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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天井的散文

2023/02/05经典文章

关于天井的散文(精选8篇)

承载与辉煌

文/罗登求

天井

老房子中的天井是这栋房子的阳光隧道,有了天井,就能承接天宇中的紫气红霞,就能尽享太阳的恩赐所播撒的光明。

老房子内有镂花的屏风,磨光的石阶和墙壁上的古色古香的匾牌,这些都是年代久远的物象,也足以突现和佐证昔日主人的雅致与豪富,显赫与辉煌的地位。

天井的正下方一棵古老的桂花树,高出屋檐,一年四季苍翠欲滴。八月那碎小的桂花花瓣,并不抢眼,但馥郁的花香却沁人心脾,令人陶醉。那枝桠上的鸟巢一个个叠在上面,出出进进的鸟儿,将挺立的树当作自己的家,当作繁衍后代的摇篮。我们与鸟毗邻地房子一上一下,一起起居,和睦至亲。

屋承阳光润气,就多了几分神秘,也增添了主人的期盼,时光荏苒,革故鼎新,但一进有三的老房子正因为有这天井的布局,使后人仍是那样的充满挚爱和依恋。

天有星宿,那是天的棋子,我们人类也是天的棋子吗?天有月亮,那是梵海的船或救生圈,我们人类也是超度苦海的船或圈吗?天有太阳,那是温暖与舒适的比拟,我们人类在享受着温暖的同时享受着生命的承载与辉煌,也正开启心灵的天窗,揽日月之精华,纳百川之宏浩,盈盈泱泱,奔腾不息。

檐画

飞檐鹤首,那古色古香的檐画分布在屋檐的“人”字形的檐下和正前的屋檐下。栩栩如生的画,尽管年代久远,但颜色却非常地清晰和逼真,可见古人艺术造诣精深。

每一壁画就是一曲动情的戏,人物表情或喜或怒,或惊讶或悲切,我们入神地看着,仿佛进入了令人亢奋的世界,或把我们带到了封存了很久的世外桃源。

历史与现实总是把世事一分为二,我们在寻找历史的同时,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或者是灰暗,或者是豁亮,我在檐画中寻找着自己的影子,但一直捕捉不到影子给我们的启迪。

现代房屋建筑风格越来越追求协调和舒适,檐画的画风一直紧盯着我们的举动,我们是否用盲动的手拆除这些老房子呢?但我颤动的手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的涂炭是我罪孽的开始,我站在那里细细地品读画的风骨,竟使我一蹶不起,最后我能否与画一起永存?

石雕

原生的石头以缄默的方式落入荒野的那一刻,就没有奢望地状态存在着,风雨雷电和日月星辰都能佐证它的顽强秉性。

树木花草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地老去直至倒下,或朽于泥土,或被烈焰焚燃。溪流不朽,山风不朽,时光却将石头磨砺成有原始血性的饰物,装点人类的居室华构。

收敛一种原始的野性,又经过烈焰的焚燃后,让时光凿镂多余的累赘,又点点滴滴地剔除与生命无关的细节,凸现一种古朴的辉煌。

从原生到古朴,从沉重到简约,仅这一过程演化了千百万年,最终归宿于一种亮丽奢华的装饰,栩栩如生又威震八方地端坐在老屋的门侧两旁,或嵌于屏风下的石阶旁,走出风雨的炼狱,彰显着思想与艺术的最高境界,获取一种超常的真正地生命的价值。

磨刀石

文/黄孝纪

昔日毎一户人家的门口,少说也有一块磨刀石。

旧时我那村庄的瓦屋住房,不外乎三种样式:一是有天井的大厅屋,通常住四户以上人家;再就是无天井的小厅屋,住两户;还有一种则天井和厅皆无,形同杂屋,单家居住。磨刀石的放置,也同样有迹可循:或在天井的石沿上,或在厅前两侧的石墩旁,或在门口石板巷的明沟边。这些粗粝的石头,就常年搁在那里,用时方便,谁也不会担心偷走。

村边四周的山岭,多是红壤,生长着茂密的油茶树和杉树,这样的土质下面,也就不会有砂岩。那些偶尔凸出山表的,也都是乌黑硕大的青石。村前的小河,河水清浅的日子,一些滩段就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成片鹅卵石,乌黑,光滑。这些石头,好像也没看到有人捡拾回家,当作磨刀石来使用。差不多可以说,村里的磨刀石,都是来自外乡。它们进村的时间,路径,方式,源头,各不相同,就像这个村庄祖祖辈辈迎娶进来的女人。

这些磨刀石,有的是石磨的残缺一角,有的像小石板,有的则打凿成型,如粗大的砖块,形态大小各异。不过有一处是相似的,它们的中部,长年累月经受刀斧的磨砺,形成流畅的内陷圆弧。

那时的村庄,虽说大家过的都是平朴的日子,却是人畜兴旺,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村人很少外出,日常生产生活中的每一样活计,都由人工来完成。镰刀,柴刀,斧头,猪草刀,菜刀等诸般刀具,每天都要用到。刀口缺了,钝了,到磨刀石上磨磨,便又锋利光亮。

耳濡目染,村里的孩子,无论男女,差不多童年里就学会了磨刀。到少年时,已经非常熟练。那时,我们在上学之余,扯猪草,割茅草,砍柴火,剁猪草,全都是分内的职责。做这些事情之前,习惯把刀子磨利。

打半盆水,将磨刀石和刀刃浇湿。蹲下来,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刀背,斜按刀锋,抵着磨刀石来回磨砺。因为用力,全身随之摇晃,磨刀石发出嚯嚯的摩擦声。砂浆水越磨越稠,在石面和刀页上涂了一层。反转来,浇点水,再磨。如此几个回合,用水冲刷干净,刀锋便银光发亮。伸出拇指肚,试试刀锋,如略有卷刃,反顺在磨刀石上抽一刀两刀即可。有了磨利的刀具,干起活来,顺手又省力,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那个时代,有一副书卷气浓郁的对联曾广为流传: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即便在闭塞的山村,人们也常以此励志抒怀。有好几年,母亲要我这个中学生写春联,我都是写上这副贴在门口。自己看了,也暗暗地在心底鼓起一股劲来。

蚕老枇杷黄

文/王太生

天井,干净、安静,春红晚白。

房子的中间留一块空地,人站在天井里,可以仰头观天,察天之气象,有繁星点点。或者,白云苍狗,风萧萧起于鱼鳞瓦片之上。

徽州的天井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从大门到厅堂,只有几步之遥。这样的天井狭小,是真正的“井”,头顶上泻落幽蓝的光,让整座房屋都亮起来,映衬的是古朴安静的徽州人家。

扬州一带的天井,空间就比较开阔,晚白的天光里,有一只鹧鸪就在树丛里啼叫。我在石涛和尚的片石山房,看到古人将天井壁上贴石做成一个山林,方寸之间,容纳大天地。

这样的场地,往往是一个故事的载体,就像《红楼梦》这样的小说,也是天井院落里发生的,然后挥发出去。

大院子不是天井,院子里一间一间生活起居的部落,才构成天井,是私人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只路过的大鸟从高处看,人就仿佛是陷落在天井里的井底之蛙。

天晴的时候,住在里面的人,从这一间房到对面的那一间房,可以走一条斜线,从天井径直穿过,可是下雨天不行,人必须弯弯绕绕,要蹩步走马廓沿,天井里有积水,一时又排不掉,走马廓沿,是院内的主要通道,美人轻移碎步款款来。

有天井的房子,大多是老房子。天井是老房子的一部分,对外是隐匿的,对内是公开的。

中国古代崇尚天人合一的理念,天井里有先人的踪迹。天井冢,祖宗就睡在天井里。

我过去的邻居,沈家大院,就有天井冢,挨着围墙,旁边长着柏树。人走进去,步声放轻,生怕打扰了先人的好梦,但生活依旧进行。

天井是一篇构思巧妙的文章,厅堂、厢房、厨房,像字、词、句,次第铺展分布。厢房有窗,可以观春秋,有棵桑椹树,昨夜风雨,地上落一层浅浅的紫色果儿。

天井里的植物,春红晚白,适宜栽天竺、芍药、牡丹……庭栽两棵枇杷树,亭亭如盖,枇杷挂得一树金。墙角还有一丛芭蕉,下雨天,雨水溅在脆叶上,清新悦耳。一簇簇雨花在天井水塘里盛开,屋檐口的水就哗哗流,升腾起淡烟,从瓦上跌下,一缕如线。

有一口井,在枇杷树下。井口袅袅升腾水汽,冬暖夏凉,清冽的水,用于淘米,洗衣。井口有井栏,吊桶的绳子把井栏石质磨出一道道绳痕,可以想到有多少只吊桶,七上八下,在井栏留下这涉水的痕迹。

居有天井,人间有雅意,天地静谧,鸟啼人不语。

暮色四合里,适合乱翻书,翻刘禹锡的《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雨滴,纸页声,潜入在墙角虫鸣花丛,听到时间的沙漏,愈发幽静。

光影错致的空间,人佛俱静,适宜绣花。房子安静,把那些喧嚣、红尘隔开,一个人心无旁骛,净手焚香,在一块布上绣花,荷花、牡丹、芍药、鸳鸯,从天井里走出的女子,大多很知性。

板桥先生说,人生得意处,莫过有“茅屋一间,天井一方”,修竹数竿,小石一块,便尔成局,亦复可以烹茶,可以留客也。月中有清影,夜中有风声,只要闲心消受。

一个人,一辈子,一方天井,在天井里做过什么事?吃饭、睡觉,关门、开门,冬天、夏天,做梦、想心事……

现在,我们外出旅行,看风景里的老房子,大都站在天井里,观别人的一段旧生活,纸窗粉壁,透日月光影,蚕老枇杷黄。

老屋记忆

文/胡临雪

老屋很老了,老得就如积了厚厚灰尘的书。虽然我们已经搬出老屋差不多二十年了,但,这本记录了我童年时的欢乐和艰辛的书,时常出现在我梦中。

在一个冬阳慵懒的下午,我回到了曾生活十多年的叫瓦子田的那个小山村。

村里很安静,连狗都懒得叫几声。也有老人靠着新墙脚下晒着自己的太阳,与世无争的样子。我远远地看到了老屋。老屋孤独地立在周围装饰一新的楼房之中,更显得沉闷。我家的老屋是与瓦子田村同龄的。先祖三百年前从湖南迁移过来时,就建成了上下有堂屋,中间有天井的占地两百多平方米的青砖木头瓦屋,想见那时也很是气派的。而时过境迁,在我们这一辈搬出了老屋,就疏于看管了。那墙壁上早就布满了一层薄薄的青苔,有的墙壁已露出青砖,现出了岁月的痕迹;墙头上那已枯萎了的狗尾巴草,兀自在寒风中摇曳,似乎在诉说四季更迭,日月轮回的沧桑。

当我走近老屋的大门时,只见当年父亲用的一根小烟竹,竹枝从两扇大门的铁环中穿插过去,将竹的两端逼在两边的门框上,就当是上了“锁”。父亲常说给门上锁只不过是一种规矩而已,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个中道理。我将布满了灰尘的竹枝从锈迹斑驳的铁环中取下,推开沉重的大门,随着“吱嘎”一声,我仿佛是翻开了这本书的扉页,又仿佛是打开了记忆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天井。天井里长满了杂草和几棵碗口粗的梧桐树。那梧桐树的枝桠就像剑一样刺中了我的心,不由得有一种酸楚涌上来。天井曾是我们兄弟玩耍的乐园。天井与门前队里的鱼塘相连,每当下大雨的时候,塘里的鱼就顺着排水沟往天井里游来。这时,我们就拿着竹箕满天井捉鱼,那时觉得天井是那么的宽,我们的欢乐好像没有办法填满似的。冬天里,白雪覆盖了大地,我们就在天井里用短棒支起一个谷筛捕麻雀,也是乐趣无穷的。现在看来,天井也就是十多平方米的荒池子而已,只有儿时的嬉笑仿佛还在天井的上空回响。

天井旁边的四方形石水缸,依旧黯然地呆在那里,里面积了一缸厚厚的树叶,早已腐烂。那个写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洗脸架上的毛巾也是早年搭在上面的样子。堂屋的黑色木板隔墙上,小时候用粉笔写的“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的字迹也早发黄了。堂屋里摆放的那些打谷机、风车、钉耙等也只是曾经农作的一种见证了。只有神龛上供奉的“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上面是一尘不染的,因为,父亲每逢过节过年必定要来老屋祭祀的,也许更是对老屋的一种祭祀吧。

站在堂屋中间,有灰蒙的阳光斜照进来,时光已经倒流。此时,我想起了老屋后面住着的那位老中医,大家都称他玉清老医。八十多岁的他精神饱满,面目慈祥。他有一个种满了中草药的园子。我最喜欢的是那一棵史君子,蓬满了整面断墙。夏天里,史君子开出了小喇叭样的鲜红花朵,果实也渐渐地结满了藤蔓。我们常去偷摘史君子用水煮或放在火塘里煨着吃,那果肉像花生,有一丝淡淡药香味,既解馋又充饥。当被老中医发现后,他就瞪着眼呵斥我们,有时也把“状”告到父母那里去,我们的屁股免不了又一次与竹篾片亲密接触。原来老中医也是个“坏人”。而如今园子被她儿子的楼房挤得仅有一堵断墙,少了很多风景了。

老屋的左边是位孤寡老人大奶奶的老房子。那时的她,背很驼,走起路来,头跟膝盖几乎贴近了。儿时的我常上树掏鸟下河捉鱼,多次被父母“赶出”家门,是她收留了我。并把仅有的鸡蛋煮给我吃并教导我。大奶奶虽然作古多年了,而她的宽容和慈爱却在我的心中扎根了。现在她的老房子被她的侄子拆除建起三层新楼房了。

老屋的右边是松英伯娘。伯父很年轻的时候就病逝了。她独自拉扯着四男二女,孩子们磕磕绊绊都成家立业了。她的老房子也已经倒塌,梧桐树已长成两屋楼高了。她随儿子搬出老村住在新村的楼房里了,而她勤劳乐观的精神却时刻影响着我。

时光荏苒,韶华易逝。转眼间,我已到中年,到老屋里一站,儿时的点滴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也不知现今的小孩子还会在雪地里捕鸟吗?还会为了史君子挨揍吗?也许不会了,他们已经有他们的世界和乐趣了。

当暮色降临的时候,我轻轻地将两扇门“吱嘎”掩上,却惊动了归巢的麻雀,只见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从墙壁洞里飞上了那棵叶已落尽的梧桐树,麻雀显得很孤独,跟老屋一样。

老屋也许是要老的。

徽州天井

文/朱秀坤

四面是墙、粉壁、廊柱或花窗隔扇,两三层高的主屋与大厅在同一中轴线上,东西都是走廊,或者厨房、储物间,一并圈进来。若是站在人家的楼上望过来,青黛色的鱼鳞瓦行行复行行,皆为平缓斜坡,坡下檐口直直地连起来,便是四四方方的一口井——天井。

人在天井里,大门一合,外面的世界便被封闭了,只能与天通、与地连,光线也会暗淡许多。抬头就是屋檐,檐上面,巴掌大的天空,几片白云在蓝天上游走,间或投下几丝云影,偶尔也会投影在人的心海,浮上来的就是郁闷。感觉在四面的包围下,人真像是井底的一只蛙。那些有着木头沉香的门扉一律是向着天井的,苍苔点点的青砖、精致高翘的马头墙那样坚固,窗户却开得那样高,而且小,像高高在上的眼睛,监视着天井里的生活,人的目光却只能巴巴地望向天空,真替天井里的人憋得慌。

徽州天井的重要特征是“四水归堂”,在他们眼里,白花花的水象征着银子,水就是财气,不作兴流走的,得流在房舍周围,流在自己身边,流在自家的天井里,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于是村头都有水口,门前屋后细水长流,檐下还要置有荷花缸,缸里汇聚的水就是银钱啊,进门处一般还码上高高的柴火堆——“柴”谐音“财”嘛。落雨的日子,一行行雨柱从古朴的瓦沟间哗哗流泻,从檐口直接落在天井里,意味着四方之财如同天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入家中。也有人家干脆将收集的天水贮存在一个水池里,洒扫庭院,洗衣浇花。

旧时的徽州,男人大多离乡背井,外出经商,家中皆为妇孺,天井式的徽州建筑,一方面禁止了妇女与外界的接触,同时也是一种有效的安全举措。只苦了那些出不得远门的徽州女子,偌大的老宅里,不过住了三两个人,凄清是必然的,心情亦随着光线一般是晦暗的,大门一闭,只能仰面巴掌大的天空,在天井里嗟叹,在花窗前怅惘,望一望檐下扯起的雨帘,长年累月地思念奔波在外的男人。孤枕难眠时,一把铜钱掷出又捡起,捡起又掷出,熬过一个个漫漫长夜。走在那些光线暗淡的古宅里,似乎仍能看到她们的纤弱的身影、听到她们的无奈叹息。天亮了,又得早起,在逼仄的天井里,生火,做饭,喂鸡,扫地,洗衣,择菜,为婆婆梳头,给孩子把尿,度过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没有男人的日子……

天井,就是徽州男人挖掘的一口深井,禁闭着侍奉公婆、拉扯孩子、一心等待丈夫归来的徽州女人,禁闭得她们心如古井,泛不起一点涟漪。哪怕那人在外另有家室,甚至已然作古,也只能在井底叹息,心中落泪,身体终是自觉地禁锢在阴森森的天井里,耗尽一生的时光,顶多挣得一座牌坊。

走在黄山脚下类似唐模或呈坎的古老村落,在那些知名、无名的天井里,面对精美的木雕、敞开的屏门、高远的天空、地面的野草,耳畔好像总听到一声声幽怨的叹息,似有若无地从天井幽暗的角落里发出,如电视剧《橘子红了》里面的那种压抑情绪。果然该片就曾取景于呈坎的燕翼堂天井。

我知道,古徽州的天井,一定见证过徽州女人的望穿秋水。“四水归堂”的雨水,一滴滴都应掩盖过她们的暗夜悲泣,那美丽的砖雕木雕也似辉映过她们的花样年华……只是,深不可测的天井,连同空荡荡的老宅,到底虚度了徽州女子的一生啊!

白云岩雪梅

文/刘绍雄

鱼贯从车站走出,一干人离开酿溪镇子,望新邵县城郊的白云岩进发。正是酿雪天气,无风干冷,远山近水仿佛在静悄悄地等待着什么。“下雪就好啰,去白云岩踏雪寻梅,最美!”伙伴中有人企盼道。岔入石板小道,一朵白绒毛似的雪花无声地飘落下来,一沾青石板就融化了。仰面看天,承接一脸初雪的温柔和清凉。“哦,下雪啦!”伙伴们蹦跳起来,从心里发出对雪如期的感叹。雪,三三两两两,轻轻盈盈,漫天飘舞,带着久违的亲切和欣喜重返世界。六角形的雪瓣古典而鲜洁,这是冬之花对我们的祝福和问候?

俄尔,雪大起来,像是广寒宫里众多的仙媛,大把大把地向人间撒下月桂。满世界响起雪落大地的沙沙声,如风抖寒枝,冷泉漱石,又似春蚕啮叶,春雨潇潇。渐渐的,田野、村舍、山岭和道路全被白雪覆盖了,成为一片童话般的世界。我们个个像凯旋的勇士,头上、肩上,连眉毛、睫毛上都被撒满贺喜似的雪花,心灵充满初雪的纯洁和清爽。

“深山藏古寺”,白云岩山林中,一座琼楼玉宇般的毗卢寺,被笼罩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周围墨绿色的古松驮着层层厚雪,愈显苍翠精神。入山门,上石桥,过造型古拙的焚香石龙,迎面的殿堂两侧一幅凹刻的墨底金字楹联:“云郁山峨云是山山是云云卷云舒山自在;风清洞古风生洞洞生风风吸风嘘洞无心。”乍读,难以断句,连吟两遍之后,似乎悟出了“庄生梦蝶”的禅意,又从中感到陶渊明“云无心而出岫,门虽设而常关”的逍遥意境。

毗卢寺内空无一人,金身佛像上流淌着一片白森森的冷光,是天井积雪的回光返照。“和尚师父们一定到殿后院里赏梅去了。”已来过两次的小曾提醒我们道。殿后院里,宽敞的天井四周绕以红漆品字形回廊,果见僧侣们正或坐或立地聚集在围廊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闲看天井里盛开的两树梅花。好一幅超凡脱俗的《雪·梅·佛图》!梅是老干虬枝,据说已有上百年的树龄,还是寺院第一代山长亲手植下的。树干偃蹇盘屈,树节铁疙瘩一样鼓突,一身铮铮傲骨。在疏疏朗朗的枝条丫杈上,肿着白雪,那寒梅就缀在上面,斗雪吐蕊怒放。粉红色的花瓣也沾上白雪,黄色的蕊须被飞雪打得摇摇晃晃。古诗曰:“一树寒梅白玉条”,以雪衬写白梅的坚贞、清韵的品格。苏轼“酒量无端上玉肌”,“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霜雪姿”等咏梅的名句则是盛写红梅之俏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妻鹤子”的林和靖爱梅如痴,才吟哦出如此优美而芬芳千古的咏梅绝唱。而宋代卢梅坡的“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之句,则盛写梅雪争春的胜景,衬托出诗人对雪赏梅吟诗的高雅情怀,与眼前的梅雪风景该是多么吻合、贴切,只是我们都是庸碌之辈,绉不出半句诗来。

一老僧一手提铜壶,一手捧茶碗朝我们走过来,笑说道:“施主冒雪上山,请喝茶。”继尔茶壶一倾,白光一闪,直泻碗中,水面刚与碗口平齐便突然收住,不溢出半滴。水为岩泉,茶乃山中云雾茶,茶色淡黄带绿,清澈见底,汤面有亮光如打蜡一般,“白毫”悠悠沉浮,香气静静氲氤,真是“舌尖未尝天真味,鼻尖已嗅圣妙香”。浅浅地啜饮一口,先觉腮边有点涩,到喉咙里后就有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口颊留香,劳倦顿消。这茶香带有仲夏原野浓郁的草香,清芬缠绵,茶香中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艾蒿苦味,又仿佛渗透了眼前这雪中的梅花清香,有时又觉得茶味浓似一掬盛开的玉兰。

雪仍然在悠悠扬扬地下着,在这“瓦屋低窗,清泉绿茶”的清绝环境,与佛门弟子们一道品茗赏梅,那茶味的甘洌香醇,心境的宁静雅致,正如这清雅的雪梅一样逸兴遄飞,印象良深。

出寺下山边走边看山景,雪已止,风正猛,搅起松梢团团积雪,山路被雪填平,惟独我们那一串长而深的脚印,自寺门蜿蜒而下,向山脚延伸。

檐前乱

文/王亚

大雨。过程“蓄谋”已久,便显得它姗姗来迟,这会儿落了,也让人多少有些意兴阑珊。

雨虽大,一时半会也趋不尽“蓄谋”几日的湿热,又开不得窗,就闷着。屋里闷而憋,如同坐在灶上的水罐,柴火已抽离,余烬也熬得渥热。愈憋闷汗珠子愈长得旺相,鼻尖顶一溜,脑门挂一串,后背心那些个沿着脊骨滴溜溜就滑落了。数汗珠子倒数出意趣了,还是闷,化不开的黏稠。

那雨倒落得没有章法,似困兽新逃,东突西糁。马路上肆意横流,一辆车过来缓缓分出楚河汉界,车辙过后,又汇入浑沌。车们都略有些谨小慎微,如同人伸脚去试探未知的丛草或溪流,确信安全无虞后才坦然涉足。也有莽撞的,一头便扎进来,将积水划分出两道弧,或许它们要的就是这样,调皮孩童使坏后撒欢似的跑开。

孩童时最爱搬把竹椅坐在厅屋看天井落雨,清爽又通脱,全不似如今隔窗的稠闷。那雨被框在四角的天里,方方正正地落。微雨时,屋檐底下稀稀薄薄扬着,扬半天才能把青砖铺就的积水池濡湿。瓦背上最好看,也是稀薄地扬,却渐渐在青瓦上扬起一层烟,可以让神仙现出真身一样的烟雾。黑的瓦,白的烟,青的天,还偶尔有雨飘飘忽忽扬到你发呆的脸庞。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夏天的午后,雨最有看头,蜻蜓由天井上方直往低处钻,往往聚一群,都冲着中庭的积水池而来。厅屋里自然也是闷热的,得把椅子搬到穿堂处才略舒脱一点。热气闷到下半晌,屋檐顶一个滚雷掣出一串闪电,雨就来了。大约是雷电裹挟出来的“愤怒”尚未消除,午后雷雨先前是用砸的,怒气冲天地砸,将路上尘灰砸出一个个坑。还与大风一起肆虐,撕扯得细枝树叶七零八落,裹着沙尘一齐四下里乱蹿,你便是坐在穿堂处也能被迷了眼。待“怒气”略消,雨开始扯天扯地地往下洭,天井处干脆泼下来四边体的水柱,巨大的瓢泼声在空荡荡的厅屋里震响。檐下四角的雨水比瓦背滑落的声响更大,闹哄哄鼓乐齐鸣。没旁人的话,我会冲着雨柱大声唱歌,唱《我是一个粉刷匠》,唱《春天在哪里》,把会唱的歌从头至尾唱个遍。不是唱给雨听,是和雨逗着玩。下回你也试试,在下大雨的天井里大声唱歌,歌声会在雨幕上撞出回声,像厕所里或澡堂里灵魂歌手的演唱。你以为檐下乱洭的雨没有节奏,唱歌时就不一样了,节拍和旋律都能随雨来,低八度或高八度甚至唱破嗓子唱走音都不是事。呜哩哇啦就罢了,绕着天井各种抽风乱舞也是有可能的。前提都是没旁人。我只不敢出门去淌水玩,因为会留下“罪证”,一切能留证据的“坏事”我都不敢干。雨太大时,阴沟导水慢,天井下的积水池也是可以淌着玩的,只须小心着别把衣服打湿了。脚伸在池里划拉,手也在檐下作刀剑状企图将雨割断,就这么唱着蹦着划拉砍刺着,也能玩大半天。玩完后得在自来水龙头下将手脚都洗净,外祖母曾说,檐下雨和阴沟水脏,会起“沙虫脚(手)”。外祖母说的“沙虫”就是阴沟和积水池里乱卷着前进的红色细长小虫,往往一滩死水里生出上百条,肆意地卷着,有侵略者的态势。我不知道长了“沙虫”的脚或手是什么样子,却早被它们的侵略性唬住了。我是乖小孩,不爱说话。“老发呆。”大人都这么说。

如今,我也成了大人,还是爱发呆。发呆一阵,屋里的憋闷清减了许多,也是雨的功劳。我将窗略推开了些,如今楼房没了屋檐,落大雨窗也开不得了。雨也只在半天里落,再没檐前乱作的亲近。

细雨蔷薇

文/柳夕

窗外的天井里,种着多株常绿植物。有翠竹,雪松。过道的中间有一个蔷薇架,已经爬满了蔷薇,没有一丝的空隙。置身于天井之中,顿生“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的清趣!

临窗而望,天井里春意盎然。微风入竹,丝丝入扣,每一片竹叶都是跳动的音符,协调的奏出了曼妙的音律。瘦骨嶙峋的雪松端坐在花坛上,虬根紧紧的吸附着泥土。枝叶零星的点缀着枝干,婆娑的身影,俨然一副仙风道骨之气。斯地斯景,焉能不想起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天井里的蔷薇架,倒是别有一番情趣。我独爱这一架的蔷薇。久居屋内,疲乏之际,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这种香宛若少女身上的的香味,惹人无尽的遐想,从今以后就叫你“女儿香”吧,只属于我的专利。满架的蔷薇,满院的“女儿香”不禁想起唐朝高骈的诗:“水晶帘动微分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蔷薇爬满木架,藤蔓蜿蜒向上,攀爬在两旁的枝叶紧紧的抓住架子,牢不可摧。悬在架顶上的枝叶,自由的伸展,瞻望着天井外的风景。一阵风吹过,满架的蔷薇瑟瑟的发抖,叶子之间露出了一道细痕,如同少妇的裙裾掀开一角,伴随而来的便是一阵羞涩。蔷薇的叶子呈羽毛状,簇拥在一起,将枝干覆盖住,唯有嫩枝生长于叶片外面。茂密的蔷薇架,引来了鸟儿的驻足停逗。阳光静静地照在蔷薇架子上,满架的蔷薇有一丝的睡意,那姿态雍容华贵,多像一位贵妇,倦怠的双眸是那样的迷人。鸟儿在蔷薇架营造的环境里尽情得歌唱。午后,在睡意之中,听到了鸟儿的婉转的啼鸣。再无睡意,临窗而望,有三两只鸟儿在蔷薇架上嬉戏。每一个清晨都从鸟儿的鸣声里醒来。在每一个黄昏到来之时,静观天井里植物的情态。在每一个夜晚,感受月光照在天井里的唯美诗意。其实,生活不过如此!

在一场细雨到来之时,我发现了震撼内心的诗意。细雨里的蔷薇一片朦胧,像隔了层纱的闺中少女,手持黄卷,青灯相伴。绿色的枝叶在细雨的润泽下愈发苍翠了,花朵点缀在枝叶之间,如同新嫁娘发髻的红花,与洞房花烛遥相辉映。细雨里的蔷薇,楚楚动人。花瓣红晕湿润,宛如出浴的美人。细雨轻落在蔷薇架上,无声无息!沾着细雨的蔷薇花,格外的美丽。月晕而昏,础润而雨的诗意,悉在不言之中!

在细雨中感受着细雨蔷薇的诗意。夜里有一梦境,一个古典的女子向我走来,问之曰:是蔷薇仙子。因我独爱蔷薇,固梦里现身一见。

梦醒,连忙踱步蔷薇架下。有一朵开的很鲜艳的花坐落在枝叶丛中,细雨在花瓣上,看的入了神,她好像在对我眨着眼。梦境难道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