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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亲戚的散文

2023/02/12经典文章

关于亲戚的散文(精选11篇)

穷人

文/杨嘉利

同学贾猛头发不多,脑瓜好用,很能折腾。大学毕业没几年又做生意又炒股票,还跁去考了个房产经纪人的本本,好家伙接下来就买车买房娶媳妇,日子过得风车斗转,红红火火。

一天上街,正遇上贾猛从售楼公司出来,便想这小子是不是又在琢磨换房了呢?没钱的人,换房可是件大事,两口子没十来年的积蓄,谁敢往房产公司凑?可人家贾猛有钱,换房就像去集市上买小菜一样,夸张点说那是分分秒秒的事,几年下来每次换房便让生活又上一个新台阶。

如今,贾猛的住房少说已赶上大领导的标准。跃层,200多平米,光卧室就有六七间,还有个大大的客厅,差不多可以打篮球了。他再换房也该冲着别墅什么的去呀,可这家售楼公司有售别墅吗?它可是专做小户型楼盘开发,广告上说最大的房子也不过七八十平米,能满足贾猛的胃口吗?转念一想,人家是商人,精着呢,说不定是买房投资,房产经纪人的本本可不白拿呀。这样想着,便上前打了招呼,然后说老同学又来买房了?是炒房吧?炒房好呀,折腾几下就能赚大钱,可不比我们这样的工薪阶层,辛辛苦苦几十年只挣个糊口的稀饭钱。谁知道贾猛听后苦笑几声,说炒房?谁要炒房?我买房可是自家住。我笑了,说哄人呀是吧?放着宽宽敞敞大房子不住来买小房子,骗谁呀?贾猛又尴尬一笑,班长你说那大房呀,卖了,定金都收了。我不信,说老同学你傻呀,干嘛要把大房子卖了?你又不是缺钱的人。心里却有几分幸灾乐祸,看来再会算计的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保不定这家伙也走背运了呢?

见我满脸狐疑,贾猛便倒起苦水,说班长呀你是不知道,跟你说句实话吧,就因为家里的房子大,我这几年都快被折腾死了。老婆要离婚,儿子要出走,你说住这大房子有什么好呢?我笑了,说真是饱汉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把大房子让你班长住住,你来折腾折腾我?贾猛一脸哭丧,说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话,现在而今眼目下怎么全是仇富的家伙呢?我不爱听这话了,说我干什么要仇富?我只是见不得有人得了便宜卖乖,说不上几句话就叫苦。

得,还和上大学时一样,和贾猛又抬上杠了。

贾猛说算了算了,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臭脾气还是一点没改。我说改不了了,除非哪天睡进了棺材。话音落时,贾猛已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班长我没招你惹你吧?我今天可是来买房,你不会想要霉死我吧?呸呸呸,什么棺材棺材的。呵呵,才想起人们常说生意人迷信,果然如此,有知识的生意人也脱不了俗呀。于是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看我就是嘴上不上锁,又冒犯老同学。贾猛干笑几声,说什么冒犯不冒犯,瞎扯。要不中午喝几杯?我请客。见我犹豫,贾猛索性拽上我就走。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别扫兴。既然如此,再推辞就做作了,反正贾猛也不会在乎几个吃饭的小钱。但我嘴上还得说,不好吧,又叫你破费,改天得让我补上。贾猛说行行行,你是班长说了算。

找了家街边小店,点上几个下酒菜。

我还是闹不明白,住着200多平米的房子,贾猛家还有什么好折腾的呢?老婆要离婚,儿子要出走,莫不是这小子在外面包二奶养三奶走漏了风声,才搞得一家人鸡犬不宁?明白了,贾猛卖掉大房买小房,原来是转移财产为离婚早做打算呀。听我几杯马尿水下肚说出这样的话,还竖起大拇指连声夸他高眀,贾猛竟眯缝着双眼半天不吭声。可我一转话题,说老同学呀往后可别怪班长没提醒你,离婚离老婆,可儿子是亲骨肉,你要是把挣下的钱财全花在了二奶三奶身上,到头来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就很难收拾残局了。

贾猛突然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班长呀你可真是小说写多了,想象力丰富,连我几十年后的生活都想到了,可我哪来精力去包二奶养三奶呢?我说没去包二奶养三奶,老婆要离婚儿子要出走瞎折腾啥呢?贾猛猛灌一杯啤酒,说还不是让各路三天两头来打秋风的乡下亲戚闹的。这话怎么说?我一时间没明白。

贾猛说,前阵子有句时髦的话叫什么?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对吧?我点头。对,可跟你扯得上关系吗?怎么扯不上关系?关系大了。贾猛又灌一杯啤酒,说班长呀知道我老家在哪儿吗?漠河,听说过吗?我又点头。知道,在黑龙江,中国的最北端。对呀,那个鬼地方一到冬天出口气就会结成冰,你说要是有机会换个地方过冬,谁不想离开?贾猛的话有道理,我说那你就成了亲戚们投靠的目标?可你能挣钱呀,来几个亲戚又吃不穷你。贾猛说吃倒吃不穷,可家里三天两头住进外人,不要说老婆和儿子闹情绪,我也招架不起呀。我说贾猛你傻呀,叫他们去外边住不就行了吗?把房间开好,反正又不用他们花钱。

贾猛说事情这样简单就好了,问题是这些人不住旅店,到了成都就往家里安营扎寨,要是带他们去旅店就认为你在轰他们,瞧不上他们。看来这个在赚钱上够灵光的脑瓜儿,遇上一帮喜欢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也有了抓浆糊的时候。

班长呀你可不知道,我的那些亲戚穷是穷,可很团结,一来就七八个、十多个人。还说贾猛呀你如今算是发达了,看看住的房子多宽敞,赶得上早年间的地主了,再来多少人也住得下。我说这话也不假。贾猛说假是不假,可要命的是这几年看见我住的房子越来越大,好家伙来的人也真一年比一年多,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跟来了。班长你想想,这一来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倒也真是。房子再宽敞,装修再漂亮,有一帮常从乡下来的穷亲戚,晚上睡在柔软的地毯上,没被子就开空调,吃喝拉撒全管完,周末时还得叫你开车带他们去青城山、峨眉山看看,哪个媳妇不火冒三丈,哪个娃儿不怨声载道?看出我的同情,贾猛说没办法,又不好撕破脸,要不这些人回去又得说贾家的大小子在城里有钱了,连老祖宗也不认了。我说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大房换小房?贾猛说要不怎么办呢?就这办法,我还得先把自己咒霉了,给老爸老妈撒谎说生意赔了,大房子被银行拍卖了,一家人只好住进五六十平米的小房子。

我一阵唏嘘,说有钱人也难呀,明明有大房子也不能好好住下去。

转眼又好几个月,贾猛一家果真搬进了一套仅六十多平米的小房子,老婆不吵儿子不闹了。贾猛尝到了甜头,竟要把私家车也卖了,高档服装也不穿了,看上去真像个穷人。再碰上,我说老同学呀老家的亲戚不来了,你还这样装穷累不累呢?贾猛回答装穷不累,不装才累。

又一天,陪朋友去杜甫草堂闲逛,竟又遇上了贾猛,身后还跟了七八个操东北口音的人。我一笑,说老家又来人了?他点头。我便笑得更欢,说看来你的房子是白换了。谁知道他趁亲戚没注意,将我拉到一旁小声说,房也没白换,他们这次就不住我家了,吃喝玩耍也全是自掏腰包,还把我的那份钱也出了。末了,贾猛感叹,看来还是做穷人好,做穷人就没人再成天盘算着要来打你的秋风了。

我听后,又忍不住抬杠几句,说谁***想做真正的穷人呢?像老同学这样有钱做穷人自然是好,乐在其中。可哪天要真没钱了呢?就难有今天这般潇洒了。

贾猛听得一愣一愣,说我会没有钱吗?摇摇头,然后看着几个乡下亲戚,一脸不屑。

走亲戚

文/东篱

如果说团圆是春节的主题和核心,那么,走亲戚就是对这个主题的生动诠释,是对这个核心的热情拥抱。

我老家在修武县,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还没有摘掉贫穷的帽子,人们一年之中最向往或是感到最有生活意义的,就只有春节了。

“三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由于习俗不同,我们这里走亲戚的规矩跟很多地方是不大一样的,从农历大年初二开始,按照顺序,依次是舅家、姑家、姨家、老舅家、老姑家、老姨家,至于其他亲戚,比如已出门的姐家,或是认有干爹、干娘的“干亲戚”,则更要往后排了。

我家姐弟三个,姐姐排行老大,长出我哥和我十来岁,所以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去舅、姑家拜年走亲戚这项重要的任务,常常由哥哥和我去共同完成,当然这也是我们非常乐意去走的亲戚。

我的舅家和姑家相距不远,都在我家住的东南方向十六七里地开外。每年走亲戚前,母亲都会早早把我和哥哥精心打扮一番,整整帽子,拉拉围脖,拽拽衣襟,生怕我们穿戴得邋遢,走在路上会丢她的人,更不要说到了亲戚家。

走亲戚,自然是需要拿礼的,但在那个物质特别匮乏的年代,即使是那些排在前面的最重要的亲戚,也没有什么“大礼”可以拿得出手,经常是大米配红薯两样东西。说是两样东西,其实量都少得可怜,一家亲戚最多也就两碗大米、三四块个头不是太大的红薯。

母亲怕我们把礼弄差了,送错了人家,常常是用不同颜色的布包把礼分装开来,交代我们,这个花包是给谁家的,这个红包是给谁家的,而这个蓝包又是给谁家的。我们把母亲的这些话记在心里,然后按照份数和重量进行分工,哥挎几个,我挎几个,就兴高采烈地出发了。临出发前,母亲又会反复叮嘱我们,在路上要正意走,不要贪玩把礼弄撒了,更不要靠近河边或井旁,当心掉下去。

记得当时俺村有一户姓周的人家,他家的亲戚跟俺舅家是邻村,每年走亲戚的时候,我们两家都会提前商量,结伴而行。去的时候,到了该分手的地方,我们就以附近的某棵树或电线杆作参照,相互约定,下午大概几点钟在这里集中,如果到时候等不上对方,就要在树上或电线杆上留个记号,以便后来者一目了然,不再误等。

就在这种有说有笑、高高兴兴地结伴行走中,我们往往要走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能到舅家。这里,有三四户亲戚要走动。我和哥哥先从舅家开始拜年,那时尽管大人也教过如何磕头,但我们往往会把磕头这一本来很严肃、很认真的事,做得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对着当屋的桌子,猛地跪下,喊一声亲戚的称谓,再象征性地一磕头,就迅速站了起来,整个过程大概也就三四秒钟。这时,我们最为关注的,不是自己磕头的动作是否规范,亲戚是否满意,而是他们早已备在手里的压岁钱。每当我从亲戚手中接过那崭新的壹角“割耳朵票”时,就会平平整整地把它装进口袋,绝不折叠,唯恐破坏了它的手感和美感。

由于姑家是初二走亲戚的最后一站,所以记忆中这天的午饭,我和哥哥大都是在姑家吃的。这其中还有一个我们心照不宣的原因——在姑家能吃到更多的肉。可能是我们连续几年不在舅家吃饭的缘故,有一年我和哥哥准备从舅家往姑家去时,舅舅一再对我们说,下午回来时一定拐到这里吃些东西再走。我们怕伤了舅舅的心,那年从姑家拜年回来后,真的返回去了舅家。舅当时不在家,一直在家等候我们的妗,指着桌子上准备好的几样菜,笑着说,是不是你姑家做的饭菜比我做的好吃?恁舅说了,今天这俩外甥来了,不吃桌上那只烧鸡,就别让他们走。

那一次,我和哥哥乖乖地坐在那里,美美地又吃了一顿,还喝了一碗放有山药的大米汤,热乎乎的,好喝极了。当时我们心中的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就别提了!

后来,我和哥哥渐渐长大了,家境也慢慢好转,走亲戚拿的礼已换成了每两盒一提的花花绿绿的点心,走亲戚的方式也“洋气”起来。记得是教书的父亲花20多元钱买了一辆半新的“洋车”之后,我和哥哥走亲戚的历史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要么是率先学会骑车的哥哥骑在车的大梁上带我去,要么是举家出动去几十里外的老舅家时,父亲先带两个人往前走几里地,再返回去把丢在后面步行的人带回来。就这样来回折腾几次,才能到达亲戚家。我们虽然免去了走太多路的辛苦,可我现在都不能忘记,父亲这样带着我们奋力顶风蹬车的样子和他急促的喘气声。我想,父亲那时尽管累得够呛,但他心里一定是甜蜜的、幸福的。

如今过年走亲戚,除了距离极近或想要健身和浪漫的,大都有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可以迅速到达,快去快回,不用再走路了,但我越来越觉得,这种现代化的方式,更像是在为了草草完成一项任务,虽说时髦了许多,便捷了许多,华美了许多,但同时也失去了许多乐趣和幸福。交通和通信工具还没有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年代,亲戚之间一年之中很少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叙叙旧,沟通沟通感情的,所以过年时走亲访友就显得尤为重要,意义重大了。现在大家天天可以打电话,即使是天各一方,也可以轻松地通过视频满足相思之情,体验畅谈之兴,但毋庸置疑这种便捷同时也在悄悄淡化着人世间的亲情。

不是所有古老的东西都应该保留和传承,也不是所有逝去的岁月都值得怀念和珍惜,我们需要的,是经过千百年的岁月沉淀之后,那些依然闪耀着人性和文化的光芒,不会被嗤之以鼻、束之高阁的东西。亲情、友情、乡情等这些在我们的生命中弥足珍贵、浓得一代又一代人都无法化开的情意,不正是需要我们去用心感悟、文明传承、发扬光大的吗?

匆匆过去的那些“年”

文/马西良

水暖枝舒,春风杨柳又一年。依偎着暖暖冬日的阳光,在不经意间时光老人悄悄地走远,当人们还没来得及叹息的时候,又要过年了!每逢过年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记忆,总象是要提醒我该做点什么,因此想给它做个记录,让这段童年的记忆沉淀下来。

文化大革命时期,年在严肃紧张中度过。思绪飘回到孩提时代,儿时的记忆又浮现眼前,那时破四旧立四新,不准走亲戚,不准拜年。战三九斗严寒,村村都造大寨田,三十不放假,初二继续干。村东的土拉到村西填河,村南挖河沟的淤泥到村北压麦上肥。各村都有文艺宣传队,晚上还要组织青年排练节目,三句半、快板书、大合唱各展风采,人人都可当演员。地富反坏右天不明就起来打扫卫生,阶级斗争一天也不能放松,各村都有站岗放哨的,发现谁有走亲戚逛朋友的馒头糕点统统没收。记得当时,走亲戚要分造反派、保皇派,不是一个派系的要送到革委会审查,走亲戚时老人专门交待,遇着红卫兵问什么派,就说:“保青苗,砸坷垃。”年只是个时间的概念。

七十年代末,那时过年最忙。一入腊月,父亲总是一大早起来,全家行动打扫卫生,屋内屋外都要打扫一遍,院内外的大路上将烂砖头石块全部清理掉。然后到河里拉一车细沙,将院落街道铺成一片金黄。从地窖里扒出萝卜洗干净,衣服被褥都要洗浆一遍。几家一搿伙联合杀一头猪,肥肉炼油,五花肉剁馅子,瘦肉留着待客。到集上看热闹,买块布做个新褂子,人人换身新衣服。天天有干不完的活,有忙不完的事,直忙到除夕,一夜守岁到早晨东方发亮,母亲给我们兄弟每人发一块几毛钱压腰,然后大人领着挨家挨户拜年。拜完年大大的布袋都装满了花生糖块瓜子。

进入八十年代,才感觉过年热闹。生活越来越好,物质生活丰富了,身边的年味愈加浓重,年货堆山压海的林立于商家的门前院后。笑面迎客的服务员,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看到满面春风的笑脸,大把大把的钱拿出来购物。过年是添大件显阔的时候,鸡鱼肉蛋点心糖块水果,样样都买齐。大人小孩都得换新衣,亲戚朋友都要逛逛,家中成了仓库,过年买的东西几乎够吃半年。今天你请我喝酒,明天到我家吃,几乎看电视都没有空。过年了,亲戚聚聚,朋友聚聚,多年不见的同学聚聚。人在酒场转,天天醉醺醺。

如今物资丰富了,过年简单化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天天像过年。衣服都是新的,随买随穿,那个人没有几身。难怪人们对此叹曰:“时下年味越来越淡了”。年年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妻子也不着急了,空调、冰箱、电脑一应俱全,再买也没地方搁,食品水果糕点,超市一次可以买全。想买什么就有什么,几家亲戚年后一喊饭店一坐,没有了购物之累做菜之忙,刷锅洗碗之劳,悠哉优哉。但随着时间的临近,一声声电话、一条条短信,不时响起的鞭炮,年的味道还是越来越浓。所谓年味,其实就是指的一家团聚与亲情的味道,正是有了这种味道,才孕育出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乡愁。

回忆童年的美好,品味过年的热闹,享受亲情的温暖,过年是我们心中的一个永不消失的情结,一个幸福的隐喻,每逢过年我心里都会有无尽的感慨和无限的留恋。

泥鳅的家

文/宁雨

它们是混在二斤小杂鱼儿里来到我家的。

春天,宁安街早市常有鱼贩从水库趸了各色鱼虾来卖。撅嘴鲢、麦穗、鲫瓜子、白条儿,个大些的,分门别类,摆在破麻片上,一堆一堆的,井然排布,小个的,有些连一寸都不到,挑不上手,就大呼隆搀和在一起叫小杂鱼。从几十公里外的水库来赶早市,黎明前就得出发,到摊儿的鱼,活着的不多,但依然带着一股水的清鲜气。

小杂鱼倒进盆里,却有一条,不,是两条,在微微地动弹。这让我有点惊讶,甚至有点喜悦。两条活着的“小鱼”,迅速隐身盆底。我想捉住它们,但它们的身子光滑得紧,行动又快,居然跟我玩起捉迷藏。当然,最终还是成了我的俘虏。

原来,这是两条特殊的鱼——泥鳅。它们的头小小的,小小的头上长着小小的圆圆的眼睛;皮肤青黑中泛着金黄,而尾巴上则点缀了整齐的小黑点。仔细看起来,泥鳅是爱美的,而它们的样子又那般滑稽。它们是池塘或淡水湖里的喜剧演员吗?

我把腌腊八蒜的白色广口玻璃瓶刷干净,灌上矿泉水,放在厨房窗台上,做了它们临时的家。已经离开水七八个小时了吧,两个小家伙一到玻璃瓶中,赶快可着劲欢游起来,一圈接着一圈,大有不把我的眼睛看晕不罢休的架势。

家里多了两个新成员,我到厨房去的次数更多了。开始时,泥鳅对动静很敏感,轻轻的走路声,也会让它们警觉,从瓶底一跃而起,飞速地游动。如果它们的家不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瓶子,而是一个阔大的湖,这个被惊动的瞬间,大概是数千米冲刺的速度,如同两只箭簇,一眨眼就射到了遥远的地方并且藏匿起来。可是,这只是一只小小的瓶子,直径不足15厘米、高不过20厘米的瓶子。渐渐的,小家伙们习惯了它们的新家,对于抽油烟机的轰隆声、铁锅和铲子碰撞的叮当声、高压锅放气的鸣叫声,甚至我大声的咳嗽,它们都能做到听而不闻、安之若素。

它们好像认得我了。有时候,我炒菜,它们会慢悠悠地游起来,把头摆向我,悬停在瓶子的中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的方向。我发现,头上生着五对长长须髯的泥鳅,其实还有几分威仪呢。而它们的背鳍、胸鳍、腹鳍、臀鳍和尾鳍一同摆动起来,是那样的协调、流畅甚至优美,让我想起社火中的飞龙在天、蛟龙出水、游龙摆尾。鳅鳍,是泥鳅的翅膀啊,这灵动的翅膀,不能够在空中飞翔,却足可以在浅底遨游、驰骋。我这个没有翅膀的人,经常在梦里变作羽人,在半空里飞行。泥鳅呢,它们的梦,是飞翔还是行走,我不知道。

泥鳅死了一条。为此,我们一家人都很难过,一天都不能很好地吃饭。是它们的空间太小,还是喂食不当,或者兼而有之。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泥鳅吃青泥。我曾想着去滹沱河挖些青泥喂泥鳅,还没等实施,其中一条就殒命了。给它们吃麦片,放进去多时,也不见吃。

我们决定给剩下的一条泥鳅搬家。新家,是亲戚的大陶瓷鱼缸,直径1米余。鱼缸里养着6条小金鱼,正好,泥鳅可以它们的粪便为食。给亲戚打电话,话题总是少不了那条泥鳅。“放心吧,你们家的泥鳅好着呢。数它游得欢。”凭这句话,我知道泥鳅还没有习惯它的新家,习惯了,它会很安静的。“你家泥鳅在鱼缸底下睡觉呢。缸里的水,变得清亮了。”接着这个电话,我真的有点放心了。

去看望泥鳅,成了我们一家人去走亲戚的理由。不过,我想,还是要把泥鳅放回到一带真正的活水中去的好。岸边生长着青荇、水稗子,飞着蜻蜓和白蝴蝶,水底铺满肥沃、滑腻的泥土,游动着鱼虾、水蛭和野鸭子,那里,才是泥鳅真正的家。

我也许不会到水边走亲戚。但我会时常想起,家里曾经住过两条泥鳅。

岁月的记忆

文/老乔

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成为省辖市已经三十年了。若让我说说她的变化,我虽有一嘟噜一嘟噜的话,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三十年星转斗移,沧海变桑田,我自始至终都是见证人。要说大的方面难免赘言,索性就说说我记忆中的身边之事吧。

那时候,我们日子过得很清苦。我每从部队探亲回来就住在岳父母家,全家十二口人蜗居在不到六十平米的空间里。家里连个厕所都没有,二三百米长的木牌坊街家家皆无厕所,街坊邻居同用街上一座简陋的公厕,早晨集中用厕有时还得排队。当时的生活境况确实令人窘迫,因为住房面积小,客厅也就五六平米,一家人吃饭围坐一起,挤挤挨挨的就像下饺子。菜盘里多是萝卜白菜,饭碗里鲜有肉味。每年探亲回来,岳母最稀罕的是我能带回百十斤全国通用粮票,因这粮票“含金量”高,到粮店买面粉不但搭配细粮多且带有香油。岳母还稀罕我的军官证,由于燃煤不够家用,凭此证可到煤建公司多批几百斤生活用煤。我还记得那时走亲戚带礼品就是蒸馍、油条和 “果子”(糕点)之类。亲戚离开时有“回篮”习俗,就是将所带不同礼品各留一半回一半。有一次岳父“回篮”竟忘记了习俗,为图省事其他礼品丝毫未动,只把上面两封果子留下了,没想到竟害得亲戚来时借邻居家的一封果子无法归还,无奈之下只得掏两毛多钱再买一封。

那时候,我们文化生活很单调。家里没有电视机,只有一台收音机。听新闻、听戏曲,更多的是通过市广播站连接到家家户户的有线小喇叭,且播放分早中晚时段,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也不是想听什么就听什么。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可“喂眼”的东西,翻来翻去就是那几本少皮缺页的小人书。要么就缠着大人讲故事,直到把大人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光。那年头投放影院放映的新影片很少,要是来了新片购票的人要排很长的队。因此也助生了加价倒票的“票爷”、“票霸”,这些人风生水起,在街头很牛很火。当时在影院工作的人由于手里有售票权,受人巴结也很走红。跟影院有关系的人能“走后门”买几张票,同样跟着吃香。其他的娱乐形式现在想想真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如今的卡拉ok茶楼阅览室活动中心广场舞什么的在当年那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农村娱乐活动更是令人无语。记得一次在农村亲戚家小住,正逢周末热播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当听到亲戚开口说要领着去看电视剧时竟让我们大吃一惊:乡下人还有电视机?有钱买电视机的那货头脑灵活讲经济效益,把院子当放映场看电视收门票。我亲戚就按人头在口袋里揣了几个鸡蛋,一个鸡蛋算一张门票。亲戚说,没鸡蛋,掂块砖也顶数。

那时候,我们家没什么家具摆设。不光是住房小的原因,还受制于经济条件。房间里仅有一件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旧衣柜归岳父母使用,晚辈的衣物只能装在大小不一的木箱里,其中一个樟木箱应是材质最好的家具。所谓的客厅也没有沙发,只有几把小木椅和矮墩。收音机和手电筒算是家里数一数二的电器了。如今家家都有的电器在那时可以说不敢想象。要说岳父也是1938年入党的南下老干部,还当了20年原漯河市公安局副局长呢,当时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除了铃不响什么都响的一辆破旧自行车。说起清苦还有这样一件有趣的事儿值得提及:1987年冬天从外边请人打制的大衣柜搬到门口,算是家里添置的大件家具了。近九十岁的姥姥走到门口左拐右拐就是不敢迈步,不由对着穿衣镜里的老太太发火:“你这该死的老婆子,凭啥挡住门不让我进屋?”惹得家人笑声一片。原来她老眼昏花,没见过带穿衣镜的物件,更不明白发火的对象就是镜子外的她本人。

三十个春秋的日历一页一页地翻过去,那些艰苦的岁月也一去不复返了,但记忆之河却一直在我的心间静静流淌。如今,我们吃穿用住行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那时候”和“这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物质条件和生活环境一年比一年美好,祥和富足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甜蜜。忆昔抚今,恍有隔世之感。静下来的时候我经常会在心里说,要是我们逝去的亲人能活到今天,也享受一下幸福的滋味和光景,那该有多好啊!

最宽阔的胸怀

文/王金平

我八岁那年,正月初八,哥哥们有事,我自己去姨家走亲戚。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去走亲戚。我背着装上馍馍的布袋,从村东沿一条小路上了山坡。翻过坡梁,穿过坪上村。再走一段山路,从安上村斜插过去。又走了一段山路后,前边有几条岔口,一条通向滑子村,一条通向柳沟农场,一条通向内阳村。姨是内阳村的。我记不清要走哪条路,便犹犹豫豫,朝右一拐,下了山坡。

孩子,走错了!我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扭过头,见母亲跟了过来。我就怕你走错了路,应该往那边走。母亲说着指指左边的小路。原来母亲在暗地送我。知道你姨家吧?我点点头。记住,你鼻子底下是嘴,找不见,就打问打问。母亲说,家里要来亲戚,我回去了。母亲说完,转身走了。

我翻过坡梁时,远远看到母亲的背影,在山路上晃动。

长大后,我到了检察院上班。

有一次,我去成都办案,回到家,遇上母亲正在做晚饭。

吃饭时,母亲把三个粽子放到我面前,并对我说,过了五月端午,别人都吃过粽子了,就你还没吃。

父亲告诉我,五月端午前就包了粽子,给亲戚们送的送,分家另过的哥哥们拿的拿,在家的也都吃了,就我出差在外。那会儿家里没冰箱,母亲担心粽子坏了,做饭时经常放到箅子上熥熥,不知熥了多少回。五月端午都过去半月了。

其实,母亲并不知道我何时回来。再说,我天南海北地跑,虽然不敢说经常吃香的喝辣的,但吃的花样要比母亲多得多,饭食的营养也比母亲好得多。我也多次跟母亲说过,但母亲就是放不下她的这些想法。母亲望着我吃粽子的香甜劲儿,脸上荡起了欣慰的笑容。

如今,我已是四十大几的人了,儿子都上了大学。

我时不时地去母亲那里看看。有时,吃了晚饭才骑着自行车回家。特别是在冬天,临走时,母亲总是叮嘱我说,回到家,给我打个电话,我不接,响几声,我就知道你平安到家了!

听后,我笑笑说,我都这么大了,你放心吧!

母亲却说,你路远,街里人少,别遇到坏人,你到家来个电话,俺就放心了。

母亲在市团结西大街地税局家属院住,我在开发区英华学校家属楼住,骑着自行车,一趟下来最少也要四十分钟。我一进家门,就给母亲回电话。有时,半路上需要拐弯,我故意不让母亲知道,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用手机打一下她的电话,以防她老人家担心。

以上只是母亲极平凡的三件小事。其实,母亲给我们做得太多太多了。一口水、一口饭,一把屎、一把尿,一字一句地教我们学说话,一步一步地扶我们学走路。我们在母亲的怀抱里,羽毛渐渐丰满,翅膀渐渐长硬。等我们到长空飞翔,她的挂念仍是千丝万缕。我们飞得越高越远,母亲长长的心线,就悬得越高,就绷得越紧。

我平时这样想,即使我们再孝顺,也报答不了母亲的恩情。我们给母亲的只是一条清清的小河,她给予我们的却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

但丁告诉我们:“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罗曼·罗兰说:“母爱是一种巨大的火焰。”要我说,母亲有一副纵然我们走遍万水千山,永远也走不出母亲的视线。

卑微的感恩

文/邢东东

五年之前,一个远方亲戚的儿子要在县城买房,托我看能不能找找人优惠点儿,最后只便宜了五千块钱。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优惠的额度这么小,尽管已经尽力了,但远方亲戚表现得却跟省了五万块钱一样。

还记得,他来我家说这件事的时候,从乡下带来了大半化肥袋子的新鲜蔬菜,有豆角、茄子、西红柿等。他说,都是自己菜园子里种的,不值钱。事成之后,他又非要在一家还算有档次的饭店请我吃饭,被我婉言拒绝了,他似乎还很尴尬。

平时,远方亲戚以种菜卖菜为生,供孩子上完大学、找工作、买房子,生活并不富裕。在他眼里,求人办事是要花大钱的,而我的微薄之力也在他的“大事”范围之内。饭没吃成,就好像我这样的“大人物”有点儿瞧不起他这“穷农民”一样。

每次,他来城里还总是给我“顺便”捎带大半袋子的蔬菜,从没落过,并且每次的措辞都是“家里种的,不值钱,顺道送来”。每次,我都怕吃不了坏掉,分给邻居点儿。有一次,我对亲戚说:“大伯啊,不要大老远辛苦地往这送了,我们也吃不了多少,买点儿就够了。”这一句话,他似乎记在了心里,以后,再也没送过,我也就慢慢淡忘了。

回乡下看父母的时候,我顺道问起了那位远方亲戚。母亲说:“他儿子儿媳上班忙,没时间看孩子,他就去城里跟儿子住照顾孙子去了,已经走了两年了。”

我诧异地问:“什么?他去年还给我送菜呢,说是自己种的。”我又一想,他儿子所在的小区也算是高档小区了,不可能有自留地啊!

没多久,我就碰到了远方亲戚的儿子,问及此事,他支支吾吾地说:“我爸说买房的时候你帮了很大忙,没什么好回报的,送点没打药的蔬菜你肯定喜欢。自从来我这儿之后,他给你送去的那些蔬菜都是从早市批发来的,有一次,他跟我说你瞧不起这些蔬菜,就不好意思再送了。”

天啊!我的那点儿微薄之力是有愧于收下那些蔬菜的,更有愧于远方亲戚的一片心。我的婉言谢绝竟然遭到了曲解。他儿子说:“我也帮我爸分析过这个事儿,告诉他你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多么淳朴善良的一个远方亲戚啊!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感恩更让人心疼。

随礼

文/张伟乐

前不久,有哥们对国礼送什么十分地感兴趣。国礼是礼仪和礼节的符号,到底送什么,自有国家有关部门去考虑。我辈小民,生活在滚滚红尘中,考虑更多的是人情往来,迎来送往。

小时候,亲戚朋友之中,谁家建房造屋,其他亲戚朋友要有力出力,无力出物。红白喜事,大都以实物相赠为准。受儒家传统思想的影响,家乡一直有“礼多人不怪”的说法。不同的时间段走亲戚,拿什么礼是有讲究的,但吃礼要还礼。还礼的形式最主要则在于随礼。人到礼到,是最大的诚意。人不到礼到说明还是要来往的,人礼都不到,那摆明就是要绝交的。越是关系和血缘远,礼的数量和质量随的也越少。

人在江湖漂,难免要挨刀。《史记》中曾记载了萧何随礼的一段逸闻。当初,当亭长的刘邦要到秦帝国首都咸阳去出公差,一般朋友都送随3钱,惟有萧何随了5钱。当刘邦安定天下,封赏众臣之时,以萧何功劳为第一,而且封地也封得最多。这让很多开国元勋们不服,刘邦就私下讲:“你们别忘了,当时在沛县之时,只有人家萧何多送了我两钱。”令人吃惊的是,此言一出,就没有人再议论萧何了。但稍微有点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萧何之所以能排行第一,主要是功劳和贡献,那两钱的事只不过是刘邦为其找的借口。即使没有两钱随礼的事,刘邦也可能会找其他的借口。

故事已经发生,视角和解读却各有不同。很多时候,萧何随礼的事被我们进行了另类的解读。有人感慨:看看人家萧何,这礼随得多有水平,多了两钱,几十年后就获得了千万倍的收益。因此,我们中的不少人都是怀着功利心去随礼的,都想通过随礼而取得像萧何那样的收益。

世故人情,非钱不行。一次,参加某朋友的婚礼,主持人当面数红包,像唱票一样地读着钞票的数目,数目很让人吃惊,最少的5800,最多的有18000。小伙伴们都坐不住了,都感觉快要崩溃了,自己那几百元的红包如果被点名,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但经历过很多事的一老哥说:“大家放心,他们绝不会点咱们名字的。咱们是朋友,和他们的亲戚不一样,这其中远近是有别的。再说了,我们今天随得少。改天,他也就还得少。因为人情交往,有来必有往。”果然,酒席之上,真的没有点我们这些朋友包的数目。众皆叹服。

走亲戚

文/鲁秦

亲戚,靠走动,越走动也就越亲,走动勤了,原本不怎么亲的亲戚也变得亲热起来。

春节,走亲戚看长辈是中华民族传统,在儒家文化浸染几千年的山东表现得更为明显。

今年的春节,年前一家三口回家看过父亲,顺便去了大姐、二姐家,算是看望了她们。大年初二去岳父家看过岳父、岳母以后,初三到初六的几天时间里蜗居在家,思来想去再无亲戚可走,主要是再无长辈可以看望,心情颇为郁闷。不出门的日子是寂寞的,没有长辈可探望的春节是清冷的。

从农村爬进城里讨生活的人,像我这个年龄,哪个没有二大爷三叔叔四舅舅七大姑八大姨的,过年哪个不忙着去看望这些长辈们。然而,我却不忙!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我原本也有一些长辈的,现在除去父亲以外却都到天堂享福去了。

父亲这边,我有一个大爷,七十年前在国民党部队被日寇扫荡得尸首都没找到,大爷家只有一个姐姐,如今也有八十岁了吧。曾祖父只生育了祖父一人,这样屈指算来上数四代,我的长辈仅存父亲一人。在农村,如果是人丁兴旺,同一个曾祖父的叔伯兄弟二、三十个的不在少数,而我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最近的叔伯兄弟也是五服上的了。别人家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俺家却没有。我只有一个姑姑,还远嫁到了潍坊市郊区的农村去了,在那交通不便的年代走动极少,多少年都不见姑姑来俺家,姑父长姑姑很多,可能五十年多年前就去世了,而姑姑也在六年前去世了,终年八十八岁,算是高寿,无疾而终。

母亲那边,我是有一个舅舅的,七十年前逃避国民党抓丁只身逃到了北京门头沟煤矿下了煤窑,解放以后才有联系,后来下井出了事故砸伤了腿还是腰在我脑海中都是很模糊的,早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母亲生前走娘家,是到她大伯家的一个哥哥去,也就是我所认识的舅舅,多少年走姥姥家就是到这个舅舅家去。二十多年前,当这个不是亲舅舅的舅舅去世以后,当十多年前不是亲舅母的舅母也去世以后,我思念的船儿再也摇不回外婆桥了。母亲还有一个大姐,解放前嫁到二十里外的一户财主家做二房,生有一儿一女,某年那大房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那姨夫痛打一顿后跳井自杀了,在那个法制尚不健全的年代,杀人偿命是理所当然的,那姨夫就真的被政府枪决了。俺那亲姨,一个单身女人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岁月拉巴表哥表姐长大,可想而知受了多少的艰难困苦,身体早早地跨掉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某天,报丧人进了我家说俺姨过世了,娘当时正在院子里摊煎饼,这个我记得很清楚,俺娘听此噩耗,立刻放声大哭,煎饼鏊子都不管了,马上跟那人去了姨家看她那亲姐最后一面。娘去世前几天头脑还很清楚,说起她的哥哥、姐姐,说她的命是属苦瓜的,苦瓜到头就要掉的。现在想来还真是这样的,娘去世的1997年,我等兄弟都已成家,日子刚刚开始好过一点,娘的身体却不允许她享受人间的天伦之乐了。

逢年过节,有长辈可以去看望,还可以享受做晚辈的快乐,还有自己仍然是个孩子的感觉。没有了这些至亲的长辈,表兄表弟的走动好的还可能多走动几年,走动懒的不几年也就销声匿迹了,俗话说的好:表兄表弟热乎一阵,意思很明确,有至亲的长辈牵挂着,逢年过节走动是必须的,没有了长辈,平级的表兄弟谁看谁去呀!

大过年的,没有长辈可看的日子是凄苦无依的,只能在寂寞中怀念我那些见过或者没见过的至亲的长辈,愿他们在天国尽享他们的欢乐。

年味儿

文/周养俊

我的老家在长安白鹿原下、浐河边上,走进农历十二月,腊八粥的香味就扑鼻而来。按照老习俗,腊月初八就是春节的前奏,是准备过年的日子,于是,人们开始打扫屋里院外、碾米磨面、赶集买菜、置办年货。

说着、忙着就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个晚上无论贫富贵贱,家家户户都要烙饦饦馍。这种馍比一般的饼子体积小,手巧的女人还会在边上捏皱纹、面上做花纹,有甜的有咸的也有什么调味料都不放的,用来祭祀灶王爷。于是,那诱人的麦香味就伴随着袅袅炊烟在乡村上空弥漫。祭灶日过后,各家主妇就开始发面做招待客人的蛋蛋馍、花花馍、羔子馍和走亲戚、访朋友时带的礼馍了。这是乡下妇女展现自己本领的时候,一个主妇的心灵手巧都要表现在馍的内容和形式上。于是,切菜声、风箱声响了起来,开水在灶头的锅里咕嘟嘟地翻滚着,捂不住的热气从锅盖边缘不断升腾、消散,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这时间,村头的大喇叭里秦腔也吼将起来,乡村的年味儿就愈发的浓了。

腊月三十,人们习惯称之为年三十儿,这个夜晚很重要,家家户户的灯火把大街小巷照得亮堂堂的。老人和儿孙们团聚在一起吃晚饭,还要把老祖先的牌位、遗像供在厅堂的桌子上,点上蜡烛和香,献上水果、糕点和饭菜。一家人一边吃一边拉话,直等到零点放了辞旧迎新的鞭炮,这才去休息,有的多喝几杯酒,兴奋得一夜都不睡。用乡下人的话说,这就是守岁。

这顿晚饭叫年夜饭,是一年一次的团圆饭。无论相隔多远,工作多忙,人们总希望回到自己家中,吃一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有时实在不能回家,家人们也要为他留一个位子、留一副碗筷,表示与他团聚。

俗话说得好,打一千,骂一万,三十晚上吃顿饭。家人的团聚往往令“一家之主”在精神上得到安慰与满足,老人家看到儿孙满堂、一家大小共叙天伦,过去的关怀与付出没有白费,这是何等的幸福,而年轻一辈也借此机会向父母表达感激之情。过去,我们老家的年夜饭主要是吃饺子,也有吃馄饨、臊子面的。吃主食之前,喝酒是必须的。下酒菜多是家乡的产出,红白萝卜丝、炝莲菜、土豆丝、猪头肉、冻肉、油炸花生米、炒鸡蛋、腊牛羊肉。而新年里吃馄饨取其开初之意。传说盘古氏开天辟地,使“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结束了混沌状态,才有了宇宙四方。再则“馄饨”与“浑囤”谐音,意思是粮食满囤。而臊子面也叫长寿面,新年吃是预祝寿长百年。近些年,大多数家庭吃饺子。除夕夜,十二点钟声一敲响,就开始吃饺子,因此时正是子时,取其新旧交替、子时来临之意。

乡下人大年初一不出门,一家人吃吃喝喝,三顿饭不离桌,要是遇到大雪天,老人们就都在土炕上不下来。大年初二,是走岳父家的日子,男人们携妻带子,拿上准备好的礼品出发了,这一天就在岳父家过。正月初三,大家就分散行动了,先走姑家、姨家和舅家这些主要亲戚,往后再走关系远一点的亲戚和朋友。

自个家里也要选个日子待客,来的客人多是女儿、女婿、外甥、侄女这些晚辈。早饭比较简单,一般家庭多吃臊子面,中午饭普遍讲究,八碗、十全或十二件子,素菜讲究颜色、肉菜讲究实惠,红烧肉、粉蒸肉、四喜丸子、条子肉是必备的。

我们村方圆一带过年一直到正月十五,走了亲戚朋友、待了客,还要扭秧歌、耍社火、走高跷、唱大戏,这村耍了那村耍,这村停了那村起,每天都有新内容,把个年味儿弄得越来越浓。

其实,年味儿是人营造的,是情感营造的,而更多的则是传统文化所致,它是先人留下来的,不能丢,也丢不了。

遥远的山桃

文/陈芙蓉

初夏季节,我尝到了友人清晨采购的鲜桃,很甘甜。我边吃边回味,再尝却不得其味。我还是想念家乡的野山桃,那种酸甜津爽的滋味始终萦绕在心头,多年来挥之不去。

不知何时,乡野的桃花移入了城里的花坛、公园、公路隔离带,甚至小区绿化带。前一阵,桃花灿烂地开了,繁花满枝,娇美动人。然而,任我看遍每一朵桃花,却终是没发现让我心动的那枝桃。

我怀念乡野的桃树,清芬脱俗,恬然安静,亦没有城里桃花的俗气,更不需要人精心培育,呵护赞赏。吃净的桃核一旦入地,来年就会长出一棵嫩绿的小苗来。她沐浴着风霜雨露,又汲取日月精华,几年后就会开出一树烂漫的桃花。也许只开花不结果,也许结了果子又被人叫做毛桃,味道也不是那么好,甚至有点酸,可她独自开花、结果,悠然自在,清寂一生。

我家种有桃树,结的桃子又红又大,名曰“五月红”。它的味道人人称美,我却记忆犹酸。那时家境并不富裕,所栽果树,多半是为了给家里增添收入。每到桃熟时,总被母亲叮嘱,不许“偷吃”,还要看住。到了赶集那天,母亲总会清早起来,把最好的桃儿摘进筐里,然后挑到十多里外的集市去卖。看到满筐青里透红的桃儿,我和弟弟直咽口水。当我们抬头再看母亲时,她那负重蹒跚走远的背影越发瘦小,渐渐走出了村口。我带弟弟在家中等候,满怀期望那满筐的鲜桃换来母亲的笑脸,换来新雨伞、新书包,甚至漂亮的新衣裳。然而,愿望总不如人意。中午饭过后好久,母亲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大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打着手势叫我们莫做声,让她歇会。

那时的我常常望着远方或天空出神。有时也责问桃树:桃儿桃儿,你的丰收为何给母亲带不来欢笑,反而给她增添了忧伤?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最爱的桃儿要么低价卖给了贩子,要么费尽口舌卖给了城里人。母亲说他们往往挑三拣四,好好的桃儿都被翻拣破了,明明足称还要顺手加一个。好几次听见母亲望着果树叹息,这乡里的东西不值钱,不要去卖了。可是才过几天,不知是母亲健忘还是乡里的东西陡然身价倍增了,母亲又会挑些好果子去卖,原来只为了我们姐弟一个个小小的请求:弟弟的鞋子破了,我还想买条新裙子过“六一”。

“五月红”一般在过端午的时候熟。有时不卖,母亲便会小心地摘下来,分袋装好送给乡邻,亲戚。十岁那年,母亲又要背一大袋鲜桃去壕里村,还带上我帮忙,也背一小袋,因为亲戚们都在那个大院子里。我们跳过一条小溪,走进对门的山坳里,再翻过一个大岭,我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再三央求母亲坐下来歇会。可是母亲站了一会,就笑着说:“好吃婆,快点快点,一会就到了,桃子新鲜才好吃呢。”到了亲戚家,原本可人的桃儿颜色尽失。原来,桃多又熟,几番爬山涉水,桃在背袋里早已自醉啦。这时,亲戚们有的飞速瞄桃一眼后,继续打牌,嘴角一撇,扔出一句话“搁那,搁那吧,你不怕难背啊!”有的说“家里也不好过日子呢,没什么东西回你,送给别人吧。”还有的告诫母亲说:“这么多年了,也要学会过日子,拿去卖也好啊?!”母亲满脸通红,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桃子,想说什么又总说不出话来,桃也不知再往哪里放好。我更是被人逗着玩:“你们把好的都吃光了吧?”我气愤地说:“没吃,我们没吃好的。”有亲戚听了后“嘿嘿”地笑,我不懂其意,母亲听后把头埋得更低了。小声说:“你—你要懂礼貌。”

终于把桃送完了。回来的路上,我一身轻快,母亲却似乎路变长了,不说一句话,腿也迈不动,还唉声叹气。之后回到家里,也好几天提不起精神。一听到我和弟弟要吃桃子,就大嚷:“吃吧吃吧,明年把树砍掉算了。”弟弟被吓得泪汪汪的,连连说:“姐姐,姐姐,带我去摘山桃吧,还好吃些。”为什么,家里的桃树结的不是桃,而是母亲的忧伤?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三月桃花开,满树的鲜艳明丽了一春,片片花瓣写满多少浪漫与遐思。我喜欢那遥远的山桃,自在生长。无需赞赏,亦无需纠结他人的悲喜。她寂默山野,幽兰相伴;独立无主,自由绽放。倾情一生,她只为自己开一场花,结一场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