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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萝卜的文章

2023/01/30经典文章

关于萝卜的文章(精选11篇)

水合苞

文/杨天斌

水合苞

水合苞是山涧沟渠边最繁盛的植物,喜阴湿、怕见光,它的叶片肥大,茎秆低矮粗壮,每到打春前后开花,根系上发出嫩红色的芽苞,可入药,俗名“灯花”,有句社火歌词唱得好,“正月里看灯花打头开”,意思是冬去春来,“灯花”是第一枝迎春花。

记得小时候曾和小伙伴们成群结队去挖“灯花”,回来晒干后,出售给药店,换回上学的铅笔、本子,也算是我们那时的正经营生。稍大点对它的印象全回到那蒲扇一般的叶片上,每每在田里劳作得疲累口渴时,便跳下地坎,跑到沟渠边,摘一片水合苞叶子,交叠起来,形成一个漏斗状,在凉水泉中舀水喝,要知道有这种植物的地方,常常有山泉溢出。有时候出太阳,我们会把一片水合苞叶子倒顶在头上,充做草帽,以遮挡阳光,很管用的。肥厚的叶片过滤着阳光,贴在头顶上凉凉的,带给人一片舒适和惬意。关于水合苞,这大概就是我从小到大对它保留的全部记忆了。

莱菔子

见过萝卜开花很早,知道莱菔子药名却很迟。父亲曾在靠近水渠的自留地里种过萝卜。他先是把垄行上长到一把能握住的萝卜苗挑一些精壮的拔出来,放在地埂边晾晒,在不阴不阳的日光里,晒两三个钟点,萝卜缨子就蔫了,然后又重新栽到地里,重起垄行,在垄沟里灌足水,萝卜就又重新缓过气来。四五天的工夫,萝卜便抽薹生秆,结蕾开花了。

萝卜的花有白有紫,色调淡雅单一,也没有浓浓的香味,看着不怎么吸引人,但却是蝴蝶、蜜蜂们的最爱,惹得这些小生灵整天绕着它飞舞,一会停在白花上,一会又落在紫花上,就像贪食的顽童面对一大堆食品,拿起这个,放下那个,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萝卜开花很是谨慎,羞涩腼腆像个小姑娘,点点蕾苞,试探着打开,上午开几朵,下午开几朵,次第开放。那枝头上一嘟噜一嘟噜的花铃,凑成一簇,开与不开全由温度和养分说了算,全然不顾你的情绪。

萝卜的花开败了,就开始结籽,熟透的籽儿有红有黑,待到它的茎秆由绿转黄,就到了收获期。这些红黑相间的籽,有的做了种子叫萝卜籽,有的则换一个雅名进入药店,就称莱菔子,属于消导类药,据说有理气开胃之功效。

酒芯瓶

酒芯瓶,是一种草,长长的茎秆修长优美,喜欢长在贫瘠的山坡上,许是养分不足的缘故,它的叶片细瘦单薄,茎秆顶端,开一种形似酒瓶的蓝花,却有一个长长的瓶嘴,含在口中猛吸一口,有一股甜津津的味道入喉,外带一股浓浓的酒味,其花颜色浓烈,蓝得纯正,即使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在茂密的草丛中一下子发现它,故而又被取名叫“蓝美人”。

童年时和伙伴们相约在坡上拔草,最喜欢这种植物,争相摘下它的花朵,吮吸那带酒味的汁液。酒芯瓶刚钻出土层时,是一种野菜,可生食,也可炒熟吃,味道鲜甜,如果与野蘑菇同烩,味极佳。在食物匮乏的年代,它曾一度成为餐桌上的主打食品。若干年后,在一酒店餐桌上偶遇,被命名为“酒芯菜”,身价不菲,广而告之曰,产自“南美”,让人一下对这菜族新贵产生质疑。

大雪

文/子薇

节气走到大雪这里,日子就慢下来了,成熟的谷物已经颗粒归仓,秋播的作物,兀自地在土地里酝酿生长。

牛不会再冷不丁地挨上人们突然甩起的一记鞭子,性子憨下来的它,自在悠然地啃着坡地上的草。看够了景、喝够了风的我,牵起缰绳,赶到村口时,牛不管不顾地径直拉起了粪,身边没有稻草,只好用手一掌一掌地抟起,贴于墙上,干了,揭下来,烧灶,简直赛过柴草。说起来,鲜花插于牛粪上,其实,牛粪得天独厚地有着其它畜粪所阙如的青草的芬芳。

蓄势待发的麦子油菜们期待着一场雪的拥抱,不过,也不急,冬天还长,总会有一场雪,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夜晚,在我们睡得香甜的时分,飘然来临;萝卜白菜们翘首以盼,被雪滋养过的它们,对人们的厨艺不再有任何要求,哪怕是生手,哪怕是第一次走入厨房,也能够把萝卜白菜们烧得品相端庄,吃进嘴里,甜丝丝的可口,滋味绵长。

与孩童比肩高的大缸里腌着白菜,男人空闲时,一双大脚站上去,来来回回地踩,最后总不忘拿大青石压上;大坛子里腌着萝卜,女人趁着烧菜纳鞋底的空当,拿棒槌一下一下地往里压,回味了,掏出一把,拿菜籽油炒上,爽口的嘎嘣脆响。待来年,酥烂的腌萝卜,盛出一碗,放水大椒,锅上蒸了,雪白的米饭,可以扒下三大碗。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将大盐加桂皮、八角、花椒等入锅炒熟凉透后,往打浪干净的鸡鸭鱼肉上涂抹均匀,放进缸内,用石头压住,隔两天,为它们翻翻身,如此这般,腌上个把月,便可以把它们从缸里打捞上来,挂在太阳底下晾晒。红红火火的日子,就这般光华灿烂、浓墨重彩地铺陈开来,日子亮起来,我们的心跟着暖起来。

清晨,在我尚且没有从睡梦里清醒过来的时候,母亲等待灶膛里熬煮一大锅稀饭的最后一把火苗熄灭,迎着第一缕晨曦,用棒槌敲碎池塘里厚厚的冰层,清洗全家更换下来的衣裳、鞋袜,还有彻夜温暖我们身体的被单。洗好衣被赶回家的母亲,从稀饭里盛出一碗米汤,兑些清水,把清洗干净的衣被放进去,再拿出来拧安,晒在热乎的太阳下。那些贴紧我幼小身体的衣服和被子,干净,挺刮,我的睡眠,因了这些加入米汤元素的裁剪各异的棉布,而分外地踏实美好。

早餐的稀饭锅里,会有馍般大的芝麻白糖心的汤圆,或者萝卜白菜心的炒麦粉粑。冬日,宜吃糯米食,它是暖性的,糯米蒸熟晒干炒制的香喷喷的炒米,拿鸡汤泡上,上好的调养身子的补品。最高兴的是,父亲每隔两周或三周从几十里外的汤沟中学归来时,母亲会在火锅里放上自制的豆腐、菜籽油煎炸出来的山芋粉粑粑,偶尔火锅里还会加上浓香馥郁的肉和骨头,那是全家人最奢华的大餐。腊货,白天黑夜地悬挂于房檐下屋梁上,我们冷不丁地瞅上一眼,便可以再吃下一大碗饭。

白日一天一天地短下去,我们这些孩子白日里除了上学,帮着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摘菜、洗碗、烧火、喂猪、喂鸡之类的家务活,有时,也会趁着母亲在地里、菜园里忙乎得管不着我们时,三五成群地斗鸡、跳田、踢毽子、跳绳子,一不小心,恼了,便不疼不痒地吵嘴、打架。一些胆量颇大的或大或小的孩子们,他们还有更好的娱乐方式,踩着高跷,盛气凌人地在池塘里厚如砖头般的冰层上行走,我只能眼巴巴地观赏着羡慕着,任由他们怎样地诱惑,也断然不敢“越雷池”半步。和我一起观赏踩高跷的,还有三三两两吊着只黄烟袋的老爹爹、双手拢进袖筒里的老奶奶,他们历经风雨沧桑的眼睛眯缝着,脸上的笑纹绽放如菊花。

水也在做减法,它是于不知不觉间被风干的,江河湖海里的水一寸一寸地缩下去,我们的皮肤总是没完没了地缺水,唯有鼻涕匪夷所思地多起来,一不留神便不自觉地淌下来,年幼的孩子全无美丑概念,拿袖子一擦,或者干脆伸出舌头去舔,竟至嘴唇周围的皮肤赤红皲裂,疼得哇地张大嘴巴哭起来,粗心的大人这才惊觉。

夜晚,母亲去村里的一户人家打纸牌,雪从空中婀娜多姿地落下来,我和弟弟手搀着手,去找她。大雪苍茫,万籁俱寂,世界是银色的,显得富丽辉煌,草房、瓦屋披上了洁净华丽的盛装。到了人家门口,手一推,门就开了。堂屋正中,一张方桌,四个妇女围坐着,怀里各揣着一只火球,上面搭着一块棉垫,煤油灯蚕豆般大的火苗透过玻璃罩辉映出来,很温暖,很漂亮,如果再往美里说,它简直闪耀着赏心悦目的艺术光芒了。母亲打牌的兴致正高,我和弟弟又手搀着手地往家走,雪兀自落得纷纷扬扬,几声狗吠,在雪夜里听起来,是那种华丽的富于质感的声响。天地,村庄,一派澄澈通透的明亮。

冬的步伐持重沉稳,寒风从北边刮过来,很是凛冽,力量在骨子里,带着北国的沙尘气质。又一场雪落下来,这场雪很懂得调节自己的体力,落一会,停一会。穿着厚厚棉袄的我们,堆雪人,打雪仗,一个个的脸冻得红彤彤的,而我则更甚,被冻成了一只紫茄子。

香樟树的香芬,清冽,也彪悍,带着强势入侵者的霸气,呼啸着,直逼人心。从一场雪里跋涉过来的香樟树,其气场更是飞扬到了一个比平日更高的高度,简直要冲入云霄了。

在大雪的节气里,在凛冽的寒意里,每一个人都似一株蓬勃昂扬的树,往上生长,在尘世间飞扬——来自身体上的,来自内心世界的,来自精神与灵魂的高度的,以一副一副能够被看见或者看不见的姿态。

渍菜

文/马未都

家庭渍菜是过去老百姓节省过日子最常见的方法,每当一入秋,各家各户就有意无意地准备渍菜,北京俗语叫腌咸菜。北京的腌咸菜与东北的渍酸菜不同,能成为渍菜原料的仅有雪里蕻、白萝卜和芥菜头。其实芥菜头与雪里蕻同属,只不过芥菜头吃根茎,雪里蕻吃茎叶而已;至于白萝卜本可以生吃凉拌热炒炖煮熬汤,但都不如腌制的入味,尤其刚刚腌好的白萝卜,咬一口嘎崩脆,咸辣开胃。

腌萝卜的优点是具有情节。先挑好大根的白萝卜,长如胳膊,俗称象牙白,洗净切条晾晒,半干发蔫时入瓮,边撒盐边撒辣椒面,母亲有时还要小资地放些糖,然后封口等待半月,心急时一周十天亦可,待启封取出香辣干脆的萝卜条时,装盘白里有红,我有时白嘴可以吃上一盘,辣得喝上几杯凉白开才能了事。

雪里蕻则是另一副天地。入秋时节,一卡车雪里蕻装得如小山般地拉到空场卸下,扒成大堆上秤。那时家家买一大堆,回来洗净泥土择去枯叶,晾干之后层层码在缸内,边码边撒盐,最后在上面放块大鹅卵石,看着它一天天瘪下去,渍出的水一天天浸上来,最终石头没入水中,雪里蕻就腌好了。

辣椒炒雪里蕻就饭就粥就面就馒头都好吃,至今早餐我仍对雪里蕻情有独钟,雪里蕻和芥菜独特香气是其他蔬菜无法替代的,它作为小菜总是会抢大菜的风头,而且可以以少胜多。少年的时候,多少次回到家热一个馒头,夹上满满的辣椒炒雪里蕻,往往吃完一个再夹一个,什么人间至味,此时此刻也不过如此。直到中年之后每每大吃大喝之时,我总是怀念这些辣萝卜条,炒雪里蕻,还有芥菜腌的黑而绵软的酱疙瘩和浅棕生脆的咸疙瘩。

母亲腌冬菜

文/董国宾

进入冬季,母亲是要腌冬菜的。那时冬日的乡村安闲,日子也简朴,漫长的冬日里,母亲腌的冬菜几乎成了餐桌上的主菜,浅浅的一小碟,却也能把日子过得有点滋味。

打记事时起,母亲就是一位做腌菜的高手。春夏之交,母亲开始腌芥菜。芦花白时,就惦记着腌冬菜。冬凉一开始漫过来,母亲就忙开了。

母亲开始腌雪菜,这是每个冬天都少不了的。母亲系上蓝布围裙,带上白布袖套,将晾晒缩水后的雪菜洗净,挤干水,然后切碎。切刀亮晃晃的,是父亲试先磨好的。父亲是磨刀的好手,但切菜这细活远不及母亲。母亲很是利落又轻松地把雪菜切成了均匀的小细段,等一筐又一筐雪菜都切好后,最后的环节便是腌雪菜。腌雪菜母亲操作得很娴熟,把切好的雪菜一层又一层放进大坛子里,加上合适的调料,只是最下面一层不必放盐。这些步骤都完成了,便将大坛子置于阴凉通风处,等上一段时间,雪菜完全入了味,便盛出一点来,喝一口粥,夹一筷小腌菜,一下子就觉得嘴巴有滋味了。

母亲腌制的萝卜条,那可堪称一绝。她把洗干净的萝卜切成条,晾晒到八九成干,放进大木盆里,加入食盐和捣碎的干辣椒皮,一个劲地揉,直到把萝卜条揉得软绵绵的,然后放进坛子里。母亲一层层放入萝卜条,每一层压紧实,装满后盖上坛盖,上面放一块小石头。母亲腌的萝卜条口感好,辣香辣香的,邻居常要一些带回家。我们家的餐桌上,粗茶淡饭里也便有了适口的冬腌菜。

腌雪菜、腌萝卜条、腌白菜,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腌菜。母亲除了把这些菜腌好,还会腌上一点大蒜和洋姜,变着法儿把日子过出味道来。洋姜是稀缺的东西,腌好的洋姜,小孩子最喜吃,香香脆脆的,真解馋。可我们那很少种洋姜,日子都过得紧巴,没谁舍得花钱去买,母亲就在屋后的墙根处,开垦出一小片菜地来,专门种洋姜,等收获了,就留着在冬天做腌菜。冬天有了腌洋姜,母亲会调剂着捞出几块给我们吃,这个时候我的小嘴巴会觉得特香甜,我们家的日子也增添了趣味和色彩。

时光飞逝,走远的日子埋在了记忆里,但冬菜却没阻隔在乡下。新生活中,母亲还会从乡下带一些冬腌菜过来,母亲说,再尝尝娘亲手腌的冬菜,尝尝味道和以前有啥不一样。

生产队挖胡萝卜

文/赵理章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生产队每年要种十几亩地胡萝卜。那时还是缺吃少穿的年代,胡萝卜既可以给人充饥,又是猪、牛冬季时的青饲料,特别是生产队还饲养了几头母猪,母猪在怀孕期,需要有营养的饲料,可见这胡萝卜有多重要。

秋收秋种结束后,生产队社员除三麦田间管理及施肥外,主要农事就是挖胡萝卜。生产队组织挖萝卜时,不是把田里所有的胡萝卜一次性全部挖光挖完,而是几分地几分地挖。挖胡萝卜时已是冬天,尽管气候有时很冷,但我们都很乐意去,因为可以边挖边吃。虽是很脏的泥萝卜,但我们仍想方设法吃上几个。我们会挑选一些长相光滑肥大的胡萝卜,到水塘边清洗干净,然后在衣角上擦抹便塞进嘴巴。尽管是冰凉的,但越嚼越感到甜滋滋的。

那时生产队种植的胡萝卜是嫩黄色的,俗称“本萝卜”,不同于现在市面上橙红色的“洋萝卜”,比起后者更加脆嫩可口。挖胡萝卜时在田间可敞开肚子吃,只要你的胃能承受,不怕凉,但不能装进口袋带回家。

翻挖胡萝卜使用的工具是钉耙,两人为一搭档,一人站着用钉耙翻扒,一人蹲在地上捡萝卜。各自翻挖的萝卜,各自担挑到生产队的打谷场,在场上晾晒两三天,再由饲养员负责收晒。

一晃已时隔半世纪,现在每当在菜市场上看到胡萝卜,就会想起当年生产队里挖胡萝卜吃胡萝卜的情景。

压菜石

文/立新

过去,乡人们喜欢自己腌制咸菜,而且腌得很霸气,绝不是小坛小罐地腌,而是把许多豆角、萝卜、菜帮子等分别塞入一个个大菜缸内。缸内有多年积存下来的老盐水,汁味浓郁,靠着这些老盐水的浸泡,豆角、萝卜、菜帮子才会慢慢入味,最终成为乡民们喜欢吃的咸菜。他们每天都要干重体力活,流汗较多,不吃盐物是不行的。

要腌制出可口的咸菜,除了要有好的老盐水外,还有一物必不可少,就是压菜石。它光溜溜、黑乎乎的。

豆角、萝卜、菜帮子入缸后,有一部分会漂浮起来,最上面的,就不易浸泡到老盐水里去,因此必须要放入一块石头压住它们,好让它们能沉下去,这样才能入味。

如果不用压菜石去压呢?它们也能变成咸菜,但味道就远没有那么好了。

其实,人人也都拥有一块“压力石”,学会承受压力,对于走好人生之路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萝卜

文/王宏哲

包谷刚收完,麦苗子才破土,远处近处的田地便裸露着,呆板得像是一张缺乏表情的脸。那时是清早,一个人在这样的田间小道上走着,冷风在脸上嗖嗖地吹,寒霜在地上悄悄地白。这个人操着手,缩着脖,眼睛往路两边无聊地看。这边是土黄,那边是黄土,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心里边就恹恹的,步子也迈得没了劲儿。忽然,就望见了一片绿,地块虽不大,绿也没有多么深,但却足以让人眼一亮,步子不由得也迈得欢。到跟前才看清是一片萝卜地,萝卜缨遭霜打后不再挺硬着,平不塌塌地耷拉了,却遮不住高出土层的萝卜白,胖嘟嘟,白生生地惹人爱。这个人脸上不由就露出了笑,转头朝四下看了看,这才瞅准一个萝卜抓住缨子猛一拔,又握住萝卜再一拧,这才敞开怀将去掉了缨子的萝卜往棉袄里一揣,拍打了双手上的泥土哼唱着秦腔朝家里走。

家中的妇人刚烧好饭,正丢了风箱起身准备去浆水坛子里捞酸菜,却听见男子咚咚的脚步声进了门,就招呼一声说饭好咧,我给咱捞了酸菜就饭吃。男人说不捞了,不捞了,咱今天不吃酸菜了吃萝卜。女人瞬间就瞪大了眼,说生产队的萝卜还没出,我在哪给你弄萝卜呀?男人嘿嘿一怪笑,说咱身上不是就有萝卜么。女人以为男人说怪话,就摆着手说去去去,开玩笑也不长着眼色些,小心让娃回来听见咧。男人说,谁个跟你说笑话,咱身上就是有萝卜么。就解开衣襟取出那个萝卜往老婆手里递,老婆顿时一脸的笑,说好么,好么,这萝卜又白又胖又粗又长,美得很么。男人斜眼看着女人就坏坏地笑,说唉唉唉,没见过个啥,见了又粗又长的就笑得眼睛都没了,啥人嘛。女人顿时就羞红了脸,说滚滚滚,不说荤话看还把你能憋死了!男人嘻嘻哈哈地笑一阵,说不说咧,不说咧,你赶快给咱切了萝卜调好菜,娃很快就回家放学吃饭了。

女人拿了萝卜在水里洗呀洗,洗净了又放到案上切呀切,不一会儿一个囫囵的大萝卜就被切成了一大堆丝儿,装到盆儿里加了盐,放了醋,再搁一小勺辣椒,滋啦一声泼一点儿油,一盆儿凉拌萝卜丝儿就做好了。男人看得忍不住吞口水,走上前夹几丝放到嘴里嚼一嚼,脆生生,甜丝丝,香喷喷,禁不住一个劲儿说,好,好,好。

那一顿饭全家人就吃得越外的多。

出萝卜一般是在秋收后,说是洒了头道霜味道甜,熟得透。偏偏有人等不急,在包谷刚起身时就打歪打主意。生产队往往会派一二个专人去看守。一般是在地头搭了棚,派一个老汉在里面看守着。看守归看守,总有胆大的找了机会去下手。那一年我和王进勇在乡里的学校上初中,有一天傍晚下了晚自习我们结伴朝村子里走。走到村口的一块萝卜地,王进勇朝我努了努嘴,问想不想进去拔上两个大萝卜?我说想是想,就怕被看萝卜的老汉逮住了。王进勇说笨笨笨,这个时候看萝卜的那个老汉保准回家吃饭了,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进去拔。说着,他就轻轻溜到了那个棚子前,歪着头朝里面瞅了瞅,小声喊着说没有人,招手示意我进地里面拔。我看见王进勇已经弯下了腰,我看见王进勇已经拔起了一个大萝卜正掰上面的泥。我说那我也拔呀。王进勇说拔拔拔,你麻利些。我朝四下望了望,刚刚一脚踏进萝卜地,就听见庵棚后面一声粗壮的吼,说狗日的,我叫你狗日的偷萝卜。吼声刚响,就见一个黑影提着裤子从庵棚后面钻出来,怒骂着扑向正提着萝卜的王进勇。王进勇吓得愣了一下神,丢了萝卜转身就朝远处跑,那个黑影提着裤子撵啊撵,一直撵到了快进村也没撵上,这才骂骂咧咧地朝回返。我吓得出了一身的汗,庆幸自己还没动手。就加快了脚步朝村子里走。在村口我碰见了气喘吁吁的王进勇。他显然是有意在等我。他说日怪了,我明明看着里面没有人。我说里面没有人那是因为他在外面拉屎呢,你没见他还提着裤子哩。王进勇恍然大悟地说,噢,大意了,大意了。又说不好,不好,我右脚的鞋子咋跑丢了。说着就向前伸了一下他光着的右脚,蔫蔫地说,这让我回家给我妈咋说呀?我说我咋知道?要不然,你就给***说,你脱了鞋,是要当赤脚医生呀。王进勇朝我挥了挥拳头,说滚滚滚,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王进勇虽说是丢了只鞋,好歹却算是没丢人。王老实的婆娘李笑花却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李笑花那一次本来在苞谷地里面拔猪草,却转悠到了三队的萝卜地。看看四下里没有人,就弯腰拔了四个萝卜藏进了草笼底。起身正要走开去,却被看守萝卜地的王石头看见了。王石头是个一根筋,一边骂着一边起身就去撵。李笑花吓得没了魂,提着个草笼就朝前奔。王石头边追边说,你站哈。李笑花说我不站哈;我站哈就让你抓住咧。王石头说那你跑,我看你能跑到哪。李笑话说跑到哪我也得跑。王石头说那你跑;你跑到到哪看我不敢撵到哪。两个人你追我赶,话来话去的追撵着。李笑花不防摔了个嘴啃地,被王石头结结实实地摁住了。王石头说你把萝卜装笼里。王石头说,你把猪草盖上边。王石头又说,你把笼子挎着朝村里走。李笑花爬起身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说石头哥,我以后不敢了。石头说嘿嘿。李笑花又说石头叔你高抬贵手。王石头嘴里嘿嘿。李笑花说石头爷你就放了我。王石头说嘿嘿,叫爷也没用,提着笼子去见队长。就押着李笑花回了村。队长报告给村长,村长又叫来支书,商量的处罚决定是,罚二十块钱,演一场电影,再在大队的广播上作检讨。

那场电影名叫《野火春风斗古城》,那个晚上村里热闹得像过节般,个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说好久都没放过一场电影了,这下算是过瘾了。唯独王老实憋家里不出门,搬倒李笑花挥起木碗一样的拳头狠劲地打,说羞先人,羞先人,叫你把先人羞得在坟地里起舞呢。

……

出萝卜在队里是大事。男男女女进了地,?头铁锨齐挥舞,不出一晌一大块地的萝卜就出完了,长长的在地头堆一溜。有长的,有圆的;有白的,有红的,全都水灵灵的惹人爱。还有一种样子怪,上面小,底下大,有人给起名叫“叫贼不偷”。想想也是,贼偷都是挑大的,没有谁会捡小的下手呀。以至于,见到有人两鬓窄,腮帮子大,村里人也会说这个人长了个贼不偷头。惹得大家会心的笑。分萝卜是件喜悦的事,爱吃了尽你随便的吃。便见一个个男男女女拿了一个长的圆的萝卜掰了泥,在顶上咬开一个口子,用手剥掉皮,手握着萝卜缨子倒拿着,咔嚓咔嚓地咬着吃。吃饱了,分萝卜的事情也准备好了。会计拿一个本子在一边念,谁谁家多少斤,谁家多少斤。就有三两个壮劳力用筐装了萝卜往磅上抬,念到名的一家老少齐上阵,拿了口袋箩筐的装好了往架子车上放,说说笑笑地往自己家里拉。

萝卜拉回家储存有讲究,先是一个个用刀子连着萝卜缨璇去盖,再是用刀子切掉根,然后在院子里挖一个坑,坑底铺上一层沙土,再把萝卜往里放。放好了在坑中间竖起一根包谷秆,然后填了熟土严严的埋——这叫窖萝卜。萝卜缨子也有用,连着盖用一条绳子串起来晾,到时候取下来装到瓮子里淹酸菜。说来也怪,窖好的萝卜吃时随便取出来,一样的甜脆新鲜不走样;而窖不好的萝卜要不生了芽芽走了味,要不芯子空了没水分。这本是一件乡村的工艺活,却滋生出了一些颇有意思的说法。在我们柳树村,就流传着一些和萝卜相关的话,比如一个萝卜一个坑,比如咸吃萝卜淡操心;比如说某个男人不中用说谁谁是个糠心萝卜,说谁谁不懂礼数叫六月的萝卜——少窖(教)。想一想萝卜确实算是好东西,在那个时候它不但满足了乡村的肠胃,捎带着把乡村的思想也滋润了。

萝卜分到家,一冬天几乎就是家里的主菜了。凉拌着吃,炒着吃,煮着吃,或者干脆拿着一个萝卜生着吃。大人们都说萝卜是个好东西,生克熟补赛人参。我却总觉得这是大人们为着让孩子不讨厌吃萝卜哄人的。在我的印象中,生吃萝卜爱放屁,走不了几步屁股后面就咚咚地,感觉着地面上都能被砸出一个一个的坑。偏偏那时候去学校好多同学都爱给口袋装上一个生萝卜,没事了取出来咔里咔嚓的咬,教室里不时就能听到放屁声,或者豪壮,或者委婉,此起彼伏的听得人好气又好笑。以至于,那时候我们听谁说话不顺耳,就骂说你刚才不是说话是放屁,你放的那是萝卜屁。

熟萝卜吃得多了也烦人,总感觉味道寡淡惹人厌。主妇们便想尽了花样做萝卜。有手头活泛的咬咬牙割了二斤肥猪肉,切碎了合着萝卜块放到锅里烩一大盆,吃饭时舀一盘子端出来;有买不起肉的买些猪油拿回来,伴着萝卜块一起熬。肉味油味入了萝卜块,吃起来的确能好些。我母亲那时最常做的是把萝卜切成条,拌了包谷面放在锅里面蒸,熟了一个人盛一碗,搁点辣子调点儿盐,味道也算还过得去。开春后我母亲有一次切了一大堆的萝卜片,放在席子上让太阳晒,连着晒了几日晒成了干,装到一个袋子里,说以后想吃了取出来随便吃。我拿出一片儿尝了尝,甜甜的,筋筋的,还有着一种特别的香,就装了一口袋到学校。有几个同学尝了说真好吃,问是啥?我说是萝卜干,那几个同学竟不相信,说你骗人,萝卜谁没吃过,怎么会是这个味?

长大后多年里我一直不太喜欢吃萝卜,我一直以为我小时候吃萝卜吃伤了。近些年包饺子我会买一点儿,剁碎了合着肉末做馅用。再后来看到妻子买回白生生的水萝卜,我会忍不住切一片放到嘴里嚼一嚼。嚼着嚼着,关于萝卜的记忆便在脑子里活气来,动起来,让我想起小时候村里的那一片萝卜地。今年春节回来家,我特意来到当年我和王进勇偷过萝卜的那块地,只是那里已经被圈成了厂房,据说不久就要开工了。工厂生产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块地是永远长不出萝卜了。

喝茶吃萝卜干帖

文/王祥夫

此刻外边在下小雨,杏花已经开落,每一株杏树下都是一片白。我在一边看书一边喝茶一边嚼萝卜干——这正应了汪曾祺先生那句话:“喝清茶,嚼咸支卜,看周作人的文章,很配称”,汪先生说上海老城隍庙里最便宜的零食就是甜支卜和咸支卜——这两种“支卜”是上海用萝卜丝做的一种零食,不知道张爱玲和胡兰成卿卿我我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支卜过没?我现在却是一边喝茶一边嚼肖山萝卜干。书、茶和萝卜干加在一起,用汪先生的话是“很配称”,而所读的书却不是周作人先生的,跟昨天一样,我是在继续读汪曾祺,一边读一边继续清茶萝卜干。

外边的雨,从早上的“唏哩哗啦”一直下到现在的“唏唏呖呖”,这越发像是春雨了,这不免让人想到周作人《雨天的书》这篇妙文。其实,春雨便是一篇好文字,雨一停,正不知有多少花会欣然开起,草色也应该由淡绿转为深绿,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吧,闭着眼听那窗外“沙沙沙沙”的雨声,让人想到很远,但远到哪里,又让人说不出来,还让人在心里起那么一点点惆怅之情,而这春天的惆怅是美好的,怎么说呢,有点接近微醺。

说到雨天的喝茶和读书,雨天究竟适宜读些什么?当然是每个人都有所不同,而鄙人还是喜欢读读短小的随笔,而对那些时下长而且大的所谓“新散文”向来是嗤之以鼻的,说到“新散文”,鄙人是向来不喜,予以为,文章只有好与坏之别,而向来是没有什么新旧之分,比如汪曾祺先生这些写于四五十年前的短小妙文,现在读起来都让人觉得很新鲜,而那些被某些“某某们”自己标榜为“新散文”的又长又大之文字,昨天一经刊出,今天也许便不复再有人去读了。真正是时光短暂,难耐长大。

雨天的读书喝茶,终究是要吃一点东西的,除了肖山萝卜干,其实还有一物,便是那种拆开袋便可随便食之的小零食天目笋,其味道之好原是在萝卜干之上。但鄙人,还是更喜欢萝卜干一些,是习惯使之然,虽然萝卜干比不上天目笋,但鄙人宁愿取其下。

是为记。

萝卜寨的尔玛姑娘

文/罗鸿

深秋的阳光依旧热烈,追赶着奔跑的汽车,也追逐着缓慢行走的路人。

街道两旁,大筐里挤挤挨挨的红苹果,背篓里覆着白霜的红脆李,簸箕里依次摆放的红柿子,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红,到处是酸酸甜甜的诱惑。拿起一个咬下去,饱满的汁水倾泻而出,甘冽而清爽。一旁的羌族姑娘,正微笑着给我挑选最大最红的果实,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没有辜负我的赞叹与欣赏。

当地的羌族姑娘一般称自己为“尔玛姑娘”。她们大多时间都在“云朵之上的羌寨”里劳作,偶尔也下山售卖自己栽种、采摘的果子。她们穿戴讲究,头上戴着非常独特的瓦片帽,脖子上缀着银亮的项链,连脚上穿的也是纯手工的绣花鞋。

如果没去萝卜寨,我从来不会想到尔玛姑娘有多么勤劳聪慧和吃苦耐劳。而去过那里之后,我才觉得所有褒扬她们的词汇都不贴切,唯有“美丽”这一简单的词语,或许可以略微描述她们的心灵与容颜。

阳光铺天盖地,晃得人睁不开眼,我们的车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这里是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的雁门乡,萝卜寨就在雁门乡境内岷江南岸的高半山台地上。“萝卜寨”这一名字的来历有很多种说法,最质朴的一种是:这里土质好,所处的海拔高度、气候条件都非常适合萝卜生长,种出的萝卜既爽口又回甜,所以得名“萝卜寨”。近年来,这里已经很少种萝卜,村民们房前屋后的土地上,樱桃树、李子树占了半壁江山。

天很蓝,周围的山也泛着幽幽的蓝色。路旁低矮的果树,果实已经采摘完毕,干净的枝叶正在秋风里摇晃。

整个寨子静谧、安详。

穿过长长的小街,在一个巷口转弯处,沿着石阶向下走了一段路,永丽家的院坝就出现在面前了。永丽是当地一名远近闻名的巧手姑娘,我为此慕名而来。永丽家的这栋房子和寨子里的大多数楼房一样,顶楼是粮仓,两层楼房里住人,院坝从门口伸展出去,下面一层与泥土相接的空间,刚好养着猪和羊。永丽安静地坐在树影斑驳的院坝里,雪白的毛线在她手中缠绕、萦回,那些垂下的毛线穗子形成一排漂亮的流苏,铺在她的红裙子上,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惊艳。

永丽一名源于父母对她“永远美丽”的祝福。人如其名,乌黑的发,白皙的脸,一颦一笑,自然恬淡。她给我们让座、端茶,再慢慢地坐回原来的地方。她一边说话,一边继续编着腰带。她编腰带就像说话一样,随意、轻松。那细长的白毛线,经过她手指的梳理、翻动、穿梭,渐渐地交织成整齐别致的带子。腰带质感厚重,线条流畅。永丽把它围在腰间给我们看,上衣和裙摆上那些繁复的花朵,因这宽厚的腰带,仿佛百川归一,找到了依托。腰带看似仅有装饰作用,但因紧密扣合了衣裙,就有了防风的御寒功能。

除了腰带,羌族服装还有围腰、后围裙、飘带等配饰,上面绣有各色花纹,精致而典雅。这些配饰自成一派,可以单独取下来,搭配在不同的裙子上。它们不仅有装饰功能,也有实用价值。系上一条围腰,相当于自带一个劳动工具。尔玛姑娘去地里摘菜,回来时一手牵起围腰,就把背篓装不下的豆子、果子都兜回来了。当围腰不够用的时候,姑娘们还会巧妙地启用后围裙和裙侧的飘带,把飘带和后围裙打个结,裙子一侧就又多了个速成的布袋。如果围腰、围裙沾上了泥土,取下来换上另外的围腰,与先前的衣裙搭配,又成为另一件别致的衣裙了。这实在是可以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服饰打扮啊!

永丽给我看一幅还未完成的绣花,黑色的底布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剪纸。她手持针线,依着剪纸的走势,在底布上一针一线细致地刺绣,就像画师在描绘工笔画。红艳的花朵、青翠的枝叶、振翅欲飞的鸟雀,就那么服帖地落在底布上,质感清晰,层次分明。

尔玛姑娘不只是做自己头上的瓦片帽、身上的服饰、脚上的鞋袜,她们还包揽了一家男女老少的所有衣饰。用什么布料,选择什么色彩,怎么剪裁,怎么搭配,上面绣什么花鸟,各种花色怎么呼应,一切全在于她们内心的裁夺。这些女子个个兰心蕙质,她们都是服装设计的天才,也是手艺精良的裁缝和绣工,她们做出来的每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而且,这些珍贵的服饰都是尔玛姑娘用零碎的时间做完的。一年四季,她们在家里做饭洗衣、照顾老人小孩,在田间种地,在树上采摘果实,在忙碌中度过春夏秋冬,做羌绣反而成了最轻松愉快的活计,尽管手指不停歇,却相当于休息。她们利用做家务剩下的时间,午后晒太阳聊天的时间,夜里睡觉前的片刻休息时间,从从容容,一针一线,集腋成裘一般,慢慢地,绣出一朵花、一条花边;慢慢地,缝好一双鞋袜、一条围裙,细密的针脚里凝聚着她们的心血与智慧,也倾注了她们满腔的爱与关怀。

有意思的是,尔玛姑娘做衣服的手艺,从来不是专门的师傅教授,而是从母亲或者祖母辈那里耳濡目染所得。寨子上的尔玛姑娘们还会互相比较手艺,会手把手地教对方最复杂的绣品,她们把最好看的绣花样式记在心里、画在纸上,仅凭一双巧手,就能做出最漂亮、最温暖的衣服。

在寨子里转了一大圈儿,我见到了很多像永丽这样的尔玛姑娘,愉快的交谈中,对她们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尔玛姑娘不仅心灵手巧,更看重浓浓的亲情。无论是在外地求学、打工,还是已经出嫁到他乡,外面繁华的世界并没有减少她们对云朵上家园的依恋。每到羌历年或者春节等传统节日,她们都会从远方赶回羌寨,和家人们欢聚一堂,再请来亲朋好友,一起欢度节日。那时候,寨子里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男子们忙活着杀猪宰羊,尔玛姑娘则负责择菜洗菜。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盛宴,手拉手围着火塘跳起“沙朗”(羌寨锅庄)。家人们还在火塘上架起焖锅,喝起咂酒,熊熊的火焰映红了羌寨,也映红了尔玛姑娘们的脸庞。尔玛姑娘开心地笑着、舞着,亲友们的情谊在火光中也愈加深厚、浓烈。

每年5月底开始,萝卜寨的车厘子、青脆李、红脆李次第上市,尔玛姑娘会在连续的忙碌中度过3个多月。每天天不亮,永丽和她的家人、伙伴们就带着手电筒出发了——到山上采摘果实。她们做事麻利,从不怕吃苦。当曙光照亮萝卜寨的那一刻,她们已经背着沉甸甸的一背篓果子回来了,果实新鲜饱满,上面还带有晶亮的露珠。游客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刚摘下的新鲜水果,有高山上充足的日光照耀,这些水果比其他地方的水果更爽脆、更甜蜜多汁。

遗憾的是,现在早已过了采摘的时节,羌历年也刚过,寨子里很安静。我离开的时候,就和来的时候一样,只听得偶尔几声犬吠。

坐上返回的车,我看着窗外的果树纷纷往后退去,萝卜寨渐渐地远在身后的高台上。此时,我对这个羌寨竟然十分留恋起来,我想象着羌历年的热闹,想象着采摘节甜蜜的果香,盼着明年能赶上好的时节……

忽然,一声沉闷的响声打破了山的宁静,也打断了我的美好想象。只见道路前面拐角处,一辆轿车因转弯太急,右前轮一下子卡在路旁的沟里。同行的师傅和搭车的羌族姑娘云霞赶紧下车去看,我也跟着下了车。

轿车是成都过来的,女司机一脸沮丧。车旁已经聚拢几个正在路边干活的羌族小伙子,有人找来一根长木头,把木头斜插在轮胎下,建议女司机踩油门碾过木头开出来。云霞却赶紧阻止他们说,那样可能会碾断木头,损坏轮胎。她建议大家先把菜地边上做围栏的石头捡到沟里,然后大家踩在石头上,一起把车子抬起来。这时候,对面过来的司机也停下车过来帮忙。于是,四五个小伙子,加上女司机和云霞,齐声吆喝着,三下五除二就把车子抬起来了。车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掉了一片油漆。大家拍拍身上的泥土,都轻松地笑了,女司机感激不尽,不停地致谢。云霞却忙着招呼众人:大家快把沟里的石头搬回原来的菜地边。身材小巧的羌族姑娘云霞,却能指挥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就像帮助自己的亲友一样,一起帮助有困难的路人,且有始有终,令人十分钦佩。

热烈的阳光洒下来,群山静默,我的眼眶变得酸涩,说不出的感动化作一些柔软的情愫,在心底萦绕。

我回头望望萝卜寨,它已经远在山的那一面了。我仿佛看见,羌族姑娘永丽还在湛蓝的天空下那片斑驳的树影里绣着围腰,普通的底布,就在她的手中渐渐绽放出云彩……

榨与焯

文/寇北辰

榨(zhà)字,一般是指压出物体里的汁液。如榨油是把菜籽的汁液榨出来。在我们洛阳,人们把萝卜和它的嫩苗煮煮,榨出汁液后用来做馅儿包饺子,做包子和菜火烧。这都是非常好吃、备受我们喜爱的家常食物。

萝卜的幼苗,老洛阳人管它叫萝卜缨儿。其实这种东西并不是主要菜蔬,而是萝卜的副产品。由于人们爱吃新鲜的东西,等不及萝卜下来,就抢先吃起它的幼苗。老洛阳人善于筹划经营,老农提前剔苗,卖些钱贴补生活。剔苗早几天,苗短小、翠嫩;时间晚一些,苗长得高了,剔苗时还会从土里带出个小萝卜头来,颇为有趣。

从菜市场买回萝卜缨儿,择一择,洗一洗,而后切段,放进开水锅里过过水,捞出后,搦一搦(nuò,握在手里轻轻挤水),切碎,加鸡蛋或肉泥、作料,制成馅儿。

说了榨,再来说说焯。

焯,字典上的拼音是chāo,老洛阳人读chuō,是把蔬菜放在开水里略微煮一下捞出来,如焯莲菜、焯银条。

榨、焯同是用开水煮菜,为什么不统一叫榨菜或焯菜呢?

原来,榨与焯是略有不同的,关键是放在滚水里时间的长短,榨长,焯短。好像只能说焯莲菜、焯银条,不能说榨莲菜、榨银条。究其原由,是雪白的莲菜、银条在开水里过时,菜一丢进水里,水温即降低,等水再开时,立马就得将菜捞出。否则,捞出来的菜,颜色就会变成不均匀的浅红色,这就是焯的奇妙之处。

你们说老洛阳人讲究不讲究,将泛红的莲菜端到桌上,客人会笑话家庭主妇哩!怎么不讲究色、香、味?

故土情怀

文/孔权利

王大叔是王巷村的老住户,好几代人都在这里生活,传到他这一辈,已经是第九代了。据老辈人讲,王家的祖先是从山西大槐树逃荒过来的,到王巷子村后,发现这里山清水秀、土地肥沃、民风淳朴,就在这里安顿下来。

王大叔家有五口人,早些年,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时,生产队分给他六亩地,几十年过去了,修公路占些、修铁路占些、建工厂占些,现在,只剩下三分地。这块地位于乡村公路旁,附近有一眼泉水,浇水很方便,王大叔用来种菜。

这几年,王大叔地里的萝卜接二连三的丢,因为数量不大,再加上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外打工,就没在意。今年年初,王大叔决定不打工了,安心在家养老。

望着长得绿油油的萝卜,有的已经露出头,王大叔心里美滋滋的。他每过几天就浇一次水,十天半月追一次肥,简直把菜地当成自己的孩子。

一天早上,王大叔突然发现少了三根萝卜,新翻的泥土还能看到。他很生气,以前丢就丢了,自己在外面打工,也没精心照看,不觉得可惜,今年不同了,自己在菜地里付出了很多。

为了萝卜,他豁出去了,下决心调查清楚。天不亮,他就起来,蹲守在地里,连吃饭时也端着碗坐在地旁,直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回家。

起早贪黑的坚持了十几天,萝卜没有丢,自己却累病了,感冒发烧,不得不躺在床上休息。过了两天,病情有了缓解,他又跑到菜地看,这一看不得了,萝卜又丢了三根,王大叔气得破口大骂。

自从再次丢萝卜后,王大叔决定改变策略。他在打工时听人说摄像头这玩意很好用,人在家里就能看到远处发生的事,还能录像。他咬咬牙花了二千元安了二个摄像头,电脑家里就有,儿子打工后一直闲置。他让安摄像头的技术员给自己讲了很多遍使用方法,直到技术员不耐烦了,他才勉强学会。

有了摄像头这个利器,王大叔也不往菜地跑了,天天盯着电脑。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刚吃完早饭,王大叔就发现有个人大大方方的在地里拔萝卜,丝毫不觉得是偷,拔出来后,擦掉泥,放到嘴里就吃。

看到这,王大叔撒脚就追,到菜地时,那人正提着萝卜往前走,慢悠悠的,好像郊游似的。从背影看,这人上了年纪,起码七八十岁。王大叔本来打算撵上去呵斥一番,一看是个老头,就改了主意,他想,如果一嚷嚷,老头有个三长两短,就说不清了。他决定跟上去,看看他家里有什么人,让家里人约束一下,不要再偷萝卜了。

王大叔跟着老头走了好几里路,直到一座二层小洋楼前,老头进去了。王大叔原以为老头家困难,没想到住着豪华的楼房,这和偷萝卜贼很难联系到一起,王大叔心想,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他决定一探究竟,走进大院,一座假山映入眼帘,假山旁一张石桌,老头正坐在石桌旁啃萝卜,桌上有一盘酱汁,一瓶酒,老头吃一口喝一杯,十分惬意。

看见王大叔来了,老头先是惊诧,接着瞄了一眼石桌下的萝卜叶,淡淡地说:“你来了。”

老头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杆笔直,眼神犀利,虽然穿着普通,但气度很不凡。看着他神定气闲的样子,王大叔一肚子的火也不敢发了,反而有些局促不安。

老头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来的意思,萝卜的确是我拿了,我知道做得不对,来,先喝酒。”

老头从屋里拿了一个杯子,还端了两盘菜,一盘腊牛肉、一盘花生米,都是下酒的好菜。

三杯酒下肚,王大叔也不紧张了,说:“老哥,看你也不像穷人,怎么那么——那么爱吃萝卜?”

老头哈哈一笑说:“你是想说怎么那么爱偷萝卜,是吧?”

他接着说:“其实,我不是爱吃萝卜,是爱吃那块地里的萝卜。”

王大叔不解地问:“这有啥不同?萝卜都一样啊。”

老头喝了一口酒说:“你知道吗?这块地是我家的。”

王大叔吓了一跳,以为老头想讹自己,就站起来大声说:“咋是你家的?这是生产队分给我的,我都种了十几年了,对,我还有土地证。”

老头笑着说:“地当然是你的,我不是和你争地,我这把年纪了,要地有啥用?”

“我说是我家的,是指解放前,那时,我只有七八岁,肚子饿了就到地里拔一根萝卜,那味道太香甜了,我常常做梦梦到。我漂泊了大半辈子,吃了很多苦,你知道让我坚持下来的是什么吗?就是那块地和地里的萝卜,因为,我的根就在那里。”

“本来,我已经在国外定居多年,早年村里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家乡变化很大,但那块地始终没变,泉水没变。看着地,吃着萝卜,我就好像回了家。”

老头动情地说着,王大叔不忍打断,就不停喝酒。直到天快黑时,他才醉醺醺离开,手里提了很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