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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对联的文章

2022/12/07好文章

关于对联的文章(精选17篇)

卖春联

文/胥子伍

学校毕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上的是“三班倒”的班,工资每月只有236元,除了交房租,填饱肚皮,所剩无几。

平日拿这样的工资还能养活自己,可一到年关,自卑感尤其强烈,看着同事们平时有父母资助,年底用工资给家人送上新年礼物,心里更不是滋味。

穷则思变。腊月的一天,我利用大夜班后白天休息的时间,在大街上闲逛,想寻找一丝商机挣点钱为父母送上新年礼物,以表孝心。突然,路边叫卖红灿灿对联的小贩给了我灵感——何不批发一些对联也在路边叫卖!

想到就行动!心情尤加激动。可当我真正批发来对联在路边摆起地摊时,这种守株待兔的销售方式很快打消了我内心的激动。看着批发回来一卷卷春联,我又思考起来,新手和老摊主竞争,我甘拜下风,再说我还要上班,何不改变销售策略,骑车下乡吆喝卖春联呢!

整装待发,我利用大夜班、小夜班白天休息时间,骑车下乡,房东奶奶在我出发前,再三叮嘱我,孩子,到乡下卖春联,一定要吆喝,否则人家以为你是走亲戚的呢!

可我真正走在乡村的小道上,始终不好意思吆喝,急匆匆地从一家家门前晒太阳的人前走过,只是走到无人的田野,才对着旷野试着吆喝,给自己打气。第一天骑车下乡“吆喝”卖春联,临近中午,我还没卖掉一幅对联,路途行程倒不少。正当我垂头丧气推着车慢慢前行时,一位如母亲一样慈祥的妇女叫住了我:“孩子,你这是走谁家亲戚呀?”我慌慌地低声告诉她:“大妈,我是卖春联的!”大妈一听,笑了,“孩子,哪有像你这样默不作声的小贩呀!要吆喝,人家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再说,你一不偷,二不抢,做点小生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妈说着就帮我抑扬顿挫地吆喝起来:“卖春联吆!卖春联吆!大红喜气的春联卖喽……”不一会儿吸引来了左邻右舍,大家笑着挑选着我的对联!还不停地夸我,你到我们乡下卖春联,给我们提供了方便,省得我们再去街上买了。再说,遇上雨雪天气,去街上买对联更不方便,不是被风刮撕了,就被雨雪淋烂了,加之你卖的对联不比街上的贵,你真的是为我们做了好事……大伙儿他一言,你一语,说得我脸红了起来。那天中午,大妈还特意留我在她家吃了便饭,自然我也知恩图报,给大妈留下几幅对联。

有了大妈的热情帮助和提醒,下午我再卖对联,就放开面子,高声地吆喝在村舍……第一天就卖掉了对联150副,按2角钱一幅的利润,我挣到了30元。

尝到了工作外挣钱的快乐,我又注重起卖对联的细节来。在对联的背面贴上双面胶,便于人家张贴;对于老人买对联的,我还主动帮老人张贴上门;遇有红白喜事的人家或有点文化品位的人家,我还带上裁好的不同颜色的对联纸及毛笔、墨汁,按主人的意愿,发挥自己的书法特长,当场挥毫而就,赢得人们阵阵喝彩……

那一年腊月,我骑车下乡吆喝卖春联,几乎走遍了全县所有的乡村,行程不少于1500公里,给千家万户送去方便的同时,我也挣到了为父母买新年礼物的1000元,生活信心倍增的同时,也让我收获了一笔无价的生活财富;懂得了一个简明的生活哲理——只要不怕吃苦,年根岁底,处处是财富!关键在于你是否有一颗不甘贫穷的心……

过年赶集

文/韩浩月

这两年流行送对联,最近半个来月,就收到了七八种对联礼盒。现在的对联,多是印刷体,不少还是取自名人手迹,比如鲁迅、胡适等,漂亮归漂亮,但却少了墨水的味道和气息。

以前在老家县城过年,赶集的首要事情就是买对联。那会儿印刷的对联极少,大多是本地书法高手提前一两个月就写好的。我最喜欢买现写的对联,撰写者气定神闲,毛笔一挥,几分钟就是一副新鲜出炉的对子,购买者交了钱,乐滋滋地站在一旁等墨迹干透,卷起来带走。

因为晚上要吃年夜饭,年三十的集只有半天,上午的时候,电影院那儿的十字街头挤得水泄不通,凑热闹的人也不少,仿佛能把人挤暖和一些似的。过了中午,人就潮水一样退下去了,剩下零零散散准备打烊的摊主们。还有一些不甘心回家的孩子们,在一地甘蔗皮和鞭炮皮里,寻找着人们掏钱时不小心掉地上的钢镚。

上午赶年集,还能遇到舞狮队。舞狮队等了一年,终于等到了年三十,看见狮郎手里挥动的绣球,激动得上蹦下窜,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舞狮队只去大单位门口,比如县政府、财政局、武装部等,舞狮队一到,单位就把准备好的鞭炮拿出来放,还有些单位会撒糖,小孩子们怕被踩,等舞狮队离开后,才一窝蜂冲上去,在地面上扒拉着找糖块。

2019年春节返乡,县城里已经好几年不逢集了,过年赶集,要到乡镇去。乡镇的集,反而更有年味,因为专门做生意的比较少,大多数都是乡村老汉、老婆婆趁着年底,售卖自家的特产。有点手艺的,比如蒸包子、扎灯笼、捏糖人、剪窗纸、理发,就卖手艺,长长的一条街上,各种招展,热气腾腾,手机随便一拍,都是一幅充满了年味与生活气息的好图片。

记得那次赶集,买了甘蔗、橘子、大蒜辫、羊肉、烧鸡、咸鸭蛋……都是日常食物,但过年时买,总有点喜气洋洋的感觉。还买了一个印着红双喜的洗脸盆,就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那种结婚必备品。我花10块钱买下它的时候,摊主十分高兴,说这个盆他摆了五六个年集都没有卖出去,终于遇到识货的了。我开玩笑说,要好好收藏起来,以后能卖出个文物的价格。

虎年的春节,希望还是能有机会去赶集。春节赶集本来就是很好玩的事情,被疫情耽搁这两年之后,这份快乐显得更为珍贵甚至奢侈起来。作为一份难忘的文化记忆,当赶集重返生活的时候,它所激起的欢乐,会令人倍感珍贵。

春联的记忆

文/班雪纷

父亲读过书,先是曾祖父教他学文习字,后来又上过公办的小学。因此,在老家,父亲算得上有文化之人。曾祖父既是道士先生,同时也教私塾,所教给父亲的,除了三字经等学问,还教父亲写了一手好字。

过年时,父亲便自己写春联,年年如此。在老家,春联叫对联。父亲还没有开始写我们家的对联,寨子里便会陆陆续续的有人来请父亲去帮他们写。老家大都在腊月二十三至二十七之间杀年猪,所以,来请父亲去写对联的人家都会选择在杀了年猪后再请父亲到家里去。写对联对于乡邻来说,是一件严肃而不简单的事情,不杀年猪,就没有好菜招待父亲,他们断然不会这样失礼。其实,父亲对吃的东西并不讲究。很多时候,父亲会让他们把红纸带到我们家里,利用晚上或空闲时间帮他们写。父亲写的对联都是自己编,并无现成的对联可以参照。

父亲写对联的时候,就会让我帮忙,裁纸、加墨、按纸。父亲先确定要写的这幅对联有多少个字,把红纸条儿折叠成几个米字方格,然后就在家里的大桌上开始书写。父亲写的时候,我就站在桌子的对面,两只手按住红纸上方的两个角,要保证红纸平整,特别是写到最后一两个字时,写好的这部分会拉到超出桌子的地方,父亲就会提醒我:手要平,要稳,不然写好的没干的墨汁就会往旁边流。这种时候,我就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拉平这红纸。写好的对联平放在地上,红底黑字。父亲的笔画刚劲有力,游刃自然。看父亲写毛笔字,确实是一种享受。只见父亲先把毛笔放进盛墨汁的碗里一蘸,提出来在碗沿上挤压多余的墨汁,灵活转动毛笔,让笔尖变得圆润紧凑,然后在米字格内挥洒,一气呵成。

一户人家的对联最少的都要写三副,大门,中门和窗户,讲究的人家还要写在牛圈或阁楼上。当他们来拿对联时,晾在地上的对联已经全部干了,父亲就会按照先后顺序给他们收好,交代好,哪副贴在哪道门框,哪一只放在哪一边。总有一些人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就会恭敬地对父亲说:伯伯,还是麻烦你去帮我贴吧,要不我都搞不清楚哪张贴哪点。父亲回来时,对联当然都贴好了,同时也酒饱饭足。有的人家未必就不会自己贴,请父亲去,也就是想招待父亲吃一餐饭,以示感谢。

过年前那几天,家里的事情总是很多,父亲也很忙。因此,帮别人家写对联,往往都只能在晚上。那时候还是点煤油灯,父亲要写对联之前,总要把灯芯挑大一些,让房间亮堂一些。记得有一年,一只猫把地上的对联全部踩脏了,天明起来一看,对联上印满了猫的脚印,父亲又让我去供销社买来红纸,放下所有的家务事,抓紧帮人家重写。

我们自己家的对联,往往都要到大年三十那天,父亲才腾出时间来写。其实,在几天里,父亲就已经在心里酝酿对联的内容。别人家的对联,尽管都是父亲自己编写,大部分也都还是固定格式和句式。我们自己家的对联,就完全是父亲自己创作的了。父亲写对联重来都不会将什么“富”啊“财”啊这些内容写上去。记忆中,父亲在正大门写的大都是勤劳、节俭之类,在侧门写的是一家人互敬互爱的内容,而阁楼的内容大都是青山绿水,赞美大自然的内容。父亲创作的对联总是让来客夸赞,都说写得很好。

那一年,我在惠水师范读三年级,那一年,父亲没有回老家过年,我和母亲的年便心酸和简单了许多。年前那几天,我和母亲忙着推豆腐、打糍粑,做以往过年前的准备。母亲对我说:今年你自己来写对联吧。年少的我,书法水平也就是偶尔上的写字课,那时候还不叫书法课。当我在母亲的鼓动下决定自己写对联时,一方面有些蠢蠢欲动,一方面又多是担心。我的字写得不好,况且要在大门上写什么,内心也没有底。尽管有太多担忧,年少时候的无畏与轻狂,我还是积极做了准备。最后,在大年三十那天,我贴上了自己写的对联。正大门的对联是我从书上借来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物力维艰;芝草无根醴泉无源,人贵自立。这副借来的对联配着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张贴在大门上,年少的我站在门前仰头观望,内心百感交集。

不曾想到,这副对联还真惹了事。大年初二,隔壁的幺公阴沉着脸走进我的家,当着我和母亲的面问我:你写这副对联是什么意思?含沙射影的骂人?什么叫芝草无根?当时母亲也着急了,没有文化的母亲当然不知道这副对联的意思,看到长辈幺公这么生气,就让我把对联撕下来。我却认为自己没有错,偏不撕。幺公骂骂咧咧,见我更犟,气冲冲回去了,走的时候还警告我,说等我父亲回来了再说。在幺公的责骂中,我才明白,原来幺公认为我写对联讽刺他的小儿子家,因为他的小儿子结婚十多年了,还没有生个一男半女。幺公离开后,我的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一直以来的委屈、心酸像决堤的洪流,母亲也在一旁悄然抹泪。

正月十五过后,父亲回来了。幺公也来了,依然是脸色阴沉,直接数落我过年写对联讽刺他家。幺公一通脾气发完后,父亲才说:今天我回来就看到这副对联了,这是古书上就有的内容,也不是姑娘编的,幺公你也不要多想了。一直以来,父亲在家族中说话都是有分量的,幺公尽管是老辈子,可是,他也听出了父亲是向着我的。后来,他们都把话题转向了别处,对联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不再被家人提起。

那个春节,年少的我突然就成熟起来。亲人之间的伤害,尽管是无奈的,但同样锥心刺骨。在母亲的说服下,我被迫接受了家庭的变化。可是,内心支离破碎,那份痛,需要用白天夜晚来承受,那份痛,延续了很多年,直到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以后每年春节回去,都会站在大门口认真看父亲写的对联,当年我写的那副对联,如果不是很刻意去回忆,往往都会忘记了当初所写的内容。这么些年,父亲用他固有的方式,让我逐渐理解了他一直未离开过我的爱。

今年正月初三,我又回老家去看望父亲。我问及父亲,今年是不是他自己写对联时。父亲回答:当然是我自己写的啊,还去帮哪家哪家写来呢。接下来父亲告诉我:今年这对联写得辛苦,那两天桌子都被占用了,只能将红纸摆在地上写,蹲着,时间久了,腿脚就发麻,又没有人帮我按纸,整整写了一早上才写完我们家的,还不晓得明年我还写得成不。父亲最后这句话让我心痛。父亲老了,今年就已经满八十一岁。看着眼前瘦小的父亲,穿着土布的对襟衣服,大部分的头发都白了,余下的也全都花白,双眼皮往下塌,似乎睁开眼也费劲,干脆就一直眯着。父亲老了,家里的大事小事,总是要和我商量,听取我的意见。

天明时,我又站在大门口,看父亲蹲在地上写的对联。每颗字都还是那么端庄,每一笔都能体现出父亲深厚的书法功底。然而,那些笔画,缺少了刚劲、狂放。

每次离开老家,跟父亲告别后,我总要再看一眼大门上红通通的对联,看那些父亲书写出来的文字,然后跨出樔门,不忍心回头去看父亲送我的目光。

又到春联竞赏时

文/吴国荣

过年最红火、最热闹、最有标志性的事就是准备春联。过去,春联大部分是书写。在农村,或是请本村本巷有文化的人写,或是逢集赶会到街市上定制现写现卖的。在城市,则是单位、部门组织书写,作为年终福利给职工发送。后来,人们不太追求春联的书写了。逢年过节有银行、商店作为印刷礼品赠送的春联,有街市上出售的印制好的春联,也有广告性质的春联,反正随便拿来贴上一副春联图个吉利就行。

有位朋友叫孙涛,一直在市文化部门工作。他是作家,每逢大年初一,都要到南华门,到“西、李、马、胡、孙”几位全国著名作家的家里去拜年。拜年是件讲礼节的事。到门口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春联。春联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从“眼睛”里能看到老作家一年的专业收获和文学成就,甚至,还能看到家庭生活和美好愿望。这些老先生家的春联都是自撰自书,编得很有情趣,也符合各自的实际。平仄对仗、音律格局自不必说,单看书写便是百花齐放、各领风骚。孙涛先生先欣赏了对联,有时还用本本记下来,客到满屋香,到老先生家里落座以后,祝福也有了内容,问候也有了针对性,交流也有了主题。这样的拜年,既是一次学习的机会,也是一次审美的过程,何乐而不为呢?当然,这是文化人干的文化事。

省城的单位成千上万,大街小巷里布满了不同体量的高门大户。一到过年,春联是展示每个楼院门庭水平的标志。省城有一个文化单位,每年的春联都是职工编写,内容总少不了当年工作亮点的张扬和来年目标职责的宣示,读后让人心情振奋、浩气满怀。书写也是内部人士,为著名书法家。幅长一丈八尺,看后疑是银河天落、大气磅礴。当然,街上的各单位像这样自撰自书、坚持传统、又有创意的春联悬挂的还有不少。但大多数只是在规模、色彩和形式上下功夫,很少在内容上、书写上标新立异、弘扬传统。有的甚至在用字、遣词、格律甚至在张贴上出现问题。对联,是文学样式最讲究的体裁,最考究学问。如果,我们忽视对对联的运用,就是忽视了对传统文化的坚守;如果,我们忽视对联的书写,就是对乡愁的淡忘。

可贵的是,还有一大批传统文化的守望者。赵望进先生长期在文化部门工作,学养深厚,著述颇丰,坚守传统,不忘初心。他不仅躬身省、市文化部门耕耘几十年,而且,还长期担任山西省书法家协会、楹联协会主席。对于春联这种大众文化的传承、运用,他始终作为职责和义务格外重视,每逢过年,他都要到大街小巷去巡看。有的他发现有错字,有的他发现不对仗,至于平仄和音韵,就不能太难为现在没有专门训练过的年轻一代。但对于春联张贴的常识性错误,就不能缄默尊口了。对联的张贴,虽然现在无所谓左为上,还是右为上。但是有横批的就必须按横批的规矩来张贴。从右起始的横批,右边就是上联,左边就是下联。从左起始的横批,左边就是上联,右边就是下联。老先生巡看以后,总要点评,或以文字见诸于报刊,或以口头演讲于有关培训班,以拳拳之心,坚守着传统文化。

对联,是一种艺术形式。无论它的格式韵律,还是它的书写,刊印或悬挂,即为人们所欣赏。春联的本质就是对联,只不过是新年时张贴,更能够烘托节日气氛,起新桃换旧符的作用。无论是登门拜年,还是灯火赏月,映入眼目的首先是春联。

春联是传统文化的重要样式,也是一个家庭、部门、单位的门面。在大力弘扬优秀传统,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建设精神文明家园的新时代,春联是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晶莹珍珠,也是反映人的精神面貌、思想境界和文化格局的精神载体。如何把春联写好贴好也是衡量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

年关将近,又到春联竞赏时。贴春联应该是除旧布新的重要仪式。能把春联写好贴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故乡石榴红

文/卜庆萍

老家的院子里有两棵石榴树,结出的果子清香脆甜。

石榴树是爷爷栽的,后来,父亲接手成了石榴树的直接管理者。每年春天,父亲都要培土、施肥、喷药。石榴树吮吸春天的雨露,在清新的空气里伸展枝条,向着温暖的阳光欢笑。五月,石榴花红似火,清香四溢,父亲笑呵呵地走到石榴树下,坚如磐石地站成一朵石榴花,满院子的喜气与祥和。盛夏,石榴花褪去,枣大的果子挂满枝头,石榴树在火热的夏季里疯长。到秋天的时节,绿茵茵的树上,一个个透红的石榴就硕大浑圆了。

站在石榴树下,眼里不时看到石榴树从稀疏到茂盛,石榴由娇小到饱满,由青涩到浅黄,最后变成红润的笑脸了。眼巴巴地望着满含笑意的果子,让人馋涎欲滴,很想用竹竿打下一个饱饱口福,无奈父亲看管太严,没有下手的机会。村西头一家同龄的孩子胆子比我大,趁父亲下地干活不在家,偷偷翻过院墙,用铁丝拧成的一个网罩钩下一个,但总归没有逃过父亲的耳目。父亲上门查问,那男孩吓得手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得知他家中从城里来了一家亲戚,那石榴是给亲戚家的一个小女孩摘的,父亲遂原谅了他,又摘了一些送过去,说让城里人也尝尝鲜。那女孩吃了几个,还留几个带回了城里去。

石榴五月开花,九月结果,十月甜心窝。秋风拂过,阳光温灿,鲜红的石榴在树上十分耀眼,忍不住要从枝头上跳下来。我知道收获的季节到了。这时的父亲脸上挂满了笑容,一顿饱酒之后,高兴地行使总指挥的职权。这个搬梯,那个拿筐,全家齐上阵。父亲指手画脚,大呼小叫,嘴张得像裂开的红石榴。姑姑在树上一脸的青春和喜悦。母亲把一个个沉甸甸的果子放入筐内。石榴喜获丰收,竟收获满满几箩筐。

我们不能独享,石榴的分配权归属父亲。父亲分成若干份,一部分送邻居,一部分送亲戚,一部分留作平日食用,其余的赶集卖掉。换些零钱,买几块布料,给孩子们做一身新衣服。穿着用石榴换来的新装,瞧一眼院子里的石榴树,再将晶莹的石榴子大把大把地送往嘴里,感觉我家的石榴脆甜而亲切。

我家的石榴不仅好吃,还大如黄梨,透红鲜亮,像一个个面色红润的胖娃娃,煞是喜人。掰开来,籽粒丰盈饱满,如一粒粒晶莹的红宝石,重叠着,拥抱着,很是好看。一天,我家大门上赫然张贴了一幅楹联:“就像石榴多结籽,子孙满堂幸福多。”楹联字体俊秀,遒劲有力,寄托了父亲的深厚情感。楹联是父亲想好了词,请邻村的一位教过私塾的老先生写的。可没两天,父亲就揭下来,更换了一幅贴上去,内容更改为:“就像石榴多结籽,少生优育福满多。”原来,那天乡计生干部来村里宣传计划生育,对着楹联左看右看,老觉不对劲,但也没说什么。父亲却看出了他的心思,当即在家里踱来踱去琢磨新词。更改后的楹联,乡亲们觉得喜气又应时,每逢春节,家家户户都把这句话写成对联,贴在自家的门楣上。节日里,整个村庄似乎都能闻到石榴的清香味。

如今已离家多年,每年我都会选定5月,携同家人从城里返回乡下看望父母,再到石榴园里走一趟。那年,父亲当了村主任,在他的带领下,石榴树从我家的院子里走出去,村里建成了千亩生态石榴园。山坡得到了合理利用,每家都种有几十亩石榴树。榴火的5月,满坡吐翠,万株流丹,景象壮观。千亩生态石榴园,还开发成了旅游项目。花红如潮,游人如织。游客有了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村子也因千亩生态石榴园朗润起来。

家乡的石榴膨胀了,乡亲们富裕了,我们的村子正式更名为榴园村,县里还表彰为计划生育先进村。每年春节,“就像石榴多结籽,少生优育福满多”,都会被乡亲们写成对联贴出来。只是,对联更红,年味更浓,石榴更香更甜了。

想到那副对联,我就想到老家院子里的那两棵石榴树。

父亲和春联

文/赵文茹

年越来越近,年味也越来越浓。商场、超市和摆地摊的贩子,纷纷摆出一处空地儿,来专门买卖大红的春联和花花绿绿的年画。置办年货的人,磨肩擦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把浓郁的年味气氛宣散在空中。

这让我想着30年前和父亲在一起过年的种种情形,不知不觉,泪眼模糊。

每到入冬,父亲开始忙碌着储蓄过冬的物品和食物,比如买炭、挖菜窖,买冬菜。等忙完一些零零碎碎的活计后,父亲开始到外面找活干,为我们过年挣点零花钱。一个冬天,他不让母亲做外面的任何事,“专职”给我们兄妹八个做棉衣棉裤棉鞋和外罩。母亲把一家人的衣服全部拆洗完,然后重新分配,实在不能穿的,再翻个布面,改小,给更小的孩子穿。

每到春节,我们家八个孩子,全有新衣服穿。大年初一,八个孩子的枕头下面都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压岁钱”,这在村里,是独一无二的。

父母对我们花压岁钱不管也不问。我们各买各自喜爱的物品。男孩买鞭炮,拆开来,在街上零打碎敲地燃放;女孩子则买喜欢的饰物,花头绳,发卡之类的。

平时无论多忙多辛苦,一到过年,父亲什么活计都不干了,专心专意地过年。他说:“辛苦一年了,老祖宗安排咱过年,就是让咱休息的。”

记得九岁那年腊月二十八,我和父亲一起到街上买春联。父亲没读过书,但对春联很是讲究。我给他念对联的内容,“喜气洋洋过春节,身强力壮迎长征”“东风浩荡革命形势无限好,红旗招展生产战线气象新”等等,我们走遍了所有摊位,父亲都不满意。

我说:“要不你买几张红纸,我写对联,如何?”父亲高兴地说:“我怎么没想到俺闺女念到大学问了呢!”

我找出老书,对着对联集锦,歪歪斜斜地写了一幅对联: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欢度春节。

父亲立刻把它贴在了大门上,然后又让我按照他的意愿编写了一幅:家有八宝龙腾虎跃,好好学习为家挣光,蒸蒸日上。

父亲别提多高兴了,亲朋拜年时,他指着门上的对联不停地夸我,以至于以后每年春节前,我们父女都忙呼着给村里人义务写春联。

我工作成家以后,父亲依然忘不了我写的春联。有时因工作我不能赶回家过年,过年前父亲无论如何都要来我家一趟,然后带着我写的春联满意归去。

今年春节,我不写春联了。喜欢我笔迹的父亲,在2007年,离春节还不到90天的日子前,不顾母亲和我们八兄妹的祷告和呼唤,洒脱地去了,去了人生末世都向往的天堂。

父亲,天堂里有没有春联?

又把新桃换旧符

文/梅英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日历上的数字总叫人触目惊心。不觉间,2016年的366天已翻过去堆在身后,2017年元月也已近半!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却又越来越远。

沿着中华大街从西向东,远远地,便看见路北边的人行道上一片火红。大红的对联,高歌的金鸡,喜庆的灯笼,使腊月的街头添了些许年味。如果不是这些年货小摊,我真的不知道小城平日的一天和“年”有什么不同:站台边总是挤满了坐13路,313的人,车行在这里总显得拥堵,路边常有进城卖山货的老农,超市门前常有活动搭台促销唱戏,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回农村看看,除了腊月的村集,似乎也看不到一点为年忙碌的景象。没有小孩子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天天掰着指头朗朗地唱:“二十三,打发老爷上了天。二十四,扫扫家地扎根刺……”没有小孩子还眼巴巴地盼望哪怕是三尺花布缝制的新衣服。不见了磨豆腐的磨坊,更听不见邻里之间商量排好日子磨豆腐的热火话。不见了院子里为蒸馒头蒸“黄蒸”垒的烧柴土砖炉,也没有谁还去帮邻居做年食。

生活就像宋祖英歌里唱的“越来越好”,越来越方便。以前忙忙碌碌一腊月,为的是正月里有丰富的吃喝玩乐,避免因准备不足而有钱难买。以前的过年就是过年,一年来所有的劳碌和疲惫,都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放下,点着噼噼啪啪响起的“大地红”鞭炮,让旧年的一切不顺不快统统烟消云散。过年,就该好好享受享受几天,商铺关门歇业,农人也“坐吃山空”,过了十五,年味淡去,再开始为新一年的生计做打算。

现在,便利的生活条件,随心购,随便买,蔬菜水产水果副食……大小超市过年都不打烊,贵贱图新鲜,好歹图方便。腊月里还用忙什么?

小时候邻居冯大伯腊月是最忙的,他家也是最热闹的,因为他会写毛笔字,现在想起他的字颇有“颜味”,邻居们都排队请他写对联。他端坐在一张木桌后,接过乡邻裁好的红纸,按主家的意思,大门一幅大对联,屋门几幅小对联,门神、天地、灶君、财神等神龛联,猪圈上写“肥猪满圈”,鸡窝上写“鸡肥蛋大”,水井边写“活水清泉”,老树上写“树大根深”,马车上写“出入平安”,马槽上写“槽头兴旺”,院子里写“春回大地”、“万紫千红”、“气象更新”等等等等,当然少不了几个大“福”。如此一套写下来,地上,箱盖上,桌子上到处晾着年的颜色,满屋子说笑着浓浓的年味。

排队写对联是我的活儿,我很乐意完成这个工作。我喜欢静静地站在冯大伯的旁边,出神地看他手里的毛笔,自然、随意地“画”成一幅幅漂亮的对联,小心里好生羡慕。等我长大些再去排队写对联,叔叔伯伯们就逗我:“大学生了,回家自己写去!跟老农民挤什么呀!”我惭愧地笑笑,十八岁那年腊月,我哆哆嗦嗦拿起毛笔,从早上开始,熬到傍晚,才“画”成了冯大伯十分钟就搞定的作业,过年羞涩得贴在墙上,不敢被人看,不敢被人问:“这谁写的呀?”

好不好我再也不敢写了,冯大伯再也不用写了——大家开始买对联,千户同联,数年一联,一种笔体一个味道。

满街飘飘的红春联,我却看不到一丝生动。许是少了儿时连蹦带跳去买一张红纸的兴奋,少了小心翼翼拉一条细线裁纸时的开心,也不会有用剩下的红纸做成风车扎在高粱秆上满街呼呼转的欢悦。大年初一的晨光里,那些喜欢文墨的老人挨门挨户欣赏对联的别样风景,装成一帧黑白照,永远地藏在回不去的那些年里,离2017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怀念父亲

文/王敏

父亲走时,正值夏末,酷热难耐。转眼,叶落成冬。常常想念,常常梦见,常常提起笔想写点什么,又常常被沉重的伤痛牵制无从下笔。昨夜,又梦见,依然是那有点沙哑而有磁性的声音,那削瘦而又棱角分明的面孔,那个为我们操劳一生的熟悉的身影……

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临走的前一天,他那低迷的眼神,瘦弱的身子。整整半天,他一言不发,直到下午,他才缓慢地抬起他的手臂,慢慢的指向我,我连忙靠近他,他用那只干瘦的大手在我手上写着什么,我忍着泪水问父亲,你想给我说什么吗?他没有力气张口,只是在我手掌上写着,我只感觉到了第一个字是“放”,他的手几乎是不听他使唤地在我手中晃动。老公连忙找来纸笔,父亲颤抖的手,吃力地在纸上写着,可是,此时的父亲写的什么,我们一个都不认识。曾经写得一手好字的父亲此时像一个不会写字的孩子,他写下几个笔划不齐,东倒西歪的字。癌细胞已经使他的全身麻木,一直靠镇痛药维持的他连疼痛都无法感知,哪有力气写字,哪有力气说话。又过了好久,他轻轻缓慢地说出几个字:“放心不下。”然后又和前半天一样的一言不发。我们都知道此时的他身体太虚弱了。就这样,到第二天的下午,他就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他走时,眼睛不时望着外面,好像是在等谁归来?这就是父亲,他一生都是这样,为我们付出,到自己病入膏肓,他想到的还是放心不下我们。

父亲的病情加重是从去年年底开始的,癌细胞扩散,转移到了骨头,医生建议做化疗,我们不知所措,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化疗。记得第二次化疗完,正好是春节,父亲的精神看上去也好多了,全家也在过年的气氛下都变得眉头舒展了。有一天,父亲郑重其事地把我叫到跟前,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是一个椭圆形的墨盒,父亲说:“你喜欢书法,我去年在街上转,无意间看到这个墨盒,挺精致的,适合女孩子用,就买了回来。”这是父亲最后一次送我礼物。六次化疗做完后,父亲的身体逐渐瘦弱,头发也开始脱落,最后就只能用镇痛药来缓解疼痛。在那段时间里,从他日渐消瘦的身体中,从他痛苦的眼神中,从他那一夜夜无法入眠的呻吟中,我们感受到,父亲忍受着我们无法想像的痛苦……

在我印象深处,父亲勤劳,能干。他是老师,但他却会木匠活儿,家里的桌椅,农活用的农具他会做,盖房子的架梁、椽子,他也会做,他还有一套做木活的工具。在农村盖土房子之前都先要弄图纸,这些他也都会,以前村里很多盖房子的都会找他帮忙做图纸。他还会写毛笔字,小时候,每到过年前,村里的人都会拿着红纸来我家请他写对联,每到那时,我就是他的帮手,帮他裁纸,牵对联(对联写好后,要两人各牵一端,放在地下晾干后放可收起),看着摆满一屋的红对联,我就会兴奋不己,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依稀记得那年五月,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散发着淡雅的清香,父亲坐在院子里,我依偎在父亲身旁,父亲好像跟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也似乎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着,我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恬静,安闲地享受着乡村五月“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荚蝶飞”的景象。

昨夜,又梦见父亲,梦见我的母校长安小学,在那里父亲度过了他最后十几年的教书生涯。一切都和当年一样,两排平房并以东西两堵墙围成的四合院,校园里干净整洁,绿树成荫,两棵高大的柳树随风舞动,学校的大门上,父亲亲手写的对联还依然鲜红无比,过道中间的侧面墙上,那黑板报上的画还是那样的栩栩如生,教室里我们正在认真听着父亲给我们讲课,那沙哑而又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并不宽敞明亮的教室中,飘荡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写对联

文/郑天佑

又是一年春节到,想起了父亲写对联。父亲写一手刚劲大气的柳体毛笔字,这一绝招我练了多少年一直没有学到手。

小时候,每到腊月,村里几十户人家买下红纸,裁好对联,有的农户不会裁,拿上整块红纸川流不息来到我家,请父亲写对联。腊月二十三一过,写对联的人家就排起了队。父亲写完一家又一家,一直写到腊月二十八。说到写对联,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研墨最关键。那时没有现成的墨汁,要写对联先研墨,轻研墨重蘸笔。乡亲们送来对联时,我先帮父亲研墨,手握“万金碇”墨碇,在大砚中顺时针研墨,边研边加水,一个小时后,研成的墨汁不浓不淡,写出的字贴在家家户户的大门上乌黑闪亮,构成了小山村里一道喜庆亮丽的风景线。

父亲根据各家的需求,一边割对联一边自言自语编对联,一般家中供奉六神(天地、土地、财神、土神、灶王、马王)使用的对联是通用的,什么“天高悬日月,地厚载山川”、“土地堂前坐,保佑全家人”,“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大门、院门上的对联那就得结合各家的需求编写。记得满囤大爷家比较富裕,家中常有好吃的东西,父亲就把他家柜子上原来写的“金银满柜”改写成了“好吃的不断”,老人看了很高兴,一直用了好多年。我家的对联,随着时代的变化,年年有新意,岁岁有变革,唯独正房门上的一副对联,从我记事起一直没有变更。父亲活了89岁,这副“勤为摇钱树,俭则聚宝盆”的对联一直延续不变。前些日子,堂兄郑敦良与我追忆父亲生前写对联之事时,他说:“你家老院正房门上写的‘勤为摇钱树,俭则聚宝盆’几十年没有变,还是那两句话。”我说:“是呀!勤与俭是我家的治家格言,而今我兄弟们虽已各自居住,但老父亲编的那副对联还要年年贴,而且要延续给子孙后代,父亲留给我们的不是一副对联,而是勤俭持家的祖训”。

七分就好

文/阿紫

人常说,饭吃七分饱,话留三分好。饭吃七分,是为了养生。话留三分,也是说七分,这是处世之道。七分,其实就是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三国演义》中,杨修之死便是因为他锋芒过露,不懂得做下属的分寸,只会张扬性格卖弄才华,不懂得含,只懂得放,不知道“露七分留三分”的做人艺术,白白丢了性命。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红楼梦》里凤姐的判词留余庆,说的正是她没有嫌弃上门“打秋风”的刘姥姥,慷慨施舍银两,在贾家落难时巧姐才得以逢凶化吉,被刘姥姥出手相救。所以说,万事不可做绝,要为将来留余地。

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个富户,在多数人家吃饱肚子都成问题的年代,他家不仅有白馍细面,还能常常吃肉。男人颇为得意,过年时在大门上贴了一副对联,上书“鸡鸭鱼肉吃够,柴米油盐不缺”,横批“万事不求人”。这副对联一下引起了轰动,惹得大伙直撇嘴,没人相信他能万事不求人。果然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开口求人了。他老婆被马蜂蜇了,疼得满地打滚,需要打针来止疼消毒,可是他不懂医术,更不会打针,最后只得陪笑去请了一名赤脚医生给解了毒。男人因此成了笑柄,大家赐他一个外号“不求人”,闲聊时只要有人提到“万事不求人”的梗,大伙儿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结局是“不求人”悄不言声地撤了对联,从此低调了许多。

无论是吃饭、说话,还是做事,都要把握一个分寸,七分就好。

爷爷的对子本

文/韩俊君

每次搬家,就像一次清零。新家将旧物什几乎都挡在门外,但是爷爷的对子本是个例外。

对子本A4大小,线装,毛头纸,一寸厚。纸张在岁月的风雨中泛黄,封面业已发黑,爷爷的名讳“韩维聪”三个字更是模糊不清。用硬纸重新做了个封面,更凸显了老旧,如一个耄耋的老者,突然披上一件新衣,与左右的书籍格格不入。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他外地学徒、经商的经历,拙于农活、擅长厨艺等都源于爸爸妈妈的琐碎回忆。但是,他是我的爷爷,自然奢望与之心灵对话,却渺不可得,所幸他留下了这本对子本。

对子本是爷爷用工细小楷誊录的,印刷体般工整,又飘逸舒展。上世纪八十年代,每到年关,爸爸都会放下炕桌,摊开对子本写春联。街坊四邻坐在炕沿上,吸着纸烟,帮爸爸按着红纸的边角,在飘着肉香的空气里,一边追慕爷爷字的漂亮,一边赞叹对联的内涵,同时挖苦一下某些对联的浅薄。实际上,爸爸的毛笔字功力跟爷爷无法相比,但爸爸依旧要忙到年根。后来甚至赶鸭子上架,让我写了几年。所幸后来集市上开始贩卖现成的春联,我的窘状终于得以结束。

爷爷的书法是精妙的,对联的内容更是精粹的。我喜欢上了那一副副来自遥远时代的对联,揣摩其中的语言、对仗、典故,琢磨参详,以《对联中的文化》《对联中的语文知识》为题发表在杂志上。我写了40余篇教育教学论文,最中意的就有这两篇。

我的祖辈从山东逃难到河北,非显赫家族,无傲人资产,所幸爷爷顽强谋生,养育了一个大家庭,而且不忘练好书法、习得文化。“诗书传家”是多么让人神往的啊,虽然多数家庭都无法企及。但爷爷一笔一画精心书写、浸濡过的对子本,爸爸也一定品鉴过,现在则传给我去领受教益。一代一代人的联结不仅仅是血缘的。爷爷留下这个与后人精神对话的媒介,于我而言即是煌煌的精神财富,爷爷与对子本同在。

今后难免还会搬家,不管搬到何处,我都会置办一个书架,放上钟爱的书,在这些书的C位,恭恭敬敬地摆上爷爷的对子本。

老屋堂前那副对联

文/轻风流水程维

黄立华先生的《南街的同学》一文发表后,以其叙事写人之形象生动,评议笔调之幽默诙谐,很快在同学群和朋友圈里成为热传。

我作为主人公而出现在老同学的文章里,被包装成了一个挺有个性、颇有趣味的形象。于黄同学而言,这来自发小之情,亦在乎教授之心;于我而言,有得此等不曾有过的“亮相”机会,可以成为老同学研究学问的个案,也属有幸。

自鉴之,觉得黄同学画像基本属实,刻画入木三分;但亦不无夸张臆想。以我惯有的“认真”来看,老同学基本上是“跟着感觉走”的,手头还是少了材料依据。关于此文,黄同学在写《西街的记忆》时,就跟我吹过风了。那篇文章尚在“炮制”时,他曾发来让我看过;而这篇写南街——写我的,却是“出笼”前没发给我看,而是发往成都给吴同学看——让他事后来笑我:“文章五月里就拜读了,对你保密着。发表了,生熟就由不得你了。”一笑过后,我还是想,如果黄同学在“出笼”前跟我通个气,我则可以多给他提供点关于我本人,特别是我的家庭背景的文字材料——他的叙述评议当会更加客观,他的思索依据也当会更加丰富,从而也许能够生出一些新的所得来。

——基于这样一种思维,我就做点补叙,也算是为老同学文章的夸张和臆想作点纠偏吧,以更加有益于教授老同学的思考研究。

我并不是在一个规矩讲究多、约束限制多的环境中长大的,而基本上是在一个自由宽松、几乎无拘无束的“隔代亲”的氛围中长大的。

我1960年出生在内蒙包头,不到一岁时就因水土不服被父母送回老家来了,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到18岁高中毕业,才“为了前途”而去“投靠父母”——当年奶奶在给我转户口时,那“缘由”一栏就是这样填写的。当年在南街老屋里的日子,我有《金色的记忆》、《老屋场院记趣》和《老屋厨事》的记述;与爷爷奶奶、伯公伯婆身边的相处,则有《爷爷的一份“交代”》、《没有文化的奶奶》、《一方天井,四水归堂》和《陪伴——最不平凡的美》的怀念。

“隔代亲”,给了我一个自由成长的环境。对于我,爷爷奶奶并非一味的溺爱,但对我的管束,远远不同于早先对我父亲那样严厉——我后来从父亲口中才听说的。学龄前,犯了事,奶奶会打我,但家里还有一个阿婆(伯婆);于是往往就是“奶奶打,阿婆帮”——“嚇几下”了事,而不可能像我父亲小时候挨打那样,要“作劲打,让他记得死死的”。不过,之所以如此,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自幼体弱易病,奶奶为此吃尽了苦头,常说我是“一块血捧大”的,如何下得了手真打呢?我长大读书之后,爷爷奶奶管我就比较难了,因为我“读书识理”了!有《毛主席语录》在手,有广播里、报纸上“革命理论”的武装,老人们如何教育得了我?——他们说我一句,我可以顶嘴好几句。他们除了怄气,还能怎么样呢?无非就是通报我父亲,让他写信来训导我。……祖辈管孙辈就是如此,实际上放任多多。我还是一个老实胆小的孩子——换一个聪明顽劣的孩子,管得住吗?大概有鉴于此,我叔叔家的三个儿子,都先后在爷爷奶奶身边待过——都基本是小学毕业之前就被父母赶紧收回身边去了。

就我而言,个性的方方面面,有不少就是“隔代亲”的环境氛围造就的。

就一个孩子所学所务、立足社会和发展前途而言,我们这个家庭的讲究,就是要追求“实在”,要学得一门能够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爷爷伯公都是做生意的,自不必说;而我父亲和叔叔的事,则颇值得一说。

父亲1951年毕业于休宁中学,当时学科成绩总体比较好,偏爱文科。他晚年在跟我聊天是还曾不无得意:“我读高中时作文好,毕兆龙老先生经常给我打三个泡(在作文题目边上画三个圈,大概就是“优等”吧)。”那时,他有两位很要好的同学,一位姓段,另一位姓许,也都是文科好手。高考之后,段、许两位都到了武汉大学中文系;唯有我父亲,因为爷爷一句“要学就学个有实际用场的专业”,而在填报志愿时填了上海财经学院。他所学的专业是计划统计,但毕业分配却到了内蒙一机厂(617厂),专业并不对口;于是又被安排到哈尔滨一个什么工厂去学习企业管理——此后这就成了他一辈子的事业。我叔叔1956年毕业于休宁中学,因成绩优秀被保送到西安解放军通信工程学院,所学专业是无线电。毕业后留校教书;复员后到了合肥一家无线电厂工作。再后来,就是成了这家工厂的总工程师。这就是说,我父亲和叔叔,也同爷爷伯公一样,都是靠“一技之长”吃饭的。至于我,当了一辈子教师、能够被选用到学校办公室去写材料,也算是没有走样。

黄老同学在文章中说我“天性非常聪明,语言能力和模仿能力都特别强”,还有什么“才思”、“敏锐”之类,这就未免就拔高、走样了。我的语言能力谈不上强,模仿能力是有一点点;也就仅此而已——用休宁话讲,都是“摆不上桌面”、“夹不上筷”的,离“聪明”二字有十万八千里之远!不过老同学也说得很对,倘若当年要就着这点“天赋”去考大学学表演,我父亲是绝对不会准许的。我妹妹从小跟着父母长大,头脑聪明悟性好,小时候练过体操,很有舞蹈天赋,中学时代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骨干;但我父母就是没让她去考艺校学表演。1978年夏天在黄同学家,我曾经目睹这样一幅图景:房间里擦得溜光的红色木地板上,父子俩打着赤膊穿着短裤席地而坐,一面对弈,一面进行着朋友式的平等闲聊。——如此氛围,在我父亲和我之间,是不曾有过的。我的父亲对我一直很严厉。

不过相对于爷爷和伯公而言,真正对我影响深刻的,还是我父亲。他聪明好学智慧丰富,与时俱进事业心强;一辈子献身于军工事业,在工厂领导岗位上工作二十多年;喜欢办工厂,不喜欢坐机关,曾几次谢绝调往省级政府机关工作;长于生产管理和经营运作,尤其擅长市场预测和新产品开发。他光明磊落不恋权利,在他感觉到因为某些原因工作难以顺心如意的时候,他坚决辞去厂长职务,宁愿改任总经济师。如此任职走向,在“只能上,不能下”的官场现实中,是极其少见的。我一直很崇拜父亲。虽然由于天分原因,我没能传承父亲的聪明睿智,没有他那样的事业,没有他那样的奋斗天地,但我仍然传承了他的勤恳与厚道,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尽自己之所能,做到了像他那样做事,像他那样做人。

多年来,黄同学一直对我家那座祖传老屋印象深刻。其实那老屋正屋并不大,只是一个“四合屋”——四个房间一个天井,并无大厅偏厅;主要是屋后院子大,菜园大。之所以如此,大约因为过去这房子不过是某个真正的“大屋”的附属建筑罢了——详情我也不清楚。老屋结构极其简单,档次仅此而已;“典型传统徽州古民居”大概算不上。

老屋以《朱子家训》为中堂,引发了黄同学不少的臆想,诸如“每次出来玩,必要事先禀告是跟谁玩,回家的时间必须在几点之前”,“哪些活动不许参加,哪些人不能来往”等等。如此之类,不能说一点影子都没有,但我当年所受到的管束,远远说不上有那么严厉、教条。

然而,中堂两侧还有一副“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的对联,在老同学的文章中,却未见提及……

浓浓的年味贴出来

文/钱国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大红的对子与精巧的“零碎”,把一个火火的年迎到了村屯巷陌!对联与“零碎”也便成了乡村重量级的春节元素!

在乡下人眼里,对联与“零碎”是年的标签。在我的故乡,过年时就有家家贴些年味十足对联与“零碎”的习俗。过年时,家家都在大门上、窗框上贴上大红的对联和楹联;而写那些对联、楹联时裁剩下的边角下料,不扔,再写上一些土里土气、不太工整的词儿,贴在院里屋内,这便是“零碎”。零碎是对春联和楹联的补充,别看它们零零碎碎,可缺了它们,年味就会清淡许多呢!

过年写对联是件很庄重的事:火炕上铺块个方桌,研好墨,铺好纸,沏好茶,然后请来喝过墨水的“文化人”,挥毫泼墨!那一招一式,瞧着,都很神圣!而写“零碎”就不必这般兴师动众了,八仙桌、炕沿、土炕、锅台,甚至是大腿上,逮哪哪写,哪方便哪写。写的人也不必是“文化人”,粗通文墨甚至是刚刚背上书包的孩子都可以操笔——零碎写的那些词无须构思,想啥写啥,写啥是啥,是啥贴啥。于是,一块块或长或短或宽或窄的零碎便纷纷扬扬,哗啦啦地飞遍了农家小院的角角落落,邀来了一缕缕年味、一片片春光。

看吧,灶台上贴了“香满乾坤”,家庭主妇煎炒烹炸更有了麻利劲儿;大门墙贴上了“满院春光”,果然就把春光邀了进来;“鸡鸭成群”贴在鸭舍鸡窝边,鸭们鸡们抖然精神着呢!牛羊也神气着哩,因为它们的圈贴上了恢弘大气的“六畜兴旺”!水井是乡下人的命脉,自然盼望它能“清泉长流”,滋润民间;农家院里憧憬啥呀?当然是“五谷丰登”啦,所以在家家粮囤上总能读到这类的期盼;车老板最关心的是自家拉柴载货的马车,所以“出入平安”是头等重要的;五谷轮回之时,谁不想“如厕如意”呢!……

寒风中,一条条零碎就这样晃在乡下人的眼里了,印在乡下人的心里了,那红纸那墨字,要多醒目有多醒目,要多帅气有多帅气!甭管是善意的提醒,虔诚的企盼,还是美好的憧憬,真诚的祝愿,句句都是掏心窝子,条条都是掷地有声!每每零碎写好,大人孩子便争先恐后地抢在手,然后像古代县官当堂看状纸一样,摇头晃脑地“顺”下来,边看边朗读,边朗读边咂嘴:“好,这个写得好!”“这句写偏了,再写狠点就对喽!”写零碎的人像小学生听讲一样谦虚:受到表扬了,也不喜,闷头再一气呵成写几条;遭到批评了,也不恼,歪着脑瓜冥思苦想,再编几句新词。恰恰是因为零碎写的都是乡下人的心里话、大实嗑,所以远比那些对联、楹联和倒贴的大红“福”字要翔实而亲切得多,零碎所带来的生活的气息和家的温馨,汇在浓浓的年味里,在村屯之间诗意地流淌着——一条条零碎,就这样倏然暖了凛冽的冬……

屋外的零碎晃花了人们的眼睛,屋内的零碎也同样精彩着哩!看吧,山墙上贴的“春条”——报春的条幅,让乡下人读出了春天的温度,闻到了年的馨香:“宜入新春喜气发,全家老少乐开花;去年挣了六万五,今年挣它八万八!”词是实了点,但绝不“水”,读了,既“解渴”又“长气”!当然,春条也偶尔会成为个别人的“撒气筒”。老家一位老者因嫌一个后生家贫而搅黄了女儿和后生的婚事。春节前,老者请后生写幅春条,后生把心里窝着的一肚子火都撒在春条上:“金鸡满架,一个蛋不下,憋得满院乱咯嗒;肥猪满圈,全都完蛋,剩下一头送庙里还愿!”如此的“祝福”绝对另类,看得乡亲们捧着肚子乐弯了腰,臊得老者差点把脑袋藏粮囤子里。

斗转星移家万里,难舍零碎一片情。每年春节,蜗居城市的我都要风风火火地回到乡下老家,一来与父母过个团圆年,二是体味乡下浓郁的年味。当然,这其中还包括挨家挨户地读对联与零碎——那是勤劳的家乡人最朴实的心声,也是村庄里最真实的、带着泥土味的乡音啊!

外公和春联

文/汪职坤

提起过年自然会说到春联,说到春联我则一定会想到外公。

外公不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上世纪30年代,外公因读了几年的私塾而成了村里小有名气的文人,在外公的同年龄人眼里,外公总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加上外公的宽和与热情,常会有人找外公替他们写信、算账,写写春联什么的。

上世纪70、80年代的农村是很少有地方可以买到春联的,人们往往是买回红纸找人代写,因为外公写得一手好字,过年替乡邻写春联便成了他当仁不让的义务。

每年腊月二十七的大集之后,便有人陆续拿来红纸让外公给写春联,这时他便会忙碌起来。别人拿来的纸都是整张的,外公总是先要问明人家需要什么样的对联,如:几副门板,几副门框,几个横批,几个福字等等,然后根据需要把红纸裁成长短、宽窄、大小不同的条条块块。总记得外公写对联时的样子,一张四方矮桌放在炕上,他双脚分开站在炕沿的地上,低头俯胸在小桌上,凝神屏息、神情专注。外公拿过一张红纸先上下左右地目测一下,太长的纸需要按字数多少及字迹大小将纸折出暗格,稍短一点的纸,则直接下笔。奇怪的是,无论是折了暗格的,还是直接下笔的,外公写出的字总是横平竖直,整整齐齐。那时的我们根本说不上外公的字如何好法,但却会在一旁专注地看。喜欢看外公笔下的直竖,状如露珠,垂而不落,更喜欢外公的“点”笔,下笔之处如一颗小小的炸弹,落地铿锵有声。

外公每写完一副对联总是上上下下地看,那目光里有欣慰也有挑剔。外公写对联很少用墨汁,都是自己研墨,不知道当初是因为墨汁的效果不好,还是为节省外公才这样做的,现已无从考证。总之,外公研墨时那淡淡的清香会溢满房间。外公也会让我和舅舅帮他研墨,看到我们把身上、脸上弄个乌七八黑,他会开怀大笑,似乎这才是让我们研墨的真正目的。外公对联的内容总是不落俗套,有从最新的杂志上摘来的,也有自己构思的,有时外公也会让我们开动脑筋,外公当然不会采用我们那些幼稚的童话,不过听完之后,也会开怀大笑,仿佛让我们勤于思考才是外公的真正目的。

外公写对联的那几天,家里的每间屋子都摆满墨迹未干的对联,桌上、柜子上、橱顶上、甚至床上,我们只能在有限的区域内玩着自己的游戏,或看着外公专注地忙碌着。有时外公会写到很晚。因为那些墨迹未干的对联占据了我们睡觉的地盘,我和舅舅困极了,只有挤在屋角,仰着红彤彤的小脸,闻着墨香打起深深的瞌睡。不识字的外婆则会高擎着蜡烛,看着外公的每一个动作,品味着对联上的每一个笔画。

外公一定会在大年三十的上午把所有的对联写好,然后把其送到每个乡邻的家中。大年初一的早上,我和舅舅最喜欢到每家的门前看对联,红红的纸,黑黑的字,看到外公的笔迹鲜活地伫立在各家的门上,我们往往会对小伙伴们自豪地炫耀:“这是我外公写的”。

年,年年过,对联,年年贴,可是外公不在却已多年,各家门上的对联依然是鲜红如昨,字迹依然墨黑如初,但却再找不到外公那苍劲而熟悉的笔迹了。

年的味道

文/李鑫

一说到过年,一首儿时的童谣就开始在脑海里徘徊:“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割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每年到了腊月,各种各样的习俗便纷至沓来。

在我们的记忆中,关于年味的回忆总是美好的,如期而至的皑皑白雪,长辈们给的几块压岁钱,家家户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还有那满眼的“火红”。记忆中,年的味道是和睦的、浪漫的、温暖的。那时节过年,是“姑娘要花,小子要炮”。孩子从上一个年刚过完,就掰着手指数日子,盼着过下一个年。因为只有过年,姑娘才能买花衣裳,男孩儿才能买一两挂鞭,全家人才能聚在一起吃顿饺子、吃顿肉。那时节,男孩儿们放鞭,舍不得一挂一挂地放,都是点上一根香,揪一个放一个。那花衣裳,年前买好了,忍着等到了大年初一早上再穿。年的味道,总是那么醉人,那么诱人,总是那么让人记忆犹新。

如今,人们日子越过越好,生活水平越来越高,而年味儿也在不断发生着改变,需要人们去品味。

今年过年,在去走亲访友的路上,一切都像约定好的一样,每一户大门上的对联竟一改往年的复印品,换上了那久违的手写对联。对门李大伯写的一手好字,记得我小的时候,每当过年,村子里好多人都慕名而来,只为求一副李大伯那手写的对联。之后复印品流行开来,人们也都为了省事,李大伯也就好几年没动笔了。近些年,过年找李大伯写对联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今年尤其多,我有些好奇,邻居张大伯一番话点醒了我:“之前图省事儿,可这复印品对联老‘撞衫’,现在咱农村文化生活越来越多姿多彩,从今往后啊,咱要来点儿不一样的。”李大伯也很高心能再次提起笔来,挨个儿为大家挥毫,用大伯的话讲:“这才叫过年嘛。”

老一辈一直有着这样的一个习俗:年轻人要守年夜,辞旧岁。为的就是不让供桌上面燃着的香火不灭,寓意家里香火一代接一代的传承下去,人丁兴旺,子孙满堂;除夕之夜,屋里的灯也会一直亮到天明,这叫做“长明灯”,寓意家里的子子孙孙前途一片光明;炉子里的火苗也要保持烧到天明,寓意来年一切都会像那燃着的火苗一样兴旺。从我懂事儿开始,每年大年三十儿晚上都会跟家里人一起守年岁。吃过饺子后,一家人就守在电视机旁,边看春晚边唠唠家常,每当春晚主持人开始倒计时时,外边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便活跃起来了,听到那噼里啪啦的声响,才感觉到原来守年岁的还有这么多人,才感觉到年它真的来了,才感觉到年味儿其实并未走远。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会悄悄的走到我的床边,温柔的呼唤着我的乳名,轻声的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孩子,该起床咯,总不能第一天就睡懒觉啊。”每次听到,再怎么困,我都会醒来,然后脑袋瓜就从被窝里探出来,跟奶奶道一声新年好,这个时候,奶奶就会拿出几张新崭崭的压岁钱,“来,给我家孩儿压压岁。”奶奶的压岁钱,无论多少,对我来说,都是最最温暖心窝的。小的时候,奶奶如此,长大了,毕业了,后来工作了,奶奶依旧如此,像许多父母长辈们一样,在每一年的第一天,依旧把最美好的祝福,最疼爱的心,汇结在那可能并不是很多的压岁钱中,在新年的第一天,送给他们疼爱的儿女们。

很多时候,我们感觉,年龄越大,就觉得年味儿越淡,因为回不到儿时的时光而感慨万千。但是,人总得长大,总得接受不同年龄阶段不一样的年味儿带来的感觉。年的味道,未曾改变,依旧是那样和睦、浪漫和温暖。

把喜气贴到每一个角落

文/孙道荣

小时候在乡下过年,最开心的事情之一,就是年三十那天,贴对联。

是日午饭一吃,就可以着手贴对联了。春联都是早就写好了的,有读书人的人家,自己写,没有读书人的人家,就央别人写。调好一碗面,作为浆糊,先把门板上早已褪色的旧对联撕干净,刷上浆糊,再将对联小心翼翼地贴上去。因为门板上残存着往年的对联,所以,新对联必须要足够大,这样才能将旧对联完全覆盖住,所以,新年的对联一定要比上一年的对联又长又宽。于是,对联是一年比一年大,就像一年比一年美好的日子。

所有的门都必须贴春联,包括室内的门。如果不小心忘记了哪扇门,那就得临时赶写了,或者干脆直接裁一张红纸贴上去。你看到谁家别的门上都贴着写了字的春联,唯有一扇门贴着光光的红纸,不用说,这家负责写对联的大人或者小孩,一定是个糊涂蛋,数漏了自家的一扇门啦。

不但门上要贴,这些地方也要贴。鸡笼、猪圈、粮仓、牛舍,一个不能少。门对联是一家的脸面,又大又宽的春联,写着各种各样吉祥的对子。鸡笼、猪圈、粮仓、牛舍这些地方的春联,就小多了,内容也是年年都一样。鸡笼上贴的春联,年年都是“天天生大蛋,年年孵早鸡”;粮仓上的春联,永远是简单而美好的期盼——“五谷丰登”;至于牛舍上的联子,则是“日耕千亩田,夜吃三山草”。我曾经好奇地问大人,一日要耕千亩地,岂不把老牛给累死了?大人笑了,那只是人们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它一年比一年强壮,这样才有力量可以耕更多的地啊。

这些都贴好了,还没完,不是还剩下一些红纸头吗,找个地方,贴上去。

牛是农家一宝,过年了,它们没有新衣裳,那就给它的两只角,各贴一片红纸吧。牛最怕红色,你看看西班牙的斗牛士,手上拿的就都是一块红布,用以挑逗公牛。奇怪的是,耕牛似乎一点也不惧怕红色,至少你给一头老牛的角贴红纸片,它是绝不会拒绝的,也许,它也嗅到了新年的气息,希望沾一沾这一年中难得的彩头吧。在吃年夜饭之前,家家照例都要牵着牛出去遛一遛,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在村口,两头牛相遇了,互相瞅一眼,被对方角上的红纸片所吸引。倘若其中的一头牛角上光光如也,就立马矮顿了下来,仿佛一个新年而没有穿衣裳的孩子一样。

有人在羊角上也贴了红纸。羊与牛不同,它显得更桀骜不驯些,它抬眼看到了自己角上的异物,拼命地往树桩或墙角蹭,不出三分钟,那红纸片就只剩下了残存的星星点点。有人想了个办法,不贴红纸了,给它系一段红头绳吧。羊左蹭右磨,欲罢不能,急得在村头狂奔,红头绳在风中飞舞,遂成村中一景,又仿若一个通风报信的通信兵,告诉村中的孩子们,年,就要来啦。

那时候,村中最昂贵奢侈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有自行车的人家不多,所以,是一定要给自行车也贴张红纸片的。自行车瘦骨嶙峋,没有完整的一块,把红纸贴在哪儿,就成了一件颇伤脑筋的事情。办法总是有的,就贴在车把手上,左右各一片,垂挂下来,煞是好看。但新的问题又来了,骑车的时候,红纸条迎风招展,很容易被寒风撕成碎片,于是,骑车的人会慢慢悠悠地骑,耀眼的红纸条在慢风中徐徐飘扬,颇有得意之色。很快就有人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玄机,那是要让人们多看一眼他的宝马良驹——自行车呢。

这几年,村中的小汽车慢慢多起来了,自行车和后来的电动车、摩托车,已没有机会再骄傲地贴上红纸了,有车的人家,把最好的那张红纸,拿来写上对联,贴在了心爱的小汽车上。有人贴在了车挡风玻璃上,有人贴在了车门上,也有人在车的后视镜上挂了一个红饰品。去年过年回乡,在乡路上迎面看到一辆小面包车,左右各贴着四个大字:“小小环宇,任我驰骋”。不禁莞尔,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挡住他的视线?

把对联和红纸贴到每一个可贴的角落,那是寄托了人们最美好的愿望,希望新的一年,喜喜气气,吉祥平安。

写春联趣事

文/刘永臣

六月初,奈曼旗老年大学老年诗词书画工委举办书法绘画有奖大赛,我参加了书法比赛。参赛大厅里,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的是书法家,有的是书法爱好者,人人挥毫泼墨,个个尽展才艺。

望着遒劲有力的真、草、隶、篆不同汉字书写体纷纷跃然纸上,我的心陡然一动,少年时初次拿毛笔的趣事又浮现在眼前——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住在大山沟里,全屯近百户,除了一户地主家有一个文化人外,其余百姓都不识字。记得那是一九六六年,我十三岁,过了小年了,写春联还没有着落。因为轰轰烈烈的“文革”正如火如荼地开展,“地富反坏右”是阶级敌人,不许乱说乱动,不能找写对联。生产队会计、记工员经过公社专门业务培训,倒是有点儿文化味儿,可还是个半文盲,当会计纯粹是拿鸭子上架,整天算账还弄不明白呢,哪还有功夫写对子?再说没拿过毛笔,肚子里也没词儿。记工员更是拿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记工分张冠李戴,错字连篇,把“倒粪”写成了“刀分”;把“山坡”写成了“上皮”……像暗号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过年不写对子怎么行?农村大忌呀!正在父亲和大伯一筹莫展之际,看了看趴在窗台上看画册的我,突然眼前一亮:“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家里不有学生吗?”于是去供销社买来一支毛笔和一块“金不换”牌墨块,找一大块碎泥瓦盆片当砚台,大伯亲自裁红纸、研墨,并鼓励我说:“‘官不嫌字丑,’写对就行。”

写啥呀?胸无翰墨,啥词儿没有,“破四旧、立四新,”过去的老对子不能抄写,于是,把《毛主席诗词》当对联写。拿笔还和捏自来水钢笔一样,下笔粗一下细一下,十分吃力。好在字丑却没抄错,尽管内容与过年无关,可老人们心花怒放,年年写对子,再也不犯难了!

听说我会写对联,左邻右舍都拿着红纸来了,我大伯、父亲满面春风,乐不可支,十三岁的小学生就有人求,文化人家风光啊!

迷信的邻居老贫农林老太太会“瞒天过海,”旧酒新包装。深夜,把写供南海观音的黄纸揭下来,找我父亲,求我照样子抄下来,把对联和横批换成新的革命内容。于是我从《毛主席诗词》里抄下两句:上联“一从大地起风雷”,下联“便有精生白骨堆”,横批“斗私批修”。老太太拿回家,贴在原来位置上,把黄纸外贴上一张挂钱盖起来。

当时多亏全村都不识字,此时如果有文化人,还不得笑破肚皮?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从此,我就成了全村的“文化人”“书法家”,一写就是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