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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春耕的散文

2023/02/14经典文章

关于春耕的散文(精选8篇)

一个人的春耕

文/王太生

我到乡下去,看望周大爷,他今年76岁了,还在种地。

上一次,我在乡下,周大爷硬是扛了一百斤新米送我。周大爷说,城里人吃不到新米,你带回家,给小孩子熬粥。

到了村里,周大爷不在家,在地里干活。乡村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原来的耕牛,几乎看不到了。周大爷说,他种了一辈子的地,唯一不变的,是用牛犁地。

周大爷老了,仍在种粮,他打下的粮食,除了家中吃,还拿到城里去卖。

从前春耕,满地都是人。现在春耕,剩下周大爷一个人了,大田显得空旷,周大爷问我,人都去哪儿了?

和周大爷一样,我也有着一个人的“春耕”。一个纯粹意义的文本写作者,写作对我来说,是一件很个体的事情。

小时候,我误以为大水牛是小天牛变的。大人们每每逮到它,用一根棉线拴着,让我牵着嬉戏,当玩具玩。大人们总是笑着说,好好养吧,等天牛长大了,它就是一头大水牛。

我在乡村是客,看见这家伙伸着两条长长的犄角,性情凶猛,还会龇牙咧嘴地咬我手指,我相信庞然大物的水牛是眼前这只小天牛变的,就牵着它散步,哪知道小天牛并不听话,牵它往东,它偏要向西;牵它往前,它偏要退后,一股子犟劲,有时还任性,小爪子攥着狗尾巴草,赖在地上不走。我那时就想,让你凶吧,等长大了,就牵着你去耕地。

牵着天牛去耕地,只是一个人的春耕,只有孩子才会相信昆虫会变成水牛,觉得大人不会欺骗他。每个孩子心里都有一个梦,我童年的梦就是希望把天牛养成大水牛,我相信有些庞然大物,在它们幼小时是稚弱的,我决心要在乡下养出一条大水牛,牵回城里。

牛,在南方泛着天光的水田,眨巴着呆萌、厚道的眼睛。大水牛屁股后往往还跟着一头小水牛,摇尾吃草,我笃定相信它们都是天牛变的。

天牛是袖珍版的“牛”,两条长长的犄角,走路的姿势与牛相似,有京戏中的武旦相,在极小的世界中扮演自己的生活与戏剧。

我宁愿相信那一句善意的谎言,而不接受天牛是昆虫的事实,用饭粒、瓜叶细细地喂它,耐心等这小东西慢慢长大。

其实,这小小的“牛”,早已在我童真的处女地上,按进深深的铧犁。

它耕的是半亩童话。或许时间和成长会改变什么,许多人心中还有半亩童话。它是一个人柔软的部分,有些事情可以看透,有些东西可以没有半点兴味。但是,天牛耕地,就是耕半亩空灵童话,长出的东西,哄自己玩。

它耕的是一块诗地。一个人,即使他对许多东西看得很透,包括财富和地位,但在自然的怀抱中,他还会像个孩子,看着昆虫天真。蜘蛛织网、蚂蚁搬家、蟋蟀弹琴,这在一个人身上,是相似经历过的,昆虫在人身上也有投射,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昆虫干过的许多事,人也干过,昆虫是虫,也是诗,留一块诗地,一分美好。

保存一分对昆虫的喜爱,以至多年以后,我在这个忙碌的世界,依然在想牵着慢吞吞的天牛,去我的世界去耕地。

我从四十岁后,又重拾少年时的梦想,每一个夜晚,牵着一只天牛,在已经荒芜多年的文字田塍,躬耕陇亩,捡拾秋天丢弃的棉花。

我在写着平淡而肤浅的文字,回头看过去的田地,长满杂草。那时候,我在外面东奔西走,就一直让它荒着。当我又独自一人,悄悄返回家园的时候,我只是牵着一只天牛在自己的田园,自得其乐地耕地。

一个人的春耕,对一个中年男人来说,养身又养心。就像朋友每天到公园去撞树,我就牵着天牛,去耕那半亩地。

种出的只是一些看不上眼的红薯、花生、青菜、萝卜,以及竹栅栏上散漫爬着的紫角叶、山药豆。

有这些就够了。

故乡三月

文/任文

清晨,去泉边挑水,小路旁的田埂上湿润润的冒着地气,晶莹的嫩黄色的草芽儿逗人可爱,以至于不忍踩踏。挑担在双肩不停换位,怕一脚不小心踩在嫩芽上。七拐八拐的小路,需要停歇一两次,不为别的,只为赏心悦目。抬头望望,一道红霞披上了杨树梢,就连树杈间的三个鸟巢镀金似的耀眼。小河边柳林里叽叽喳喳,一群鸟儿闹腾。偶尔,有鸟儿飞过挑水人的头顶,一闪两闪,肩膀上的扁担吱咛声响,水花一路洒。挑水人相遇取笑逗乐,边走边说,挑担在肩,轻盈自如。不觉就到岔路口,各自笑着回家。山泉清冽甘美,滋养故乡人。无论哪个村庄,都有一眼两眼泉水。因而,晨起挑水实为我故乡村庄的一道风景。

在故乡,冬眠的草木好梦初醒,出芽,生叶,嫩绿鹅黄,妩媚得像初熟的少女,胆怯地左顾右盼,偷望挑水人的脚。故乡人爱草,一辈子与草为伴。春草萌生,季节更替,孕育着故乡人的梦想和希望。

故乡的三月,是最美的一首田园诗。溪边田埂,沟渠坡畔,房前屋后,桃花杏花灿然,浓淡得宜,醉心润眼。不久,油菜花左边一片,右边一片,铺满金黄。轻柔的春风里夹杂着油菜花的香气,燕子归来的歌声……

故乡人大多都有自家的院落。院里种植花木果树,饲养鸡鸭鹅小狗。一声鸡鸣,一声狗吠,呈现出一派生机,营造出一片活力。春节过后,青壮年男女走出温馨的小院外出打工。留守的家人手把锄头,去田间忙活春耕;施肥、点种、锄草,播种一个美好的希望,期盼一个丰收的好年景。

春暖总会给人带来希冀和欢悦。乡村大道上,奔驰的摩托车留下一阵男女的欢声笑语;拉运农家肥的农用车发出突突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山庄。架子车、农用车穿梭在村道里,家家门前欢声笑语,人们不慌不忙,运作自如。山野的村庄,田间地头,好美的一幅山村春耕图,不用涂抹,不用渲染,堪称经典的杰作。

镇上的干部已下到村里,帮助村干部出谋划策,购买春耕肥料。互助合作社的兴起,解决了农村留守家庭的实际困难,促使困难家庭渡过春耕难关。镇干部与村民交朋友,拉家常,深入田间闹春耕。脱下工作服,赤臂到暖洋洋的太阳下做农活。走走看看,随意听到的是他们暖心的话语。

“娃他大,出外打工几时走的?最近来电话了没有?”镇干部一边关心的问话,一边打土坷垃。

“正月初七走的。昨晚电话说加夜班啦。”妇女一边搭话,一边抬头朝村道路口望了一眼。

“出外打工很艰辛,在家留守更辛苦。上有老下有小,前前后后多操劳 。”镇干部说。

“多谢村镇干部关心,辛苦也值得。”妇女边说边忙手中的活。春暖,田野里有很多的野菜。家有小孩的妇女带一把小锄,一只小竹篮子,蹲在盛开油菜花的行行田里。妇女一边细心地挑拣草间的荠荠菜、马兰头菜,一边轻松地哼着歌儿。为的是怕肩上的小孩子睡着了,哪知,哼着歌儿就像催眠一样,孩子睡得更香了。油菜花金黄地铺满田野,肩背小孩的妇女蠕动在黄色的菜花中。美丽的蝴蝶在金黄色的舞台上跳着柔和而优美的舞姿。它们一会儿在空中飞舞,一会儿静静地停留在油菜花上……

这样暖和的天气,正是故乡“三月三,上兑山”的庙会日子。几天前,就有人陆续上山,经营鞭炮香裱的人更是瞄准这个商机,小吃摊点也不例外,风风火火热闹了几天。出租车、私家车穿梭在盘山公路上,步行的人们更是半夜行程赶个早到。声势浩大的兑山庙会场面,可谓人山人海。

这是故乡春天的一件大乐事,大家高高兴兴,放鞭炮,烧香许愿。那些打扮得齐齐整整的男女老少,虔诚地跪拜,点起香火,低头默念。或许一个冬天积淀的念想就会在那一刻得以释放,或许一个许久的期盼就会在那一刻得以实现。在这里,无论贫富贵贱,人的心境平等,清净无尘。人人怀着一个梦想上山,带着一份祝愿下山,投入新生活。

在三月里,故乡的喜事特别多,龙腾虎跃,生机无限。该萌生的一如既往蓬蓬勃勃,望窗外轻扬的新绿,看檐下筑巢的春燕,心情释然——春天来啦,仿佛可以听见孕育希望的春之声。

无意间再看时,窗外已是别样的风景。洋溢着阳光的满树滴翠的杨柳,婆娑于枝头的杨絮,迎风而舞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春雨,银线般的雨丝密密斜织,刷新着冬天残余的痕迹。屋檐落下滴滴答答的雨声,伴随着农人劳累后甜美的轻鼾声,一起在夜间合奏。静美的花儿,一朵朵在梦里盛开,在雨中绽放。

哦,春之声,和着轰鸣的撞击声,和着嘤嗡的窃语声,和着温柔的风雨声,和着杨柳的吐芽声,在故乡的原野上随季节次第绽放——桃红柳绿,麦秀莺啼;荷香果甜,蝉嘶蛙鸣。

春耕

文/王吉嫄

又是一个春耕的季节,农民伯伯又开始忙碌起来了。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人,他们在忙着收麦子、蚕豆……脸上露出了丰收的喜悦。

农民伯伯实在是太辛苦了,他们把粮食收完以后,又开始忙碌着耕田插秧。他们头顶着烈日,满身的汗水像大雨一样流个不停。每当看到这个情景,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锄禾》这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告诉我们:农民伯伯头顶烈日在辛勤地耕耘着,他们辛苦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流到肥沃的土地里。原来我们每天吃的粮食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啊!小小的一粒粒粮食都包含着农民伯伯们多少辛勤的汗水。

这首诗所蕴藏的道理是那么的深奥。他深深地教育了我,使我清楚地认识到: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付出的越多,收获就越大。

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农民伯伯都永远是我们的一大功臣。没有他们的辛勤劳动,我们的碗里就没有粮食。亲爱的同学们,朋友们!我们一定要爱惜每一粒粮食,绝不能浪费;我们要珍惜农民伯伯的劳动成果,更加尊重他们的敬业精神。

布谷声里春耕起

文/孔令建

有一种季候鸟,很准时的,在立春过后,就飞到竹林里,发出一声声叫唤:布谷,布谷,快快布谷——

余老伯一听到这熟悉的叫声,就知道是布谷鸟在提醒他:一场“战斗”就要开始了!

春眠不觉晓。余老伯一骨碌爬起床,拍了拍自己被春困蒙得有点含糊的脑袋,迈开步伐来到杂物间,揪出去年存放好的铧犁。铧犁有点残旧了,上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犁头的铁器部分,又锈又钝,犁把手也被时光磨得有点瘦削了,已经不合手掌拿捏。不过余老伯对这把铧犁,还是满怀信心的,因为它已经为余老伯战了十几个年头的春耕了。余老伯一直把春耕视为一场战斗,不敢轻易放松神经,所以一听到布谷鸟在窗外“布谷,布谷,快快布谷——”的轮番鸣叫,就第一时间抓起自己的“武器”,奔向村口的牛棚,牵出那一头他喂得又肥又壮的黄牛牯。

黄牛牯一身金黄的毛发,被余老伯清洗得像一匹黄锻子,两只弯弯的牛角,十分威武英气。眼睛忽闪忽闪的,非常明亮,四条的腿像一位无敌的勇士,一迈出牛棚,就飞快地奔跑起来。余老伯扛着铧犁,快速地追上了黄牛牯,牵起拖地的牛绳,精神儿十足地向他那块沉睡了一冬的水田奔去。

余老伯今年七十岁了,由于热爱劳动,身底子异常硬朗。余老伯膝下有三个儿子,都成了家立了业。儿子们带着各自的媳妇,到珠三角打工去了,孙子们也随父母在珠三角的学校读书,由余老伯的老婆珍姨包接送。儿子们都很孝顺,多次叫余老伯随老婆珍姨到珠三角的大城市享福,可都被余老伯婉拒了。余老伯放不下他耕种了一辈子的田地,他说把这些田地搁荒了,就是作孽。所以不管有多辛苦,他都乐意将分给他的责任田一分不少地耕种完,他看着邻居家张老头将家里的几亩田地全荒废掉,心里就隐隐作痛。

余老伯来到他的田头,卷起裤脚,把铧犁的牛轭套上牛肩上,吃力地吆喝了两声,黄牛牯听话地叼着田塍上的一根青草,转身跃起四蹄,跳下余老伯位于东坝头的那块肥田。肥田泡浸着黑乌乌的水,水上面露出一排排沤得腐烂的稻秆根,水下面的泥土,稀软地散发出一股令余老伯感到陶醉的味道。

当余老伯握着他的犁把手,跟在黄牛牯后面,犁出第一道深深的壕沟时,新鲜的泥土像刚刚从蒸笼里煮出来的香馍一样冒着地气。此时太阳刚刚从东方的山峦上升起,万道金光像银子一样铺在水田的上面,令人感到无比的富足与自豪。

余老伯用了一个上午就把这块肥田犁完,下午他又从杂物间取出铁耙,把肥田一犁一犁的壕沟泥耙碎,耙平整。他要将这块肥田用作培育秧苗的场地。谷种早在前两天就选好、并用清水泡浸过,现在全都吐出了嫩牙儿,就等撒下田地育苗了。

第二天一早,布谷鸟又在村头的竹林里呼叫起来:布谷,布谷,快快布谷——一听那声音,余老伯就惊醒了,赶紧用竹筐箩将谷种挑到田头,开始播下他今年的希望与憧憬了。

村里的农人,见余老伯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他的春耕之战,也开始加入了播种希望与憧憬的行列。

村前村后,迅速响起了一片忙碌的脚步声……

长日正春耕

文/方华

“布谷飞飞劝早耕,春锄扑扑趁初晴。千层石树通行路,一路水田放水声。”这是清人姚鼐的《山行》,诗人给我们描述的,正是一幅热闹而美丽的春耕图。

“三月田沟走水浑,机耕机播绿村村。溪垟日暮鸡声远,白鹭新留埂上痕。”这是今人写的春耕诗,与古诗不同的,是诗中反映了现代农村机械耕种的情景。虽然机耕已是比较普遍,但扶犁呵牛的原始耕作方式仍时见田间地头,也成为田园风光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油菜花开的日子,正是我生活的长江中下游平原春耕时节。这时漫步乡野,风景秀丽宜人。油菜花把大地铺成了一张金黄的地毯,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好似地毯上耀目的点缀或是镶在毯沿的花边。放目四野,总会看到田间耕作的身影。或是握锄在青青的麦垄间锄草松土,或是在新翻的土地上撒籽播种。最是那扬鞭牛耕的情景,让人感觉到古朴而浓郁的乡村风味。

“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我国大部分地区在惊蛰前后即进入春耕。春耕、夏耘、秋获、冬藏。春耕是一年农事的开始,所谓“春播一粒种,秋收万颗籽。”没有春天的耕耘,哪有秋天的收获?北方也有农谚称:“春天多锄一遍,秋天多打一面。”以此提醒人们重视春耕。

在古代,连贵为至尊的皇帝在春日里也亲历耕犁,以示劭农劝稼、祈求年丰之意,谓之“亲耕”。

至清代,皇帝亲耕已成礼节,一般选在二三月一个吉利的日子举行。皇帝亲耕前,先要到西苑(今中南海)丰泽园前的演耕地里练习一番,以免亲耕时生疏。正式亲耕之日,一清早,皇帝就乘舆前往城南的先农坛,先祭拜先农,然后到观耕台前的籍田里执鞭驾牛,扶犁耕播。在一片鼓乐赞歌声中,一般往返来回三趟,便完成了“三推三返”的亲耕礼。

皇帝亲耕,不过是个礼仪,但也有皇帝当真耕田的。据记载:康熙四十一年,康熙帝在京南的乡间视察春耕情况,曾亲持犁器,一气儿耕了一亩地。当时共有万人观看此景,大学士李光地特为文勒石,以志其事。

一年之计在于春。自古至今,上至九五之尊,下至黎民百姓,无不知晓春耕之重要,所以世世时时有人“欲乘长日劝春耕”。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始。”春雷阵阵,雨后花艳,农家田间耕作,播下种子,也播下了一年的希望。

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一亩田。若不抓紧“春耕”劳作,哪有未来丰硕的收获?

父母的春耕

文/王绍德

拂晓十分
父亲,牵着老牛,扛着犁头
母亲,背着背篓,提着箢篼
踩着晨曦的露水
走向
那一块块贫瘠的土地

翻地,拉沟
播种,上肥
如此协调,又如此步履蹒跚

烈日之下
汗珠,在额头蒸发又冒出
实在累了
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土堆上
短暂的停留一会手中的犁头和箢篼
让和父母一样疲惫的老牛也有喘息的一瞬

此刻
父亲,吸着旱烟,凝望那一块块黄土地
母亲,喝着自制的酸汤水,唠叨着家里家琐事和来年的收成
老牛,喘着粗气,望着远处其他正在和它一样劳作的耕牛
老牛的眼神
和父亲的眼神如此相似,凝重,空洞,茫然,希望----

刺走,刺走,踩沟,瞎了,转弯----
父亲对老牛的对喝声,再次响起
一条条沟,再次在身后出现
母亲的箢篼,再次跨上
一粒粒种子
带着希望
顺同那农家肥,再次被播种在沟里
(作者系云南省富宁县安监局 王绍德)

春耕兮

文/许永强

很早很早以前,大抵是冬天,是秋天罢,抑或是蛙声作管弦的盛夏里,是镰刀跟稻子说些什么的时候,挥镰的农人就已顺着一弧月型的路径,将种子预存在了春天的阁楼上。

关于这个路径,镰刀是知道的,锄头也知道,耘耙也知道,更晓得的一定就是那只耕植在岁月的犁了。据说这犁也来自很远很远,远得只有背索的农夫才知道它的路径,远得只有睁眼闭眸的老牛才能够说出它的故乡。

早晨,在村头那棵已被剪刀催齐的歪脖子杨树下,种子走下了春天的阁楼,种子的思念不知什么时候煽起远天滚过一声春雷,立刻就褪掉了农人焐冬的旧棉袄,立刻就惊醒了半睡半醒反刍历史的老牛。是的,种子回家的时候到了,一切都该出发了。

千年的桃花遮不住农人的视线,万年的柳枝拴不住老牛的脚步,他们踏着春天的行板上路,顺着种子里那奔流不息的血脉,顺着来自梦的故乡的那犁的旅程,四周是燕盘啊,蝶舞啊,兰香啊,鸭呷柳妖,麦绿菜花黄,还有那犁之于土地的诉说。在垄上,犁的诉说一如歌唱,犁要土地翻身而坐,犁叫土地承纳不变的四季以及起伏的世俗,犁跟土地商量着,怎样迎候那远道而来的春的嫁娘,于是就看见土地站成一垄垄的方队,就看见耙对土地的梳妆,就看见耧急着给垄定型;还配着乐呢,犁耙水响,田歌和着蹄哒,莺啾伴着柳哨……

很快,种子住进土地温暖的洞房,农人一脸的皱纹已被喜色填满,在田埂上卷根烟吸着,暂且将自己蹲成了一个顿号。尚不能说:“一粒归土,万颗归仓”,农人们还要从顿号里挽着膀子豁出去,再撒一把汗水在春泥里发酵,把垄上的那一点希望移植到铺延到大田里,依然顺着月型的路径出发。

这时,在村头袅袅的炊烟里,妇人的一声召唤,就将农人及春天的心情一起召唤到餐桌上。土地被翻开了,种子落嫁了,秧啊苗啊理想啊,都在咕咕噜噜长着呢!农人岂不心动,老牛岂不安逸,犁肯定也是快乐的;而在庄户人家,最高兴的还是亮着嗓子喊饭的老妇,她在灶台柴门里,张望着一地的春景,煮葵燃笋饷春耕,肯定是要给老头子把壶酌酒的。

春耕兮,春耕兮,如画不作文!

春耕农忙的句号

文/莫独

晚春的轻风一阵阵拂过田野,层层峦峦的梯田里,田水涟漪,一丘丘的秧苗轻摇着简洁的叶片,小巧而可爱。

梯田里的秧苗移栽十天半月后,随着田水的渐渐回清,秧苗茂密的根须也基本在泥层里重新扎须固根,稳定了生长状态。栽插是个创季的活计,为了稻禾的统一生长,不管有多大的耕种面积,无论是多么大的劳动量,都要求在一定的时间内完成。所以,一片田与一片田之间的栽秧时间,是不会拉得太长的,甚至整片山坡的梯田,也如此。这样,在这期间,寨子里的人家,东家栽了西家插,一家完了一家来,今天你来帮我,明天我去助你,每天忙忙碌碌,栽插不断。如此的折腾、劳碌,让人和牛都十分疲惫,尤其是那些妇女,常常一整天一整天地弯腰劳作,累得直不起腰杆。好在保证了农活的如期完成,保证了秧苗的同步生长。当一棵棵秧苗固根、回绿,用一行行绿色的稻禾把满山满坡写上春天葱茏的诗篇时,哈尼人松懈了劳动绷紧的弦,暂时直起了自己弯曲的腰身,把一个叫“莫昂纳”的节日又请到了生活的面前。

莫昂纳是哈尼话,也叫苗昂纳。“莫”指马;“苗”指活计;“昂”为力气;“纳”是休息。整句话的大意就是:息下活计养气力。原本应该叫苗昂纳更确切,因为在属马日进行,所以出现叫莫昂纳的,久而久之,这个叫法成了习惯,普遍叫的多。

莫昂纳的规模不大,但其意义却不可替代。最主要的是,这个节日的主角不是人,而是以牛为代表的牲畜和生产工具。

更准确地说,这是哈尼族的一个感恩节。

哈尼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地稻作农耕民族,一年到头,每天早出晚归,四季劳碌在田间地头,锄头等这些普通的农具成天不离手,还有梯田耕作每一轮三犁三耙的劳动程序,更是离不开牛的参与和帮助。一年一稻,虽然只是晚春栽插,深秋收割。但实际上,一年四季都要劳作的。哪怕是稻田空闲的秋末到中春季节,也不能放松片刻的维护工作,以及如时施加农肥等一些必须的劳动。说到底,梯田很少有没被劳作打扰的时候。每一粒谷子,在哈尼人的心目中,是如此的重要,不简单。为了能够获取这些要命的粮食,哈尼人像一群啃硬骨头的蚂蚁,流尽了血汗,挣断了腰杆,也不放弃地在梯田里忙碌,在大山里耕作。为此,紧紧围绕梯田稻作农耕,派生出了一系列或直接或间接的节庆祭典活动。如:祈盼梯田水源源源不断的五月祭梯田入水口仪式;祈望稻禾健康成长的六月祭稻神仪式;祈求丰收的七月尝新米仪式等等,或大或小,几乎月月都有,莫昂纳只是其中的一种。

头天,村里专司负责通知日常事务的山伙头,就会按照寨子宗教头人咪谷的吩咐,趁夜里寨人睡前村头村尾街街巷巷一处处地叫唤,通知大家次日莫昂纳的消息。我们阿倮村的山伙头是我们阿牛家族的一个远亲,长我们一辈,我们都叫他叔叔,很亲切很随和的一个中年人,很早就死了老婆,上有老下有小,却一直不续娶,家境一直不好。村子里,这样的人,才愿意做被人驱使为众人奔命的山伙头。其实,在山伙头通知之前,村里人根据农活和农历,就大致知道要过莫昂纳节了。山伙头的通知,相当于下了正式的红头文件。

这天,蒸糯米的香气,浓郁地在古老的山寨里弥漫,用谷物特有的温馨,叙述着一个农耕习俗的古朴与土气。这是令人温暖、踏实的时光。闻到这股宜人的香味,熟悉哈尼风物的人都知道,哈尼山寨又要过节了。我记得,好几年,家里的鸡都是我帮父亲杀的,等我杀好鸡后,父亲就从梁上、门后、屋角等角落扛来铁犁、木耙,提来锄头、镰刀、弯刀等,认认真真地重新清洗一番,然后把它们集中到堂屋的正中央,点上香火,端上鸡肉、蛋拌糯米饭。做完这些,父亲就叫上我,和他一起恭恭敬敬地曲膝跪拜在农具前。父亲嘴唇轻启,一边诉说着感激之情,一边纳头叩首。我沉默无言,只是跟着父亲叩首。这边拜毕,父亲抓起一坨糯米饭,走向隔壁的牛圈。我家因为无人放管,父亲把牛买来后,平时交给大爹放养,耙犁时两家合用。所以,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我家从没有过牛。虽然没有直接养过牛,但这不影响父亲对牛的感情。来到牛跟前,父亲同样向牛诉说一番,然后和清水、清草一起,把糯米饭一点一点地慢慢喂给老水牛。

莫昂纳后,耕牛就可以暂时离开梯田,脱离劳动,赶上山野,获得一段时间的休养,自由地在山林里放牧自己,放牧悠闲的美好时光。田野里安静下来,连鸭也被圈养,禁止下田。偌大的田间,只有零星的前来视察秧情的身影,偶尔孤独地走过田埂,与前段时期的喧哗繁杂形成截然不同的寂寥。劳碌的春耕农忙时节被打上句号,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