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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杨树的文章

2022/12/13经典文章

关于杨树的文章(精选10篇)

家门口那棵大杨树

文/永宁我心

它不喧不闹地矗立在那里35年了。35年来的日日夜夜,它就像一位忠诚的卫士,默默地陪伴着我们。

它,就是长在我家大门口一侧的一棵大杨树。母亲说有我弟弟那一年,她亲手栽下了这棵树。如今这棵树,钻天的树干布满斑驳的树皮,多像母亲额头上的道道皱纹;那伸向院子上空的枝丫,又恰似母亲那双温暖的手福泽着全家。可——我为院中的花浇过水,为桃树施过肥,也为那架葡萄剪过枝,曾几何时关照过它?

引起我心灵触动、开始关注它,是在今年的秋天。

收获了一个丰硕的金秋,我家的屋檐下挂满了金黄的玉米穗、火红的辣椒、黄澄澄的柿饼……一家人喜笑颜开。随着阵阵“哗哗”声,转头我发现门口的大杨树也乐呵呵地拍着手掌、点着头,轻轻地抖落一身金灿灿的叶子。

“多好的叶子啊!”异常兴奋的母亲把满地的落叶扫拢起来,再精心垛进院子西侧的柴棚里。我小的时候,母亲每到秋天总要扫落叶,或者铺在床上抵御风寒,或者冬天取出生火取暖,或者填入灶膛为全家人烧水做饭……这看似一年开不出艳丽花朵、结不出甘美果实的大杨树,每到秋天不是都要把自己的子女——金黄的叶子,送到人间奉献它们的光和热吗?

我发现,枝头剩下的几片叶子不停地摇着头,多像要出远门的我依偎着母亲,是那样的恋恋不舍。大杨树挥挥手臂,似乎对叶子说:“孩子,你们都长大了,应该去为人们做些有益的事情了。别忘了,是他们种植并浇灌着我们啊!”那几片叶子纷纷落了下来,最后只留下它自己突兀地挺立着,迎接即将到来的风雪。

我想到了母亲。母亲穷其一生养育了我们,而我们就像树叶一样飘向了远方,只留下了她坚守家园。这棵大杨树,不就是我勤劳母亲的化身吗?

我怀着敬重的心情,向大杨树走去……

永远的白杨

文/佚名

在我们屯儿西边有一片白杨林,枝干并不粗壮却直插云天,青白的树干上仿佛长着无数双眼睛,关注着路边的一切。

看着人们早期犁地耕田除草;看着羊群充满希望地走进草野,又悠闲自得的踱回村庄;看着一群孩子赶着鸭鹅在它旁边嬉戏、乘凉;看着各家各户的炊烟升起。听着牛马拉的车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枝叶吐翠时节自是生机盎然,但我更爱叶落枝枯的白杨。

一片片金黄的叶子刚刚坠落,平平的铺满地面,金黄的略微润湿的叶子总是让人生出莫名的兴奋。过了几天,叶子由湿变干,平平的叶子卷曲起来,褐色的叶子被风吹的一堆堆一片片聚集在一起。踩上去发出哗啦啦的脆响,这个时候整片杨树林里便弥漫着一种香气。这是怎样的一种香气呢?在叶落枝枯时节让人感受到的是温馨浪漫,对,它是一支浪漫的萨克斯曲,和着满载着庄稼的车上人们洪亮的吆喝牛马声,让人荡气回肠。

有人说杨树不能大才,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几年前盖房时,家人商量着买红松作檩、打窗框,杨树不成大用,只能破板条,吊棚。是的,也许杨树在某些方面派不上大用场,但它仍充满生之热情,努力的钻向云天,奋力的向上生长。它对自己生命的关注,对他人的关注,它奉献给人们的希望、温馨与浪漫,使它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白杨。

好想再去吸一口叶落枝枯的白杨林特有的气息,它没有松的清香,榛树果实的甜美,但它却是秋天一道独特的风景,永远存留在我心中。

飞越我的枫杨树故乡

直到五十年代初,我的老家枫杨树一带还铺满了南方少见的罂粟花地。春天的时候,河两岸的原野被猩红色大肆入侵,层层叠叠,气韵非凡,如一片莽莽苍苍的红波浪鼓荡着偏僻的乡村,鼓荡着我的乡亲们生生死死呼出的血腥气息。我的幺叔还在乡下,都说他像一条野狗神出鬼没于老家的柴草垛、罂粟地、干粪堆和肥胖女人中间,不思归家。我常在一千里地之外想起他,想起他坐在枫杨树老家的大红花朵丛里,一个矮小结实黝黑的乡下汉子,面朝西南城市的方向,小脸膛上是又想睡又想笑又想骂的怪异神气,唱着好多乱七八糟的歌谣,其中有一支是呼唤他心爱的狗的。

狗儿狗儿你钻过来带我到寒窑亲小娘祖父住在城里,老态龙钟了,记忆却很鲜亮。每当黄昏降临,家里便尘土般地飘荡起祖父的一声声喟然长叹。他迟迟不肯睡觉,"明天醒过来说不定就是瞎子了。"于是他睁大了眼睛坐在渐渐黑暗的房间里,宁静、苍劲,像一尊古老的青铜鹰。可以从祖父被回忆放大的瞳孔里看见我的幺叔。祖父把小儿子和一群野狗搅成了一团。从前的幺叔活脱是一个鬼伢子,爱戴顶城里人的遮阳帽,怪模怪样地在罂粟花地里游荡。有一年夏天,他把遮阳帽扔在河里,迷上了一群野狗。于是人们都看见财主家的小少爷终日和野狗厮混在一起,疯疯颠颠,非人非狗,在枫杨树乡村成为稀奇的丑闻。"那畜生不谙世事,只通狗性。"祖父诅咒幺叔。他说,"别去管他,让他也变成一条狗吧。"想起那鬼伢子我祖父不免黯然神伤。多少个深夜幺叔精神勃发,跟着满地乱窜的野狗,在田埂上跌跌撞撞地跑,他的足迹紧撵着狗的卵石形蹄印,遍布枫杨树乡村的每个角落。有时候幺叔气喘吁吁地闯到乡亲家里去讨水喝,狗便在附近的野地里一声一声地吠着。沿河居住的枫杨树乡亲没有人不认识幺叔的,说起幺叔都觉得他是神鬼投胎,不知他带给枫杨树的是吉是凶。逢到清明节,家族中人排成一字纵队,浩浩荡荡到祠堂祭祀祖宗时,谁也找不到幺叔的人影。祖父怨气冲天地对祖宗牌位磕头,碰到了一碟供果,他沙哑着喉咙问:"祖宗有灵,到底是野狗勾引了我儿子,还是我儿子勾引了那条野狗?"祖父绝望地预见幺叔古怪可恶的灵魂将永生野游在外。几十年后祖父昏昏沉沉地坐在城里的屋顶下,把那张枫杨树出产的竹榻磨得油光铮亮,他向家人一遍遍地诉说着那年洪水到来时幺叔的弃失,他说一条白木大船载满了家中四十口人和财产,快启锚的时候,幺叔和那条野狗一前一后到了岸边。幺叔问,"你们要到哪里去?"没有人回答他,但好多双手都去拽他上船,拽半天拽不动,这时发现那鬼伢子的腿上系了圈长绳,和一条大野狗紧紧相连。祖父跳下去解绳子的时候,幺叔鬼喊鬼叫死命挣脱,抓破了他的脸。祖父骂着娘去找大板斧的时候,幺叔惊恐万状地冲那条狗喊了一声,"豹子豹子快逃快逃!"狗果真撒腿跑起来了,一条绳子把幺叔牵绷紧了,那情景像两只小野兽,一前一后冲出了猎人的枪口。祖父仰天悲啸一声,知道那船是该走了,那鬼伢子是该丢了。"我望得见枫杨树的,只要我的眼睛不瞎,我天天望得见枫杨树。"祖父说,在他寥廓苍凉的心底,足以让红罂粟大片大片地生长,让幺叔和他的狗每时每刻地践踏而过。幺叔死于一九五六年罂粟花最后的风光岁月里。他的死和一条狗、一个女人还有其他莫名的物事有关。自从幺叔死后,罂粟花在枫杨树乡村绝迹,以后那里的黑土长出了晶莹如珍珠的大米,灿烂如黄金的麦子。

多少次我在梦中飞越遥远的枫杨树故乡。我看见自己每天在迫近一条横贯东西的浊黄色的河流。我涉过河流到左岸去。左岸红波浩荡的罂粟花地卷起龙首大风,挟起我闯入模糊的枫杨树故乡。有一天枫杨树村里白幡招摇,家屋顶上腾起一片灰蒙蒙的烟霭。有许多人影在烟霭里东跑西窜,哭哭啼啼,空气中笼罩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仿佛重现了多年前河水淹没村庄的景象。我是否隔着千重山万壑水目睹了那场灾难呢?

那一天是我幺叔的黑字忌日。死者幺叔的灵魂没有找到归宿而继续满村晃荡,把宁静的村子闹腾得鸡犬不宁。我的枫杨树乡亲们在罂粟花的熏风中前去童家老屋奔丧的时候,耳朵里真切地听到一种类似丧钟的共鸣声,他们似乎看见幺叔坐在老屋门前的石磨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此起彼伏的大脚掌沾满灰土、草屑和狗粪,五根脚趾张开来大胆地指向天空。他宽厚温和地微笑着,一双爬满疙瘩肉的手臂却凶恶地拽住了老榆树上的钟绳。

死者幺叔敲着他自己的丧钟,那种声音发自天庭或者地心深处,使乡亲们不寒而栗。他们对幺叔又爱又怕,有许多老人和妇女在忌日里悲恸欲绝,对着日月星辰和山水草木轻轻地喊:"带他去吧,带他去吧。

从前在我的枫杨树故乡,每个人自出生后便有一枚楠竹削制的灵牌高置在族公屋里。人死后灵牌焚火而亡,化成吉祥鸟驮死者袅袅升天。在听祖父说起灵牌的故事后,我又知道幺叔是个丢了灵牌的倒霉鬼。可是没人能说清那秘密。有传说是幺叔在村里一直浪荡成性,辱没村规,族公在做了一个怪梦后跑到河边,将怀揣的一块灵牌缠绑了石头坠入河底;还有说枫杨树的女疯人穗子有一天潜入族公屋里,偷走了幺叔的灵牌,一个人钻到野地里点起篝火,疯疯颠颠、哭哭笑笑地烧掉了幺叔的灵牌。对这些传说我祖父一概不信,他用黯然伤神的目光注视着天花板,对我说,"你幺叔自己拿走了灵牌,他把灵牌卖给怕死的乡亲,捏了钱就去喝酒搞女人,肯定是这样的。他十五六岁就会干好多坏事了。

但是如果我幺叔的灵牌还凝立在族公的屋里,我将飞临遥远的枫杨树故乡,把幺叔之灵带回他从未到过的城市和亲人中间来。我这个枫杨树人的后裔将进入童家宗祠,见到九十一岁的族公大人。老族公的屋子盖在向阳的土墩上,不开窗户,单是一个黑漆漆的门洞就将我吸了进去。在一团霉烂阴暗的空气中,我头晕目眩。下意识地去摸灯绳,手胡乱地沿墙探索,突然抓到一捆灰尘蒙蒙的竹签。竹签沉得可怕,我丢了它继续在屋里撞,终于撞到了族公脸上,很疼,像是撞着一棵百年老树。紧接着眼前升起一缕火焰。我的九十一岁的老族公举起了蜡烛。他的屋里没有电灯。我借着烛光看清了老族公神圣超脱的面貌,他赤裸着干瘪苍老的身体,一丝不挂,古老而苍劲,他的眼睛爆出的是比我更年轻的蓝色的光焰。你找什么呢?告诉我幺叔的灵牌在哪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啦。灵牌丢了就找不到了。族公在烛光之上对我慈祥地微笑。而我在竹签堆里不信任地翻来找去。我闻见屋里的罂粟花味越来越浓,看到墙上地上全拥挤看罂粟花晒干后的穗状花串,连老族公自己也幻变成一颗硕大的罂粟花,窒息了宁馨的乡村空气。我找得满头大汗,在竹签堆里看见了所有枫杨树人的名字,其中有祖父和父亲的名字,还有我的,唯独没有幺叔的灵牌。谁偷了我幺叔的灵牌?

我大声问老族公的时候,看见族公的脸渐渐隐没于黑暗中,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手中的蜡烛吹灭了,赶我出门。我茫茫然走下土墩,我将在枫杨树故乡搜寻幺叔最后的踪迹。我将凭着对幺叔穿过的黑胶鞋的敏感,嗅到他混杂了汗臭酒臭的气息。黑胶鞋生产于我们城市的工厂。祖父在六十大寿那天看见窗外下起滂沱大雨,他忽然想起什么便冒着雨走到街上买了那双黑胶鞋,那胶鞋用油布包了三层辗转千里寄到了枫杨树幺叔手上,是祖父一辈子给幺叔的唯一礼物。听说幺叔第一次穿上黑胶鞋是在七月半的鬼节。鬼节在枫杨树一带不知何时衍变成了烧花节。在老家呆过的长辈每回忆起烧花节的往事,都使我如入仙境。他们说幺叔穿着乌黑发亮的黑胶鞋站在一辆牛车旁。牛车堆满了晒干的罂粟,整装待发。牛的浑身上下被涂满喷香的花生油和罂粟花粉,绚丽夺目地缚在车轩上。幺叔举起了竹鞭,他们说那是他在村里最风光的时候,他一蹁腿上了车座,大黑胶鞋温柔地敲打了牛腹两下,一车子大鬼小鬼就跟着幺叔出发了。在晴天碧空下,火捻子燃烧起来,牛车上升腾起一片暗红色的烟雾,在野地里奔驰如流云。在幺叔的身背后,大鬼小鬼在火焰中幻变成花干花蕾花叶,一齐亢奋骚动起来,野地里挤满了尖利神奇的鬼的声音。人们听见幺叔开心地笑着,在送鬼的火焰未及舔上他后背的时候,幺叔唱歌、呐喊,快活得有如神仙。每年都是幺叔充当送鬼人,那似乎是他在枫杨树老家唯一愿意干的事情。他们说后来牛看见黑胶鞋就发出悲鸣:"牛眼看人大",我幺叔的那两只黑胶鞋像两座灾难之峰压迫着那些牛的神经。他经常对别人说起走过牛栏时听到牛一起诅咒他。幺叔不得好死。枫杨树的牛都是这么说的。那些送鬼的老牛曾多次出现在我梦中。我看见许多条牛死在幺叔臀下。牲灵们被有毒的花焰熏昏了,被鬼节的气氛刺激而发疯了。有一条公牛最后挣脱了幺叔的羁绊,逃脱花花鬼鬼,最后涉过了枫杨树的河流。我竭力想像那公牛飘飘欲飞的形象,希望它逃脱所有的灾难,我很想让公牛也穿上一双巨大的黑胶鞋。我祖父曾经预测幺叔会死于牛蹄之下。他心里隐隐觉得送给幺叔的黑胶鞋会变成灾物,招来许多嫉恨。一九五六年传来乡下幺叔的死讯,说他死在老家那条河里。死的时候全身赤裸,脚上留有一双黑胶鞋。

一九五六年我刚刚出世,我是一个美丽而安静的婴孩。可是我的记忆里,清晰地目睹了那个守灵之夜。月光地里浮起了秋蝉声,老屋的石磨边围着黑压压的守灵人。沉默的人影像山峰般岿然伫立,众多的老人、妇女、孩子和男人们错落有致,围护一颗莲花心--我的死去的幺叔。我听见一个雪白雪白的男孩在敲竹梆,每烧完一炷香就敲六六三十六下,三十六声竹梆渐渐把夜色敲浓了。我睡在摇篮里,表情欲哭未哭,沉浸在一种纯朴的来自亲情的悲伤中。我第一次看见了溺水而死的幺叔,他浑身发蓝,双目圆睁,躺在老家巨大的石磨旁。灵场离我远隔千里,又似乎设在我的摇篮边上。我小小的生命穿过枫杨树故乡山水人畜的包围之中,颜面潮红,喘息不止。溺死幺叔的河流袒露在我的目光里,河水在月光下嘤嘤作响,左岸望不到边的罂粟花随风起伏摇荡,涌来无限猩红色的欲望。一派生生死死的悲壮气息,弥漫整个世界,我被什么深刻厚重的东西所打动,晃晃悠悠地从摇篮中站起,对着窗外的月亮放声大哭。我祖父和父母兄弟们惊惶地跑来,看见我站在摇篮里哭得如痴如醉,眼睛里有一道纯洁的泪光越来越亮。我是不是还看见幺叔的精灵从河水中浮起,遍体荧光,从河的左岸漂向右岸?我是不是预见幺叔无法逾越那条湍急浊黄的河流,恐惧地看到了一个死者与世界的和谐统一?多年来我一直想寻找幺叔溺死时的目击者,疯女人穗子和那条野狗。祖父记得幺叔的水性很好,即使往他脖子上系一块铁砣也不会淹死。那么疯女人穗子有什么本事把鳗鱼般的幺叔折腾而死?据枫杨树乡亲们说,他们没有料到幺叔会被河水淹死,后来见疯女人穗子浑身湿漉漉地往岸上爬,手里举着一只乌黑发亮的黑胶鞋,才知道出了事故。人们都在场院上晒花籽,谁也没注意河里的动静。只有幺叔养的野狗把什么都看清楚了,那狗看见河水里长久地溅着水花和一对男女如鱼类光裸的影子,一声不响。谁也没听见狗的叫声。他们说如果那时我飞临枫杨树故乡,俯视的也将是个寂静无事的正午。可是我依稀觉得幺叔之死是个天地同设的大阴谋。对此我铭记在心。在枫杨树人为幺叔守灵的三天三夜里,疯女人穗子披麻戴孝地出没于灵场石磨附近。她头发散乱,痴痴呆呆,脸上带着古怪而美丽的神情。她跪在幺叔的遗体旁,温情地凝视死者蓝宝石一样闪亮的面容。穗子的半身埋在满地的纸钱里,一阵夜风突如其来吹散纸线,守灵者看到了她的左脚光着,右脚却穿着我幺叔的黑胶鞋。

另一只黑胶鞋却失踪了。我不知道幺叔脚上那双黑胶鞋是什么时候逃离他的烂泥脚掌各奔东西的。

我听说过疯女人穗子的一些故事。枫杨树一带有不少男人在春天里把穗子挟入罂粟花丛,在野地里半夜媾欢,男人们拍拍穗子丰实的乳房后一溜烟跑回了家,留下穗子独自沉睡于罂粟花的波浪中。清晨下地的人们往往能撞见穗子赤身裸体的睡态。她面朝旭日,双唇微启,身心深处沁入无数晶莹清凉的露珠,远看晨卧罂粟地的穗子,仿佛是一艘无舵之舟在左岸的猩红花浪里漂泊。我听说疯女人穗子每隔两年就要怀孕一次。产期无人知晓,只说她每每在血包破掉以后爬向河边,婴儿掉进水中,向下游漂去。那些婴孩都极其美丽,啼哭声却如老人一样苍凉而沉郁。

在枫杨树河下游的村庄,有好些顺水而来的孩子慢慢长大,仿佛野黍拔节,灌满原始的浆汁。那些黝黑肮脏的孩子面容生动,四肢敏捷,多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我恍恍惚惚觉得他们酷似我死去的幺叔,他们也许是死者幺叔的精血结晶,随意地播进黑土地生长开花结果。

我将在河边路遇幺叔养的那条野狗。我听见狗的脚步声跟在后面,我闻见它皮毛上的腥臭味越来越浓地扑向我。我把身子蹲下,回头愤怒地注视它。那野狗硕大无比,满脸狡诈,前腿像手一样举起,后腿支起全身分量,做出人的动作。我看见狗的背脊上落满猩红色的罂粟花瓣,连眼睛也被熏烤成两颗玛瑙石。幺叔生前和野狗亲密无间。狗经常在幺叔沉睡的时候走到他干瘦的肚皮上去引吭高叫。我觉得那条野狗像个淫妇终日厮缠着幺叔,把他拖垮了然后又把他拽入死亡之河。我搬起了一块石头,和那狗对峙了很久,当我把石头高举过头顶,狗的喉咙深处忧伤地发出一阵悲鸣钻入罂粟花地销声匿迹。

幺叔幺叔快快杀狗杀掉野狗跟我回家当我沿河追逐那条野狗时真切地记起了八岁时寄赠幺叔的那些诗句。那一天我神色匆忙,在枫杨树老家像一只没头苍蝇胡乱碰撞。我将看见死者幺叔的亡魂射出白光横亘于前方,引我完成不可兑现的老家之行。

一路上我将看见奇异的风景散落在河的两岸。我祖父年轻时踩踏过的桐油水车吱扭扭转个不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交股而立,站在祖先留下的水车上,水渠里的水滞留不动,犹如坚冰。在田野的尽头一头黑牛拚命逃跑,半空云集了大片胡蜂,嗡嗡地追逐黑牛溃烂的犄角,朝河边渐渐归去。当我走到河的左岸,我亲眼看见披麻戴孝的疯女人穗子。她穿着一只黑胶鞋,一步步朝水里走去。当水没过她丰厚隆起的腹部,穗子美丽的脸朝天仰起又猝然抵住锁骨,将头发垂落至水面。她紧紧地揪住那一绺长发,一遍复一遍地在水中漂洗。涟漪初动的水面上冒起好多红色水泡,渐渐地半条河泛出红色。一切都将是似曾相识,如同我在城里家中所梦见的一般。唯有我的黝黑结实瘦小落泊的幺叔,他的穿黑胶鞋的亡灵来无影去无踪,他是在微笑还是在哭泣?我的幺叔!一九五六年农历八月初八,我幺叔落葬的前一天,遥远的枫杨树老家的乡亲都在谈论那个丢了灵牌的死者。没有灵牌死者不入宗墓。乡亲们逡巡了全村的家屋和野地,搜寻了所有和幺叔厮混过的女人的衣襟,那块楠竹灵牌还是不见踪影。村里乱成了一锅粥。故去的幺叔躺在石磨上,忍耐了他一手制造的骚乱。敲竹梆的守灵男孩三更时竹梆突然落地,大哭大叫。他狂呼幺叔死后开眼,眼睛像春天罂粟花的花苞,花苞里开放着一个女人和一条狗。

人们都说钻进幺叔眼膜的是女人与狗。我祖父也这么说。给幺叔守灵的最后一夜,我祖父隔着千里听到了那男孩的叫喊声,当时他埋着头精心削制一块竹签,削得跟族祖家堂屋里的那堆灵牌一模一样,然后用刀子刻上了幺叔的名字。这一切做完后他笑了几声,又哽咽了几声,后来他慢慢地从一架梯子上往我家楼顶爬去。祖父站在屋顶上俯瞰我们的城市,像巫师般疯疯颠颠,胡言乱语,把楼顶折磨得震荡了好久。那天路过我家楼下的行人都说看见了鬼火,鬼火从我家楼顶上飞泻而下,停在街路上,哔剥燃烧,腾起一尺高的蓝色火焰。鬼火清香无比,在水泥路面上肆无忌惮地唱歌跳舞,燃烧了整整一个黄昏。

把幺叔带回家前年春天我祖父坐在枫杨树老家带来的竹榻上,渐入弥留之际。已故多年的幺叔这时候辗转于老人纷乱的思绪中,祖父欲罢不能,他拚命把我悲痛的脑袋扳至他胸前,悄悄地对我说,把幺叔带回家我终将飞越遥远的枫杨树故乡,完成我家三代人的未竟事业。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在河的左岸种下这样莽莽苍苍的红罂粟,为什么红罂粟如同人子生生死死,而如今不复存在。当我背负弃世多年的幺叔逃离枫杨树老家,我会重见昔日的罂粟地。那将是个闷热的夜晚,月亮每时每刻地下坠,那是个滚烫沸腾的月亮,差不多能将我们点燃烧焦。故乡暗红的夜流骚动不息,连同罂粟花的夜潮,包围着深夜的逃亡者。我的脚底踩到了多少灰蛙呀,灰蛙们咕咕大叫,狂乱地跟随我们在田埂上奔跑。

我将听见村子里人声鼎沸,灯光瞬间四起,群狗蜂拥而出,乡亲们追赶着我,要夺下生于斯归于斯的幺叔亡魂。幺叔留下的那条老狗正野游在外,它的修炼成仙的眼睛亮晶晶犹如流星划破夜空,朝我们迅速猛扑过来。人声狗声自然之声追逐我,热的月亮往下坠,栖息在死者宁静安详的黑脸膛,我背上驮着的亲人将是一座千年火山。

在我的逃亡之夜里,一个疯女人在远远的地方分娩出又一个婴儿。每个人都将听见那种苍凉沉郁的哭声,哭声中蕴含着枫杨树故乡千年来的人世沧桑。我能在那生命之声中越过左岸狭长的土地越过河流吗?

我们这个城市的屋顶下住着许多从前由农村迁徙而来的家庭。他们每夜鼾声不齐,各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梦境。如果你和我一样,从小便会做古怪的梦,你会梦见你的故土、你的家族和亲属。有一条河与生俱来,你仿佛坐在一只竹筏上顺流而下,回首遥望远远的故乡。

杨穗儿

文/柳蕾

塞外大地多杨树,举目山野、路旁、乃至院落内外,皆是杨树的世界。每年严冬过后,白杨树就携着花信风缓缓吹来了。此时可见毛白杨梢头上摧出紫红色的苞芽。转眼到了仲春,黑脊画眉小驴开始尥蹄撒欢儿,大角老牛也踯躅于田畴。这时候,杨树就要绽蕾吐蕊了。

杨树也要开花,以展示它的青春。它的花就是雄花的花序,山里人叫它杨穗儿。杨穗儿刚呶出来大如小指头,又像个毛茸茸的虫儿,这时候杨树发育极快,往往一夜间春风吹过,满世界的杨花就盛开、坠落,度过了它们生命历程中极短暂的辉煌时刻。

古人爱花、颂花,绝然不会多费笔墨去赞美杨花。杨花盛开的时观而不雅,闻而不香,并且花期极短。有时专用它来形容轻佻的女性,谓之曰:水性杨花。山里人不念古书,他们对杨穗儿有自己的理解。我小时住在奶娘家,春天里杨穗儿呶出红嘴嘴,奶娘就说:“小益儿,咱拾杨穗儿去!”奶娘引我上了山坡杨树林,她携篮操竿,将鲜嫩的红嘴杨穗儿敲下来。我捡起来一个塞进嘴里,嚼起来嫩而微苦。奶娘采回杨穗儿捡干净,下锅氽熟伴了熟山药泥,包成黍面大粘糕,那种软糯而带着土腥味的鲜香令人难忘。山里人不论贫富都要吃杨穗儿尝鲜,并不少见多怪。

杨花飞雪

文/谢辉

那年,告别亲人,搭乘长途车,行程三百公里我又回到了我的出生地康定。

十二月,康定天气已寒,天空布满灰色的云,小城安睡在青山白水间,折多河水浪卷霜雪。从东关车站朔折多河而上,我走得并不轻快,穿过冷冷的风,我到了报社大院。

河流的上游,枕着河岸山坡的一片河滩地就是报社大院了,所有的房屋依山面水有高有低。一幢三层楼房里的办公室里,笑起来眉目弯弯的办公室主任鲁智明对我说:到汉文编辑部的老师们那里去报到吧。走在院子里,我认真地打量,院子是山坡的延伸,有好多属于大山的石头,护住山体的堡坎是长条石砌起来的,有的房子是片石建造的,台阶是石头垒砌的。院里落尽叶子的杨树迎风站立,虽不算美丽的风景,院子的生硬和冷寂因此减除了许多。

在朋友眼里,这一次我去了好远的地方:300公里外的一个陌生地,我的好多同学都没有到过康定。他们不知道这里有一座山,在我的内心是那么美好。记得上学时的一篇习作我得了高分,我写的是跑马山,因为回忆留住优美,跑马山在我心中保有完美的形象。所以母亲要我报考报社回康定,我一点也没有害怕偏远苦寒。

第一次离家,母亲送我、帮我搬行李、安顿,靠近河边的一幢二层楼房的一间小屋就是我在这里的居处了。母亲要搭乘第二天顺路车返家,帮我收拾好,她决定离开。送她到院子里,杨树下寒风刮过,我轻叹一声把不舍放在了心里。母亲是个能干要强的人,一直对我严格,我感觉自己从没能达到她的期望。我在这里安静地安放自己,可以让她安心。

住在这里的房子里,我想起小时候,从新都外婆那里回到康定时,也是住在河边。我常坐在家门口的长凳上望着河对岸的高山,因为想念外婆,耳朵里听到了熟悉的鸡公车的声音,我以为翻过山去就是老家。长大了,我不再天真地幻想幻听。只在孤寒的夜里静听河水吟唱别离的乐音,思念像雪花飘落一般无声漫展。

第一个假期,回家。我贪恋着与家人的相聚和温暖,感觉假期实在短暂。外婆说,我离开后父亲成天念叨我,甚至准备调到康定工作来陪我。我懂得外婆的意思,我怎能让父亲跟我到康。假期短暂,收拾行装时,父亲默默帮我打包,一边叮嘱:衣服在背包、腊肉装帆布包里……那一刻我忍住快滴落的泪,低头收拾行李。

山一程、水一程,车窗外满目的青山背景变换为一片白茫茫的图画,我又回到白雪覆盖的院子。这场雪下得很透,石头凹凸的地面铺上了厚厚平整的白色毯子,杨树绽放白色的雪花。天空露出蔚蓝的底色,空气寒凉清透,一阵风来,摇荡杨树上的积雪,片片飞雪,如杨花飞起。

高原迟到的春天让人翘首期盼,春风辗转,终在山脚、草地送来春的消息。杨树枝头绽出的新芽让人欣喜,如素笺轻染。春风拂过大地,恍若一杯香茗清韵飘散间,杨树浓荫里又飘起漫天飞雪,杨絮乘风轻柔起舞。

仰望天空,强劲的风带着蕴含生命力量的种粒飘飞。我想:不论命运的风如何劲吹,渴望自己也有一双翅膀,御风飞翔。

故乡的树

文/桐子

故乡的树千姿百态姹紫嫣红。

四合院里有槐树、枣树、椿芽树、石榴树;小河的两岸有依依的杨柳树;水井旁有送一片绿阴且有挂满酸酸甜甜桑葚的桑树;还有结满金钱的榆树;还有“红杏枝头春意闹”“可爱深红与浅红”的杏林、桃园。

然而更多的是野外小河边、大路旁无处不有临风飒飒的小杨树。

故乡的小杨树不是指年幼的杨树,它无论长到何时都是小杨树。它不同于白杨或钻天杨,它的树干既不像白杨树那般光洁,也不似钻天杨那般粗糙;既不像钻天杨一样直刺青天,也不像白杨树那样枝叶散漫,它介乎于两者之间,小而圆的叶片,流线型紧紧相依的树冠,挺拔的主干,挥洒着独特的风姿。而更独特的是在那特定的年代,它有了特定的价值,那就是它小而圆的嫩叶能吃。

阳春三月,最早换新绿的柳枝儿“万条垂下绿丝绦”时,小杨树也早早地感知春风春雨,细细地抽出一片片新绿。在它嫩黄的叶片刚刚舒展,河岸上、小路边便有了三三两两手挎竹篮的女人们。一柄镰刀或铁钩绑在长长的竹竿上,仰起脸只将那些缀满嫩叶的枝蔓折断落下,把嫩叶撸下,满满地采一篮带回家。先用水泡一天,再用热水煮片刻,再用清水泡一天,待把苦涩的味泡没了,剁剁碎,沥出水,放在锅里,上面洒上豆面重新炮制,便做出了小豆腐。其实那里面是断没有豆腐的,只有少得可怜的豆面。然后再用家乡特有的煎饼卷上小豆腐,再卷上一棵鲜嫩的羊角葱,这就成了乡亲们既是菜又可当饭的主食了。慢慢地槐花开了,榆树也缀满了榆钱,小杨树叶也就老了,无人再问津了,人们便去采摘比它味道更好的槐花、榆钱去了。

奶奶家生活并不窘迫,但因了家家户户都有浸泡着的小杨树叶,奶奶也总是去采摘一些如法炮制小豆腐尝尝鲜,味道带有微苦的清香。

离开家乡走过不少的地方,也曾特别留意那葳葳蕤蕤的绿树,期盼能从万绿丛中剥离出那熟悉的风姿,却一次次地失望。离开了故乡竟没有一处能找到小杨树。

如今,故乡的丘陵地不再是广种薄收的地瓜、花生了,代之而生的是一片片的苹果树、一片片的桃树、一片片的梨树,其它的树则成了这葱葱茏茏果树的点缀了。每到春天,一片紫云、一片雪白、一片葱绿。

那村边的小杨树依然临风飒飒婷婷玉立,因少于攀折而越发茂盛,组成了只有家乡才有的一道绿色风景。

杨穗儿

文/柳蕾2013

塞外大地多杨树,举目山野、路旁、乃至院落内外,皆是杨树的世界。每年严冬过后,白杨树就携着花信风缓缓吹来了。此时可见毛白杨梢头上摧出紫红色的苞芽。转眼到了仲春,黑脊画眉小驴开始尥蹄撒欢儿,大角老牛也踯躅于田畴。这时候,杨树就要绽蕾吐蕊了。

杨树也要开花,以展示它的青春。它的花就是雄花的花序,山里人叫它杨穗儿。杨穗儿刚呶出来大如小指头,又像个毛茸茸的虫儿,这时候杨树发育极快,往往一夜间春风吹过,满世界的杨花就盛开、坠落,度过了它们生命历程中极短暂的辉煌时刻。

古人爱花、颂花,绝然不会多费笔墨去赞美杨花。杨花盛开的时观而不雅,闻而不香,并且花期极短。有时专用它来形容轻佻的女性,谓之曰:水性杨花。山里人不念古书,他们对杨穗儿有自己的理解。我小时住在奶娘家,春天里杨穗儿呶出红嘴嘴,奶娘就说:“小益儿,咱拾杨穗儿去!”奶娘引我上了山坡杨树林,她携篮操竿,将鲜嫩的红嘴杨穗儿敲下来。我捡起来一个塞进嘴里,嚼起来嫩而微苦。奶娘采回杨穗儿捡干净,下锅氽熟伴了熟山药泥,包成黍面大粘糕,那种软糯而带着土腥味的鲜香令人难忘。山里人不论贫富都要吃杨穗儿尝鲜,并不少见多怪。

杨树村的愿望

文/吴春富

进山的车子绕了又绕,绕了将近两个小时,左边的山脚下现出了蜿蜒曲折的水泥路,又曲曲折折地开了段时间,终于到达了村部。一个个子矮矮的,穿着老土的“庄稼汉”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是村党支部书记。你们来了,好,给我们村好好宣传宣传,让外面也了解我们村。村支书抖着我们的手兴奋地说。

我猛然间有了“受骗”的感觉,之前朋友说,是来玩的,说杨树村风景美,文化底蕴厚,没想到有任务。

快把奖牌拿过来!村支书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让我有些费解。支书见我疑惑,解释道,我们村茶叶品质好,获得过韩国国际博览会金奖!村干部利索地拿来亮闪闪的奖牌。我瞧奖牌,真切地看到了上面有“韩国国际博览会金奖”的字样。

我带你们看看我们村。支书骑着摩托在前面引路,我们坐车子又绕了十里路。

那个山头有个寨,叫铜锣寨。支书指着一个很高的山向我介绍。咦!你们这里也有铜锣寨?我好奇。在我的印象中,铜锣寨在邻县霍山,因公元前122年汉武帝巡视衡山国(今霍山县)梦见一轮明月化为铜锣落于山中得名,寨子始建于明代。

我们这里的铜锣寨比霍山那里的铜锣寨建寨历史早多了。我们这里的铜锣寨是三国时东吴大将鲁肃军队的营盘,据考证有1800多年历史。支书怕我不信,补了句,山上还有寨墙呢!我们村还有白云庵遗址,汉高祖刘邦追张良曾经追到白云庵,支书津津有味地介绍。

这下子引起了我更大的兴趣。我知道张良与韩信、萧何都是刘邦的策士,“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话中的子房指的就是张良。

民间传说,刘邦追张良从苏衣庵追到毛栗庵,又从毛栗庵追到白云庵……支书滔滔不绝地叙述刘邦追张良的过程。

在杨树村转了一圈,一大片白墙黛瓦的古民居出现在眼帘,仿佛展开了一幅泼墨画卷。这些古民居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下方场子比较宽敞,古民居集约用地,房子建成了四合院连四合院状。村中的建筑据传大多建于明清与民国,古朴、简约,兼得徽派建筑的神韵。房前,金黄的稻谷亮得逼眼。古民居的黑白,稻谷的金黄,满山满山茶树的绿与天空的湛蓝,还有野草莓与一种叫不出来果子的红艳以及柿子的深黄,把杨树村渲染得色彩斑斓。

杨树村物产丰富,除茶叶、竹子、柿子、野草莓外,还有板栗、山野菜等诸多农副产品,可以这么说,杨树村满村都是物产。然而当我与支书聊到毛竹卖钱的问题时,他脸色马上暗了下来,“物产难变成钱太难了。”他说,毛竹每百斤卖十七元钱,一天砍毛竹的工钱正好与卖毛竹的钱相抵。其它的物产也是这样。辛辛苦苦采了摘了,拿到山外头去卖,卖的钱正好与车费相抵,而且乘车相当的不方便。

大山制约了杨树村经济发展,阻碍了村民富裕。杨树村现有人口1300人,贫困人口竟达600多人。山里的村庄大都贫困,但像杨树村贫困成这样,出乎我想象。我明白了支书让我们宣传的苦心,心变得异常沉重。

我们临离开时他再三拜托,你们回去一定要写,写了往市报上发,往省报上发,让更多的人晓得我们杨树村,这里要风景有风景,要物产有物产,让他们开着车子来玩,顺便买点物产,也算是为我们村脱贫致富帮点忙。要是对旅游开发感兴趣或是办厂搞农副产品深加工那是再好不过的。我们在市里帮扶下建了两个茶场,全村每年茶叶大约十吨产量,还将“龙眠绿芽”的牌子打响,你们回去后写,让外面的人知道,多买杨树村“龙眠绿芽”牌子的茶,也算是为扶贫帮了忙。

支书的话非常非常的恳切,听了他的话,我感到责任重大。尽管我宣传能力有限,但我还是决定竭尽所能地为杨树村呐喊,希望山外人能了解闭塞的杨树村,希望山外人能多买些杨树村的茶叶,还有其它的特产。

时间的沙漏

文/寇洵

小区里有一大片杨树林。这些杨树长势齐整,排列整齐,树干不是很粗,但都很直,它们把周围的树都比了下去。在小区里,就数它们高大。我住的楼下也有一棵杨树,它正对着我的窗户,我每次打开窗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有一天,我早上起来打开窗户,忽然发现杨树绿了。虽然只是绿了那么一点,但还是让我欣喜无比。我知道,杨树绿了,春天就不远了。

我生活城市的人民路两边有很多高大的悬铃木,不远就有一棵,大部分树在离地面两三米高的地方又分出枝杈,这些枝杈伸开,就把人民路给罩了。从人民路过的时候,我总是想起它夏天的样子。那一地的浓荫。我甚至能看见那些从树叶间漏下来的光斑,它们在地上闪闪烁烁。

在我的概念里,过了中原路地下道就是西郊的地盘了。西郊很多房子都在拆,有的房子已经彻底拆倒,还有一些只拆了部分,露着空洞洞的窗户。我差不多有一年多没有来西郊了,过去的印象全没有了,新的建筑已经孕育,我能想像它未来的样子:高耸的各具风格大厦,不留一点过去的平芜。

有一个和我一天生日的朋友。生日那天,我们在一起聊天,他说,我想安心地读书、写作,不为生活奔波。我听出来,他对那样的生活很向往。作家张炜说,现代生活为我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为什么还特别忙?他说,是你个人剥夺了你的闲暇。

去参加了一次婚礼。仪式还是老一套。司仪先介绍两个人的恋爱史。他们风风雨雨一起走来,一直走到今天。这类话我听多了。然后,是男女双方互戴戒指、证婚人证婚、向双方老人鞠躬、喝交杯酒等一系列常见的动作。照例,女孩子要流下或激动或幸福的泪水。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我一直在一个角落里看着。这样的场景我见得太多。我忽然有一种感觉,两个人都已经那么熟悉了,还有必要上台去说那么一大套或真或假的话吗?我总觉得,那一刻有表演的嫌疑。当然,很多人把爱情镌刻在岁月之外,无论是青春还是苍老,它都在。

午睡后,拉开窗帘,阳光从外面泻进来,真好。一会儿,起风了。很大的风,吹得窗外的杨树使劲摇晃。杨树摇晃着,杨树的叶子也跟着摇晃。它的枝条也被吹得向一边倒去。它所有的叶子都向一边倒去。它所有的叶子一起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我很感谢窗外的这棵杨树,我每次拉开窗帘都能看到它。从春天到冬天,它一直默默地陪着我。我一次又一次地朝它看过去。我喜欢用目光和它对话。它不一定能听懂我的语言,它一直陪着我,每个早晨,每个黄昏。

对面的楼里经常一片静寂,那里的窗户有一些关着,也有一些敞开。初冬的一个晚上,我从敞开的窗口看去,里面黑洞洞的。我怀疑对面的楼里从来不曾住过人。但事实上,每到夜晚,那里都会有一些灯光亮起。我记得夏天的时候,楼下经常有小孩子的喧闹,但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听到孩子们的喧闹声了,大概,他们都回到屋里去了。

又一个黄昏来了,我站在窗前。夕阳照过来,把树身镀得一片金黄,有些还没有来得及落下的树叶也被照得一片金黄。我喜欢这种光,辉煌但不耀眼。这种光消逝得很快,仿佛只过了一会,它就慢慢褪去了。美好的东西,好像总是流逝得很快,但在心里却留存得很久,甚至于成为永恒,代代相传,时间也改变不了。

我爱栽树

文/颜忠学

我从小就爱栽树。用材树、杂木树、果木树,反正每年都栽它十来八棵、百十棵的。如今不管是盖房子、做家具、吃果子、卖钱,咱啥树木都有。

记得头一回栽树,那是我9岁时的春天。我独自从南梁我姑父家挖来十来棵沙果子根叶苗,翻山过沟背下来,栽到我家后院。栽时很用心,我学着大人的样子,挖坑、栽树、浇水,把树苗栽好。心想等树苗活了,长大结果子了,我们家人就能吃上鲜沙果子了。没想到那天我大到后院一看,说我栽的树活不了。我还不服气,我明明和大人们一样的栽法,为啥就活不了?之后,我浇水、盖雪精心管着,可是最终它就是没发芽。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树就不能那样栽,坑小、坑浅,埋的土薄,就受不住天旱日晒,树根早干了,哪里还能活?

我姑家在南梁山上,姑父是个能行人。他把面南的山坡取土成“椅子圈”,在一圈打上土窑洞住人。院子一匝的山坡上他栽满了杏、桃、李子、沙果子、苹果、梨、核桃等果树。一入夏,就有果子吃,一直到秋天都吃不退。我从小就在姑家背果子,从夏天到秋天,一年能去背十来回。十多里的山路,八九岁到十多岁的小娃,一回能背多少?从十来岁开始,我也就学姑父的样,在我家房前屋后栽起果树了。

还别说,杏树啦,毛桃啦也还栽活好几棵,慢慢地我们就能吃上自家果子了。

集体化时在生产队,春天时我见社员们把杨树条条插到水渠边就能成活。我也学着在自家自留地边插上杨树条,还真活了。没几年它就长到老碗口粗,六七丈高,齐摆摆三十多棵。按当时的价格,一棵树能值一百来元,这些树卖了的话就三千多块,在当时松松宽宽就能盖5间房了。我家一下就成“树财主”了,把我大我妈高兴得不得了。谁知道这时候又搞“斗私批修”“割资本主义尾巴”,有人见我这行树很眼红,说这是“资本主义尾巴”,叫我大把树砍了。杨树长这么大正是快速生长期,一棵树一年能增粗十来公分,一公分一块钱,三十多棵树每年即可增收三五百元。那时真值几个钱,我大能砍下去吗?不砍树,就上会挨批判。就这样我大一次次上会作检讨,硬是把树保下来了。可是我大思想受了症,肚子气得涨鼓鼓,后来得了病,没几年就去世了。那时我才刚二十,还没结婚,初中刚毕业,下头还有两妹两弟。我妈一个人拉扯五个娃,在靠工分吃饭的年月,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因为有了这行树,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写申请,伐的卖上一两棵树,就能撑个一年半载的。就是靠这行树,我们这个贫困户勉强渡过了集体化的最后几年。

农村改革后政策活泛了,可是我家这俩妹俩弟要上学,要吃饭,还有老妈要供养,我这个老大只得停学回乡,领着一家人过日子。由于有先前栽树能得利的认识,土地刚到户那两三年,我领着弟妹们把老屋房前屋后和窑背上能利用的边边角角都栽上了树,把农田的路边、渠边、地边也逐年给栽了树,还把公路边二亩多一块水浇地搞“粮十树”间作,栽上几十棵泡桐树。七八年后,收获的粮食多得吃不了,泡桐、杨树都长成材了,我们家成了“富农”,还多次被乡、县(市)上评为“文明户”。就是靠着这些树的收入,供我的大弟、二妹都上完了高中,小弟还上了大学。

我和弟妹成家后都“飞”出了老窝。老屋就剩下我妈一个人守着。她不愿跟孩子们过,觉得一个人过日子自在。我妈一个在老屋当“树主”,房前屋后都是大树,如果手里紧了,卖上一两棵,买些米面油,割上几斤肉,买些水果蔬菜啥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也不用张口向儿女们要“养老金”,时不时还给孙儿们买些好吃的。

在我的影响下,老伴也爱栽树,前多年春天一有空就栽树,公路边、河边、山坡栽下几片洋槐、杨树和泡桐,还有一块杏园、一块核桃园。如今我俩年龄越来越大了,干不动重活了,这些树就是我们的“绿色银行”。闲了就看看树,管管树,政府还发养老金,现在是有景看、有果吃、有钱花,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有树的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