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渔船的散文
关于渔船的散文(精选5篇)
石头
文/温暖
我现在开始为一块石头担心。它就坐在茶几上那个鱼白色的盘子里,有一汪水和几颗小草陪伴着。
它当初的渡口在哪儿无从知晓,而今的岸就是这只玉色的盘。
我见过很多石头,山上棱角分明的很多,小的被走山的人踢来踢去,大的呢人们能绕开的就绕开;也见过被流水打磨过的圆滑的石头,水草缠绕、鱼儿蝌蚪相伴,间或一条渔船经过,还有鸬鹚呼唤,其乐融融。它们知道自己的宿命就是与身边的朋友不离不弃,并且可以缓慢地奔跑。
眼前的这块石头,从某一天被一个人捧回家,就成了静止的,无言的。不知道它还能不能梦到远方,梦到一条条渔船,梦见风的语言摩挲着它外表的坚硬?石头很多时候是柔软的,它能准确地说出盐和雪之间的区别,准确说出被风划开的口子有多长多深。但是石头从来不说痛。
它说西西弗斯巨石也有磨成粉末的一天,它会喊痛吗?
其实,在有限的生命里,人人皆过客。都在漂着,漂着。凭着或坚韧或愚顽的一股子气,追寻着自己的岸,或者自己独立成岸。
面海的渔村
文/岛主
0
在我们海岛,好像没有一座渔村不是坐南朝北的,没有一座渔村不是面海的。
一个朝南的山岙,只要面海,总会静静地卧着一座渔村。甚至一座悬水小岛,也会有一座渔村坐落着。即使少数朝北的,也有山坡挡阻,减弱北风的猛烈侵扰。
渔村是岛上最早的村落。
谁也说不准从何时开始岛上有了捕鱼的人。最早在岛上生活的人,定然以捕鱼为主。那些岛上的先民,面对岛脚边群游涌跃的鱼群,捕鱼为生自是成为第一选项。靠海吃海的理念就此形成。
选一个背风的地方落脚,才能安下心来过活。这样的地方又必须是朝海的,背靠山坡,如此就窝风而又出门见海。聪明的捕鱼人便在面海朝南的山岙里扎寨为营,建立起自己的家园。
先是草棚,再是石头屋,后来就有砖头水泥的房子,再接下来便是二层三层的楼房。一处又一处,一座又一座,一个个的渔村就矗立在海边的山岙里。
渔民成为岛上最先富裕起来的人们。上世纪八十年代,岛上每一个渔村都相继出现楼房林立的情景。有的在山脚下一字排开,或者沿港湾而筑,有的建在低缓的山坡上,一排又一排,远远望去,恍如海上布达拉宫。在毗邻县城的渔村,那些名老大、带头船老大近年还建造了小洋房,鹤立鸡群似的,显得耀眼。
交通不便的小岛和偏远地方的渔民不甘冷落,纷纷到县城购置商品房,过上城镇居民的生活。渔村依旧,却已换了人间。
当我走过一个个渔村的时候,我的心里涌动起一缕缕的情感,如渔村面前的海,潮起潮落,总牵萦那岸边的渔村。
1
早上,我来到一座渔港边,想拍几张晨曦下渔船的照片。
初冬的海风有点阴冷,好在有太阳。温煦的阳光渐渐地会将海边暖和起来。渔港里的渔船三三两两地并排着靠泊,在缓缓涌动的潮汐间不动声色。桅杆和船尾的红旗微微飘动,昂扬出一种船的意姿。
一个山岙构成一个渔村,每个渔村的面前都有一座渔港。早先的渔港称为避风塘,沿海岸筑起一道石头垒成的堤坝,或者将堤坝延伸在海中,拦腰一截,挡风又截浪。现在,这样的情景早已消逝。沿岸的港湾都由水泥砌石浇制,甚至用混凝土构建出平面,即使铁壳船停靠也稳稳地坚固出一种漠然。
与渔港隔路相对的就是渔村。
四五个渔民已在渔港边上聊天。大多三四十岁,也有个五十多岁的。或穿皮夹克,或身着棉布与软皮相间的休闲装,还有个穿着一套在阳光下泛着点点亮光的西装。
鱼咋越抲越少了呢?还是我运道这么差?每水都差点连本都亏进去。
运道当然要有,鱼却实实在在是少啦。想我年轻时,网网都拉不动,那个才让人兴奋。现在啊,想想都难为情。
这么多的船,这么多的网,鱼不抲完,也逃走啦。逃到日本、韩国去啦。
唉,这也奇怪啦,好像鱼也有灵性,明明是同一个海域,韩国那边的鱼就多。我这水差点又要冲过去,涨它一网。
哎,我说你呀,当心一点。韩国人可不是吃素的,被他们发现,要么你斩断网具逃走,要么被抓过去,轻的罚款,重则坐牢。
呵,开了二十多个钟头的船,一网都抲不上,柴油钱都值不了,不冒险一下,吃干饭呀。
唉,你年纪轻,冲动还是少一点好。
今年的收成确实不如去年啊。他们蟹笼船也没赚到多少钱。蟹多得只有白菜价呢。
听说明年梭子蟹不放苗了。梭子蟹太多,会吃了鱼,是不是有这说法?
我也听说了。反正哪一种海货太多了终究是不利的。
不说这个啦。昨晚我搓麻将大出风头呢。
噢?
呵,一坐下,我就连续两付“全硬糕”,一付自摸,还有一付“海底捞月”呐。我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好的牌!
这么厉害啊。一晚上的钱都让你赢光啦。
……
他们还聊了天气、村里的八卦新闻。我就将视线转向渔港。
渔港的堤岸几乎都是垂直而筑。一道堤岸其实就是一座长长的码头。对于渔港来说,码头似的堤岸也只是一个靠泊船只的平台。那一只只不起眼的打缆桩才是码头的灵魂。没有打缆桩,船只只能依在堤岸边,随浪涛而碰撞堤岸,随潮汐而飘东荡西,哪能固定得了?即使有铁锚牵着绳索,掌控船只,船只同样会在大风大浪里移锚。只有将船只上的绳索套在打缆桩上,才能牵牛鼻子似的把船只牢牢系住。
早先的打缆桩是长方的石条。有点斜斜地撑在堤岸的石缝里,斜背面海,像扎钩,矮墩墩地斜趴着。后来有了水泥浇制的打缆桩,里面用粗大的铁筋支撑,外形如蘑菇状,静静地竖立在堤岸上,有点呆楞,却呈现坚毅的模样,仿佛谁也撼不动它。前几天在一座码头上,看到的打缆桩顶部已呈蝴蝶形,纯铁制作,让人想到冷冻冻的屁股模板。
渔港就不能缺了打缆桩。它是渔船靠泊的支柱。将绳索套在了打缆桩上,另一头在船上拉紧系住,船只安心,渔民放心。
港湾是渔船的家,渔船总要回归。那是根脉所在。打缆桩就是连接那根脉的纽扣,扣住了,渔船便安安稳稳地停靠堤岸。这不,渔民们正无忧无虑地聊着,对船只连看都不看一眼。
堤岸的边上放着一只大铁锚。
一根粗壮的铁柄像是拉着一片长条形、底部尖角的铁板,铁板上又焊接着一枚铁钉。简洁,明了,又重心下垂聚集。我的印象中,铁锚那铁柄底下支架的该是四枚弯弯的爪子,爪子的顶部似箭头,好像随时都能射入海底。
一船两锚,船头船尾各一。起先由一个人、几个人牵拉,一起哼着“嗨作、嗨作”,将笨重的石砣、铁锚缓缓拉上来。发明了卷缆机,抛锚拉锚全交给了机器,只由一人照看就行,省工省力。
在海中,在岸边,铁锚沉稳地扎在海底,牵着船只,显出亲密的样子。那条紧紧拉着的绳索或者铁链仿佛在提醒船只,可以安心地停泊。船只便微微地在波上荡漾,不至随波逐流。潮涨潮浇,风高浪激,铁锚都在悉心地照看船只。这就是锚锚的使命。
搁在堤岸边的铁锚早已锈迹斑斑,冰冷,凝重,却分明张扬出沉稳的个性和坚毅的意志。然而,除了默然的沧桑,它又有什么?一堆废铁吧。
铁锚总要被绳索牵系,才成为船的一分子,也才有生命的活力。离开了绳索,它就被抛弃在堤岸上,一种孤零,一种遗落。
堤岸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停留在长长摆布的渔网上。
开始补网。
补网的多以渔嫂为主。她们都自备一根矮凳,或木头做的,或塑料制作。一艘渔船有十来个或者十多个渔民,渔民的老婆大多会织网、补网。只是现在渔网由机器编织,渔嫂们应付补网就行。她们头披毛巾,有的还戴一顶凉帽,将脸庞两边遮住,像是炎热天里一般。冬日的阳光虽温煦,海风却冷溲溲,也容易使脸颊吹成褐黄色。挂在胸前的或蓝或花的布兜,都有一只书本般大的袋袋,放线团和竹梭。她们就坐在网上,有的自顾自一手提着网沿,一手拿着竹梭,穿针引线,将破了的网洞一针一线地补上;两三个坐得近的,则边补网,边聊天,时不时发出一阵哄笑。
也有渔民在渔网的中间,或理网,把破了的网洞翻寻出来,或与渔嫂们一般,也坐在矮凳上,边补边与渔嫂们开着玩笑。
补网,补出了一番欢悦。
这样的网场,就像农民的晒谷场,每个渔村都有。有的在村前的平地上,如长长的晒场;有的在堤岸边上,沿岸而成,作为堤岸的一部分;有的干脆将道路当作了网场,把渔网往道路一边布排,让道路缩水,因为沿山面海的村落实在没有多余的土地。土地的缺乏,是渔民的无奈。可海是那么阔大,他们惟有深入大海,才捞取源源不断的食粮。然而,一旦当海也资源枯竭,捕获不了多少鱼货时,渔民就会如失地的农民一样,生计同样受到考验。而现在,失海的问题似乎已渐渐在潮起潮落间显露。
当渔船都出海,渔港里空落落时,网场便干洒着。角落里只有破旧的渔网堆叠,死气沉沉地静默,像是再无力去张开网眼,一展捕捞鱼蟹的身手。是渔民舍不得拉到收购站出卖,以后可拼拼补补,还是那些破网值不了多少钱,只作为一种曾经的念想?我不得而知。
堤岸边上的角落弃置了一艘舢舨。油漆早已驳落,黄白的木条露着一处处破损的痕迹,有的已经酥松,像被分化了似的。看上去只剩一个壳落。
舢舨仿佛已远离了海,远离了岛,也被人们遗忘了似的。在海边,在渔村,我极少见到舢舨。见到的,也是搁弃在淤积的滩涂上,一副孤寂的模样。现在的渔船大多已是铁壳船了,又大又坚固,渔场又外移至外海,单趟也需七八甚至二十来小时,舢舨哪能吃得消用得上?
舢舨已确然被历史所淘汰。
前几日,我在一家小岛上的渔家乐餐馆吃饭,见到门外不远处摆放着一只舢舨,很感亲切。那舢舨已有些破损,外表斑驳得看不出原有的光彩,船舷边上残缺了几条肋骨似的板木。经年累月的日晒雨淋,让它看起来已满目沧桑。就是这样的舢舨,已成为一种摆设,成为渔家乐装点一下海、船、鱼的气息而已。这是它的运气还是它的悲哀?
舢舨曾经有过值得骄傲的岁月。海洋渔业就是从舢舨发展而来。像是从人的幼童时代开始,舢舨一路走来,以致成长为木质渔船、木质机帆船,甚至现在的钢质渔船。想当初,渔村面前就是渔场。渔民摇曳着舢舨,哼着渔歌,一网网的鱼就能捕捞上来。那像现在,家门前的鱼早已被淘光,或者鱼群逃遁得不知去向。虽还有类似于舢舨的小船,张张鳗苗,抲抲小鱼小虾,却比舢舨的大得多,也安上了机器,摇橹的情景早化为一缕海风,无踪无影。这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舢舨,是舢舨的小哥哥了。
就长久地凝视着眼前的舢舨。
2
忽然听到一阵高音喇叭的声音:“天气预报:今天晴好,少云。气温3—9度。东北到北风5—7级,阵风6—8级……”
渔村里又安装了高音喇叭。是县里推广“广播村村通”工程的结果。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直至八十年代中期,渔村里早已安装过高音喇叭。大大的喇叭如盛开的巨大喇叭花,悬挂在高高的电线杆顶上,或者村部房屋的顶角,似了望渔港和村落,又若鼓着粗大的喉咙,张着圆鼓的大嘴巴,随时都在等候发出嘹亮的声响。
那时的高音喇叭除了起先天天播放“最高指示”外,还用来派发生产任务,通知渔民出海捕鱼。后来有了“单边带”,渔船归港的时间也便掌握,高音喇叭就增添了一项功能,告知渔嫂们几号船大约几点可以到达渔港,让她们赶紧丢下身边的活,立即准备迎接老公的归来。这就需要买菜,打好酒,里里外外打扫一下,还要自身也得装扮装扮。当然,还有传递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渔民的长期出海,使得个别渔嫂耐不住寂寞,暗地里处上了相好。对此,村里的人虽有非议,也指指点点,大多是暗地里说说。说不定有的渔嫂心里还羡慕,只是有心无色胆罢了。最怕的是,一旦被她们的老公得知或现场看到,虽然渔民骨子里怕老婆,遇到这种戴绿帽子的事,却狠得不得了。他们认为他们在风里浪里讨活,一只脚在船上,另一只脚在海里,就如俗语说的,“三寸板里是娘房,三寸板外是阎王”,啥时候说不定一记乌风猛暴突然打来,船毁人亡。即使风平浪静,也是辛辛苦苦挣钱来养活一家,自己老婆却背着他跟别人搞关系,这哪能忍受得了?将老婆一阵毒打,甚至家庭破裂,或者冲向对方人家,来个你死我活,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这是大多数村里的人所不愿看到的。
所以,当船只归港时,村里的高音喇叭就响起村长的高喊声:“×号船已在回港途中,大约×点可以到港,请各家属做好迎接准备。”如此反复播送二三遍。这也显出了一种暗示。
曾听说一个渔村里这样广播:“翠娣,翠娣——,你老公的船快回到啦。你快点收手,迎接老公。”村里的人一听,就知道那个叫翠娣的可能正与野男人一起乱搞,都暗暗的笑。
收音机的普及,渐渐地冷落了高音喇叭。人人都有手机了,高音喇叭似乎完成了历史使命,早已被搁置在了村子的仓库里,甚而不知所踪。
现在,又听见高音喇叭的声音,感觉很亲切,只是再也听不到“××,你老公的船快回到了……”这样富有人情味的话。
水荡的泥锅炝
文/戴永瑞
在水荡的渔船上,经常见到泥锅炝。它放低了身子蹲在船尾,并不因为它的存在,船身就会沉重一些,渔船吃水线就会降低一些。
我家邻居就是打渔的。每天天蒙蒙亮就划着渔船到湖里去了,一去就是一整天,星星落满了大湖,渔船才悠悠地回来。当然,你会看得见泥锅炝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四散开来,盘旋在湖水之上。
泥锅炝有一个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轻巧。它是稻草绕子用泥浆反复涂抹直至血肉相融在一起,然后按相应制作程序完成的。能够有容得下几根木柴的火塘就行。还有一个特点是,能够及时换新。如果遇到雨淋,泥锅炝受到雨水浸透,泥浆被冲刷掉,就会立刻瘫痪,必须另起炉灶。还有的火气大的人,经常吵架,泥锅炝就成了发泄的对象,一脚踢上去,土崩瓦解。等火头过了,又很快地重新垒砌好。
岸上的泥锅炝支在屋里,不会有风雨侵袭,当然寿命就会长些。我的邻居王大伯家,土屋低矮,用泥锅炝做一顿饭,都是在烟熏火燎中进行的。如果遇到阴雨天气,屋里的烟雾就走不掉,总是在低空盘旋。一顿饭做好,几乎会要人命,自始至终都能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咳嗽,痛苦、无奈。好在时间短,只是煮锅粥或是煮锅饭而已,就着腌制好的咸菜呼啦啦地填饱肚子就行。走进屋子,会看到房梁上都成了黑色,一股烟熏的味道挥之不去。
有一次,我看到村子边李奶奶家的茅草屋升腾着白色的烟雾,这些烟雾将茅草屋紧紧地包裹着,又像是烟雾从茅草中拼命地长出来一样。我慌张地大声呼叫,并四处找水,我以为茅草屋将会被一场大火吞噬。而听到我喊声的李奶奶,忙从茅草屋里探出头来,然后挪着小脚走出来,揉了揉眼睛,笑着喊住我,嗔怪道:“傻小子,哪里是失火啊,我在做饭哩!唉,都是泥锅炝作怪!”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只为自己的冒失感到难为情。
我看到过最有阵势的泥锅炝。冬天搞水利工程,家家都要派工去“挑河”。每个村子至少要有上百人,吃饭就着工地。一溜子泥锅炝上支着的大锅足有三尺。大锅饭让泥锅炝派上了用场,从泥土里长出的青菜、萝卜,加上几斤猪肉,一锅泥土的清香就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更让水荡人有了一副好胸襟和好脾性,也有了一身的好力气和满腔的豪气。露天下的泥锅炝自然成了大家聚集的中心。吃饭的时候自不必说,休息的时候大家也喜欢拥在那里,那只为取暖逗趣。
泥锅炝紧贴大地的胸膛,它生长于大地,就像劳累后的母亲,蹲身哺育怀中的孩子。完成使命后,她又能幸福地回归大地。
海边小镇
文/厉敏
这个海边的小镇。三面临海,一面靠山,镇北的摩心岭,古有亭,可翘首望海,故此地名曰高亭。我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了近40年。
这是个鱼腥味很浓的小镇,镇上只有一条二三百米长的曲尺形街道,称为宫前街。街道基本按海岸线走向分布,分上中下三段,又称新道头、中道头、老道头,上街为东西走向,中下街为南北走向。海岛小镇的兴起,往往跟渔业有关。离渔场近,有港口,能避风,补给方便,鱼市和百业就兴盛起来。
高亭港位于岱山岛的东南方向,受风浪影响小,而且港口的外围有一座小岛作为屏障,是天然的避风良港。它毗邻两大渔场,离舟山本岛和宁波等地相对较近,方便渔货的转运、加工和渔船的维修、补给,中心渔港的地位就这样逐渐形成。
小时候,最热闹的时候是渔船拢洋。大大小小的渔船船体上红的绿的涂着各色油彩,船头装饰着活灵活现的鱼眼睛,船上插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旗帜,像古代战场上的军阵,煞是威武好看。渔民们个个喜逐颜开,搭好跳板,把船上的渔货一筐筐卸到码头。潮水涌动,空手走在起伏的跳板上已属不易,而渔民还要肩扛手抬,犹如杂技表演一般。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长期以来,小镇的人们大都以渔为生。渔船拢洋后,小镇也热闹起来了。各种店铺的生意比往日红火许多,铜匠、铁铺、网厂也忙得不亦乐乎。给船加水、充冰、送货的车辆络绎不绝。做小手艺、小买卖的生意人,整日盘旋于码头,吆喝、招揽生意。
盛夏时节,渔船到船厂检修,木工站在台上拉锯、挥斧,灰匠挂在船舷下敲敲打打,漆匠爬上翻下描红绘绿,一片繁忙景象。在另一边,机械工在保养机器,妇女老人在修补网具。最快乐的还是海伢子,他们围着船台捡拾柴片烂铁,在泥涂抓蟹摸螺,摇着舢板冲浪玩耍,在码头钓蟹钓虾。傍晚时分,则一排排从船台上跳水,在潮流里打水仗,一个个晒得黑不溜秋,背上都是一层层盐花。
渔船出海后,小镇又安静下来。港口静悄悄的,偶有一两只小机帆船突突冒着黑烟驶过,或停泊着一艘运输杂货的福建大蒲船,本色船板上涂着桐油,鼓鼓的船肚,船体高大结实,桅杆上挂着赭红色的风帆。海面上吹来阵阵凉爽的海风,近看,海潮在静静地翻涌、流动,而远处却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玻璃。有暗礁处海水盘旋,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稍有落差的地方,听得见哗哗的水声。有几只海鸥,一会儿迎风飞翔,一会儿又贴近海面盘旋。
晴日的凌晨,登高眺望,在蒲门港的方向,海天弥合之处,朝霞绚烂,彩云缤纷。刹那间,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顿时霞光四射,祥云满天,与海上粼粼金波、点点帆影相辉映,构成一幅天然的美景,极为壮观。有雾的天气,对港山以及几个远近的岛屿,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潮水与云雾浑然一体,此时若从摩星山的高处观看,整个小镇恍若海水仙境。
父亲、渔船和城
文/王春凤
蓝天白云下,渔船飘荡在江水中。在这种背景下,父亲在渔船上生活30多年,渔船就是父亲的房子汽车,虽小,食用器具一应俱全,船即是家,家就在船上。
父亲的渔船很显眼,光泽柔和。每年给小木船抹桐油时,父亲顶着烈日等桐油干燥后,又涂上一层,反复抹擦打磨,渔船一如父亲古铜色的皮肤,特别油亮,连船桨都是光滑的。
近水知鱼性,父亲熟悉地域水性,是传说中的“渔王”,在船队中享有盛誉。撒网时,父亲一手划桨,一手撒网,如果说撒网的动作漂亮的话,那么收网就是一件力气活。尼龙网沾上水较重,又有些水草,遇上风大浪大的天气,拉网很费劲。但只要父亲一网撒下去,就不会是空手的。
在夏季,还会放些挂钩,最辛苦的莫过于按等间距离给挂钩系上小卵石的事。父亲小腹抵住船头,双腿弯曲,俯身系小卵石。母亲划着船桨,来来回回渡河。整个下午,父亲保持同样的姿势。在凌晨4点左右又要来回按照顺序取下卵石,收回挂钩。因为清晨比较凉快,鱼可以存活下去,这样也好卖些。如果钓上大的鲶鱼青鱼之类的,母亲默契地拿出取鱼工具递过来,父亲麻利接过并卸下鱼,放进鱼仓。
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去月洲网团鱼的时刻。每年8月份左右,也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沙滩裸露,团鱼就会躲进水稍深的洞坑。中午时分收网时,一个一个团鱼蜷缩出水。岸上观看的人嘴巴都成了“o"型。有时会在月洲一连呆上几天,如果不去月堡圩场,父亲会提上角鳊、针嘴巴等走上岸,直至隐没在高高麦田。过一会儿,他又会提着辣椒、茄子、黄瓜等蔬菜出现,脸上洋溢着笑容。那是父亲和岸上居民等物交换的,有时,岸上居民甚至还会送来米酒。
“春钓滩,夏钓潭,秋钓阴,冬钓阳。”“水动则鱼动。”父亲经常这样提起。
白天休息时,父亲会整理网和挂钩。磨挂钩是一种技术活,父亲一手拿着磨石,一手拿着挂钩,沿着磨石来回梭动。白沫横飞中,父亲屏气凝神,双眼微眯,细看挂钩尖角。时不时地会用大拇指摩擦钩尖,试探其锋利程度。
我上学时,岸上的房子也有些变化。父亲在老房子前面建了一栋两层楼,墙壁雪白,木楼严密。我和哥哥搬进木楼。那一年,哥哥8岁,从此寄宿在老师家读书。后来,父亲再也没有给房子扩建、装修。说是尽全力让孩子读书,将来孩子会买上商品房的。
渔船成了我每个学期结束后向往的乐园,它洋溢着我的欢笑声,承载着父亲的“渔王”风云,装满了一家人的幸福点滴。
也许,“泛舟江上渔舟唱晚”的美景叫人心旌摇荡,不是因为它没有城市的喧哗、嘈杂,而是因为人们经历了一种生活就向往另一种生活。优美的风景也有不浪漫的时刻。“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对着江风,点着渔火的父亲也有愁闷。夏季傍晚,渔船停靠岸边,水草中的蚊子就会蜂拥而出,围着人叮咬。就连父亲那布满老茧粗糙的手上也会泛着斑斑红点。遇上刮风下雨天,竹篷忽地掀起,落进水里,父亲跳进水里,拽上竹篷,拖至渔船边,安放并放低,以防再次被揭走。一般这样的情况不多见,父亲总会防患于未然。“扎脚勒手作田汉,脱衣刮裤打鱼人。”有时打渔是要下水的。由于常年与江水江风为伴,又经历日晒雨淋,老早就有人称父亲“老王”,其实那时父亲也只有30多岁而已。
参加工作后,我回到家乡,这时候渔队很多渔船已被挖沙船代替。挖沙船带来了更大的经济效益,可爸爸明显更老了。“渔船小,我可自由地掌控,挖沙船就不一样,装着满满的一船沙子,我都不敢握方向盘。”言语中透出几分颓丧。父亲一向不愿麻烦他人,哪怕是对儿女,他也不愿增加负担。父亲也学不会电打鱼,像父亲这辈渔民都经历过禁渔期来的,又怎不知鱼类净减的原因呢?
父亲对渔船有些留恋,又对城镇生活有点憧憬。
云集,衡南的县城,湖南省最年轻的城镇,它三面临水,湘江环绕中心,在此处环流成“手弯”弧形。当云集渐渐长大的时候,父亲也来到这湘江河畔美丽的城市——云集。
父亲对云集并不陌生。由于打鱼的缘故,两个姑姑分别嫁给云集的两兄弟渔民。除了打鱼会来到新塘站、云集潭等地方,每年春节,我们一大家人还会坐船来云集潭姑姑家拜年,每每掌舵的总是父亲。他戴着东北帽,眼睛盯着前方,黝黑的皮肤带着潮红,呼出白气一圈接一圈。
父亲长年累月过着“白天一张网,晚上七尺板”的渔船生活,如今中途上岸,父亲很不习惯。集资建房对父亲就是一项挑战。一生只和鱼贩市民打交道的父亲代表集资户找各个单位签字,这必须得按章程办事,急躁也是没用,这就不像一张网撒下去就等着收获了。自国家启动“渔民上岸工程”后,这解了父亲的燃眉之急,他东奔西跑筹措资金,在哥哥指引下办了个模具加工厂,从招聘人员到联系业务,父亲亲力亲为,由打鱼能手变成机械行家,还不忘对设备进行更新换代。一个传一个,慢慢地,渔民们纷纷上岸。虽然已“转行”多年,但父亲有空时不时还会到河边转转,上岸后父亲不会骑单车,更不用说骑摩托车。为了出行方便,父亲买了辆三轮车,认识的人都称“老王的环保车”。父亲的环保车穿街走巷,有时带着孩子们过了云集桥去生态公园;有时去沿江风光带望望湘江水,回味一下当渔民时的生活;有时去土谷塘转转,看看沙石围堵河道怎样修建机房……他还会说起大渔湾至云集潭的水势。家是温暖的岸,父亲的身份变成了居民,却从未离开湘江,依旧与水相恋。
我和哥哥在各自的城市有了自己的房子,父亲也在小县城有了自己的房子。渐渐地,他和左邻右舍来来往往,有什么喜事都要相互告知一下。父亲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这份快乐,就像一条“一天到晚游泳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