的篓子放在另一个窗台上,与萤火虫瓶子隔屋对望。

到了深夜,孩子们躲在窗外,看萤火满屋,听蟋蟀叽叽,那份情趣,那份痴迷,那份童真一直躲藏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仿佛就在昨天。

可到了第二天,父亲说,玩玩可以,但你们必须放生。在父亲的严厉责备下,我们很不情愿地将一篓蟋蟀和一瓶萤火虫全都放归了……

多少年过去了,我离乡村越来越远。可此时,置身小城的喧嚣和纷繁,身旁却有清澈婉转的虫鸣相伴,我好像走在乡间的小径上,似若看到了曾经的炊烟、茅屋、溪流和草垛。

蟋蟀这虫儿吟一串乡村的露珠,将我的乡音打湿,把我的童心润亮,让我的怀念发芽,给我孤寂、落寞、枯燥的日子送来一声声来自村庄的关怀和问候。

我以为我曾经的乡村已然丢失了,其实她依旧还在,如同故乡不变的清山绿水、轻烟落霞和无边净土。

远去的旧物

文/卢永

一些旧物,比如老屋、水井、石碾,甚至一个陶罐,一盏油灯,一只陀螺,于乡村而言,都是乡村忠实的守护者,而它们本身也承载着一段记忆,像是乡村历史变迁的见证者。只是,如今的乡村,旧物越来越少,甚至有很多旧物早已不见了踪影,乡村似乎也在一夜之间光鲜了起来。

记忆中的乡村有很多老屋。它们零星地散布在村庄的各个角落,几乎一个模样。比如土坯砌成的土墙,茅草屋顶。因为风雨的侵蚀,墙面很多地方的墙皮脱落了,可老屋如同村里的老人一般,虽然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可每一道皱纹里都装满了温情的笑容。老屋像是一个存储器,里面有爷爷、奶奶、父辈们的气息,屋内的摆设,家家户户也几近相同。几张木床、一张木制饭桌、一口盛水的水缸、几顶草帽、屋角用苇席圈起的粮食等物,简单却不失温馨。高中时,我去县城读书,一个多月才回家一次,因为对县城生活的不习惯,我吃够了苦。可说不清为什么,只要一回到家,进了老屋,立即就有了精气神,仿佛瘪了气的气球,重新灌满了气体。

老屋外的墙角处,常年摆放着一盘圆滚滚的大石碾和两个合在一起的石磨。平日里石碾几无用处,但每到农忙时,石碾就派上了大用场。成熟的麦子,收割后拉到麦场上去晒,日头越是毒时,就越得用石碾来回地碾压,把麦粒从麦秆上脱离出来。记得有一年,因为家里的黄牛生病,父亲不得不带着哥哥和我,轮换拉石碾,待到把麦粒碾压出来后,我才发觉,我的两个肩头都勒出了血。乡村没有什么丰盛的美味佳肴,可能干的母亲却总能变着花样,让全家人吃上可口的饭菜。母亲时常会把大豆浸泡后,放入院内的石磨中,来回地转动、碾挤,不一会儿,大豆就会变成浓稠的豆浆来。不管是加热后直接饮用,还是用豆浆做豆饼,都极其美味。

那时,乡村的土地虽然贫瘠,可孩子们却并不缺少玩的物件。对男孩子来说,陀螺就是最好的玩具之一。乡村到处都是树木,从树上折下一段枝干,砍成一个圆锥形,再将圆锥顶部磨得圆溜溜,一个陀螺就算做成了。找来小拇指粗细的木棍儿,上面拴上布条,用力地抽打陀螺,陀螺便旋转起来。而更为刺激的是,小伙伴们将自己的陀螺与他人的陀螺相互撞击,被撞倒的便认输,往往为了一场输赢,互相争得面红耳赤,却乐在其中。乡村的冬日,极为寒冷,教室内没有取暖设备,下课后,抽一会陀螺,便成了孩子们热身的好办法。

记忆中,最温情的老物件当数一盏油灯。小时候,白日里大人们为了生存在土地里不停地劳作,很少有闲空照料孩子。只有到了晚上,一家人才会聚到一块儿,此时,一家人围坐在老屋内昏黄的油灯下,不论是说着农事还是家长里短地聊天,抑或吃着热气腾腾的粥饭,那温馨的画面总让人难以忘怀。

如今,乡村的老屋几近不见了,油灯消失了,村人们围在老井边,一边说笑一边洗衣、摘菜的场景也远去了,石碾、陀螺,儿时的小人书、露天电影……都已成了遥远的记忆。而今的一切,也由原来的简单缓慢,变得飞快。可不管岁月如何更迭,每个人的内心,终会留有一片梦回之地,总会有一些旧物,让我们去追忆。这是岁月留给我们对旧时光不舍的见证。

乡村记忆…

文/彩虹天

回忆往事,时常在安静的时刻到来。仿佛这是一个固定的模式,打开它,如同电脑开机的程序一般,永远都是雷同的。它每天重复,雷同,可尽管如此,我们却无法将之厌恶和抛弃。它流动在我们的指尖,侵透到我们的血液里,在灵魂深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我记得小时候的天空总是蓝的,天边永远呈现着那道迷人的霞光,将孩童的面孔映染。我看到小时候的我,打着赤脚在田埂上飞跑,零乱而细小的麻花辫在风中飞舞,欢愉的笑声在田野回荡。一望无际的庄稼,生长着绿油油的植物。许多的房屋,是泥土墙壁,屋顶铺满黑色的瓦砾,常年长出苔藓和细小物种。下雪的时候,屋顶被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檐下垂挂着晶莹剔透的锥形冰柱。身材高大的男人伸手就能摘到冰柱,送给孩子们玩耍。没有大人在家,孩子们将冰柱放在火炉里烤化,屋内的土地湿润了,腾起白色烟雾。隔壁邻里,相处融洽。大家皆是亲戚,共有祖先。东家的姑娘嫁到西家来,南边的小伙娶了北边的姑娘,亲上加亲,家族的队伍不断壮大。住在村子里的人,即使不是同姓氏的,怎么扯也能扯出点亲戚关系来。

村口是一条叫做夹河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河边种植着梧桐。夏天的时候,梧桐树上长出蚌壳形状的东西,里面结满像豌豆一样的小果实,鲜嫩而甜润。放进锅里炒熟了吃,坚硬而清香,嗑出瓜子的味道。村南边,有一片树林,枝叶浓密生长,树荫底下可以纳凉。若是夜间下了暴雨,第二日清晨,林间的草地上会长出许多的细嫩蘑菇,像一个个金黄的小伞,潮湿,可爱。几个小孩提了篮子去林子里采蘑菇,要不了一会,就可以采摘一小捧蘑菇了。提着篮子,欢愉地回了家,将那些蘑菇交给母亲,午餐便是蘑菇蛋花汤了。汤里倒一点猪油,蛋花在水中漂浮,蘑菇的味道鲜美可口,可以吃上一大碗米饭。

这是我对于乡村的绿色记忆,在幼年的时代,母亲在那个乡村教书。白日的乡村,宁静而温和,美丽而灿烂。但夜晚就不同了,它的幽暗里透着恐怖,平静里浸着罪恶。白昼和黑夜有着天壤之别,使你无法想象那种差别,会生存在同一地方。

我记得乡村的夜晚,无数的房屋在黑暗中,闪烁着昏暗的光芒,显得诡异和神秘。那条清澈的河流,在夜晚的时候,不再像白日静谧祥和,它放射着幽蓝和冷漠的光,恐怖无比。母亲从不敢走夜路,倘若有要事要办,必定叫上几个男性村民一同前行。因为每当天黑下来的时候,河边便会坐着一个鬼魅,那铜铃般的双眼,像两盏昏暗闪烁的灯泡,照射出夜晚的行人。行人看到他身披麻袋,头发肮脏而蓬乱,还有那恐怖的灯泡眼,行人望而却步,往回走。若来人是男性,或几个人,鬼魅是不予理会的。是单独的女性,她就不会那么幸运了。那肮脏的魔爪伸向了她,在黑暗的河边,将她的衣服瞬间撕破,肆意糟蹋和摧残。在那些年里,丑恶的鬼魅到底袭击了多少妇女,无知的村民们还以为他真的是一个死去的色鬼,在河边寻找发泄,以此慰藉活着的兽欲。村民是愚昧的,他们害怕鬼魅,因为鬼魅的到来总是凶残成性,带来灾祸。因此,没有谁敢去招惹他,更没有人敢拿起武器与他对抗了,哪怕他并没有袭击和谋害一个男性。许多年后,那个鬼魅被纠上了法庭。原来,他是外村的一个光棍汉,并非人们述说的“色鬼”。最终,他难逃法律的制裁。村民们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当年的懦弱和迷信,不知让多少女子枉丢了贞操与性命了。

村子西头,有一户人家,一天他的儿子死去了,听说是得了肝癌。我跑去他家看,看到许多人站在狭窄的堂屋里流泪。那个死去的年轻人被挪到了地上平躺,骨瘦如柴,面无血色。他的母亲痛苦地瘫软在他的身边,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痛心疾首。年轻人双目紧闭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一般。他是多么专注于睡眠啊,此时谁都叫不醒他。我第一次见到死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和睡眠有着莫大的关联。在此后的许多年里,我总是觉得死去和睡着的概念是一样的。因此,我总在即将进入睡眠状态的时候,害怕自己会死去。然而,当我第二天清晨,睁开双眼,看到窗户上的露水,听到小鸟的叫声,我对于自己还活着的现象是多么地惊喜啊!

这是我对于乡村的所有记忆了。三岁那年,母亲回到了城市,与那个乡村断绝了一切来往。我最初的记忆,刻画在那个乡村,尽管那时还很小,但记忆仍是清晰的。我时常在我的回忆之中漫游于乡村的广阔田野,游荡于白昼的宁静河流。成年后,我遇到了现在的先生,他便是来自于那个乡村。我时常纠缠他,要他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事实上,我们有着共同的乡村记忆。我相信或多或少的,会在那个乡村,曾经遇到过他。只是那时他与我一样小,我们彼此不认识,是陌生的孩童。十多年后,我遇到了他,在那个乡村居住过的人,便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和激动。于是,我们总在一起回望小的时候。在这里,我们找到了彼此共有的话题,在记忆深处的地方,在灵魂到达的彼岸,我们都有着如此深刻和相同的印记。

那些属于幼年的灰色记忆,随着时光的流逝,已变得暗淡无光,不再有过多的情感投入,它仅仅是记忆这么简单了。反倒是那些美好的事物,总是在回首的时刻,让人心动,让人难以释怀。它的唯美和纯真,足够让我们花费一生的精力去追忆和摸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