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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乡村的文章

2023/01/07好文章

描写乡村的文章(精选20篇)

沉默的青蛙

文/孤子游侠

在我心里,夏天永是那么热闹。不说那满池清浅,舞裙婀娜,粉黛含羞的一片片映日红荷;不说那满天飘香,成群嬉戏,打秋千荡漾在枝头的累累桃梨;不说那夕阳西下之际,惹得河水翻腾起浪花,赤裸着身子追逐的少年;不说那白昼栖躲于林间,扯开喉咙鸣唱的蝉精灵;也不说那夜空中点点繁星和飞舞的萤火营造出的浪漫天上人间,单是一声“呱呱”的蛙鸣,从夏的琴谱中弹出,就足以让我心底的美好漫溯一整个盛夏。

其实,在幽美的乡村夏夜,蛙鸣又何止一声两声?从草丛中,从田埂旁,从水沟里,从池塘处,飘出的“呱呱”乐曲,一声声,一片片,一丛丛,像漫天流泻的月光一样霸占了整片天地,似乎整个夏夜的天与地都成了装蛙鸣的容器。所有的蛙鸣,在月光的指挥下,交汇成一曲清脆悦耳的大合唱,这歌声忽高忽低,不紧不慢,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如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朝着耳朵奔援而来。这“马蹄”溅起来的是清凉的莹露,是流韵的馨香,是纯美的诗意,它美好并漫漶了我记忆中的童年。

记得在老家的时候,有无数个夏夜,乡亲们总是喜欢搬出一张竹子做的凉床,摆放在屋前的空地上,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借着可口的美味和吹来的习习凉风,驱散一天遗留下来的疲饿和燥热。晚饭过后,年幼的孩子依偎在长辈的怀里,数天上的星星,呼吸皎洁的月光,听长辈讲牛郎织女和嫦娥奔月的故事。年纪稍长的孩子,对这些故事早就烂熟于心,天真活泼的他们待不住,就喜欢到处乱窜,有时会循着阵阵蛙鸣跑到西边村头的水沟里去钓青蛙。

我也经常成为寻蛙队伍中的一员。去到水沟前,我会带上一只手电筒,准备一根钓竿,在钓竿的绳线下端系上一条蚯蚓或虫子,然后约上几个同伴兴冲冲地跑到水沟旁,沿着沟头的土路缓慢移动步子,瞪着眼,小心翼翼地从水面扫过,生怕惊动了这些才华横溢的歌唱家。当看到有青蛙蹲在浮草上时,我就立马将光照停在那只青蛙的身上,不敢随意晃摇。这时的青蛙就更像站在舞台中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明星了。拿钓竿的伙伴就慢慢悠悠地移动钓竿,把它伸至青蛙的面前,然后在青蛙的跟前来来回回,乐此不疲地晃动诱饵。不用多长时间,青蛙往往就会禁不住诱惑,后腿一蹬,“噌”的一声溅起一团水花,跳起来就一口咬住美味。见青蛙上钩,执竿的伙伴就会迅速将钓竿转到岸上,此时青蛙仍旧舍不得可口的佳肴,自然不肯松口而悬在半空中,这样另一个伙伴就能轻而易举地将青蛙捉住了。

不过,我们向来是不会轻易伤害青蛙的,钓青蛙,捉青蛙是为了找点可乐的事情,完全是贪玩的童心使然的结果。村里的祖祖辈辈都不会去轻易伤害青蛙,他们不遗余力的告诫下一代,青蛙是很好的家伙,专吃有害的虫子,这样对田地里粮食的生长及收成都是有好处的,那时的我们虽然还小,对很多事都迷迷糊糊的,但心里还是很明白,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困顿年代,粮食对于我们的重要性,所以,我们总是把长辈的这些话奉为圭臬,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什么时候都不敢忘却。

无论是哪个伙伴捉住了青蛙,我们都会乐呵一阵,之后张开双手,将青蛙送回原来的水中。受了惊吓的青蛙有时会得猛地撒出一泡尿,同时把腿在手掌上使劲一蹬,“扑通”一声就钻进了水里,然后在远处露出头,痴痴地望着我们。看到这番情景,我们就会指着青蛙哈哈大笑起来,吓得青蛙赶紧将头埋进水里,不知去往了何方。

时间真是个玩命的冲刺手,永远都不知疲倦的以奔跑的姿势前行着。晃眼间,曾经青葱年少的时光已经被甩得远远的,粗算下来,竟已近十年光景。往事只能当做回忆,再也无法重现,夏夜里那些清脆悦耳的蛙鸣声似乎也渐渐隐没在了我岁月的河流中。

如今,我的脚步流落到了城市。每个夏夜,再也没有竹凉床躺了,再也见不到漫天闪烁的星辰了,再也听不到“呱呱”的美妙歌声了。对乡村的夏夜,我开始怀念,那些曾经有意无意的会掠过我的脑海,像燕子一样轻灵,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怀念了吧!

于这样宁静的夜晚,我特别的想念起儿时乡村夏夜中的那些放声歌唱的精灵们。

今天早晨,我途径一个人流如织的菜市场路口,见到了一群青蛙,只是这群青蛙已经与我记忆中的那些相去甚远了,它们远比那时家乡的青蛙逊色!家乡的青蛙有着翠绿欲滴的皮肤,像披着一层梦幻般的绿色舞裙,而菜市场里的青蛙皮肤暗淡,有的甚至发灰,像行将木就的树皮。乡村的青蛙一蹦一人高,一跳几米远,哪像菜市场里的青蛙连跳到膝盖高处的气力都没有。我不得不感叹,城市里的青蛙早已经没有了往日乡村里青蛙的精神头!

可这也无怪乎,我是在一个绿色的笼网里见到它们的,它们作为一种食物,等待着买家的到来。不曾料想,曾经给我带来无数欢乐的青蛙,多年以后与它的重逢竟是在这般凄凉的场面中。它们被押到了城市,从自由自在的歌唱家变成了受囹圄之困的阶下囚,而究其所有的缘由,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肉味鲜美,这让我心里感到颇为难受。人类的欲念已侵蚀到善良的本真里面,却始终戴着一个“合情合理”的帽子。乡村世世代代敬重与保护的青蛙,如今就像是变成了唐僧一样,只要是心存一点邪念的妖魔鬼怪,都会想尽办法咬上一块肉,这怎么能让我好受呢?

虽然在离开家乡多年以后,我越来越想念家乡夏夜的蛙鸣,越来越想见到那些可爱的歌唱家,但每当我站在城市里,看到青蛙在樊笼里做着挣扎时,我却不想多看一眼它们,确切的说,是不忍再多看它们一眼。一只只青蛙无助凄凉的眼神里,透射出惊恐的彷徨与绝望,或许它们是早已知道,在不远处等待它们的是死亡,是死无全尸的死亡。

城市里,青蛙的渴望及挣扎改变不了它们被吞食的命运,所以,它们再无心情去打扮自己美丽的外表而任由身体爬上一身的暗灰,它们也没有心情去大声歌颂曾经美好清新的乡村夏夜和无拘无束的自由时光了,所以,它们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再也跳不起来。终于,它们变得郁郁寡欢,变得沉默无语。

在城市见过那么多的青蛙,我却再也没有听到过儿时那般清脆、响亮、欢乐的歌声了,曾经“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景象早已化作风沙一撮,只一张钞票的力度,就把它打散在近在咫尺的时光中。

于青蛙而言,乡村与城市的距离,是热情高歌与沉默无语的距离,是生存与死亡的距离。这究竟是现实生活太过残酷,是人心不古的世态炎凉,还是命中注定的本该如此呢?

不管怎样,我还是会时常怀念起家乡夏夜那一个个热烈浪漫的歌唱家。而我现在,又应该多了一种感情——对城市那一只只沉默的青蛙的同情与祈祷,但愿它们能早日恢复那美丽青春的容颜,早日重拾那婉转清脆的歌喉!

稻田相见

文/周华诚

到稻田去的时候,只觉得莫名愉快。一个人带着相机悄悄就去了,趁着太阳还挂在西边矮山头,余晖仍洒向田野,红蜻蜓在“父亲的水稻田”上空密集飞舞,蝉鸣已不再声嘶力竭,小山雀在乌桕树上叫个不停,还有各种各样的飞虫,在稻田上飞来飞去,我纳闷小飞虫们不知道此时正是危急时刻吗,所有的“敌人”都在虎视眈眈——青蛙,飞鸟,甚至蜘蛛。

割稻之季,我在群里呼朋唤友,来玩呀!结果,朋友们带着娃,开着车,从四面八方啸聚而至,把村里一条主干道都给堵了。村人没见过这么大阵势,老人颤颤巍巍来问,娃子你家办什么喜事?我说,获稻之喜。

居然真有那么多人,都是奔着“玩”来的。即便是来到水稻田挥汗如雨,那也是值得的,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玩”过——真的,你何尝这样脱了鞋袜,放开束缚,丢掉身段,挥洒自如,参与到一场游戏当中?

一位叫盛龙忠的摄影家,在我们家稻田开了一次摄影展。在一场收割劳作开始之前,他从行囊里掏出冲洗放大的照片,郑重地布展——把照片一张张夹在稻穗上。那些照片是他好几次偷偷到稻田里拍摄所得,从五月到十月,水稻生长,他看见了一片稻田的时光流逝。这样的稻田摄影展,大概算全中国甚至全宇宙首次——时间如此之短,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把展览撤了,然后把水稻撂倒在地;规模如此之小,观者不过五六十人,如果要加上飞鸟与蜘蛛,亦不过百。

又有一年春天,我们在田里插秧,二三十个孩子,从幼儿园到中学的都有,纷纷坐在田埂上画画。有的孩子画完,就蹦到田间去,泥水飞溅,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泥水中间。还有一个孩子,当我们把田间的空隙都插满了秧,他还不舍得离去,田间水光映着天光,远处青山空朦一片,四野宁静,一个孩子站在天地之间,草木飘摇。

水稻收割,多在寒露前后,村人们打板栗、挖番薯、摘南瓜,收获各样的果实。我们在田间收割,脱粒,将稻草扎成把,人群散去,稻田归于宁静。一台摄像机从头至尾记录了这58分钟的收割过程,后来制作成一部只有15秒钟的动画,命名为《TIME》。这是一次稻田里的艺术实践,每一个来到田间劳作的人都是这部艺术作品的作者,在这个创作过程中,我们看见时间的流逝,看见春天秧苗青青,雨雾朦胧,秋天水稻金黄,天空高远,再过不久就是冬天,稻田荒凉而寒冷,万物凝止,直到又一个春天来临。时间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唯有人生在这里流逝。

这一片水稻田,越来越多有趣的事正在发生。一位叫钉子的油画家来到稻田,他背着画架和各色颜料,在田埂上创作了一幅作品。一个叫郭玮的北京姑娘来到稻田,低声唱了一首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歌谣。一个我已经不记得名字的伦敦女孩来到稻田,以她自己的方式写下几十行诗句。还有一个学阿拉伯语的人类学博士来到稻田,把我写水稻田的一篇文章翻译出来,传播到他自己的国度……

2021年秋天,水稻成熟的时候,建筑师赵统光发起在稻田里扎了一个巨大的稻草人。当高达七米的稻草人竖立起来的时候,所有的大人小孩一起发出了惊呼的声音。这个稻草人历经风雨,至今仍矗立在稻田之中,守护着一片稻田。

今年六月,常山县“艺术乡建”活动启动仪式又在“父亲的水稻田”举行。稻友们在水稻田上空立起了24面风雨旗,寓意着二十四节气,上面的绘画作品全部来自稻友们的原创。衢州市作家协会为“父亲的水稻田”项目创作基地授牌,十几位作家、画家、诗人受聘成为常山县的首批驻村艺术家。大家一起用文艺创作的方式,激活乡村资源,赋能乡村产业,美化乡村环境,增强乡村审美韵味、文化品位,发挥“父亲的水稻田”项目在乡村振兴中的独特作用。文艺让乡村更有魅力,乡村也让文艺更接地气,更有力量。当前,“父亲的水稻田”项目团队正在谋划一个“稻田生活”综合体项目,以后将邀请更多的文艺家来到村庄,创作出更多的作品,用文艺创作的方式为乡村赋能。

乡村要振兴,除了文化赋能,还要有产业支撑。2020年,“父亲的水稻田”正式开始市场化运营。“父亲的水稻田”从一位父亲到50位父亲,从3亩多土地到500亩,还有一条6公里长的研学线路正在实施。这条线路串联起天安村和五联村,参与研学的孩子们将穿越稻田、村庄、农舍、树林,体验农耕文化、品尝农家风味、领略田园风光、了解生活美学。2021年,公司还签约50位农人父亲,种植“新品种”,为乡村振兴探索水稻种植新模式。“父亲的水稻田”走出了五联村,成为一个有巨大影响力的文化IP。同时,公司又与天马街道天安村、五联村、和平村、天马村四个村集体携手成立公司,主营生产销售葛根酒和粮食酒,延伸了农产品产业链,提升了农产品附加值,带动了村庄共富。

如今,一个4000多平方米的研学基地正在建设中,其中有米酒工坊,可以观看酿酒过程,孩子们也可以在这里赤脚体验农作的乐趣。我们还在谋划建设一个稻田生活共富综合体,包含稻米博物馆、民宿、乡野厨房、研学中心、稻田咖啡、稻田书院、稻田花园、露营基地等,建成后,将真正实现以文化赋能产业发展,以产业助推乡村振兴。

“父亲的水稻田”,一篇写在大地上的文章,而我们还在努力。目光清澈的人,早晚会在稻田相见。

乡村教师

文/郑德库

临近退休,回眸自己走过的路,自然而然就想到那些教过自己的乡村教师。一个想法不可抑制地冒出来:回趟故乡镶红旗村,看看教过我三年的班主任魏老师。

我们兄弟离乡多年,镶红旗村的学校,是我们兄弟最初成长的基石。另外,大哥和我都在这所学校当过民办教师,因此,我们常常想起这所学校。听说,学校已经消失不见了,可它却一如既往地存在于我们的心里……

魏老师,是正规师范学校毕业的,他在乡村小学坚守40年,对家乡,对一茬茬不断冒出的后生,功莫大焉!具体到我家,也绝对是有功之人!

我大哥读小学六年级时,班主任是一位外村来的老师,教算术,他让学生们一道道背应用题的答案,结果在接下来的中考中,全班被刷了秃。学校只好换老师,魏老师被调到村小学,大哥等七八个孩子重回学校,经过魏老师一年的精心教导,大哥等七八个复课生竟全部考上中学。再后来,有四个复课生成了县乡的重要干部。

我读小学五年级时,班主任也换成了魏老师,他教我语文课。课上课下,他爱和学生互动,融洽师生关系。班里有一个姓尹的女生,性格开朗,有点儿大舌头,可她偏爱举手发言,魏老师也不避忌,一次回答“山西省昔阳县”,可她那音咬得重,魏老师就接了“什么细洋线”。大家哈哈笑。又有一回,读诗,“西湖的碧波漓江的水”,一个姓林的女生这样断句:“西湖的碧,波漓江的水”,魏老师便捧哏似的让她重读,一连读了三次,大家便笑三次。魏老师教我们到七年级,已是中学课程,魏老师在知识储备上已有些吃力。一次讲课文,魏老师就没讲透,我们听得不知所云。等我后来学中文专业后才弄明白,回乡见到魏老师,几次欲言又止。于是下定决心,这次回乡见到魏老师,一定要提这一琐事、趣事。几十年后弟子还记得这些,师生之间,堪得真味了。

回乡之前,先去趟辽阳看大哥大嫂,自然而然提到村里的学校,提到了魏老师。我就讲了想回乡看他的打算:老师爱抽烟,就带两条烟;他不喝酒,爱吃,就找几个同学陪着在饭店撮一顿;再拿两本自己出的书,显摆显摆,就权当是补交作业了……大哥听了默然不语,好一阵才缓缓地说:“你晚了!魏老师两个月前走了。”我的心顿时沉下去。

从辽阳回家,翻出当年的毕业证,鉴定栏里正是魏老师那熟悉的笔迹:“思想进步,品质好;学习目的明确,听讲态度好,学习有钻劲,成绩优秀……”透过当年流行的鉴定格式,细细品味,每一项竟都是从具体的我概括而来,透视出魏老师对学生的了解和定位。记得在班级逐一宣读鉴定时,每名同学都有一条缺点,魏老师解释是给上面报表用的,我的一条是“有时有点孩子气”。

转瞬间几十年过去,当年有点孩子气的我已呈老态,可当年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又都遥不可及了。灯下,我静静地观看、追忆,眼角竟湿润了。

乡村的年味

文/雨凡

印象中,乡村的年味,是一场深刻而久远的记忆,是内心深处难以释怀的厚重情节,就像父亲陈酿的苞谷酒,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每当开启记忆的封皮,儿时过年的喜悦和幸福就会涌上心头,暖暖的,让人一想起来,心便醉了。

小时候,天天数着手指头盼过年。因为过年时,父母会给孩子买件新衣裳,母亲会将一年积攒的好东西变着花样做出一大桌好吃的,父亲会从一挂长长的鞭炮上解下三五个给我们玩,于是乡村便在亲朋好友团聚的喜悦中、在孩子相互攀比新衣裳的炫耀中、在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变得年味十足。

乡村的年味是从村子里渐次响起的杀猪声中开始的。在乡村,杀年猪和上梁封顶、嫁女娶亲一样,都是大事。得择一个吉利的日子,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要请来吃一顿刨汤,这才算得上真正拉开过年的序幕。现杀的猪肉加上时令的萝卜、白菜烧上一大锅,乡邻们围坐在大桌旁开心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起叙旧情、拉家常,浓浓的年味便洋溢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吃饱喝足,趁着这一年中难得的空闲,拖家携口去赶乡村的集市。于是从早到晚一条条“毛细血管”样的山路上,便涌来一群兴高采烈的乡民。老人们三三两两,年轻人成群结队,小孩子呼朋引伴,姑娘们嬉戏打闹,从山山岭岭,村村寨寨,向乡街子赶去。集镇上便显出了一年中少有的拥挤与热闹,仿佛一锅煮沸的饺子,喧腾着、翻滚着,年货摊一家挨着一家,年画、春联、糖果、花生、瓜子、鞭炮……一溜儿排开,放眼望去,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赶集的、摆摊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年的气息就这么美好地写在脸上。

置办完年货,家家户户开始清扫房屋。挑个晴好的日子,男人们选一把没用过的全新竹叶扫帚,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一遍又一遍地掸墙壁、房顶,清扫沉积了一年的灰尘和蜘蛛网,唯恐有尘埃藏在旮旯里,败了过年的喜兴。然后一件一件地洗家具、擦玻璃、贴春联、祭灶神。勤劳的女人们一大早就一字排开蹲在小河边开始浆洗床单衣物,晾晒被褥,于是河沟边、小溪畔的草地上、树枝上、石头上,到处翻晒着五颜六色的床单,红、黄、紫、蓝,像彩色的田园和方块的汉字。收拾过的屋子亮堂了许多,清理过的村庄整洁了不少,乡村上下就有了过年的感觉。

那几天,爆米花师傅俨然成了乡村的核心人物,被孩子们团团围住。他把大米倒进一个黑乎乎、胖乎乎椭圆形的炉子里,再加入半勺糖精,把炉盖拧紧,放到一个生起木炭火的火炉架子上,骨碌骨碌转着圈,我们能很清晰地听见里面的大米也跟着哗啦哗啦地翻滚着。所有人都屏息等着那一声巨响。几分钟过后,爆米花师傅高喊一声“好啰!”便一只手拎起炉子,顺手塞进一个看上去很破旧的前端缝有胶皮、后边拖着长尾巴的特制布袋子。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两步,我们则是躲在大人的身后,双手捂住耳朵,却不甘心地把头从父母的胳肢窝里探出来,亲眼见证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只见爆米花师傅一只手拿着撬棍顶住炉子的铁盖,一只脚踩住炉子。手一用力,只听“砰”的一声钝响,就连大地也随之一颤,一大团烟雾腾空而起,接着便有一阵浓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随着这声巨响,原本金黄色的苞谷籽猛地从炉子的肚子里喷射而出,钻入麻袋,一粒粒大米膨胀到了原来的两三倍大小,像一朵朵盛开的小花,正咧着嘴笑,松软软、白花花一片,十分惹人喜爱。每一炉爆米花出来后,主人家会随手抓上几大把向周围的人逐个散发一遍。然后再满满的装上几大袋,扛回家,从腊月一直吃到正月,于是年味儿也就一直延续到了正月。

乡村的年味,融合着乡情、亲情、柔情,每道年轮,就是一圈甜美的回想。

永远的乡情……

文/也夫

离开乡村许多年了,但乡村那乡人乡事乡情已成为我忧伤的挂念,到如今我都无法抹去记忆中那份纯真朴实的乡情。

那时,我刚刚从学校毕业来到了一所乡村学校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只知道那时的心情很茫然,从学校到社会,从学生到教师,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过去在学生时代的种种向往、理想、抱负都被现实打得粉粹。但是我依旧上好我的每一节课。每天学生放学后,我就看书、听音乐、家访。也是那时,我开始习文学、拉二胡、练书法。

这乡村校园的前面是一个大操场,后面则是一大片金灿灿的开着黄花的油菜地。刚到三四月份的时候,正是这油菜花开的时节,身处在这油菜地里真是让人心旷神怡。每天黄昏的时候,我就拿起我那心爱的二胡独自一人来到油菜地里,学着拉起那忧伤的曲子《二泉映月》和《江河水》。直到有一个礼拜天的黄昏,我正坐在油菜地边低头拉着曲子的时候,猛然一抬头,在油菜地的那头,有一个身穿黄底白花上衣、头上扎着一把头发的乡间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亮的,正对着我微笑,看上去有些淡淡的忧郁,在我来说,我的情感世界还是一片处女地,我当时心里一跳,的确,在大片半人深的油菜花丛里忽然露出一张人面桃花来,那牙齿白白的、齐齐的,脸色有些红扑扑的,虽谈不上明眸皓齿、秋波荡漾,但在这乡村周围,能见着这般乡姑也着实不多,总能让人过目不忘。正想着,当我起身再看时,那姑娘已不见身影。我依旧在晚饭后,一个人拿着一本书或是一把二胡到学校后面菜地里看书拉琴,看风景。

一个学期过去了,新学期到来,学校来了一名老教师,当地人们都称其为“老先生”。恰好被安排与我一个办公室。老先生五十来岁,腰板稍有弯曲,浓眉大眼,老师和校长都很尊重他,似乎在他身上有一种神秘感。不多时,我便知道了他的神秘所在。原来,老先生家世很特别,祖辈曾是地主世家,出过几代咬文嚼字的读书人,老先生满腹经纶,四书五经、唐诗宋词、之乎者也、平平仄仄熟练如指,年轻时曾教过私塾。但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一家人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到了他中晚年时才自由了。后来党和政府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将老先生请出来在乡村学校执教。我家几辈都是平民,虽然听上人说起过那个年代的事,但我始终很尊重有才的人,老先生看我好学,便对我毫无保留,我欲拜其为师,但他无论如何都是不答应。也自那时起,我便经常将自己写的七言八句请老先生指点,老先生从平仄到对仗,从韵脚到声律,从屈原到苏轼,从诗经到四大名着,每每道来,津津乐道,信手拈来,全不费功夫。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的古典文学基础皆受益于老先生,才得以后来与汉语言文学结缘。这就是我那方圆乡里众人皆知的乡师。我的忘年交。

直到有一天,在学校办公室里,我正和老先生谈诗论词的时候,进来了一位姑娘,那大大的眼睛和忧郁的眼神、那身黄底白花的衣着和一把到背的长发,使得我怦然心跳,原来她就是那金灿灿油菜地里我见到的乡姑。我足足对视了两分钟没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听她说“爸爸,我给您煲了汤拿来了。”老先生这才跟我说起是他闺女。但没等我说点什么,她便转身走了。我心里一片罔然。过了几日,老先生跟我拉家常,说他这闺女上完高中就没再让她读了,家里缺人手帮忙,闺女心里一直是个结,说要找一个读过很多书的人。老先生拉着我的手,给了我一张照片。我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一位姑娘站在一片油菜花地里,只看出了上半身,下半身完全掩映在油菜花地里。我知道是谁了,我将照片放进了口袋。我那时刚步入社会,除了教书读书,整个一呆子,不知道老先生话里有话,也就没说什么,但心里总是很纠结。

到了又是一年油菜花开的时候,老先生因年事已高,离开了学校。

我还是经常拿起我的书和琴到校园后面的油菜地里看书拉琴,期待再看一眼那熟悉的风景。我会不时地抬起头望望油菜地的那头,似乎想看到什么,但却一直也没看到那心跳的风景。于是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正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直到我离开这所乡村学校到城市工作了,也没见着。

在一个夏天,倒是听人说,老先生离开学校后不久,生了重病,怕是不久于人世了。于是,我从工作的城市赶往那个乡村,但却没能见着老先生最后一面。我的乡师,我的导师,就这样走了,我无言以对。当我再打听老先生的闺女在何处时,乡邻告诉我说她已嫁人了。我知道我欠下了我今生都还不了的情份。我拿出那张在油菜花丛中的照片,再次来到那片油菜地边,望着那片熟悉的油菜地,油菜花已开过。曾经是那样花开金黄黄的油菜地,如今已是收割完毕,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回忆。

“在我离别的时候,总有一双眼眸,消失在天的尽头,为我把深情挽留;在我回来的时候,也有一双眼眸,把碧蓝碧蓝的天空,沉入我的梦中。”离开乡村以后,我总是忘不了那片金黄黄的油菜地,那里有我的乡师,有我的乡恋,有我永远的乡情!

折扇

还是雨天,石禅寄来了他新画的一把折扇。梅花,红得很好看。

在了乡村,对于花木的感觉,少有的亲切。城市是个什么意思,一直弄不懂。也许生来是该属于乡村的。城市的许多美好,看过去空空蒙蒙,少有感觉。

到了这里,什么都赏心悦目了。桃红柳绿、梨白杏青,草色远远地,真可以有若有若无的感觉。还有就是杂树生花,烟云般的色泽,美得没有道理的枝干的线条。先前羡慕画家的造梦才华,到了花间林下,感觉画家一定是伤痛不已的人儿。尤其是大画家,一定是遍体鳞伤,又抱定了信心,永不退却的一批勇敢的人。

由此,我又对画家,那些骨子里认定了自己是画家的画家,提取一颗心去重重地点赞了。也由此,我不再愿写时下画家的评论。写评论,是跟着画家去取悦和指引陌生人。画和画家,其实只和画的对象有关、和画家自己的心意有关,和满天下熙熙攘攘的人没什么相关。怎么就出现那么多画评呢?这大概就是城市的后果了。城市对这类事一向是熟视无睹的。

乡村就不一样了。看画还不如看花,如果画家画的是花。即使是看画,也是欣欣然地喜欢或不喜欢,不会去想画的个中曲直。生活已然很累。画家有画想给人看,或者想卖画,直接给画就是了,哪有必要先把人家培养成美术家。

画这门艺术,有人生来热爱它,后来把自己搭进去了,那就是画家。画这门艺术,更多时候、更多人手里,只是一种附丽。成了画家的人,就是说把画作为了人生主要成就的人,其实有点委屈。即使成了宫廷画家,也就是翰林待诏之类,隐隐然锦衣玉食而已。绝大部分画家,也就是人间百工。所有的美感,只是通过画,可能使自己做成一个有趣的人、优雅的人。

我不愿写画家的评论,画家的朋友还是愿意做的。天地良心,只会画画的人,生来都是有趣和优雅的人。

打开石禅画了梅花的折扇,被他画上乡村特有的空气、阳光和水分给感动了。

“雨中乡村,石禅送来画扇一枚,有题”这行字后面,算是一首七古吧:“此子生来无所失,因知万类空无物。丹青修到点尘无,空色相生生木石。一箑梅花透骨红,要染青衿生绝色。”

一把扇子、一树梅花,可以想到的事儿可以很多。

先说扇子。人大概生来是要随身携带点东西的。不说女子的佩饰,男子也是。怀玉、佩剑,都是。文人所谓剑胆琴心,剑似乎也是温文的。有个习武的朋友,前几年赠我一把刀,我很惊愕。执意要他换把剑来。也是感到胆虽不壮,剑还是可以接受的。扇子呢,最风光的是诸葛亮手中的那把鹅毛扇。细细想想,其实这是他的一个手势。就像今人抽烟一样。没有它,手不知往哪放。折扇是后来有的,有点市井的意思了。扇子尺寸少一些,还是比较雅致的。就像这把。时下画价按尺论价,画扇也多用大尺寸的那种了。谁知那是戏剧舞台上的道具,道具来到了生活里,不伦不类。

还说梅花。明月清风不用价,其实梅花柳叶也是。历来士子诗人,欠梅花柳叶的够多了。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人还是折到今天还不止。离别时候,是折柳,所谓伤别。思念时候,是折梅,所谓寄远。折柳,是当面的。折梅呢?就不是了。所以石禅把扇子寄我了。他在青浦,离我也就几十里地。可他还是寄了。因为寄,思念的意思就饱满了。

这个生活在乡村里的画家,他的心从来不觉得失去过什么。在这一扇子梅花的清香和艳色里,分明可以见着历来画家的神采,见着那一句古老的诗,那就是:青青子衿。

乡村散记

文/吴鲜

立夏刚过,四月的乡村犹如一幅山水长卷,在我的面前徐徐展开,缓缓向我们走来。

清晨,亮晶晶的早晨,乡村在布谷声声中醒来。阳光一派温和,普照天地万物,大地生机萌动,以夏天的姿态崭露头角。忙碌的乡人们从薄雾中走来,眉上沾着雾气,颇有些“仙人”的味道,裤脚上沾满了露水与泥巴,肩上荷着的锄头在晨光中闪着金属的光芒,仿佛一朵花的盛开。是的,这一刻,乡人们仿佛看见了果实,稻子在风中起舞,在泥土与草木的芬芳里陶醉,播种与收获成为这个季节最直接的表达方式,而汗水与希望成为这个初夏、亮晶晶的早晨里两个生动的符号。

行走在乡村的四月,我仿佛又变回了乡村少年。是的,我本是一乡村少年,血液里流淌着土地的颜色,厚重,苍莽,无边无际的稻子,在风吹麦浪的带动下,一路欢歌,金黄与翠绿成为我少年时期的基调。我是一个调皮的孩子,玩耍时忘记了回家的路,行走他乡多年。今日梦醒,踏浪归来,乡村张开温暖的怀抱,让我身陷其中,温暖如初。“你行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少年行来都是诗,这些年,我一路行来,平平仄仄,用青春和汗水在异乡的土地上书写着人生的诗行。久违了,乡村。久违了,少年行走过的房前屋后,池塘沟畔,窄窄的田埂,通向外界的唯一的一条羊肠小道。

暗香浮动。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清香。门前的栀子花开了,墙头上的金银花开了,微风拂面,暗香阵阵,我沉醉其中,去屋后的荷塘看看吧。一夜风雨过后,荷塘变得更加迷人,“叶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夏日清晨,荷叶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一只青蛙停在上面,鼓着腮帮,瞪着双眼,向我们“示威”,我和一帮儿时的小伙伴们,趴在塘埂上,学着青蛙的样子,鼓着腮帮,瞪大双眼,盯着它看,一看就是一上午。我们才不怕它呢,时不时兴许还能钓起它。这时,一只龟潜出水面,蹲在另一片荷叶上,伸出小脑袋瓜,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龟的出现,打破了我们和蛙的对峙,青蛙跳进水中,逃得无影无踪。我和小伙伴们带着胜利的喜悦一哄而散,向家中跑去,屋顶上飘起的炊烟正昭示着我们,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再不回家,又该挨骂了……“千年龟,轻如灰,水托荷叶叶托龟。”歌声响起,一路飘荡在乡村四月的上空。多年以后,再次走近荷塘,再也找不着当年的青蛙和龟了,我的美丽的少年时光啊。

夕阳西下,远处的一抹青山如黛。暮归的老牛,归林的飞鸟,洗澡花在那一刻倾情怒放。劳作了一天的乡人们,在袅袅升起的炊烟中向各自的家中走去,暮色渐浓,主场交给了在厨房灶前忙碌的女人们,她们正在用心准备着晚饭,为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端上一顿可口的饭莱,在这个月出东山顶上的时刻,烟火着他们平凡而恬淡的人生……

旷野之上的茧火虫飞起来又落下去,在草丛中一闪一闪的,亮晶晶,如同悬挂在天边的群星,我们在夜晚可不敢跑远,只好站在自家门前的稻床上遥望星空,看着一轮皓月下,远处的莽莽群山。“清风半夜鸣蝉”,蛙声一阵阵传来,我们疯玩了一天,累坏了,早早地爬上了床,想着遥远的心思,不知不觉中,一阵阵睡意袭来,我们渐渐沉入了甜美的梦乡,一觉到天明。

乡村,乡村少年,阳光,土地,人。清风拂面,蛙声阵阵,月出黄昏,暗香浮动。多么唯美的一幅画面,于今夜想起,乡村的岁月是一首难忘的歌,一行坚硬的诗,是写意的人生,是如梦的行板,我一路走过青春年少的岁月,心生呼啸,梦想远方。

归来,离去。乡村,乡村!我一次次走近你的身旁,为何我的眼中总饱满着热泪?因为,我对脚下这块多情的土地爱得深沉!

乡村,乡村!一别经年,一梦永远。

乡村的小巷

文/向卫华

小巷是乡村的符号,如感叹号、破折号、省略号、书引号……

在乡下,农人起屋可不像城里那样有统一的规划,土地是谁家的,谁家就有权把房屋起在那里,这是谁也不能干涉的,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不过,不管是谁,起屋时总要留出一条出门的“道”,你留,他留,我留,大家都得留,这是老祖宗定的“村规民约”,谁都得遵守。于是,那一条条的“道”连在一起,就形成了一条“巷子”.这就是乡村的小巷。

乡村的小巷没有规则,有时很宽,旁边还带个坪场,就像小溪在转弯处形成一口深潭,坪场里长着几棵果树,这是孩子们的乐园,晚上常到这里捉迷藏、做游戏;有时很窄,窄得仅能容一个人经过,如果迎面来了一个人,那只好退到稍微宽点的地方让路。小巷也没有线条,有时很直,就如木匠弹的墨线,直接通到一户或几户人家的小院;有时很弯,转了好几个拐,都还没有找到你要去的农家,因此尽管寨子不大,却像一个迷宫,外人常常在寨子里闷街,转来转去,以为走了很远,其实又回到了原地,老是走不出寨子,最后只好叫一个村人带路。小巷高低起伏,高高得,一直爬到了云层里,与天梯连到了一起;低低得,一直通到山脚下,与溪水融和在一道。村寨就是被这样一条条的小巷串起来的,绕起来的,如一根根青藤,那一个个农家小院就是结在这根青藤上的瓜儿,因此村寨大多是不规则的,不方也不正,就像溪里的鹅卵石什么形状的都有。站在高处俯瞰,它就像一朵蘑菇生在大山的皱纹间;走到近处凝视,它又像一张棋盘铺在溪水的旁边。

小巷常常保留着村寨的秘密,小巷越深,秘密越多,也越古老;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村人都知道,只不过不愿多讲,就好比越是熟悉的地方越容易被人忽视。走在小巷里,随处都可以遇见一棵古树、一株老藤、一堵残墙、一眼深井、一座石桥……这些都可能蕴含着一个历史的传说,成就一道岁月的风景。那棵古树,也许在还没有村寨时就一直定格在那里,迎风侯雨,默默注视着村寨的变迁;那株古藤,根植在一块巴掌大的泥土之中,沿着石壁努力往上攀援,直到攀到一棵大树上,它全身的疙瘩、瘤节就像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远门的老农人,脾气十分固执个古怪;那堵残墙,作为历史的见证一直保留着,在土匪时代,它是村寨的屏障,至今墙上的弹痕还残留在那里,告诉后人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那眼古井,不知目送了多少老人的远去,因为人死后,在葬礼期间,儿孙们都要在道士先生的带领下来古井取水;那座石桥,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山洪的洗礼,尽管已经满身沧桑,老态龙钟了,却仍然卧在溪河上,记载着村寨的历史。

小巷是一张历史悠久的名片,使人能触摸到历史在这里留下的痕迹。院子里的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不知换过几茬了。屋顶上的瓦,变成了青黑色,长满了青青的苔藓。篱笆边的树,砍了又栽,栽了又砍,不断更换着。蓝天上有白云飘过,那古旧的屋顶似乎变得更亮了;白云走了,依旧是瓦蓝、瓦蓝的天。小巷、院子、篱笆,就变成了蓝天下的水墨画,静着、动着,有一种清爽的韵致。几棵果木树,或桃子树、或李子树、或柚子树、或枣子树……长在院子里,好多年了,树皮皴裂,枝干坚硬,盘绕如虬龙,斜斜地探出院子,就把小巷给遮住了。春天时,行走小巷,桃红李白,枝青叶绿,宛如全身都浸泡在温暖舒适的温泉当中,感到无比的舒爽。突然,一个穿红着绿的村姑,挑着水桶迎面向你走来,一双媚眼往你瞟了几下,瞟得你脸上起了桃花色,然后扭着细腰和丰臀悠悠地向溪边走去,身后留下一路暗香;村姑的背影都在巷口消失了,你还在那里痴痴地张望着。秋天里,路过小巷,伸手摘那低垂的果儿,于是,一边行走,一边嚼着,脆生生的声响在小巷里一直延伸,一丝丝惬意也随之逶迤而出。忽然,一阵秋风从山里刮里,枝上的树叶就一片片地落下来了,落在头上,落在肩上,落在寂静的小巷里……人走过时,踩在落叶上面发出的声音在小巷里轻轻游荡。

小巷是有生命的,总有一些事物在运动着。你正走着的时候,迎面来了一头牛,你不得不靠边站着;由于小巷狭窄,牛贴着你的肚皮悠悠而过,就要走过时,屁眼里吐出几坨粪便,掉在地上,散发出丝丝热气和淡淡幽香。这时,又不知从哪家院子里蹿出一条狗来,昂着头汪汪地狂吠着,把你吓了一大跳;然后又摇着尾巴跑过来,舔你的手背,扯你的裤脚,邀请你去它的主人家。小巷下坎或上坎的树林,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鸡崽刨着枯叶下的虫儿,忽然,吃饱的鸡崽扑腾腾地向飞起来,风中飘浮着几片鸡毛。小巷悠悠,在你的耐心等待中,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终于出场了,颤颤巍巍地走到你的面前,看看你,然后再起抬头眯着花眼看看那窄窄的天,似乎觉得你和天并没有什么两样,于是踽踽而去,神态比这条巷子还安详。看老人渐行渐远,你会觉得他的内心比这条巷子还要幽深,是啊,只有这样的小巷才会出这样的老人。

夜晚的小巷很静,静得连树叶呼吸、花儿打苞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月光照进巷子里,怯怯的一脉是那样轻淡,那样柔弱,又是那样透彻,就像儿时躺在婆婆的怀里做的梦儿。巷子是用青石板铺成的,月光撒在上面,一汪清碧,泛着冷冷的光,有一种透骨的寒意。天空是一片灰蓝,几颗星星随意地缀在天幕上,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落那口古井里。一栋栋房屋俨然一幅幅剪影贴在乡村的背景上,房前屋后的树木便是最好的衬托。灯光从腊黄的窗纸里透射出来,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在小巷里飞舞,然后栖在树枝间、草丛里、岩墙上纹丝不动了,如沉沉睡去一般。这时,不知是谁家的门忽然“咯吱”一声响了起来,昏暗的灯光里走出一个村姑,村姑羞涩地张望了几下,然后从小巷穿过,到溪边的柳林去郎哥约会,踏在青石板上,高跟鞋“嗒嗒嗒”声响在小巷里轻轻流淌,小巷也就随之变得柔情起来,此时,柳林里飘来了亲吻声、呻吟声……声音的缝隙里满是甜蜜的味道。

小巷,总是有尽头的。或连着山野,或连着小溪,或连着通往外村的大路。小巷的尽头,叫村口,有一棵或几棵古树,树下有几个溜光发亮的石凳。村口是一处热闹的处所,是人气聚合的地方。人们从那儿走出,或进山野,或下田地,或赶乡场。每天早晨,总会有人站在那儿,闲聊、望天,然后搓着双手,打一个尚未苏醒的哈欠,道一声“哎!……”这“哎”字里也不知道含有什么,不过一天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黄昏,那些牛、那些羊被农人赶着,从山里重新回到小巷,走得很从容也很安逸,跟人一样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有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到了吃晚饭时,就有女人站在小巷边,手上还沾有尚未擦净的柴灰,用力向巷子的两头望去,大声喊着:“狗宝!吃饭了--”“鸡婆!快回来--”那种姿态,是乡村最美的一幅图画;那声呼喊,会成为温暖一生的回忆。村口通向村外的一端,把村寨和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许多外面的消息、事件、人物,大到国家大事,小到乡场传闻,就是从这儿走进村寨的,在村寨上空飘来荡去,然后随着一条条小巷走进家家户户。年关到了,常有老人们站在村口向远处的大路眺望,期待着儿女的归来,于是,村口就成了一种招手和呼唤,就成了一张牵挂和思念的嘴巴,就这样,小巷延伸到外面的世界。

这就是乡村的小巷,它一直留我的记忆里。

乡村三题

文/赛男

竹林

岁月深处,你们整齐地排列在村庄那些被遗忘的空地,这里一坡,那里一片。苍翠,青葱,甚至不放过绝壁上的生机,让人类不相信荒凉与贫瘠。

起风的日子,你们浑厚的歌谣一路响起,如箫。不,比箫声更雄阔,仿佛千军万马在召唤。

更多的时候你们低头不语,沉思是你们的性格。沉思的你们也要成群结队,人类无法知道你们在思考什么,你们统一的姿势与契合让人类汗颜,在你们面前,人类有理由拷问团结的含义。

其实人类还想知道,为何鸟雀都喜欢把窝棚搭在你们身上?为何人类的童年都爱把你们当作一片休闲广场?

出土时,你们有节;凌云处,你们虚心。你们一生充满包容和坚守,为星罗棋布的村庄站岗放哨。你们挽起饱经风霜的老屋,让它在怀中入梦;与庄稼相依为命,俯身打量禾苗的长势,聆听它们拔节的声音。

有村庄的地方,就有你们——竹林,竹林的深处便是人烟。

竹林是乡村大地上的朴素风景,是天涯游子不灭的故乡记忆。

土墙

乡村的土墙在雨中静默着,房屋敞开耳朵,似在窥探大地的心事。

蔓生的野草或枯藤,衣带一样缠绕在土墙伤痕累累的腰上,它们是在寻求你的庇护?还是在打量你的高度?土墙无言,如村头那些抽着旱烟的老人。

土墙和农人相依为命,同庄稼一道在贫瘠的土地上坚守,爬满裂缝的蛛网挡住了岁月风霜。土墙神情安详,日复一日地沉默注视屋顶的炊烟,那是农人一辈又一辈的最美梦想。

土墙托付着沉重的历史,撑起了农人的天空,它们踏实憨厚,从不多话,总是站好自身的立场与角度。一场一场的风雨过后,土墙仍旧依偎在那些低矮的田庄,守候着人类的家园。

土墙能决定房屋的高度,却不能把握乡村的命运。城市渐渐蚕食村庄,土墙瞬间倒下时没有叹息没有挣扎,它肩负了纪念碑的重量。

扇子

天空喷火的时候,竹片、纸片、蒲草编织的扇子,在低矮的檐下或慵懒的屋里不停摇摆,似乎要赶走这个季节。

扇子是醒来的风喂养的一群庄稼,它让蚊虫在衣裙外飞绕却无处近身,它让凉风抵达了稻禾的闺房。在它晃动的影子里,夏天的河流渐渐远去。

扇子是风生水起的乡村符号,摇摆是它唯一的语言。只是有时,到底是扇子在摇动,还是心情在沉浮,人类说不清楚。

扇子永远在人类手中,无法挣脱自己的宿命,于是它把心事晾满房前的竹竿,也许只有风能读懂它的心事。

如今,扇子一天天老了,渐渐消失在岁月深处,徒留记忆。

童年回忆

文/王晴琳

儿童节又到了,脑海中慢慢浮现了自己童年的生活情景——

家乡的蓝天是可以掐出水的,脚下是一片安静的土地,沉稳而厚实,牢牢撑起我们的家园。从脚下踩开去,延伸成一幅开阔的乡村图景。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乡间小路,有年少遗落的歌声。那是物质匮乏、贫穷的年代,但生活却是无比充实,下田野、插过秧、挖番薯、爬树、游泳,都那么生动而深刻。

乡村的巷陌中,印刻着孩童奔跑追逐的脚步。乡村的空气里,夹杂着稚子清甜脆亮的笑声。乡村的袅袅炊烟中,氤氲着少年的懵懂与迷惘。

那个时候,时光好像过得特别慢特别悠长,一盘简陋的象棋可以反复下一午后,一车一马来往间,乐趣无穷。跳方格、玩弹珠、扔小石头、钓鱼、摘蔬菜果子,这样单一的游戏总玩不腻,时间就在彼此的欢颜巧笑中慢慢流逝不觉。

与小伙伴也会有矛盾分歧,但情绪都透明而清新到可以摊开在阳光下,第二天又开开心心牵着手上学,仿佛昨天的争执不存在般。

青苔老井池塘,屋后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神秘园地,有着童年的味道,有些冰冰的苦香,有点幽幽的青腥,小小的我蹲坐于花草间,一些隐于其中的小虫子便可以让我玩上大半天。

下雨的时候低洼处积了小水坑,那时最喜欢和小伙伴折纸船投放其中,任它在风雨飘摇。忆来,这些温暖而遥不可及的童真童趣,值得一生珍藏。

而今,我感恩这个科技时代前所未有的便捷,足不出户可以知天下事,识天下人。生活似乎更加闹腾,更加热络,只是,当我们再次聚首,却会忍不住掏出手机,微信QQ里有一大帮小红点在召唤着。我们有各种新奇的花样和丰富的娱乐活动,却可能再难以静下来与身边的人走一盘棋。

我们外出不再上树下地,而是购物逛街消费,带着一个吃饱喝足的肚子和“瘦身”一圈的钱包各自回家,将今日的所摄美图诉诸于朋友圈、微博。

但是,当一天结束,独自盯着屏幕按着键盘,是否真的有朋友圈里描述的“今天真是充实”的感受?

小侄女来我家,她直奔电脑,噼里啪啦打起游戏,熟练程度令我吃惊。且对明星八卦如数家珍,竟比我还要清楚。

看着可爱的小侄女,我想象着当她长大回忆起童年又会是什么样的,是童年的自己打了多少游戏通了多少关吗?是玩耍于商场里完善的儿童游乐设施吗?这样的回忆不算无趣,只是总觉得少了一点东西。可能是少了与自然的亲密联系,也可能是过去一个廉价的糖果、雪糕就能换来一张满足的笑脸的知足常乐感。

所有平凡而琐碎的岁月中,关于童年的记忆,都带着情怀滤镜下浓厚的暖意与温情,细细品味,都能品出幸福的味道来。

即使00后或10后一出生就有电视相机手机iPad各种电子娱乐产品,我仍然更爱那个有泥土气息回忆的年代。在阅尽精彩丰富的科技生活后,还能偶尔忆起儿时那纯粹的天真烂漫的模样,便是疲惫生活中微小美好的幸福了。

美丽的乡村

文/王立青

乡村的河水是清澈的,乡村的稻田是金黄的,乡村的空气是清新的,乡村的天空是湛蓝的……乡村的一切都是迷人的,是令人向往的。

清晨,薄雾徐徐拉开了窗帘,太阳公公露出了祥和的笑脸,“喔喔喔……”公鸡哥哥的打鸣声叫醒了整个村庄,炊烟袅袅,村庄里面顿时热闹起来。清澈的河水叮咚叮咚地演奏着交响乐;美丽的蝴蝶妹妹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可爱的小鸟一边梳理着羽毛,一边叽叽喳喳地唱着悦耳的歌声;休息了一夜的农民伯伯们甩开膀子,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中午,晴空万里,太阳公公像个调皮的孩子,兴奋地在天空中跑来跑去,空气中没有一丝风。闷热的天气中只听见知了在“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跳舞的蝴蝶热得躲进了花丛中,调皮的小鸟热得藏进了树林,大树爷爷也热的睡着了,树叶一动不动……只有田地里辛勤劳作的农民伯伯还在弯腰锄草、施肥,一滴滴汗水洒落在泥土里,一眨眼就干了,我真想对农民伯伯说:“你们辛苦了,歇歇吧!”

傍晚,天边美丽的火烧云,陪伴着太阳公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广袤的天空,月亮姐姐跑过来值班,照亮了美丽的星空,天空中的小星星调皮地向人们眨着眼睛,一闪一闪的可爱极了!月亮和星星伴着劳作了一天的农民伯伯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夜静极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使得夜晚不再孤单。

多美的乡村景色呀!我爱它,爱它的自然,爱它的朴实,爱它的宁静,更爱它的勤劳!

乡村春雨

文/张浩宗

当八台山在川东北耸起2270米海拔,还在用厚覆不化的瑞雪笑傲寒冬的时候,八台山下的白沙河已然推动绿绸般的碧波,打磨一把把锋利的剪刀,费劲儿地剪开一块块渐缓消融的冰雪。当紫燕衔来新泥,穿过堤岸的杨柳,一阵低飞,扑腾着歇入巢穴,当肖二娃将一群山羊赶向王家坪啃吃青草,当菊姐姐掰开刚刚降生的小花狗惺忪的睡眼,浑然不觉,细若蚕丝的春雨就在缱绻柔缓、淅淅沥沥、颤颤惊惊的暖风湿雾中悄然来临了。

春雨晶莹,穿过人们藏匿在内心的渴盼,洋洋洒洒,枝枝蔓蔓,浓浓淡淡,到处都留下了细微纤巧的痕迹,如同一群鸽子扑进刘舅母的怀抱,撩拨着她颤跳着的久远心事。地耳融融,湿漉漉长满坡梁,贴耳聆听大地的悸动。康三娘的房顶,袅袅升起一缕缕炊烟,仿佛一脉脉山泉在蓝天和村庄之间流淌出一条直立行走的溪流,汩汩涌动。鸡笼里的小鸡娃,叽叽咕咕,仿佛一粒粒金黄的种子从蔑筛里筛出来,又迅速钻进细软湿滑的泥土里,又似若一声声虫鸣,吟唱在田边地角,一眨眼,就消逝在空濛的烟雨间。

春雨潇潇下,溪水汩汩流,润物细无声。远山肃穆,葱茏染翠,昨日还蓄一头青丝,当春雨煨热漫长春夜的思念,乱石窖的胡老爷便扛着一把月亮锄径直朝大弯梁的油菜地里走去。胡老爷顶一头花发,酷似大雪在风中纷飞。眯眼细瞧,那不是大雪,竟是铺天盖地的千树梨花在村庄里肆意怒放,让人目不暇接,心胸敞亮。

一群鸭子,绕过屋檐,踩乱霏霏雨雾,一路嘎嘎惊叫,摇晃着跛进冬水田觅食去了。

水井边的树旁沟边,大地坝的岩缝草隙,毛家桥的墙根坡下,竹林湾的溪沟水塘,只要掰动一小匹青苔,揭开一小片岩页,那些打着卷儿的绒绒小草,就会睁开细嫩、惊奇、慵懒的惺忪睡眼,东张西望地打量着散放在梭砂子的羊群,还有近处麻雀的低飞,稍远一点儿的野兔的蹦跳,它们聚散、追撵和嬉戏,全然不顾春雨纠缠不清的呢喃和低语,我好像听到了乖巧的小外甥的心跳,细小而精致,又如同打开幺圈门,羞答答水灵灵的阮家少女迎着对面人家的呼唤,急切地走在去老蛇坝的田滕上,将一串细碎、胆怯、慌张的脚步声遗失在烟地垭的槐树下。

张家榜上那脉山溪,几日前,还细细瘦瘦地浸润在柏林垭口的横梁上,经不住春雨的倾洒,刚刚流经营盘梁,就像莲香姐身怀六甲的便便大腹,迅速鼓胀起来,圆润而饱满,哗哗有声地淌入村头的凉桥下,汇合于背水河的激流里,旖旎而下,泛起一层层波纹,将八台山的巍巍雄姿和花萼山的静谧安详倒映得波光潋滟。

走过龙洞湾的冒水眼,来到花蕊繁密的梨树湾,我看见四外爷肩扛鹰嘴锄,手执一根三尺余长的铜制旱烟管,四外爷一吧嗒,嘴角就飘起了迷茫散乱的股股烟雾。四外爷在坝上坝下来回穿梭,他是在为一村人义务看田引水,查缺补漏,遇到有小孩在田坎上乱挖胡掘的,四外爷一声呵斥,娃娃们就被吓跑了。四外爷甘当看水员多年,他认死理,一根筋,就是本家的人犯了规矩,也照样受到村规民约的责罚。

在村庄的远景里,我看见阎七爹扶犁耕耘在春雨中的影子,阎七爹扬鞭吆喝的声音沧桑而浑厚,在村庄的上空久久回响。春风一阵紧似一阵,催动春雨领跑的节奏骤然加快,一任在村庄里飘洒和吹拂。一年之计在于春,村里人是不会轻易缺席这个美好季节的,他们的脸上种满了笑容和期盼,梁上,坝下,山涧,老墙边,断桥旁,废塘里,到处都晃动着村里人的身影,翻耕,挖刨,理沟,搬犁耙,碎泥丸,清杂草,下种子,盖窝凼,铺薄膜,村庄里到处都是一派忙碌景象。汗水伴随欢笑流,雨水追着吼喊下,真是人勤春来早啊!

春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春雨急迫而内敛,仿佛父亲的性格和脾性,不苟言笑的父亲,心中装满了村庄的秘密和心绪,私藏着村庄的呼吸和鼻息,叠印着村庄的底色和手纹,偌大的村庄里,矮瘦的父亲显得那么渺小,而站在村庄最高处的大面山上,父亲用高亢嘹亮的山歌向村里人报告春天莅临的喜讯时,他竟然如此高大剽悍,如此壮实孔武。透过一帘一帘春雨,我听见,四处都回荡着春天的足迹,我看见,到处都隐现着春天的踪迹。

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饷开。遥望村庄里抓抓田的蜿蜒,角角田的逼仄,弯弯田的扭结,还有大地坝的阔大,细丝坡的婉转,宽心梁的高远,我知道,该吹的春风都吹过了,该下的春雨都下过了,我想,春风一定不会留下挂牵翻过下一匹山梁了,春雨也断然不会抛下不舍降落下一个村庄了。

春雨酣畅,绿满村庄。

乡村还需守护吗

文/李晓

今年春节,深圳的文友老许在博客里这样写道:这个都市在经历了一场“霸王寒流”后,天空突然变得清澈了,白日里的蓝天白云、夜晚的月亮星星都像是刚洗过澡的样子,那么明媚妖娆地出现在头顶上,真如久违的童年伙伴再度意外地相逢。

春节里的这个都市怎么啦?这座移民之城的大多数人,回老家寻根过年去了,所以一座喧哗的城,在春节梦幻般冷清下来,工厂也停工了,车流也变缓了,久违的蓝天白云出现了。

可他们回到的乡村呢,有的却是一幅这样的景象:污染的河流断流,破败的房屋倒塌,田园荒芜,当年出门闯荡的那些小路,被杂草覆盖,老翁嘴里剩下的几颗牙哆嗦着说出含糊不清的话语^所以有许多人在春节返乡时感叹:春节是一场春劫,城市无根,乡村无家。

从故乡回到北方大城的老韩在微信里这样问我:我们的乡村,到底还需要守护吗?老韩说,我回到故土乡村,总还得燃一炷香啊。我明白,老韩是要燃一炷精神之香,让自己对故土家园的思念袅袅飘散下去。

想当年,老韩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全村轰动,家里杀了一头猪,宴请全村长辈亲友。我记得老韩的父亲,把给儿子准备好的一把锄头大喊着扔下山崖:“祖宗啊,我儿子给你们争光了!”从小到大,父亲就教育儿子,发奋读书,跳出农门。在老韩上初中时,父亲就为儿子去铁匠铺打了一把锄头,对儿子宣布说,你考不上大学,就回来种地吧。房屋前这把上了锈的锄头,卧薪尝胆般激励着老韩上了大学。

老韩对我回忆,那时乡村满山满坡的土蒿,把土也浸润得是苦涩的了,有一次他去山坡上清点坟墓,发现新垒的土坟,好多乡亲是因为看不起病、为鸡毛蒜皮争执、儿女不孝顺喝农药或在自己亲手栽下的树上上吊自杀了。老韩上高中时跪在祖宗墓前发誓,一定考上大学,有出息了为乡村谋福利。

老韩大学毕业以后,在异乡城市奋斗,算是成了一个小有成就的人物。但老韩许多次关于改造乡村的梦想,只是成了天上飞的风筝,最终没落地。老韩回来看到的乡村,因为城市化的进程,已凋敝成枯藤老树昏鸦的模样了。

乡愁,是城市里蔓延的一种“富贵病”,我也患有这种病,不过我发现我这种病有点矫情了。

比如我回故土老家,黑灯瞎火的乡村,几头老母牛幽怨的眼睛,几只流浪狗披着破棉絮的皮毛乱窜。让我几乎都住不下去了,城里的生活,才是我的真牵挂。等我回到城里,又开始眺望乡村了。我在城里追名逐利。但灵魂还需要故土安放。我是不是像那些天下的游子一样,骨子里很自私呢?我想在城里求得风光的生活,还盼望乡村依然原地等着我,可等我回去,发现乡村已如我们平时被忽视的亲人,在孤独的岁月里憔悴苍老下去,甚至让我们有了嫌弃的心。

城市需要魂魄,它的魂魄,是那些老房子的内心,是那些老树木的根须,是那些老城墙上的纹路,是那些历史天空中流传的歌谣,还有一脉相传的文脉……消瘦下去的乡村,它的魂魄又在哪儿?

猴年春节我回到乡村,决定在村里住上一晚,半夜里,有风吹院门外的槐树叶哗啦啦响,一声狗吠从荒凉的夜色中传来,我睡意全无。早晨起床,远房亲戚谭老头已把柴火灶烧得彤红大亮,干柴劈劈啪啪燃烧着发出声音,像是在独自喜悦地笑出声等客人造访。火光中,我看见81岁的谭老头影子在老墙上晃动着,这是一个村庄,最后的影子了,或许也是最后的守护人了。

离开村庄那天上午,我向薄雾中的村庄深深鞠了一躬:拜托了,村庄的守护人,好好守护吧!至于像我这样的城里人,起起落落的心,也可以给乡村大地下深埋的血管,补充一点流动的血液。

水漂情怀

文/TXDFS

水漂,轻盈,在水面上盘飞。跳过一个个圆弧,打溅起一朵朵水花。这就是我们旁山依水的乡村娃子,常玩的游戏。

还小的时候,我居这里。池塘就在距我家不太远的地方。池塘四周满是柳树。春至,细嫩的柳枝如少女的长发一般,从树上扬下来,悬在水面上,伸入盈盈的塘水里。倒是一幅绝好的乡村画卷。可淘气的我跟其他乡村娃子一样,每每路过池塘,常总爱捡起一块石头或是瓦片抛个水漂,来打破这片宁静。

水漂,从水面上掠过,掀起层层涟漪,最终沉入水中。

那时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有那么一天不再做山沟里这沉水的飘石,我想飞越池塘去,到达我心中的那个彼岸。我们那一辈,不知有多少山村娃子跟我一样为之苦苦努力过,却最终能走出那个池塘、走出那个乡村的,却寥寥无几。

幸运的,我走出了这个乡村,远离了这个池塘。却在阔别乡土这些年的时间里,我久久没法淡忘的,还是这个水漂,这个映有我童年身影的乡村池塘。

儿时的事,人长大了再回想起,依然觉得是那么的美,印象是那么深。就如才刚刚铬上去的印。

多少年来,我没在这里打过这样的水漂了!而今回归故里。看到乡村还是这般模样,池塘还是这个池塘。不由自主地,我便重拾起一个石子儿,抛起了一个漂,石子从塘面上划过去,虽掀起有层层涟漪,却留下的也依然只有平静。我内心微觉一凉。

路也还是这条路,其实已有人无数次往来走过了,却是丝毫没有改变。

乡村依是如此的安宁。只是村子里的屋老了,人,不再是那时的人了。除了老人和孩子,就是乡村广袤的土地和山林,哦,还有那个池塘上间或飞起的水漂。

时间还在不停的冲洗着这个村庄,不停地在大山中飘着。

前来迎客的狗儿跟是儿时也是没有两样,除了跟家禽追赶,就是卧在温热的土坑窝里打着颤。池塘边缘的柳树跟儿时记忆中的模样大不一样了,已是苍迹斑斑。不知什么时候,是谁从哪里引来的革命草种,也占去了池塘三分之一的面积,野生的八茅丛已伸到了塘水中央。原来的木梓树只剩下了两三尺高的桩了,那时栓在梓树上用来灌溉农田的铁扯栏竟也不见了。水鸟在塘水面上自在的游窜戏嬉着。我抛一个水漂,微涟已荡不到塘岸去,碰到周边的草儿便立即移弃了。池塘的对岸边,只见得到立着拐杖的老妈妈和塘水中她正对我望着的影儿。

我不属于这个地方已有十七八个年头了。这次回来,让我唯一感觉有变化的也只是路边的草丛更深了些,已深过了一米七八个头儿人的腰。

正值草枯时节。农田里的庄稼都已入仓。守着这乡村的老人,已开始陆续点着了田埂那薄土层上锄下的已早干了的草堆。只有路边草还是那么的高。唯有冬豆还泛着绿。

这是,我曾生活成长了二十年的故土啊,却相比我离开的时候,山,静了;树,高了;草,茂密了。

所幸的是,这里没有外面那些城市的喧闹,没有尘世间的暗沙射影、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等一切紊杂。这里,倒是一块养心的乐土。

我打的水漂轻轻在水面上飞过。离别故土十七年的时间就如这水漂在水面上划过一样,也就是这么短暂。我走出去时打的是这盘飞的石子水漂,而今回来了,还是抛的是这盘飞的石子儿,最终归缩都一样,都是沉回这深蓝而明净的塘水里。

我徙步在这静密的池塘畔,内心微觉一振,其实我是怎么也跳不出这个故土村庄的圈子的。我们每一个心系故乡的人,无论走到哪里,最终都会被这魂牵梦绕的乡情所奴驭。

突然,我心中一镜湖水突兀而现,似比这塘水更深更碧,是深不可测、且碧蓝爽心。我想:既然我怎么也断不了对这故土的卷念,当下我又何必不在这块神奇的乡土上,来打一个让这整个乡村从此脱贫的水漂,而划破故土贫脊的宁静呢。

乡村的符号

文/王韬

春天的到来总是悄无声息。或许就一夜,也可能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家里的风信子就开了,窗外的群山就绿了,院子周围、田野就一派生机。把春天当做素材来创作,可以想象出数个不同视角,也能发现许多最绚丽的姿态,拍出带着强烈春天符号的美图,写出可以反复品读春味的美文,酝酿出耐人寻味的诗句。

花儿,曾是一个从春天开始讲起最美丽的故事。有过鲜艳夺目的芳华,即使有了后来的颓废和凋零,但记忆却把花儿最美的瞬间定格为永恒。所以,春花开满园,成为最诗意的期盼,也就有了顺理成章的满足,整个人都是舒爽的,整个心境都是清朗的。

所以,真想远离噪杂和琐事,去悠闲的看看春天五彩缤纷的颜色。

春和景明是春天的主角,最能展示春的魅力,窝了一个冬天,是出来舒展一下身体,调节一下心情的时候。人们都喜爱在明媚春光里自由自在的玩耍,欣赏鲜花、新绿,心情愉悦,身体放松,十分惬意。

晴有晴好处,但雨也有雨的意思,哪怕是有一丝丝春雨,也是那春景最佳的配角。没有雨水,春天就会少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喜悦,更不会有“沾衣欲湿桃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禅意,乡村还会少了“水墨龙头似江南,黛瓦白墙烟雨间。”那山野田园如水乡挥毫泼墨般的画卷美景。

春雨里,一切都是安静的,最适合品茶、赏景或看看书。看书时间久了,沉寂感就越来越占了上风。听着有一嗒没一嗒的春雨,落在窗沿上的声音。让空空的心稍稍有了底,知道这世界上除了我心跳的声音之外,还有雨声。

可以端起一盏茶,乘着温热,慢慢饮上两口,推开窗户,看看田野里,茶园边带雨梨花、沁满水珠的桃花瓣…或是远处薄雾中,那些已经盛开的五颜六色不知名的花。浓淡相宜,温润如玉,这才是春天的味道。

想静一静,无论晴雨,一定要去感受一下春天。

半城烟雨半城湖。春雨飘飞的山水之城,云山雾绕,浓淡相宜,沁人心脾,好像在水墨画中游走。五峰凌霄汉,坝河春水流。鹭影翩翩舞,疑是江南游。这月湖的一池碧水,把一群群白鹭呵护了整整一个冬天。雪白的翅膀迎着渐暖的春风飞舞,把倒影跌入清亮亮的坝河,偶尔淘气的点开如镜的水面,看着波光“咯咯”欢笑。流连忘返在月湖湿地觅食,快乐的与步道边往来的人们互动。

在乡村诗里,走进写意长安,不是秦楚雄关烈烈战旗下乡村田园暂时的安详宁静,不是大唐朝歌金碧辉煌、丝竹笙歌的温柔乡里,而是随着那带着春意盎然的诗句缓缓而行。推开写意长安的门,芬芳泥土味道拂面而来,在温润如玉的春风中,嗅到夹杂着茶园子里刚刚飘出的淡淡芽香,诗意栖居在河岸廊桥垂柳、古镇袅袅清茶,更是那春雨濛濛里,小巷深处打着油纸伞的姑娘,这江南水乡湿漉漉的琴声、雅韵情怀,在这个以秦汉古茶为名的小镇。

可以在几百年的洪家老宅子天井里支一方柴桌,听着弦子腔,看着皮影戏,把吊罐刚刚煮出,正喷着香气的腊肉切成砧板一样厚,吃一块满嘴油,就一口醇香的苞谷烧,与三五好友促膝而谈,古镇春天的长夜,就此在过瘾中安然无眠。

朝露,在女娲圣山的晨曦里晶莹剔透,赋予刚刚绽开的菜花更美的容颜。对面山岭初升的朝阳,就像射出的万只利箭,硬生生的扎过树林,将林中的薄雾划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笔直光弦,任由林中的薄雾上下柔绕,似乎正在弹奏早春序曲。几千年来,女娲山云海始终伴着太阳潮起潮落,正如早晨四五点就启程的耕耘者毫不疲倦,人勤春早,播下希望,收获未来。

不论是龙头村茶园桃树上即将绽放的花蕾,或是346国道金华村路边的樱花,还有滚子坡太平寨上一片梨花……春天已经铺开卷轴,在田野、山岭间蕴含的色彩,如一支支饱蘸颜料的神笔,绘出万紫千红的画卷。

乡村路上吆喝声

文/紫陌

几十年匆匆而逝,童年的记忆已日渐斑驳,然而儿时因好奇、贪玩和嘴馋,至今对乡下生意人的吆喝声还印象深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走村串户做小生意,算是个不错的营生,至少可以贴补家用。

“麻糖——当当,麻糖呃——当当。”响亮的吆喝伴着扁錾与小锤的敲击声。听到这声音,我们嘴里的唾液快速分泌,总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母亲,拉着母亲的衣角撒娇:“妈,我们要吃麻糖,我们要吃麻糖。”“一个小娃儿家家的哪这么好吃?不行!”母亲开始不同意。“哎呀,妈,就给我们几角钱嘛,我们一定听话,一定听话,快些嘛,不然卖麻糖的走了。”说着,把母亲的衣袖拽得更紧了。“唉,才好吃呃,拿去拿去!”经不起我们的软磨硬泡,母亲向我们乖乖投降。

麻糖呈米黄色,硬硬脆脆的,一遇水就变软,很多人买来放到泡菜坛子里,泡菜就更脆甜了,还能防止泡菜水生白花。

买得美食,我们总是细心品尝,从初入口时的脆硬,到之后的绵软粘牙,再到最后的香糯化渣,那股香味,至今还在唇齿间萦绕。有些孩子没拿到钱,瓜兮兮地守在旁边看敲麻糖,满眼的馋意。小贩忍不下心,也会给他们一小块,“是不是没钱,拿着,去吃吧。”现在街上偶尔还能看见麻糖卖,三四十元一斤,买来尝,却再也找不回童年的那种味道了。

“卖烧腊——卖烧腊哟!”隔三差五,这个诱人的女声就会在乡村的小路上响起,说它诱人,是因为又有牙祭打了。

那时,父亲在工厂三班倒,轮休回家,碰到这个卖烧腊的妇女,都会切点烧腊晚上下酒。一般都是猪头肉,还有卤制的索把肠,耳朵和猪蹄则很少,因为太贵。

晚饭时,父亲总会倒一小玻璃杯白酒,弄点地里的小菜,一碟油酥花生或者泡豇豆、炒胡豆,就着烧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桌子共享天伦之乐。父亲过世后,那种场景永远不再有了。那时,父亲总爱逗我:“来,幺儿,尝点白酒。”说着用筷子蘸了酒伸到我嘴里,辣得我小脸通红,大家开心大笑,后来我就晕晕乎乎了。

还有一对卖包面的夫妻,也是乡村路上的常客。他俩长着清瘦的瓜子脸,说话温柔,一般穿着褪色的灰白色或蓝色衣裤,但很整洁,女的留短发。母亲不擅厨艺,父亲上倒班很多时候不在家,每次这对卖包面夫妻来了,母亲就会买包面。于是两夫妻边包包面边和母亲摆“龙门阵”,我们就在一旁观看他们上下翻飞的熟练手艺,听他们和母亲摆那些家长里短的事。

乡村路上,少不了收破烂的吆喝声,抑扬顿挫:“有没得破铜烂铁,废书报纸卖哟——有没得旧胶鞋烂凉鞋卖哟——”那时无法修补的铝锅、铁锅,短截截的铝铜线,烂鞋子的塑料底和橡胶底,都可以论斤两换成钱。最贵的是红铜之类,一两块钱一斤,废书报几分钱一斤,铝制牙膏皮一两分一个。记得我们村小还搞过勤工俭学活动,老师叫大家捡废品换钱,因此,家里的破东烂西曾被我们扫荡一空。虽然只能挣到几毛或块把钱,但是我们还是欢喜得手舞足蹈。

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些商贩还用瓷碗或高压锅等换购粮票、国库券。他们担着货品,边走边吆喝。碗的品质决定换购的价钱高低。记得用国库券换高压锅,商贩们还要手把手地教村民使用,以免食物装得太满或喷嘴堵塞造成蒸气压力太大而发生安全事故。我家用90元国库券换的“海山牌”压力锅,用了好多年。

那时农村很穷,很多东西烂了修修补补继续用。“修伞补鞋哟”“补锅儿罐儿咯”,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乡间小路上随风飘荡。

修补行业最有趣的要数补铁锅了。补锅匠总是黑黢黢、脏兮兮的,常常戴着袖套,围着围裙。补锅的工具包括一个坩炉、一个长方体木风箱,还有一把火钳。补锅时,先要生火炉,上面放煤块,不停地拉风箱。之后用火钳夹取适当大的生铁块放到炉子内,铁水熔化顺着炭块缝隙漏到炉底,用铁勺接住立即贴到锅底的破洞处,右手飞快地用专用擦布擦拭,一阵青烟过后,铁水与锅底完美结合成铁疤。整个过程不能耽搁久了,不然铁水冷却凝固不好操作。锅补得好坏还得用时间检验,补得好的,可用很多年。

记得有一次看补锅,一个小伙伴觉得新奇好玩:“爷爷,我帮你拉风箱,我力气大,保准得行。”补锅老人说:“你不得行的。”“让我拉,让我拉嘛!”“好,你拉嘛。”补锅老人笑着答应了,结果这调皮蛋没拉几下手就软得不行,败下阵来,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补锅的价钱最初是几分钱一个铁疤,后来也就两毛左右,再后来补锅的生意就渐渐少了,因为生活条件好了,锅破洞了直接换新。

乡村路上小商贩的叫卖声,乡村手艺人走村串户的身影,已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这些早已消失的营生,是童年的记忆、家乡的记忆、时代的记忆,更是普通劳动者勤劳善良的写照。

门里门外

文/张淑清

最初,几根木头围坐在一起,就成了一道门。门拉开,一天开始了。

天撕开一道口子,曙光就一丝一缕摇晃着走来,推醒母鸡,让它照着大地和天空打鸣。喊起来一条狗子,吩咐它出去,沿着大街小巷巡逻。早晨的霞光,温文尔雅,很书生很诗情画意,走到哪,那里就有世间的温度,有动植物奔赴前方的光。

光所到之处,生机勃勃。河起波澜,草木葳蕤。那些活跃在乡村的事物,一件一件,在大地与原野自生自灭,繁衍生息。没有人去督促,它们井然有序。不像人,走着走着,就背离初衷,去了村庄看不见的地方。我到过很多故乡以外的城市和村庄,那里的人,用一扇门把我隔开,我只能不远不近地观望。除了故乡,天涯海角,我皆是过客,门里门外是他乡。

支着门,日子跌跌撞撞晃来。在一只碗里沉浮,惊喜或者忧伤。风调雨顺,天灾人祸,这些生活的细节,一一呈现。碗从来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有时候碗里盛着一些稀粥,清澈透明,数着日升月落斗转星移,米相互偎依,又各自沉思今生今世的卑微与辉煌。有时是几枚红薯,它们脱去一身的尘埃,对一个个胃口肃然起敬。没办法,人是谷物最终的归宿。太阳一竿子高,家里的瓦罐被掀起盖子,盐渍的胡萝卜、青椒、黄瓜,三两个被放入一扇瓢里,净身,码在盘子内,上了桌子。粥的黄,腌菜的翠绿,相映生辉。粮食们在前世就已约定三生,在一个家里一只碗内重逢。不悲不喜,相见不过是一种外在的形式。甚至拉拉手的机会也不存,就被牙齿咀嚼,进入另一个通道。

老屋也年轻气盛过,随着光阴的递进,它逐渐被磨去棱角。石头粗糙,瓦片稀薄。墙体畸形,尚有一条条裂纹密布着,像极了一个人的脸,褶子纵横,那是岁月的馈赠。

老屋坐着一应的家具,杨木的、枣木的、樟木的,红松是珍品。木制家具,一年四季陪着老屋,看一片云,从东边天飘到西边天。带来一阵雨,一场风,一场雪花,一顿冰雹。老屋里的人,走了一茬又一茬,老物什从容豁达,朝夕相伴住在里边的人。木头的香气淡了,被钉在一个框架的木板,蹲在墙角,目送一个人由孩童时代,变成意气风发的青年娶妻生子,一日三餐的烟火,到白发苍苍,老屋老了,人也老了。

桌子很具体地泊在炕上,几十年如一日,等着人围着它进餐,那一刻,桌子最有仪式感。它清楚地记着,右正方的位置,那一个人一直在那个地方,粗茶淡饭,柴米油盐,和坐在炕沿的女人,为鸡毛蒜皮的事儿,拌过嘴,摔过碗,他们打完架,下一顿,还要在这桌子上吃饭。有那么一天,他们发现,吵着吵着,吵不动了。男人变殷勤,时不时将好吃的夹给女人。抱来柴禾,打来水,帮女人分担家务。他清楚余生很短,一生走来,磕磕碰碰也是相扶相搀,平凡人的生活,关上门,没什么区别。

男人在晴朗的上午,骑一辆破旧自行车,叽哩咣啷响一路去乡里,买一只泥瓦罐,或者几只碗盘。不是家里增添人口,来客人。他觉得,这些瓦罐和器皿,皆是有灵性的,它们和人一样,有着生命的特征,坐在家里任何一个角落,浑身长出庄稼般绿意盎然的温暖,直抵人心彼岸。

儿女们燕子似的飞出老巢,桌子上用餐的人少了,老人不断地买瓦罐、器皿回来。撒一把泥土,种一束花,一株草木,一捧菜苗。与其长相厮守,时间在瓦罐中发酵,抑或打坐。大门小门,玫瑰门,所罗门,地狱之门,天堂之门,门有高低贵贱之分,进出的人也如此。进哪一道门,在于人的选择。有的门是为人敞开着,有的门是向鬼伸出怀抱。有的门,人进去之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有的门一旦踏入,就是死亡之约。说白了,世界上只有一个门。面对门的时候,停下来,等一等灵魂。斟酌一番,该不该进这道门。向前一步未必是幸福,退后一步也许海阔天空。

木头门,后来换铁栅栏当门,门是不上锁的,敞着怀儿,迎接街坊邻居,以及他们的鸡鸭鹅狗猪来走动走动,牲畜们和草木繁花集体亮相,它们是村庄最主要的元气。没有牛马牲口,村庄空洞荒芜,只是孤零零的架子。

不知怎么了,人越来越少,牛马也不见了,有的人离开村子另谋生路,有的睡在一堆土里,在村庄的山谷腹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花开花谢,成为土后,很少被人问津。留下来的牲畜们被一堵墙、一张尼龙网圈起来,人限制它们的自由,人也被自由限制。门变得又高又结实,院墙垒得越来越陡突。铁门,铝合金门,门对着门,近在咫尺,中间却隔着一颗心的天涯。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人被门左右着,人也左右着门。人与人的交流愈来愈少,公交车上,地铁里,公园内,商城中所有的公共场合,很难看到两个人促膝交谈,一部手机遥控着彼此,可以对着手机哭,对着手机笑,对着手机喜形于色,谁也不肯把心窗推开,手机成阻隔人情感传递的防盗门。打也打不开,锁得严严实实,寸土不让。人把自己的心设置一道门,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炸雷。人心上锁,看谁都是坏人。

真的很怀念木头门的年月,它有形有象,很实在宽阔地活在乡村,那一场一场嬉笑怒骂无所顾忌的田野风情,被时间一点一点埋没带走。

天道轮回,城里的人想去乡村,乡村走出的人要回来。城市和乡村,就是一道门的距离,许多人却要穷其一生,才得以开启那扇门。

世界之大,总有一扇门,为你开着。凡事有因有果,何不摸着良心,过河,敲门?

乡村方物

文/牛合群

我所熟悉的乡村,在一片低洼之地,比天蓝,与水近。

一声恣意的蛙鸣,就能唤醒村庄的风声、水声和人声。小河变得活泼起来,知了也开始尽情地吟唱。

芝麻开花,并不急于长高,它在等待那个扎长辫子的姑娘。它和姑娘早已约定,要让那个经常来家中的扶贫叔叔看看,这个夏天,谁最漂亮?

黄昏点水,触碰到大地的旋律,一朵莲低下尊贵的头。

忽隐忽现的新娘花有着不可方物的美,她的快乐无人知晓,她的幸福半紫半黄。

山川水东去,禾苗茁壮长。豆荚裹着土腥味,裹着一株庄稼的前世与今生;这份爱,什么时间打开,都会新鲜如初。

一条河,从母亲细细的针孔流过;如今,我睡在她倒下的岸边,被河水一次次洗礼,成为干净的石头,成为青春的小草。

奔跑的河流不会高出它的源头,沾满故国神韵的鲜花不会嫌弃养育它的土地。一条河,唤醒的往事有些潦草,但它总能给那些爱它的人们带来希望。它每笑一次,露珠就会摇曳生命的另一段清影,乡村的爱就会加重一层,让亲近的人接近无限的幸福与美好。

七月,成熟的土地搭起偌大的新房,装下前所未有的丰收、诗意流淌的愿景,装下五谷杂粮,以及与我白头偕老的新娘。

乡村夕照美

文/董国宾

太阳沉下去,落到天边竟变成一轮红盘,这红盘弥散出温润的光,宛如仙女垂下的彩袖,这一刻,大地忽而绚艳奇幻起来。我偏爱这乡村的夕照,它闲适,宁静,让人遐思,似一幅斑斓隽美的画。

夕阳下,乡间的绿荫、泽塘和田野,都披上一层艳装,仿若梦幻,景色愈佳。这美奂的乡村,自然也美在夕照里。你若是一个村姑,连自己也美在其中了。

漫步野外,土埂长满野芹,青草蓬蓬然吐着一片绿,最多的是叫不上名的小花朵。旷达的野外,紫棘棵疏枝疏条,临溪而立。野蒿、红果,还有笋竹,夕阳下满野灿烂,簇簇生发,一副很陶醉的样子。天边晚霞泼洒下来,一望无尽的翠色抹了一层红艳,一幅柔缓的景致在黄昏里铺开。若是油菜花开时节,更是一幅别致的画图了。

田畴里,喜悦的庄稼最惹人。开阔的土地上,五谷的影子像春潮,遍地的谷穗初绽时,一个个清秀的模样波浪式地往前涌。夕阳的红唇吻过来,小脸蛋儿都绯红成一张张柿子红。谷香遍野的时候,半个天边就红艳成一片香海了。

霞光铺满了天,在田间劳作的乡亲们要收工了。他们利落地收拾好农具,弯弯绕绕的小路上,一头头牛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这些听话的牛干完了一天的农活要归圈了。一群快乐的小孩童在小道上你追我赶,一转眼又窜到路边农田里捉蚱蜢去了。爱嬉笑的村姑做完农事,来到小溪边洗手和濯足,小溪花在石块间窜来窜去,真是惬意和快乐。晚霞映过来,蜜蜂成群结队地归巢了,一只只蜻蜓还在空中一门心思翩翩舞夕阳。村头荷塘中,一池荷朵蓬蓬地撩着霞光唱欢歌。村舍的瓦檐上,一缕缕炊烟映着夕阳逗轻风。斜日西坠,晚霞红透了半边天,乡村夕照静美又舒畅。

远村近落里,夕阳染了屋顶和瓦片,一排排树梢抹了一层红。洒满霞光的小院里,饭桌上摆上了农家饭,家家户户弥散着饭菜香。晚辈们一筷接一筷给老人夹饭菜,他们饭量不大,儿女们却没少尽孝心。这些嫩鲜的农家菜,有黄瓜、番茄和南瓜,都是从自家菜地里摘来的。一家一户刚洗刷完碗筷,黄昏就浓了一层,但乡村的夕照还没完。大槐树下,早就聚集了众多乡亲们,有故事的老人饶有兴致地讲三国,一群淘气的小孩童像炸了锅,在人群里钻过来钻过去。洒脱的村妇嗑着瓜子闲唠嗑,她们说,李家的闺女长得清秀手又巧,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婆家。当晚霞收起最后一道余光,热闹又快乐的乡村便安静下来。

我从乡村来,最知乡村事。乡村夕照是一幅隽美的画,画里有质朴、勤劳和快乐,还有最真和最美。

乡村之恋

文/忧思鸟

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看着这幅画,听着这首歌,我的灵魂扇动着记忆的翅膀飞到了从前。

那是我来到这个世上,除了妈妈那甘甜的乳汁外,那是我所有美好的梦的摇篮,这就是我的家乡,一个美丽的小村庄。

走过繁华的都市,领略过奇峰异景,可是留在我内心深处的让我心灵倍感归属还是家乡那一草一木,一山一川,还有家乡的那条潺潺的小河。

我亲爱的故乡,如今我虽然离你远去,可是你依然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常常在远方望着家乡的方向,我仿佛闻到了家乡泥土的气息,我仿佛听到了那熟悉的乡音,看到了那淳朴的乡亲。

还记得儿时,每年的春天,小草刚刚发芽,我就和伙伴们挎着小筐,到野地里去挖婆婆丁,我们低着头仔细的寻找着,其实,小草是比婆婆丁早发芽的,那里有婆婆丁的影子呢,结果是一棵也没有挖到,我们扔下小筐,在野地里疯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我们在河边尽情的戏水,在树林里捉迷藏,玩的是常常乐不思归,直到听到妈妈的焦急的叫声,才偷偷的抄近路跑回家,可是那满脸的泥巴和那脏乎乎的小手还是暴漏了我们的行踪,难免要挨妈妈的骂,可是这对我们来说,是不会伤到我们的自尊,我们下次还是照常去野外疯,弄的我们有了一个不雅的外号叫“疯丫头”

还记得那个池塘吗,春天的时候,那是我们捉青蛙的好去处,池塘里到处都是蛙叫,好多好多,可那时奇怪的是青蛙可真傻,为什么会两只抱在一起等我们去捉。现在想想,那时是多么的天真啊!

在草木葱茏的夏天,我就和伙伴们去河里游泳,我学会了仰泳,蛙泳。在水中漂浮的感觉真好,一直到现在,不知道是为什么,每当我苦闷的时候,每当生活的压力让我喘不过了气的时候,我晚上在梦里一定会梦到我小时候在河里游泳的情景,迷迷糊糊,什么也不想,在梦里感觉就是顺着水漂啊漂,那种感觉好放松,好惬意。醒了,仍会沉浸在梦里。我想那是我内心深处最渴望和寄托的地方吧。

在五彩斑斓的秋天,是我这个馋丫头最喜欢的季节了,那红红的刺玫果,是我的最爱,甜甜的。虽然我的小手常常会被她的刺扎到,可是还是禁不住那红红的诱惑。还有山丁子,臭李子,榛子……好多好多的野果。我采回来不是坐在地下吃,而是像猴子一样爬到大树上去吃,弄的是常常把路过此地的大人们吓得吆喝着让我们下来。

冬天很快在我们尝尽了野果的味道之后如期的来临了,冬天的寒风让我们不得不躲进屋子了,可是那飘落的雪花却按捺不住我们那颗早已玩野了的心,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我们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里踢足球,直到弄的满头的大汗才肯罢休。

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再复返,儿时的玩伴都和我一样,个自成家,我也离开了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小山村。

前几天,我的儿时的玩伴我的好友从深圳回来办事,然后我们一起去为我们的亲人扫墓。我们相约驱车来到了那个让我熟悉的小山村,小村的变化让他感到很是欣慰,可是物是人非,我们父亲已经长眠在了这个让我们欢乐让我们熟悉的小山上,在也看不到他们那熟悉的笑脸,再也听不到他们唤儿归家的声音了。

晚上,我把丈夫和孩子支出去孩子的奶奶家住,只有我们两个在家,我们一起做了我们爱吃的饭菜,我们点着蜡烛,来一次烛光晚餐,体验一下过去的日子,朋友喜欢吟诗,此情此景,他不禁吟起来杜莆的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

明日隔山岳,世上两茫茫。

我们举杯,相视,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已泪流满面。

我们虽然还年轻,还未曾两鬓已苍,可是失去亲人的悲痛是何等的残忍。

明月依然在天空,月光轻轻的泻下来

我们不知道为那般的这样的动情,这样的流泪。我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们此刻的心情,那就让我们的发自心底的最原始的返璞归真的心灵的表白融入这酒里,融入这家乡如水的夜色里。

明天,我们还要各自的起航。

举杯邀明月,起舞弄清影。一起唱起这首熟悉的歌,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