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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姥姥家的文章

2023/01/08经典文章

关于姥姥家的文章(精选5篇)

姥姥印痕

文/矫发

姥姥慈眉善目,伶牙俐齿,有“小村西施”美誉。美中不足,缠一双小脚。姥姥明事理,凭一双小脚和三寸不烂之舌,走东家串西家,邻里不睦,夫妻不和,儿女不孝,她斡旋调停,响当当的业余民事调解员。她乐善好施,谁家喜事丧亡,谁家长病遭灾,姥姥一概到场。她虑事周全,皮笊篱汤水不漏,威望日高,成为村里的“领袖”人物。谁家有急事难事,都爱找姥姥商量。姥姥忒爱干净,窗明几净不说,就连贴墙靠壁、旮旮旯旯,也像狗舔过一般。没事的时候,姥姥常常盘腿坐在炕头上,身前是村后土窑烧制的烟笸箩,旱烟袋不离嘴巴,缭绕的烟雾如仙境蓬莱,亦真亦幻。

姥姥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计较,办事说一不二,南山上滚石头——实打实(石打石)。四个妗子性格迥异,老大顺从,老二慢腾,老三圆滑,老四刚强,但都对姥姥佩服得五体投地。姥姥治家恩威并重,一碗水端平,儿子成家立业就分出去单过。老人理由有四:一个锅里摸勺子,锅沿碰勺子不可避免;分出去眼不见为净,距离产生美;三是众口难调;四是不吃大锅饭,个个有压力,能够独立自主。老人文化水不多,总结的却是实践论。

姥姥虽说是家里的一把手,但对姥爷百依百顺。姥爷当医生,平日里喜欢喝两盅,量不大,却习惯喝到这样的境界,似醉非醉,飘飘若仙。他眯缝着眼,坐在诊所的三抽桌前,左手拿碟,右手拿筷,边敲边唱,“马大宝喝醉了酒”、“临行喝妈一碗酒”、“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哼哼的是夷安茂腔或是京剧。唱着唱着,酒劲过了,便鼾声大作。姥爷最后偏瘫在床,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里,姥姥挖屎挖尿,悉心照料。

姥姥的家处在十岔路口,是庄里的繁华地段。一进正月,这里就繁忙起来。踩高跷的,跑旱船的,爆米花的,卖泥老虎、摇啦猴的,放二踢脚、滴答急的,最令人垂涎欲滴的是村西老赵头的土法炒花生,齿津生香,一毛钱一茶碗。

飘雪的日子,我除了堆雪人打雪仗,还会吟姥姥教的打油诗《咏雪》:“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姥姥家离我们的学校很近,不过几百米,即使班空里我也可以跑到姥姥家搬干粮。俗话说的“痴巴姥娘爱外甥”、“姥娘三大急,闺女外甥老母鸡”,在姥姥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她定会毫不保留地拿给我们。

姥姥的家居很有文化味儿,大门上张贴着姥爷的手书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门右侧悬挂着一块木头牌牌,上书“光荣人家”正楷红底黄字,落款“夷安市人民政府”。这是因为四舅参军入伍,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啊!记得那时,小年前后,民兵连长率一干人马,敲锣打鼓,送上十斤猪肉,几挂鞭炮,拥军优属。此时姥姥胸前佩戴大红花,笑容璀璨,煞是风光。影壁墙前,是一丛丛瘦瘦的翠竹,“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是姥姥仙风道骨的写照。可以遥想,在40年前的北方,在一个农家小院里,三九严寒透出点点绿意,大红的“福”字在竹层中若隐若现,那是怎样的意境啊!多少年后,我游览潍坊的“十笏园”,读郑板桥咏竹的诗词题跋,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姥姥对树情有独钟,她深信“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和“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些道理。因为“柳”和姥姥家的刘姓谐音的缘故,她极爱村南的那棵百年古柳。她不止一次告诉家人,她是看着这棵树长大的,她希望我们保护好这棵树,还发狠要和柳树比青春。可脾气倔强的姥姥没能熬过那棵树,怀着对树的一往情深,她在97岁那年仙逝。

童年往事忆姥姥——忙碌的一天

文/绿野闲踪_每文

姥姥掌管着这有老有小一大家子的吃喝用,每天天还没亮,就早起生火做饭了。那时没有煤气,农村煤也少,主要烧柴火,所以,农村每家都有一个大柴火垛,那是秋天砍树枝堆起来的,用时就去柴火垛上取。

烧柴会产生烟,虽然有烟囱,但如果风向不对时倒烟很呛人的;烧柴还要常往炉膛里续柴火,不管春夏秋冬,都要面对着炉膛,烟熏火燎。一天三顿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姥姥每天是多么辛苦!

在姥姥做饭时,天渐渐亮了,姥姥就过来喊我和小姨起床(母亲在家是老大,下面有七个弟弟妹妹,其他的舅舅、姨们有的工作在外,有的念书住校,小姨最小,仅比我大不到五岁,在读小学)。姥姥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每天起床后都要立马和小姨把被叠放整齐地放到炕柜上,与此同时,要打开窗户放新鲜空气。然后擦灰——炕沿、桌子、柜子。记得我帮过姥姥擦炕沿。

在烟熏火燎中,姥姥做好了饭菜。太姥爷不与我们在一起吃,姥姥把饭菜送到太姥爷住的里间屋去,我与姥姥、姥爷、小姨在一起吃。那时主食基本是粗粮,把玉米磨成面发酵后做成汤子面,这是当地的特产。副食就是自家自留地种的蔬菜,自家养的猪,鸭、鸡的肉(年节能吃上)和蛋,春天青黄不接时,会到山上采野菜。那时没冰箱,姥姥会把过年杀猪留下的猪肉做成腊肉放到坛子里保存。姥姥每年春天还自己做大酱,如果我没记错,是用豆饼发酵做引子,然后用黄豆做,放到缸里,用纱布蒙住缸口,要晒,还要搅动。秋天把白菜在大缸里积成酸菜;用萝卜、雪里蕻等做成咸菜。在东北漫长的冬天里,白菜、萝卜、酸菜、土豆是家常菜。

姥姥做主食汤子面很拿手,她在大拇指上戴一个自制的金属套(汤子套),手里捧一团汤子面,稍用力一挤,面团从金属套的大口进去,从小口挤出来,形成筷子粗细的长面条,姥姥双手一挤、一甩,一米长的汤子面条成弧形一根接一根不间断地落入锅里,看得我眼花缭乱,比后来看到的刀削面有技术含量。可惜,姥姥的大外孙女我,笨拙的这辈子也没学会象姥姥那样做汤子面。

当年我不爱吃汤子面,现在常让家乡人给我带来汤子面,不会用那汤子套,就把汤子面装在牛奶袋里,在袋子顶端剪个口,一挤,也成条,但很短,与姥姥的没法比!我回家乡,到饭店就点汤子面和野菜蘸酱,按照现在的饮食观念,粗粮、野菜都是健康食品,而且吃的不仅是味道、营养,还有回忆。

吃过早饭后,姥姥继续她的劳作。在春夏秋季,每天吃的青菜,姥姥要去自家的地里亲自摘,豆角要到豆角秧上一个个摘下来,土豆在没大批成熟时,要到地里试着挖,把大的挑出来吃。有时还要到附近山上拾些干柴。除了一家老小的三顿饭,姥姥还要打理自留地。房后及院外有姥姥家两块自留地,大都种的蔬菜。房后的地里有一年还种了花生、地瓜。地里还有几棵姥爷嫁接的苹果梨树,这在村里也少见。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前,我国物资匮乏,人民尤其是农民的生活是很苦的。虽然在艰苦的生活中,热爱生活的姥姥也能发现美,创作美。在房后的窗下,姥姥每年都要种一片桔黄色的百合花,只有姥姥家有,别人家没有。我能记住这窗下的花,说明这花是我当时生活中别致的乐趣。

姥姥喜欢花,姥姥也会画花。姥姥家村里的百姓生活中有许多满族的风俗(改革开放后,那里变成了满族自治县),比如细长的方柱形的枕头,枕套是深蓝色棉布制作,两头是白色的棉布上面有手工刺绣的花草图案。姥姥家的枕头都是姥姥的杰作。

刺绣要先画出图案,姥姥的绘画、刺绣在村子里是有名气的,所以经常有村里我称呼为姥姥辈、姨和舅妈辈的来找姥姥帮着画,然后自己绣。姥姥乐于助人,她不用临摹,拿起画笔,信手画来,花草鱼虫活灵活现。姥姥的绘画风格是刺绣工笔画还是写意画呢?更像写意吧。姥姥的女儿们我的母亲和姨也都遗传了姥姥的这一天赋,没受过专业训练都会作画。我的四姨在退休后,在老年人大学专攻国画,作品参展曾多次获奖。

院外不远处的另一块自留地里种的是土豆,地的尽头,是一处约四五平米隆起的地块,姥姥在那里种了草莓,是那时不多见的水果。这草莓,周围乡里乡亲的谁家也没种。在那粮食不够吃的年代,金贵的自留地自然要多种点口粮。这是味觉记忆,更是姥姥疼爱我的亲情记忆。每当吃草莓时,我都会想起姥姥家田头那片草莓地。

一天中,姥姥的休息时间是在抽烟时。姥姥是用烟袋锅抽的旱烟,那个烟袋锅有两尺来长,是铜质的,烟袋锅是黄铜,烟袋杆是红铜,擦的铮亮。白天姥姥抽烟时,我会抢着给姥姥装烟丝。晚上睡觉前,所有的家务活儿都做完了,是姥姥一天里最清净的时候。姥姥自己装上一袋烟丝,在炕上抽。农村的晚上熄灯后,屋里真是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姥姥烟袋锅上点着的烟丝,随着姥姥一口一口的抽吸声时亮时灭,这声音消除了黑暗给我的恐惧,我知道姥姥还没睡,就在姥姥有节奏的抽烟声和一闪一闪的光亮中安然进入梦乡了。

在姥姥家上了半年学后,我就回父母身边上学了。但每年一放寒暑假,我就立刻跟着大学放假的小舅舅回姥姥家过假期。记得有年冬天,我和小舅舅回到姥姥家,姥姥正在灶前炒爆米花,看见我进来,平日里从不大声说话的姥姥高兴地喊,我大外孙女回来了!

姥姥说的是回来了,而不是来了——姥姥认为这里也是我的家,我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呢!那时,回到姥姥身边,享受与姥姥在一起的每一天;现在,我以一颗感恩的心,用回忆的文字纪念姥姥对我宠爱的每一天。

寻找秋天

文/陈墨梓

好久没有去姥姥家了。这个周末,经不住我多次“纠缠”,妈妈终于答应带我去了。姥姥家住在农村,附近有许多农田,妈妈建议我们去田野里寻找秋天。

一到姥姥家,我就抑制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一路飞奔来到田地里,一眼望去,到处是丰收的气息。快看,路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白杨树,一阵秋风吹过,树叶慢慢地飘落,像一只只黄蝴蝶,顽皮地在空中自由的飞舞,真是漂亮极了。地里是一垄一垄的红薯,旁边的阿姨已经挖了一筐;不远处还有一片萝卜地,绿莹莹的萝卜叶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水灵。

再往前去,大棚下面挂满了一个个干枯的丝瓜,妈妈告诉我,丝瓜的用处可大了,嫩的时候可以吃,老的时候丝瓜瓤可以刷锅。我跳起来摘下来一个,结果甩出来许多黑籽,妈妈说这是丝瓜的种子,留着明年可以继续播种。我像发现宝贝似的,赶紧把他们全都捡起来,明年我一定亲手种上几颗。

还有,我亲眼见到了以前在书上才能看到的浑身长满刺的苍耳、又圆又香的马泡,听爸爸说这些都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小玩意,我不禁沉浸在想象中,他们小时候的童趣是什么样的……

回到姥姥家,我发现姥姥在剥玉米,于是也跟着学起来。刚开始,我是一颗一颗地抠,不一会就抠得手疼。姥姥看到后,教给我一个妙招,用一个剥完的玉米棒子来搓。果然,效果好多了!

这次田野之行,让我切身体会到了秋天的美丽!

我爱秋天!

又闻布谷声

文/东海文集

小的时候,常住在姥姥家。姥姥家地处山区与平原的交界处,外面是田野,里面便是山林,因此,人们便选定了一个特殊位置修筑了一个水库,承接山里的水流,用于农田的灌溉。姥姥家便坐落在水库坝下的一个小村落中。由于有水库,姥姥家门前的一条石砌小水沟长年水流不断,水质清澈见底,洗洗涮涮,非常方便。

最令人欣喜的是姥姥家后背有一片小竹林,村子里的人称之为“后龙山”。竹林内除了毛竹之外,也有几株零星散落的高大乔木,引来了许多鸟儿筑巢栖息,这其中便有布谷鸟。布谷鸟因发声为“布谷、布谷”而得名。

那时,每至清晨,我总会被布谷鸟的“布谷”声唤醒,等我擦亮眼睛时,便发现大人们早已起床离家出工忙农活去了,家里就剩下我和操持家务的姥姥两个人。我懒懒地,不愿帮姥姥干活,便一个人跑到屋后的小竹林里,追逐着布谷鸟的“布谷”声,尽情地享受着童年的快乐。

长大后,我便和其他的年轻人一样进了城,成了一位城里人。

城市里,大楼挨着大楼,寸土如金,是不舍得用土地来供养竹林的,片片绿地如凤毛麟角一样珍稀,没有鸟儿的栖息之地。因此,那个时候便很少听到鸟叫,更没有听闻“布谷”之声。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人们越来越重视生态环境,植树造林运动此起彼伏,而城镇绿化也不甘落后,各种花园小区遍地开花,处处都显露出片片生机。

我家所坐落的小区也和其他小区一样,搞起了绿化,栽植了大量的名贵树种,尤其是桂花树,一到金秋时节,便四处飘散着桂花香。

如今,我们小区里除了原有的那几株珍贵的高龄大树之外,新移植进来的其他树木也逐渐翠绿起来,参差起伏,林荫错落,生机盎然。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童年的“布谷”声又开始回荡在了我的耳边,勾起了我的丝丝回忆。

我想,现代城市的环境已是一日胜过一日了,楼层变高了,街道变宽了,城市也变大了,绿地面积也是越来越多了,鸟儿的栖息地也越来越丰富了,这“鸟语花香”中的一个成员单位——“布谷声”也就自然不会缺失了。

梦的牵引

文/嫣然~晨曦

十月初一前后,其中就有三个晚上,我都在做一个相同的梦。梦境是那样真实,真实到可以伸手去触摸。

梦中的人是活灵活现的。梦中的地点,是在叫"瓦岭"的姥姥家。家里有很多的亲人围在姥娘身边嘘寒问暖,而姥姥对此好像视而不见。只见她头上还裹着那块古铜色头巾,头巾下是灰白相间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她穿着一身灰色衣服,腿上缠着黑色绑腿,纯白色的袜子,三寸小脚还穿着那双尖尖的条绒黑布鞋,姥姥盘着腿,坐在土炕上,我则坐在地下的那个木头墩子上依偎她身边,小姨问她:妈,吃苹果吗?姥姥都没有去理会,她只是一个劲地用她枯瘦的双手摩挲着我的手,然后又伸手摸着我的头发,期期艾艾地指着我的裤子说,她也想穿一条我这样的格子裤,说完显得不好意思了,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姨姨、舅舅还有表哥看着姥姥孩子般可爱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我说:姥姥,你喜欢格子裤啊?那行,要不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我刚站起来还未迈步,一下子就跌入了万丈深渊,我拼命挣扎、喊叫:姥姥,姥姥你在哪?我好害怕,可是没有人答应,我就一直叫一直叫……拼命地叫着,结果我把睡梦中的家人惊醒了,我也被噩梦吓醒了。醒来,我发现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漓,被褥都被汗浸湿了,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这样的梦一直持续了三天。

起床后,就发了一个说说在空间。后来,老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你没有刻意去想什么,但你潜意识里在思念某个人。其实,说实话,对这样的解释我不知道有没有根据,只是每逢上坟的日子,姥姥总会和我在梦中相会,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托梦吧!听别人说,死去的人经常在鬼节出现于人的梦中,告诉亲人,她现在在那边需要什么,然后要买来烧给她。总之,十月初一过去这么久了,但这个梦依旧在我的脑子里萦绕,挥之不去……

今天早晨起床后,我没有和往常一样急着做早饭,只因为昨天心情不太好,以至于今早起来身体特难受,心里就想着出去走走,透透气。

披上衣服,双手插兜,径直出了大门。抬起头,看着天,还是阴霾未散的样子,再扭头看看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是那么颓废而苍凉,树木已被涂上了一层锈色,树枝上零星的几片残叶摇摇欲坠,没有了一丝生机。

我一直是个善感的人,可能是触景生情吧,心中真的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不觉间,我走着走着,走到了山顶,鸟瞰着下面的马路,一辆辆汽车就像蚂蚁一般,一阵凛凛的冷风吹来,将我的惶惑和伤感全都唤醒了。我迟缓地抬头极目一望,就看到了对面静若处子的群山,一座连着一座,一片连着一片,困扰我多天的那个梦又在瞬间幽灵般闪现了,只因为看到眼前这连绵不绝的群山,峰峦叠嶂,莽莽苍苍,像极了姥姥住了一辈子的瓦岭,它,又一次将我的梦和关于姥娘的记忆串联在一起。

我便笃定,这即是梦的牵引。它将而立之年的我,大张旗鼓的从时光隧道拉回曾经。

小时候,我经常欢喜地盼望着能有机会去姥姥家小住。而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幼小的心灵常会盼着春节快点到来。

记得小时候的春节,母亲很忙碌。她总会提前做很多准备,发很多面,然后将面盆放在土炕上盖上被子,等面发了,就蒸很多又圆又白的馒头准备走亲戚,第一家便是姥姥家。

过了大年初一,母亲就把蒸下的馒头装在一个很大的有四个轮子的提包里面。我的内心很急切,盼啊盼,只盼着母亲一声令下,全家出动,去姥姥家--瓦岭。

初二早晨,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开始喊我了,要我早点起来拾掇,母亲说要去姥姥家走亲戚,再不起,就把我丢下了。然后,我在被子里顾不上揉眼睛,一下子窜出被窝,扯过衣服,便三下五除二穿整齐了。因为我家离姥娘家很远,要翻过很多山,趟过很多条河才能到。因为那时候偏僻贫穷的瓦岭还没有公共车,我生怕错过姥姥家的午饭,急慌慌地拾掇一下,就和父母出发了。

去姥娘家的路很远,很崎岖,一路上荆棘密布,奇峰罗列、怪石嶙峋,但我无法抗拒那个地方对我的诱惑,这个诱惑就是姥姥。

我们从家出发,爬过一座山,再走过一条干涸的小河,去到小姨家。那个时候小姨一般在家等我们,等我们去了之后小姨一家也带着东西,和我们翻山越岭一起走。还要翻过一座山,再走五里路,才能到大姨家那个叫枣岭地方。

通常到了大姨家,第一件事就是我站在大姨家的山顶,望着姥娘家那边的山脉。看似在眼前,其实还有很远呢!我就催促父母他们快点走。大姨父立马牵出他家的骡子,将我们三家的东西驮在骡背上,牵着走过河。

一路上,我总是好奇的问母亲关于这些山的名字和来历,母亲也说不上所以然来。几个大人们有说有笑地聊着关于姥姥家的趣闻,当我一听到这些,就有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一个劲的打破砂锅问到底,我问母亲:我为什么没有见过姥爷呢!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姥爷的,我好羡慕。这个时候,母亲脸上的笑容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她叹着气说,姥爷在她九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以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尚且无法治得好,再加上姥姥家也没钱给医治,姥姥一个妇道人家去哪里弄那么多钱?后来姥爷终是斗不过阎王,去世了,姥姥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没有再改嫁他人了……虽然我小小的年纪,对于死的概念还很迷惑,但我看得出母亲脸上的表情和眼睛里的水雾分明写着悲伤。母亲后来又说,姥姥命苦,七岁就裹了小脚,早早的挑水做家务了。姥爷去世后,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四个女儿,还有姥姥的一个弟弟,姥姥的父母死得早,弟弟全靠她拉拔大,我的心里抽搐了一下,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姥姥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慢慢地高大起来,如一座巨石般屹立在我的心上!

我和母亲说着关于姥姥的事情,不觉间已过了个把时辰,我们一行人翻过了好几座山,眼看快到姥娘家门前那座山了,我便学着姥娘的样子,举起手遮在眼睛上,望着正午的太阳红着脸膛,心里想,马上就到姥姥家里,马上就可以看到姥姥了。我兴冲冲的一会快走一会慢跑,将父母和姨姨、姨父远远地甩在后边,只看到他们像一个个小黑点。

站在山顶,向下望去,看到姥姥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外的坡上,举起右手遮在眼睛上向山上眺望着,她是在眺望她的女儿们,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能回家和自己团圆。我大老远就开始喊姥姥了,姥姥笑眯眯地等着我走下山去,走到她的跟前,然后用干瘪的没有牙齿的嘴问我,***他们呢?谁和你一起来的?我调皮的"哈哈"一笑,指指对面那座山,告诉姥姥,他们统统被我甩了。姥姥呵呵笑着说,你就像个小松鼠机灵鬼,活蹦乱跳的,走得可真快。边说边拉起我的手摩挲,像极了那个梦里的动作。……姥姥看到女儿女婿回来,长满皱纹的脸上已是春风满面,笑意盎然,脸上的沟壑顿时舒展了不少。

进了姥姥家那座古老的老宅子,内心总是充满莫名的喜悦。我发自内心的喜欢姥姥家那股醇厚古朴的气息,就像姥姥本身那朴素,善良,勤劳、坚强的特性。

我们刚进门,放下东西,姥姥的小脚就前前后后,忙个不停,她摇摆着身子,端来事先凉好的开水给我们喝。姥姥家的水是从活井里打来的,入口清冽甘甜,沁人心脾。母亲放下东西,便挽起袖子,洗了手要和姥姥一起做饭。姥姥总是推让着,说母亲走了那么远的路,歇息歇息。姥姥又说她在过年前早已做好了红枣黄米面糕,就等着我们来了吃。姨姨、母亲和姥姥一起包了很多精致小巧的水饺,最后炒的一盘豆芽菜,我们一大家子人盘腿围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吃着饺子,姥姥给我夹来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我,我咬了一口,真香。姥姥看我吃得香,她告诉我说,是白菜鸡蛋馅的,白菜是自己种的,鸡蛋是家里的土鸡下的。听着姥姥这些话,心里暖融融的,像一把火,逼得寒气无处可逃。

母亲和姨妈他们在姥姥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要走了。临走时,我和母亲说,我想陪姥姥住几天,母亲不许,最后我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母亲拗不过我,才同意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她嘱咐我,在姥姥家不要淘气,不要胡作非为,要听姥姥的话……我很顺从地点点头,我留在了姥姥家小住。

母亲走后,姥姥白天给我做好吃的饭菜,带着我去串门,走过很多好玩的地方。每天晚上和姥姥睡着热炕,睡前姥姥搂着我,给我讲她们庄里稀奇古怪的故事。每当夜晚我哭闹,姥姥就告诉我:嘘,悄悄地,不敢哭,你听,外面有夜游神、老猫眼的叫声,他们最喜欢吃半夜哭闹的小孩,她们有长长的红舌头,锋利的爪子……果然,姥姥这招很灵验,我立马就止住了哭声。那时毕竟年幼无知,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却对那些神神怪怪的充满了恐惧,加之姥姥住的地方不是村子,而是一个仅有几户人家住的农庄。姥姥家门外是田地,地里面是成片的坟茔,从那时我就学乖了,一到晚上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姥姥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记得有一次,我得了红眼病,人家说,只要别人走近我,用我沾过的东西,立马就会被传染,姥姥家那里的小孩,包括我的表哥表弟们,都躲得远远的。那段记忆在我的生命里就是灰色的。我一直都记得,那年,我深深懂得了被孤立的感觉,也深深体会到了姥姥对我的爱。只有姥姥不怕被传染,还带医生给我看病开药,那段时间母亲还没有接我回家,而我总是白天晚上不停地哭闹,姥姥不厌其烦地哄我入睡,半夜起来给我端水喂药……姥姥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都镌刻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

岁月的年轮在生命中走过了一圈又一圈,我也一年一年踩着年轮的尾巴,慢慢长大。所不同的是,工作之后就再没有年少时充裕的时间去姥姥家小住,甚是怀念而是那些温暖如春的日子,每每想起,心中都会有执着的怀旧情结。后来,我要母亲接姥姥来家里住一阵子,也好让我们都能有机会在姥姥跟前尽尽孝,母亲答应我很快就接姥姥来。可我数着手指盼啊盼,不知道盼了多久,姥姥才姗姗而来。那年,姥姥的村里通了车,但是姥姥有晕车的毛病,姥姥出门都是骑着舅舅家那匹棕色的骡子,因为又是山路又是小河的,牵着骡子,实在难走,晚了一些时日才到我家。

那天,下班一回家,就看到七十多岁的姥姥盘着腿坐在我家的床上,和母亲一上一下地绕毛线,动作还是昔日那般轻灵。她依旧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朗的很。仔细打量,姥姥还是古铜色的头巾,灰白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一身灰色开大襟的衣服,黑色的绑腿,白色的袜子,尖尖的鞋子。进门我就叫姥姥,姥姥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满脸笑意。

住在我家的日子,姥姥也不闲着,她说闲下来闷得发慌,一双小脚进进出出地帮母亲做家务,扫地、洗碗、拾掇家,样样能干。我常劝她歇歇吧,她总是说不累,我坐在床上做鞋垫,绣花线总是用了半截就扔掉,姥姥跟在我身后,一根一根地捡起来,说我太浪费。姥姥在我家住了两个多月,就被小姨接走了,姥姥走的那一瞬间,我流泪了,真的好舍不得姥姥走,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她老人家相见,心中不免感伤起来。

后来,姥姥在回家的途中,骑着的骡子受惊了,前蹄扬起,江姥姥重重地摔到山坡上,姥姥的手腕和胳膊受伤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心急如焚,很想第一时间插上翅膀去看她老人家。后来我请了假,特意去看姥姥。去了姥姥家的时候,姥姥躺着炕上,满脸的痛苦,却动弹不得。姥姥喜欢吃葡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遂二表哥和表嫂给姥姥买了很多葡萄来给她吃(姥姥满嘴牙都掉了,只能吃些软和的东西)。站在姥姥的火炕前,表哥和表嫂,认真地将葡萄一粒一粒地剥出晶莹的果肉来,双手送到姥姥干瘪的嘴里给她吃,姥姥的眼睛里含着泪说:葡萄真的很甜。二表嫂是姥姥几个孙媳妇中最善良贤惠、热情大方的好女人,她看着姥姥痛苦的模样,满眼的泪水,她担心,姥姥的手腕即使好了,也会落下毛病,多多少少将来会有些不方便。母亲说姥姥的骨头折了,打了石膏。我小心翼翼地拉着姥姥的手,手背一片青紫色,肿的特别严重,我心里特别疼,那种疼不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合适,但我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正有一片水样的东西在闪烁。

后来,在大家细心的照料下,姥姥手敢慢慢地动弹了,几个儿女便商量着轮流伺候她,养了一年才见好。但是姥姥的胳膊不能和面,不能提东西,饭更做不了。注定了以后要和舅舅舅妈一起生活。以前姥姥不在他们家生活时,经常给舅舅舅妈干活,不是缝缝补补的,就是蒸,馒头做饭,总之力度所能及的活姥姥都干遍了。姥姥受伤后要靠她们养着,舅妈们偶尔难免怨声载道,看脸色受气的日子是最难熬最痛苦的煎熬,母亲也知道姥姥过得不太好,就把姥姥接了来。姥姥的六个孩子轮流着伺候她老人家,孙子们相继成家。每个孙子这个给一百那个给二百,要不就给姥姥买营养品,我时常在母亲面前提起二表嫂,母亲和我说,二表嫂后来把姥姥接过她家去,想好好地孝敬姥姥……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当然,两个舅妈们的闲言碎语从未间断,她们明争暗斗,势如水火,姥姥对媳妇们的这些事,也是心中有数。但姥姥走到这一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努力地将她心里的一碗水端平。

我结婚后,姥姥去过我家住过几次。儿子四岁那年夏天,母亲家过庙会,我带着儿子去了。听说姥姥在小姨家,我们又将姥姥接了来,那时候,姥姥已经八十五了,身体看起来还很硬朗,精神也不错。父亲和母亲都不想她晚年再操劳忙碌了。每天吃饭后,姥姥总是和我抢着去厨房洗碗,我就将姥姥哄走,说母亲叫她有话说,然后趁机把活干完了,姥姥说她上了我的当。有时间,我总是粘着姥姥,和她闲聊,聊她以前的事情。姥姥说,前几年,她的眼睛还好,给六个孙子每人做了两副花鞋垫,上面全是用笔画的图案,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说着姥姥就从包袱里面拿出来让我看,上面的花、叶、和鸟儿,看起来活灵活现的,很是传神。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弄湿了我的眼睛,我问姥姥:你老人家苦了一辈子,为了谁?儿子的、孙子的都要照顾周全才行。姥姥只是笑笑,说自己是劳碌命,闲着就浑身不自在。好在我的表哥表嫂们都很孝顺,牵挂着姥姥,她老人家已经很知足了。

在外人眼里,姥姥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她有了儿子,孙子,曾孙子;女儿,外孙,曾外孙。四世同堂,儿孙绕膝,其乐融融。那种幸福,我想我是无法理解和形容的吧?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中午,我要扶着姥姥出去走走,她说她腿疼,我就母亲还有小姨说,人老了会缺钙,赶紧给姥姥买点液体钙吃吧。姥姥却执意说是受凉了,拔了火罐也没起作用。小姨给买了几十块钱的液体钙,但姥姥腿疼的症状依旧没有减轻。后来,儿子他爷爷打电话叫我回家有事,在我回家后的那些时日里,母亲给姥姥找了大夫看病,针灸、输液,什么都试过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去了县医院进行彻查,结果却让每个人都为之痛心,无法接受--骨癌晚期。其实姥姥年龄大了,就像一台使用已久的机器,各个零件的功能都会衰退,甚至失去效用,人也正是如此。大夫说,姥姥年岁大了,经不起医院折腾了,再说了,就是年轻人得了这个病也没得救,医生建议还是回家吧!

回到舅舅家,母亲和姨姨日夜轮流着伺候,姥姥已经不能动了,大小便也不能自理,母亲和我姨姨们整日以泪洗面,成宿成宿睡不着觉,担心姥姥半夜渴了或者是饿了。其实,姥姥都不能吃东西了,后来就大口大口的吐血,但是意识还算清醒。姥姥的求生欲很强,姥姥说,她不想死,她还要看着曾孙子长大成人,成家呢。后来,姥姥体力渐渐不支,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她微弱地说:别人输液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还想再活几年呢!为了不让姥姥难过,舅舅去找了大夫来给姥姥打吊瓶,点滴是打上了,但是液体输不进静脉里面,据大夫说,姥姥的血已经死了,输液也是白搭的。确实如此,输液之后姥姥直喊疼。姥姥其实心里明白,她已时日无多。姥姥睁开眼,看着围在她身边孩子们悲伤憔悴的脸,不想再为一个不治之症固执地坚持了,也许死了就不会拖累孩子们了……最后,姥姥拉着母亲的手,要母亲和姨姨给她穿上寿衣,母亲问姥姥:妈,你怕死吗?姥姥说:不怕,人总归是要死的,怕也没用。没过了多久,姥姥去了,带着一丝释然去了,她那慈祥的面容就像睡着了一样,静静地躺着,房间里,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嚎啕声……

姥姥去世后,母亲给我打来电话,当我听到这个噩耗时,不敢相信自己的人多,姥姥那么硬朗的身体,怎么会……泪,瞬间决堤……

我最遗憾的,是在姥姥病重时,未能见到她老人家最后一面……

姥姥离开已经整整七个年头了。七年啊!2557个日子,而我却觉得姥姥的离世如恍然一梦,很多时候我问自己,姥姥真的不在了吗?不,姥姥怎么会死呢?她老人家操劳了一辈子,真的太累了,睡着了……姥姥,她那么要强,一定会在某个瞬间醒来。其实,我知道,这不可能,不是我不知道答案,而是,而是内心真的无法接受姥姥离我而去的事实……

如今,我只能依靠梦的牵引和姥姥相见,看一看她慈祥的容颜,在亦真亦幻的梦境里,咀嚼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