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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屋子的散文

2023/02/16经典文章

关于屋子的散文(精选11篇)

春天开满格桑花

文/刘艳军

我仿佛又听见妈妈的声音,她劝我,让我放下。

此时,我站在学校家属区那70多平方米的公寓楼里,太阳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斜插进屋子里,有无数的尘埃在光线里喧腾。窗台上的绿萝,枯萎了长长的枝蔓,只剩下靠近泥土的一小截还有绿色的痕迹。养过孔雀鱼的小鱼缸残留一圈白色的水渍,那台呼吸机,在墙角静默着。

逆着光,妈妈的背影有些模糊,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伏在窗台上往外看,后背靠近腋下的地方隆起一个大包,使她看起来好像驼着背。医生说,那是脂肪瘤,暂时不能做手术。那只白色的大猫也蹲在窗台上,跟她一起往外看。“三儿说她今年过年回不来了,”她嘀咕着,“把你拿来的羊肉都给她邮寄过去吧,威海那吃不到这样的好羊肉。”“三儿”是我远在威海的小妹。

光线太刺眼,我的眼睛有些酸涩。我想伸出手,却又怕这手会扭转了时空。是啊,已经隔了一年的时间了!我看了看西边的墙壁,那上面贴着一张总书记天安门阅兵的年画。屋子所有的陈设,还跟去年正月时候一样,就好像我前脚刚走出屋子,转身又回来打开房门走进屋一样。除掉里面的灰尘,全然不像已经空了整整一年。

二三十平方米的客厅,此时却空旷无边,我孤零零地站在屋子中央,麻木了所有感官。而所有的感觉却又异常灵敏……

妈妈说,“马上过年了,诗音(二妹的女儿)啊,你把同事要卖的冰箱买回来吧,我包里还有八百块钱。”她絮絮叨叨,“我太知足啦,诗音给我买了新洗衣机,你给我买了新炒锅,再填一个冰箱就全齐了!”随后又自言自语,“就差三儿没回来啦!”

我拉开厨房的门,里面的炊具和电器崭新着,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仿佛有饭菜的香味传来,我艰难地转过身,目光穿越无数的岁月,妈妈,那从光晕里走来的是你吗?......

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清晨冷冽的空气从天窗里涌进来,再把满屋子的热气挤出去。你蹲在灶边,那张年轻的脸被灶膛里的火映得通红,你的手里拿着我们的棉衣、棉裤,把里子翻出来,就着灶火烤热,然后把我们从炕上轰起来。

你用粗糙的手给我编着麻花辫,把我的头皮扯得生疼,再往我的书包里放上半兜子爆米花,然后挥挥手说,赶紧走吧,别迟到!

我到县城上高中了,你来看我,把生活费给我后,连中午饭都没吃就走了,只给自己留下5毛钱的车费。记忆的屏幕一片雪花,只留下一段清晰的影像久久不忘:在深秋宽阔寂寥的街道上,一道清瘦的身影踩着满地枯黄,渐行渐远。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当你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我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让你饿着肚子回家,三十多年来,每次想到都会觉得后悔,都会觉得心疼。

我考上大学了,放榜那天,我假装黑着脸,垂头丧气地回家,你盯着我的脸看,什么都没敢问,脸却瞬间苍白。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玩笑充满恶意,赶紧露出笑脸,跟你大声说,我考上啦!你马上就笑了,嘴张得老大。其实我看见了你眼角的泪花,你转身就跟爸爸一起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没有多长时间,我考上大学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我姑娘可是咱富隆村第一个大学生呢!”你逢人便说。

我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离家千里,你深深惦记。你一直以我为傲,却从来不敢到我的小家,怕给我带来经济负担。只在我生孩子的时候,来伺候我一个月。

爸爸去世了。你说:我想找他啊,我东屋西屋地找,我趴在柜子底下找,我掀开炕席找,原来人没了,就怎么也找不到了!那一年,你50岁,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爸爸离开20年了,你也生病了。我跟你说,替我爸享他没能享过的福吧,我把你当孩子一样宠,你得答应我,必须长长久久地陪着我们。你答应道:没有我,你们可咋办?我得活着,这日子多好,我必须得活着!

那天下午,我陪着你,春节的气息很浓,空气中氤氲着爆竹的火药清香。你跟往常一样刷快手,你跟我说,今天赚了两块钱呢!声音虚弱,但是语气轻快。我给你做饭,你什么都吃不下,只喝了一口汤。我不知道,正月初四的那天下午,就是我跟你相聚的最后时光。凌晨1点,二妹打来电话,我知道你的时间到了,我恨自己为什么那晚没在你身边,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觉都钝钝的,我跟大家说,我没有妈了!

就这样钝钝的,在这一年中,我去过武汉赏樱花,去到过三亚看海景;感受过沙漠的浩瀚,欣赏过枫林的凄美。可每次回来,飞机落地的瞬间,心里都会想,还有谁在等我回家呢?

我害怕看见花开,不喜欢桃红柳绿,我理解不了为什么春天会阳光和煦,理解不了隔壁那家人为什么会哈哈大笑。我穿行在春天的原野,我对空气说,无情最是春桃李,依旧应季向阳开!

我在无数个夜晚,幻想自己穿越回到七零年代,回到八零年代。我的公众号一年没有更新,我不敢为你写下任何一个文字。我的灵魂迷失在无边的暗夜,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只想找到你!

你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够了,已经一年了,放开你自己吧!

那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我把自己困在这间空屋子里整整一年了。到处都是你的影子,到处都是你的气息!

妈妈,我还是你那个懂事的女儿吗?让我努力活成你所期望的样子,我知道你一直希望孩子们能幸福,我们姐弟几个会相亲相爱,就像你还在我们身边一样。

春天就要来了,我会把搜集到的一大把格桑花的种子,种在你和爸爸的墓前……

坚韧的母亲温暖的家

文/冀南林子

我小时候最喜欢母亲做的挂面汤了。

天蒙蒙亮,我们兄妹几个还在酣睡,母亲就起床了,摸索着,在灶台旁,添水、点火、拉风箱,于是那烟火、那水雾便升腾着弥漫了全屋。屋子不再冷,母亲做熟了饭,我们才开始起床。屋子里我们唧唧喳喳又吵又闹。母亲微笑着,为我们穿衣叠被洗脸洗手,之后我们几个围着母亲开始吃早饭。

母亲做的挂面柔软而不烂,劲道而不硬,细细长长的,那汤放了葱花香菜的,浓香不腻,咸淡可口。喝一口,温身热胃,吃一口,入肠充饥。尤其生病的时候,什么也不爱吃,但爱吃母亲做的挂面,有时放一个或着二个荷包蛋。多少次,我从外地回家,知道我没吃饭,母亲就马上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挂面,我的周身登时便温暖如春、香甜似蜜。

再有吃的记忆是在邻村的集会上。哪儿有母亲的姨家,我小小个儿尾随着母亲去。母亲一手拉我,一手拿了杆秤,肩背着一包棉洋子或者自己土地里刚收割的绿烟片,到集市上买掉,换回我们兄妹上学书本费和一家生活的零用。那时母亲高大美丽,我仰脸望她,一头乌发,蓝裤笔挺。有时走累了,母亲拿出手绢为我擦汗,之后再擦她的,有时我和母亲就坐地上歇会,母亲的脸黑儿透红,是那么得慈祥而美丽。

母亲把我放到了姨姥姥家,她就去集市上忙她的了。我便与姨姥姥的孙子玩,我们吃姨老爷烙的饼。那饼圆皮薄,卷上熏菜最好吃的了。我吃着,去找母亲,看母亲蹲在人山人海的街道旁,那包袱的东西还没卖完,母亲的汗流着,我偎依在她的怀里,一边用小手为她擦汗,一边用小手把饼卷递到她的嘴边。母亲吃一口,不再吃,吻我小脸,便又忙起来。

日偏中午,母亲才回来。姨姥姥心疼地望着母亲,接过母亲身上的包袱,叹气道:“受罪了,我的妮儿。”母亲笑笑,什么也没说。那时年轻的父亲去世了,母亲拉扯我们几个生活。屋子里,我隐约听到亲戚们劝说母亲再成门亲事,年轻的母亲红着脸,摇着头。

后来,姐上了初中出嫁了,哥上了高中参军了,我上了大学工作了。我们都已长大成婚,母亲却老了。她,挺拔的身体佝偻了,满头的乌发一片银白。再后来,母亲病在床上不能自理,我拿毛巾仔细洗擦着母亲的身体,母亲浑身瘦弱,但手脚粗大,那厚重的脚板有着层层茧子。那脚茧,我和妻每日洗拭,很久也没消失。我抱着母亲的厚脚,那一刻,我知道了母亲一生的艰难和劳作。

我的泪无声地流下来……

取名

文/杨会央

老丁家添了一位新成员,全家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这不,屋子里挤满了人,有孩子的姑姑、伯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关系的人,什么大姑的丈夫的叔叔呀,二姨的妹夫的老表啊,等等等等,一切有一点亲戚关系的人几乎都来了。

新成员在人群中被传来传去,屋子里笑声不断。这时,孩子的父亲开口了:“我们丁家是村里的望族,虽不曾出过什么名人,但大都安分守己,是数一数二的良民。今个儿我请大家来,是希望大伙儿出出主意,给孩子取个好名字。按照村里的习俗,这名字要取得越‘贱’越好,这不,邻村的‘狗子’今年又在城里开了一家公司,早成村里有名的大款了;隔壁的‘野花’呢,今年中考得了全市第一名……成了家喻户晓的状元。因此,我拜托大家给孩子取个‘贱’名。”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炸开了锅。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议论十分热烈。

孩子的大姨先发话了:“俺看就叫‘平凡’,这名字多俗,平平凡凡,倒过来不就轰轰烈烈了么,这不正合你意,再合适不过了!”

孩子他爸立即反驳道:“这可不行,我要的是够‘贱’的名字,不是够俗,再说‘平凡’这名字太亮眼了,实在不合适,不行……”

大姨哼了一声,沉默了下去。

接下来是二伯,他说:“俺说嘛,就叫‘土子’,这泥土不是够贱吗!自己生活在世上,却要给别人提供养料,一直被挤压在别人脚下面。这名字不用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你说呢?兄弟。”

孩子他爸有一点动心了。

正当大家犹疑之际,三婶又提着嗓子喊开了:“俺看那,那地上的木板再贱不过了,天天被别人踩,连活着的尊严都没有,我看啊就叫‘板子’。”

孩子他爸更动心了。大伙纷纷点头同意。只是二伯有些许的不服气,正和三婶大声地争论。

突然,屋里传来无力的咳嗽声,大家一看是爷爷,爷爷用那沙哑的嗓子,缓缓地说:“我看就叫‘爷爷’,‘土子’和‘木板’都没有爷爷贱啊!”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一张张愧怍的脸。

扫尘

文/洁骜小仙

记得小时候,我和哥哥放寒假后,母亲和别家的母亲媳妇们一样,就忙碌了起来。母亲的首要任务是张罗着家里年前的大扫除,用我们老家话就是“扫屋里”。

每年的这一次大扫除,计划用的时间是一天,母亲会给邻里说:“我明儿扫屋里,后儿拆洗”,其实也就花费一个大白天一大晌儿的时间。这次大扫除,是在把家里能搬动的东西都要搬走移位后,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要彻彻底底清扫一遍的。我记忆中大扫除的日子,天气永远是冬日里人们喜欢的样子:云朵洁白飘逸,天空湛蓝悠远,阳光绚烂多情,风儿羞涩温柔。

这天,全家人都要早起。我跟哥哥一般都是在母亲做好早饭后被母亲从被窝里叫出来的。吃过早饭,大扫除就在太阳翻过东边院墙,把明黄的光芒照射进我家前院干净的地面上拉开了序幕…

在母亲的指挥下,我跟哥哥一般负责把每间屋子里的小家什往院里暖阳下摆放。搬东西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搬,所以小东西在暖阳下也就一滩一滩的铺排开来。睡屋里,炕席被褥全都被搬了出去,露出泥胚炕面。哦!炕席下面往往是一个惊喜出现的地方:一张老照片,母亲做布鞋的鞋样子,一张父亲记着账目或者父亲给母亲抄写秦腔戏词的纸张,我们小孩子折的小玩意等等…拾起来,每一个东西好像都值得玩味,自己知道的,嘴上说两句相关的,不知道的,拿过去问一声母亲,间或引起母亲一些回忆,母亲手上活计不停,忙碌中答复我们两句……我们在家里窜前窜后几十趟后,屋里的零碎东西就被搬完了,只剩下一两件搬不动的大家具。偶尔,我会站在屋门口,惊奇的多看一眼屋子里那一刻的空空荡荡。

母亲确认过再没有可搬的东西后,就准备清扫。只见母亲先用头巾把自己的头和口鼻都包住,戴上护袖,再提起一把父亲做的带有靠背的高脚椅子和一个长把儿扫帚就进了屋子里,椅子一会儿被放在炕面上一会儿被放在地上,母亲踩在上面,分别扫除屋顶和墙面上的灰尘。我很多次跑到屋门口朝里面看,总会被母亲赶走:“看啥里嘛?灰大弥的很,赶紧出去!”……等到母亲呼啦啦从一间屋子里扫地出来后,这是第二个出现惊喜的时候,其中数玻璃小弹珠(在黄土地面上挖几个小坑,在规定的地方用手指把小弹珠弹进坑里就算赢家,弹珠就归谁)和石子儿(玩抓石子儿)最多,这会子都跑了出来。赶紧像碰到宝贝似的拾起,吹吹灰土擦擦干净,就装进了衣兜里,哪怕当天晚上,他们就从衣兜里跑出来,再钻进犄角旮旯也无妨。母亲扫出来的这一堆垃圾里偶尔也会有照片。这时候捡到的照片大都是从原来挂在墙上的相框里掉下去的。母亲喜欢把照片镶进大相框里。相框是父亲做的,父亲有一把裁玻璃的刀子,玻璃是别处找来的旧玻璃。相框前后有两层,前面是透明玻璃,背板是纸浆板。母亲每次大扫除都要把照片重新整理一次。她先把照片按照自己想要的顺序摆在相框的玻璃上,然后盖上背板,就由父亲用钉子把背板卡在边框上。母亲把相框擦拭一遍后,父亲就把相框斜立着挂在有七八十公分高的半截立柜的柜面上方。(后来我们慢慢的长大,照片也多了起来,母亲让父亲又做了两个相框。如今,家里砖木结构的大房子里面流水院亭走廊墙壁上,被母亲贴了好多的照片。我们回到老家,时常会在照片前驻足、回忆…)相框挂在墙壁上,对我来说太高太远,我有时候会站在柜面上去看照片,但是,大扫除这天,我可以近距离更清楚的看那些老照片。在母亲整理相框时,我往往会蹲在母亲身旁,一张一张的捡起照片指点着看、问,我捡拾着少不更事的记忆碎片,母亲也回忆着各种过往……大扫除这天,好像很多美好的往事也都被从脑海中翻腾了出来,再次给我们带来了喜悦和欢快。

记得那时候最难扫的就是厨房。厨房里面的瓶瓶罐罐锅碗瓢盆零零碎碎很多。小时候家里的厨房是土木结构的,坐落在院子东北角。厨房盖的比较低矮狭小,虽然墙上开有南窗和西窗,但光线还是不大好,那时候大锅大灶烧火做饭用的是粉碳,加上空间小,碳灰和油烟都比较大,母亲往往把扫厨房放在最后清扫。没次扫完厨房出来,母亲头巾上掩盖有口鼻的地方就会出现两三个黑色的圆圈。厨房清扫完毕后,母亲或者父亲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些白土,和上水搅拌均匀,用脸盆盛着,会拿大刷子蘸着白土水把厨房的墙面全都刷新一遍。开始刷上去是土黄色,过一会儿风干后墙面会显得白亮好多。对于厨房大案板周围和炕面周围一臂长高度的墙面,母亲也会重新打扮一番。母亲先用滚开水烫一大盆稀一点的面浆糊,然后用父亲从村干部家或者有文化的人家找来的旧报纸,按照报纸的高度,用大刷子把面浆糊刷在要贴报纸的墙上,紧接着便用小扫帚把报纸服服贴贴的扫贴在墙上。(后来的墙都成了水泥内墙,批过腻子粉后很白净,再也不用每年刷墙,后来的炕围也换成了花布炕围或者区分墙壁颜色的漆炕围,母亲也不用再刷墙围了)

母亲把所有墙面处理完后,就用抹布开始擦洗屋子里没有搬出来的立柜和窗户等(长大一点时,这个活计我就帮着母亲来完成了)。屋子里的大件擦洗完,再用抹布擦洗搬出去的小物件,母亲擦完交给我和哥哥,再由我们一件一件拿回屋子,母亲最后归置停当。这时的睡屋里,走进屋门,迎面是立柜一面靠墙一面靠炕沿放在地上,柜面中间部分墙面上,从上到下依次是悬空的大相框,下贴一张年画,靠着年画,茶壶摆放在柜面中间,四周倒扣着的小茶杯众星捧月般围拢着茶壶摆放,茶叶筒靠墙站在旁边,稍微远点的地方,靠墙摆放着母亲和我搽脸的雪花膏,也对称放在茶杯两边。再后来,记得母亲买了两个小花瓶,里面插有两束四季常开的艳丽的布花。进门立柜不靠炕沿的那一端,放着属于父亲的一个箱柜,里面有父亲做精细手工的工具,有父亲的记账本等重要宝贵的东西,也装过我们从地里回来父亲奖励给我和哥哥的黄元帅苹果,这个柜子那时候都是锁着的。直到现在我也都喜欢父亲那个箱柜里面的味道。箱柜前面靠门口的地方,脸盆架高高的站立在屋子里。当屋子里这些东西摆放回各自的位置后,刚才还空落落的屋子瞬间就变得温馨充实了,可供我玩耍的地方是被母亲已经铺好的平平展展的整洁大炕。

一般到了吃晌午饭时,屋子里基本就收拾停当了,只有院子里会剩下第二天将被拆洗的被褥、床单和衣物,太阳也已经变得很是懒散,母亲给家里前前后后的地面上都零落的洒了水。水洒在地上,晕染出一些好看的或者怪诞的图案,伴随着一股好闻的泥土气息在家里荡漾开来,家里前前后后感觉都是崭新亮堂的,令人欣喜。晚上坐在炕上,零星识得一些字的时候,炕围报纸上的图片和文字就又增添了一份意外的喜悦。

现在,我们年前清扫自己的小屋子,扫、擦、抹、拖,但少了很多儿时的趣味。家电柜子在固定的位置一成不变,墙壁上也不会有翻新变化,唯一可以变化的是把我的花儿们给她们换换位置:长期居住在花架上的花儿,让她们也坐在窗台上看看外面的风景;长期待在窗台上直面日头迎接风雨的,也让她们在舒适惬意的花架上芬芳滋长;再不就是给置物格档里换一换摆件,或者给摆件换个姿势;年前再去花店或者花卉市场买一盆喜欢的花和一束插花;买几张红艳艳福字贴在窗玻璃上……

这浩瀚无边的宇宙啊,奥秘无穷尽,而人这种神奇物种赋予自己的所谓人生,被裹挟在无常变化的世事里,眼看着年华似水流逝,无可逃遁的要体会和承受生命中的无能为力和不可预知。而今的我,生命已逝去一半,虽然不尽人意处很多,但,生命只要一息尚存,我继续会用余生,去努力留存、感受生的各种美好气息,尽量少点自身所能感知的遗憾!尽管,我的认知告诉我,生命逝去后,生命本身什么感知也不会有!

手写一联春吉祥

文/苦茶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还在乡下一所中学教书。

腊月二十几,好不容易忙完一个学期,放假了,趁着阳光晴好的日子,把我的石头小南屋,扫了蛛网,擦了墙壁,换了新的油画、卷轴;把沙发巾、床罩,轮个儿清洗;柜子里的旧杂志清理出来,新买的书籍,捧着放进去;再在亮闪闪的柜玻璃上,粘一个胖乎乎戴草帽的海绵猪。看狭仄的屋子里,有了清新的年味,我就该腾出心思为邻居们写春联了。

那时候,学校都已不设书法课,能写毛笔字的很少,周围那片邻居“矬子里面拔将军”,把我给寻了出来。不知谁起的头儿,大家纷纷把大红纸送往我家。也不管我写的好赖。咳!谁叫我是个教书先生呢?

既然大家看得起,我就不再推辞,挽起袖子就上阵了。每年写对联,西邻那个爷爷辈的老人家,就会拿着自家的碟子,颤巍巍地过来帮忙。裁纸,倒墨,牵纸角,把写好的对联,双手捧着放到地上。他似乎还有点老派的恭敬,对我这个小“知识分子”很是倚重,配合工作做得相当默契。我的孩子一周大小,被孩子父亲捉着后衣裳,在屋子有限的地面上,依依呀呀、跌跌撞撞飞快地跑。

是腊月二十五六的样子,年糕蒸出来了,豆腐压出来了,杀猪煮肉,骨头都啃过了,乡下的年事已接近尾声。收骨头赚零钱的小贩子,见缝插针在乡下游走,南窗下的街,常有脆亮的吆喝透进窗棂“收——骨——头——,收——头——发”。小贩把吆喝弄得入味,前两个音节晃晃悠悠,优哉游哉,轮到“头”和“发”,就弄个急刹车,刚出嘴唇,戛然而止。我的孩子,一听这声音,就静止一霎,之后,兴奋得双臂乱舞,也附和着吆喝:“收——骨——斗,收——斗——佛——”。可怜她字还说不清,音调却调配得惟妙惟肖。

三个大人就停下,一起大笑,笑声暖暖的,跟满屋子的红对联相映生辉。

往往要写一整天。大红对联闪着黑亮的字,铺陈得屋子里、院子里,哪儿都是。当橘黄的夕阳,斜照进窗棂的时候,对联干爽了,我用毛线把它们捆成一卷一卷,依次排着队,像幼儿园的孩子,被各家领走;邻居们来取对联,总不忘表示一下感谢,他们带给我的,有的是几块豆腐,有的是几方年糕、几块烧肉,或者一盘炸油果,还有花生之类零碎的小东西。

裁对联剩下的一堆纸片,也被我写上吉祥字,“福”、“安”、“喜”、“丰”、“余”、“旺”,想起什么就写什么,这些吉祥的纸片,因为我的劳动,被赋予特别的含义,我祝福并感恩那些跟我们相濡以沫的草木、农具、牲畜、家禽,乃至帮我们过日子的缸、坛、灶、屋,祝福它们也过一个吉祥年。

三十那天下午,我看到自己写的对联,次第出现在邻居们的大门口,便感觉恍然入了春天。我转回家来,也督促老公贴好所有门子上的对联,又把红红的纸片贴了满院子,艳艳一片,喜气盈盈。我的孩子被她父亲抱着,跟在我身后睁大眼睛看,她纯清的眸子里,闪动的吉祥,让我瞬间感动莫名。

春天,是真真的来了。

用心过年

文/秦延安

童年的记忆里,过春节就是穿新衣,吃美味,那种衣食无忧的生活让过年成为我童年最大的向往。如今,过年对于我来说,似乎越来越淡,其实不仅是我,更多的人都有这种感觉。物质的富足,使得鸡鸭鱼肉已经成为老百姓的家常便饭,穿衣戴帽更是一直赶着时髦,而像孩提时的那种打扫屋子、蒸年糕呀什么的,也被家政公司、超市提供所代替了。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已经没法用一种平静的心态,去精心准备、慢慢品味新年。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去买,看似方便了,但却让人总有一种失落感。

记忆里,进入腊月天,家家户户就开始大扫除,将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积攒了一年的灰尘都要扫除干净,然后用白土泡成的泥水将整个屋子粉刷一遍。随着墙面湿气的散去,整个屋子不仅焕然一新,亮堂了几许,更是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清香。然后是拆被换衣的大清洗,家家院落里,搭满了五颜六色的被褥衣物。等吸饱了太阳之后,无论是穿在身上还是躺进去,都有一股暖洋洋的太阳味道。然后是吃五豆,喝腊八粥,到了二十三便是祭灶王爷,随后又是蒸年糕、包粽子,新年的气息就在这一个又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被推向高潮。而到了大年三十那天,更是一派火热。家家户户门框上都贴了红红的春联,守门神也上了岗,大红灯笼高高挂,一切都在喜气洋洋中如花般次第开放。随着家家户户屋顶炊烟的升起,各种美味香气都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在村落里飘荡着、弥漫着。在震天而起的爆竹声中,旧岁结束,新年破晓。

当我细数昔日那些美好的故事时,猛然发现,心中最美的年实际上就隐藏在这些琐碎的不起眼的“讲究”里,就是这些古老的风土人情。那枝枝叶叶、点点滴滴都是一个关于岁岁平安、举家团圆、欢乐祥和的祝福。伴随着这些祝福,我们走过了春、走过了夏、走过了秋,走过了冬。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中,走向了人生的彼岸。

当我们感叹年的乏味时,只不过是我们一直急于赶路,忽略了路上身边的风景。当我们站在岁末的尽头,放下匆促的脚步短暂驻停时,蓦然回首,那些已经被我们淡忘的美好东西依旧在灯火栅栏深处,无论经历多少风雨,它们一如一壶陈年老酒,醇香古朴。因为它们不仅是老一辈传留下来的文化,更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智慧结晶。

当我们放慢脚步,用“心”过年,年的新意就会别出心裁,温暖而亮丽。在室外寒风冷雪中,一家人忙着贴对子、挂灯笼、包饺子、祭奠先祖,烹调煮炸着年三十的团圆饭,年的意味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共话未来的细品慢嚼中,如烟花般绽放。

土孩子 土台子

文/丁明烨

儿歌曰:小茶壶,白生生,倒了茶水头一盅,我端茶水敬先生,先生咧嘴笑盈盈。先生门前一道河,先生老了学生多,学生北京做状元,先生咧嘴笑呵呵。

旧时乡村的小学异常简陋,教室是门窗破旧、房顶长草的黑屋子,课桌是土坯垒就的土台子,学生是一群鼻脸皴黑、穿着破旧的土孩子,老师是完小毕业在生产队拿工分的民办教师,因此,乡亲们常常这样形容学校——黑屋子,土台子,老师领着一群土孩子。

如此的环境,如此的师资,老百姓对学校的期望值自然也不会太高。孩子能在学校多识一些文字,会做几道算术题,明白一些道理,待长大后能读读信,记记帐,家长也便很中意了。

学校晨读是乡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当一切还没在夜晚的寂静中醒来时,朗朗的读书声,率先打破了乡村的寂静,时而清脆激昂,时而低回宛转,像“骤雨打芭蕉,珍珠落玉盘”,给荒凉的山村增加了一份温暖,一份憧憬,一份诗意。

记得自己的小学时代,课本知识浅显,教学要求不高,学生们个个争着抢答问题,踊跃举手爬黑板,课堂气氛十分活跃。音乐课更是学生们的最爱,虽然学的是一些年代久远的革命歌曲,可演唱者感觉自己就是要解放全人类的革命志士,唱的字句铿锵,神色饱满,学生们在一架旧风琴的伴奏下,尽情释放着生命的热情,至于黑屋子不黑屋子,土台子不土台子的,是没有人在意的。

当年,不崇尚知识,没有考学之说,当然也没有太多的作业,学生们对上学充满了期盼。教师也没那么功利,对成绩也不那么看重,成绩好,成绩差,老师也一视同仁,师生感情也特别的融洽,农忙时节帮老师家干干农活,也是常有的事。

正是特殊年代的作用吧,学生的个性得到良好的发展,学生们身体特别的健壮,脸上写满阳光,内心充满自信,更不缺乏胆略和勇气,在社会上,都能快快乐乐地生活,虽没有太多的文化知识,一样成为中坚骨干。甚至越是调皮捣蛋的孩子,事业发展的越是兴旺,见到老师越是亲切。

很多人或许有些不解,没掌握那么多知识,没读那么多书籍,怎么一样有成功的人生呢?按照传统文化理论,自然界遵循春发夏长秋收冬藏的规律,青少年属木,木的特点是生发,因此要让他们好好地生发,保护他们的自尊心和好奇心,鼓励他们积极探索的欲望。黑屋子,土台子,却没有压抑孩子们的热情和希望,让他们“生发”的很旺盛,很饱满。反观我们现在的教育,繁重的家庭作业,名目繁多的课外班,把学生压的喘不过气来,童年得不到很好的“生发”,无形之中心理造成许多阴影和伤痕,个体发展就大打折扣。

黑屋子、土台子,已经成为历史一去不复返了,但在我们的记忆中,那并不是灰暗,不是牢笼,而是一种简单,一种古朴,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相比之下,现在被书包压得喘不过来气的孩子们,被父母的希望绑架的孩子们,倒是生活在美丽的牢笼中。

冬日暖阳

文/秦延安

被挡在窗外的寒风试图闯进来,便不停地使劲摇着窗玻璃。在那剧烈的抗衡中,窗玻璃发出了“噌噌”的颤抖声。正对窗子而坐的我,明显地感觉到一丝寒气从窗缝里挤了进来,便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棉衣。许久过后,随着风的远去,一缕冬日少有的阳光,便显现在窗前。一层透明的玻璃,迅速将阳光的温度点燃,如潮水般泻满了我一平米不到的书桌。那被玻璃凝聚而成的光束,亮堂堂,金灿灿,就连桌上的书也被罩上了光晕,光亮起来。阳光如捕鼠的猫似的,轻手蹑脚地在桌子上缓缓移动,轻盈得没有一丝声息。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能与阳光相拥,被雾霾困惑多日的心也跟着明媚亮丽起来。

记得很多年前,还在农村老家时,没有任何取暖设施的屋子里,一到冬日便如冰窖似的寒冷。除了不得不出门外,一家人都是守在屋里,沉默地打发着漫长的冬日。而不安分的我总是时不时地爬起来,眺望着窗外看有没有太阳。经历了无数次的等待之后,总算盼到了久违的太阳。顺着洞开的屋门,阳光斜斜地进来,如打开的探照灯,将凹凸不平的地面照出了一米见方的光亮,连地面的纹路似乎都可以看清。随着空中阳光的脚步,屋子里的光线也跟着移动。站在阴暗处,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米阳光中的灰尘,大大小小,层层叠叠。而没了这明暗区别,那灰尘也似乎无从可见。就在那一米阳光中,父母进进出出,忙碌着一家人的生计。而少不更事的我和弟弟,则淘气的将双手摆成各种形状,伸进那光束中,嬉笑打闹着。随着屋子里奔走的欢快笑声,我追逐着阳光,盼望着它能照进屋子里再多一些、再亮一些。虽然当时一家人的生活很清苦,但却如阳光一样充满了勃勃生机和昂扬向上的激情。

北方的冬天,漫长且寒冷,只要有太阳,人们都会走出屋子,特别是老人们。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在墙角下或蹲或坐成一排,让阳光暖暖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背后是一面坚实的土墙,昔日平整光洁的墙面上,已经磨砺得满是沟壑,就像墙下的老人,满脸的岁月沧桑。阳光虽暖,但仍挡不住阴暗角落里跑出来的丝丝寒风,所以老人们一个个都像包粽子似的,裹得严严实实。阳光不仅爬上了墙头,而且还将老人们的身影扯到了墙上。他们缩着身子,闲谈着家长里短,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闲话,说得异常缓慢、散漫和自由,就如这冬日的阳光,无拘无束地洒在大地上,总是让寒冷的季节里冒出一丝春的感觉。他们说得异常幸福,有时禁不住露出菊花般的笑脸,而更多的则是平静,那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从容与舒缓。在那闲谈中,便没了孤寂,没了落寞。他们就那样默默地享受着太阳的光照,漠然地看着路人,有的人甚至眯起了双眼,发出了细微的鼾声,这不仅成为他们的一种生活习惯,更成为乡村里特有的风景。我想起了一首歌,“人人脸上露笑脸。老汉扶着老太太,老婆拉着老汉汉。嘻嘻哈哈对面坐,阳光下面晒暖暖。老汉爱着老太太,老婆也爱老汉汉。盼望你我身板硬,希望咱俩常相伴……”那朴实的歌词道尽了老人们“恋”上“晒暖暖”的缘由。

在这冬日里,一抹暖阳给人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舒适,更是身心的愉悦。翻拣着埋藏在岁月深处的故事,沐浴着冬日奢侈的暖阳,心也跟着阳光一起舞蹈。

别许复

文/听雨读书

当初许哥搬住到这里,所有的家当都被塞于这两个条形皮箱。它们安静地倚靠于墙角,说实话,屋子并不会因为它的插入而改变太大——假设眼光不仔细搜查,还真有可能将其落下呢。不过条形箱明显是经过了压缩。你完全可以把箱内的物件想象成为气球——一些未吹气的橡胶薄膜。等入住时间久了。墙上被贴挂得满满。被窝里一个翻身,感觉也似乎有个硬邦邦的物件在腰窝上抵了一下。这时节,不仅仅是许哥了,连我也怀疑起条形箱懂得玩变魔术的把戏?不然的话,箱子怎么会有数不尽的物什抽出、各自将势力分散到屋子的每个角隅?这里边藏着的奥妙,我当然明白。气球原来的状态是瘪着的,然而现在,已经被吹成鼓鼓的了。

可是人在一处,终究是没有长住的道理。过去被嵌得很紧的东西,因为换季,空气的湿度与温度都有了较大的改变。这也导致物体间开始出现了一些空隙,慢慢地松动。这个早晨醒来,我嗅到南风味如发酵的粉尘。开始意识到许哥与这个屋子的松动程度,已近乎临界状态。这一回,许哥是真要走了,墙上贴的,抽屉里塞的,衣架上挂的,又被变戏法似的,集拢到了两个条形皮箱中。左手与右手各拎一个,屋子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了。

我很卑鄙,这个早晨我居然假装不知许哥要离开这。可是种种迹象已经把事情挑得很明了了。我抓紧时间洗漱,洗漱完了就得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开溜。总之不能让许哥拎着行李先我出门。先出门,哪怕一步,我就有可能望见他离开时候的背影,这个背景会令我黯然神伤。并且一直将贴于门框。所以我得趁早溜掉,云淡风轻,去哪儿都好,关键的是,要让许哥从背后消失掉。从身后消退的事物,到时就完全可把它理解成为梦境了。

没错,今日许哥与我辞别就是得益于这番梦境。为了方便理解,我不妨先假设出一桩画面。有一枚从高空坠落的石子正要扎入水中,倘若按照这个速度,石块与水的撞击强度必然是巨大的,可是如果在石子贴近水面的瞬间,使其倏然静止,然后再缓缓沉入。这个冲突无形间即会大为减弱。我让许哥依照这个方式沉入深水。所以在两天之后,我也并没有因为好友的离别——而潸然流泪。

出了门直向东走,整个北京西路如一条蚁道。通常蚂蚁在行进的过程中尾部会释放出一种追踪素。后边的蚂蚁即是根据这种气味来寻路的。我很直觉地判断出汽车尾气与追踪术的某些内在关联。当整个交通状况出现问题,后排车差不多就是跟着前排车的屁股烟囱来挪移。我站在天桥上,用余光去感觉车辆的蠕动。这个画面像有一支极细的狗尾巴草,拂动着我大腿之侧的寒毛。直至腿侧堆起了鸡皮疙瘩,它才肯罢手。这些奇怪的知觉,使得刚才用来离别的梦,步步走入幽深。

午饭在一个小吃店随便解决。再回去,石子已经彻底被水淹没。许哥的卧室与我一墙之隔。而今除了一床龙须草席外,什么也没给留下。我决定在未来当我要离开的时候,除了带走难得的书,贵重的衣物。许哥的席子一小块也会被裁剪下,收入我的行囊。

罐子里的飞鱼

屋子里弥漫的是一种晶莹剔透的蓝色,仿若海洋中流动着的波澜。 ——题记

我只是一只鱼,并不知道飞翔的滋味,但当我在蓝色的海洋里不知天高地厚地游着时,我便觉得我在飞!所以,我以为我是一只飞鱼。

有一天,我从蓝色海洋游到了浅水边,忽然,我感觉自己失去了飞翔的力量,因为那里的空间不够广阔,那里的水不够清澈,那里让我郁闷和窒息。我正在回头寻找回家的路,一张密实的大网将我包围了,我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白色的天空。

然后,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同胞,我们一起挣扎,却无奈;然后,我们被分装在五颜六色的罐子里,在那里,我不能够飞;然后,我看到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还听到许多嘈杂吵闹的声音;最后,我感觉有一双落寞的眸子注视着我,那是一个短发的女生,清清澈澈的。她捧着我所在的罐子,隔着那厚厚的玻璃罐,我依然感觉得到她的手好冰凉。我穿过一间富丽堂皇的厅堂,终于被放到了一个能感受到阳光的窗台上。屋子里弥漫的是一种晶莹剔透的蓝色,仿若海洋中流动着的波澜。所以,我一度以为我穿过这个五彩的玻璃罐,就能继续飞。

可是我错了。这个五彩的罐子,竟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束缚啊,把我的羽翼绑在一个狭小的罐里,看似美丽的玻璃壁,不时让我碰得伤痕累累。于是,我只能无助地望着,透过摇摆不定的水波看着外面被歪曲了的世界。

在那个屋子里,只有那个女生。她常常专注地趴在窗台上,盯着我看。她说,谢谢我来陪着她,谢谢我听她说话,好久没有人安静地听她说话了。我看着她,好孤独的眼神,深藏着一种不曾沾染点滴尘埃的单纯悲哀。她的眼泪,常常落在我的罐子里,穿过蓝色的世界,融解在我的身旁,咸咸的,有点像海水的味道。

我幻想,等女孩的眼泪流满整个世界,我也许就能飞了。可是,那么一个干净明亮的女生,谁会残忍到让她的眼泪流成海呢?她究竟为什么寂寞?为什么心生悲哀?莫非,她也有和我一样的无奈―――想飞而不能飞?她就这样,一到这个屋子就守着我的罐子,说一些话,掉几滴泪。突然有一天,她捧回一个同样五彩的罐子。那里面装着一只和我一样的鱼。她把我们放在一起,刹那间我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受,欢呼着,雀跃着,就在那个不大的罐子里嬉笑追逐。然而,我却分明感到有一颗咸咸的东西掉进罐子里,她又哭了。

她说,原来我让你们这么孤单,这么难受,不然,怎么会这样雀跃呢?我懂了。她捧着我们,又一次摇摇晃晃地穿过富丽堂皇的厅堂。她把我们放到了浅水边。我终于能够回家了,我终于又能飞了,可并没有想像的快乐,因为女生的眸子一直在我面前闪现。

我飞着,不知天高地厚地飞着,我是只飞鱼。

可那女孩呢?

山脚的小屋

文/季周子

山脚的小屋让长长的山脚有了标点,有了休止符,让看山的人不那么累了。小屋子也是色彩,让山增色了不少,好像多了一束光和一层厚厚的颜料,有了故事和小小的包袱。就算是冬天,山也不那么冷了,小屋子有灯,灯会亮起来。小屋子会生火做饭,火是温暖,是家,是家里暖融融的春天。

人配衣裳马配鞍。小屋子美,是因为有了树的衣裳。小屋子的前后有许多树,树在风唤它的时候,会答应,会手舞足蹈。小屋子笑了,是那种以静制动的笑,它感觉自己很成熟,而树还很年轻。小屋子很硬,它是石头和钢铁,是一张平淡刻板的纸。树是笔,笔在纸上描来画去,把一张纸分割得耐人寻味。打一比方,小屋子是绥德硬汉,树是柔媚的米脂婆姨,露着白皙皙的颈背。小屋代表阳刚,树就是阴柔。阳刚和阴柔相遇,是一个女人摽紧一个男人,写成一个“好”字。小屋子是敦厚老实的横,树就是风姿绰约的竖。

树也有树衣,屋前的云杉总披着关云长的绿色斗篷,经年不改,显得义气、端庄,青山易改,禀性难移。屋后槐花似雪,如脂如玉,开在多情的六月。槐香扑面,如浪如酒,谁都会醉,走路都是趔趔趄趄的。

小屋子不小,它住过城里的年轻人。那时青春似火,门楣上还有灼烫的温度。他们姓广阔天地,名大有作为,复姓复名,好记好听。这里也曾是几十个孩子的学堂,孩子们在笑声中长大了,园丁却老了。小屋子睡过一次长觉,梦里一地沧桑。两年前,它又被一拨“叮叮当当”的锤声敲醒,改天换地,新主人叫金鹏。别误会,金鹏不是鸟,是画鸟画树画房子的鞍山师院画家。

小屋子很小,它占了山脚的一小部分,是山脚的指甲,是围棋盘上的一子,是泥土的眼睛。小屋子很矮,远观,颜色如泥,是泥土中长出的幼崽。主人沉默寡言,契合小屋子的节拍。小屋有松,有柞,有榆;有芦,有草,有花;有石,有砖,有泥。它孔武有力,温文尔雅;恪尽职守,一团和气;进退有序,枯荣得体。主人自云:白雪火暖炕,黄叶爱晚诗,红袖添香半,落墨云烟起。

屋左是山,屋右是山,屋后也是山。主人喊左侧的山青龙,右侧的山白虎,背后的山玄武,后背的山还有一个俗名——太师椅。主人是靠在太师椅上的大咖,是山的主人。他不是看山,他是放牧。他放牧群山、星光和月亮,手里竟没有皮鞭。他也被群山、星星和月亮牧着。屋子的大窗面南,大窗外一片开阔,极目远眺,有田畴、房屋,炊烟袅袅,有时还有两只雏鸽,再远的地方还是山。主人心里的山在山的那边,山外有山。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是诗,是画。画这幅画的人躲在小屋子里笑,画里还有一幅画呢!

山脚上的小屋仿佛丢了时间。在这里,主人见到的是一张静谧的或明或暗的脸,一抹微笑,溢出一阵鸟鸣溪声;再抛一媚眼,笼上一朵胭脂红,四周安静下来,山如缁衣,月似蚕眉。日子很薄很轻,却也触不破,摸一摸,似有弹性,水做的。山青了,黄了,白了,再青了,黄了,白了,那才是光阴慢慢腾腾的脚步。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青山不老,山脚上的小屋子想老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