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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祖母的散文

2023/02/17经典文章

关于祖母的散文(精选12篇)

吃土豆不去皮

文/冰城夫子

吃土豆不去皮

魏世君

凡是到我家做客的好朋友都知道,我做土豆不去皮,每次他们都要唠叨几句,嫌我懒还不会待客,我从来都不解释什么,只是还之以微笑。可是有谁知道土豆不去皮吃还有一段故事呢。

那是孩提时代,当时祖母健在,家里无论做什么菜都要征求祖母的意见。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母亲做菜时就把土豆皮统统剥去了。祖母看见了就唠叨上了:“吃土豆不用去皮,用水多洗几遍就行了,客人还感到实诚。”我对祖母的话还是似懂非懂的,不过母亲可明白祖母的意思,就辩道:“妈,这不是来了客人吗!”祖母也没再说什么。

客人走后,我就去问母亲:“为什么祖母不让你把土豆皮去了呀?”

母亲说:“去皮浪费,咱们家粮食不够吃,一年得吃半年菜,土豆都成了咱们家的主粮了。”

我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那我和妹妹不是天天都吃饭吗?哪有尽吃菜的时候呀?”

母亲的眼睛湿润了,她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孩子,你长大了,妈妈告诉你,以前没见吃饭时少了两个人吗?就是爸爸和妈妈呀!”母亲哽咽着不再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母亲的话里有故事,于是再吃饭的时候,我就把能看到灶间的一小块窗玻璃的盖布撩起来,偷偷地窥视父母吃饭的情景。那一次,我惊呆了,父母吃的都是菜,土豆成了他们碗里的主食。那时我差点大哭起来,但怕惊动妹妹,于是就偷偷地端着饭碗来到灶间。我把碗里的饭全都折到母亲的碗里,母亲搂着我哭着说:“儿子真懂事,将来一定有出息,好好学习,将来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我听懂了母亲的话,但是眼泪却止不住流下来。因为我明白父母为了让我和妹妹健康地成长,为了能让祖母快快乐乐地安度晚年,他们宁肯吃糠咽菜,受苦受累也不让我们受一点委屈。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秋天,正事土豆成熟的季节,我和去自家的园田地里扒土豆。父亲在前面用钯子刨,我和母亲在后面捡。那年的土豆格外大,又非常光滑,路过的人都称赞土豆真好,母亲应和着继续扒土豆。后来我听祖母说,我们家的土豆丢了两垄,可是母亲却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打心眼里敬佩母亲,在那种艰苦的条件下,还能保持平和的心态。

那一年扒剩下的土豆时,我们格外细心,生怕落下一个可以充饥的土豆。于是我也从母亲那里学会了吃不去皮的土豆,也学会了该怎样面对困难,面对生活。吃不去皮的土豆,已然成了我们家的传统,只有我们才能品出那土豆之中的滋味……

年夜饭光景

文/叶梓

厨房里的肉香味,穿过木格子窗户,飘荡在院子上空,弥久不散。那股混合了大香、草果以及其他作料的香味,让大年三十的这个黄昏,更加意味悠长了。我一次次地钻进厨房,背着祖母揭开锅盖,看看那口大锅里翻滚着的骨头。严厉的祖父,还是拉上我去接先人。这是年夜饭前的重大仪式,也是一户西北人家过年的大事——只有把列祖列宗们从遥远的墓地接回来,年夜饭才能开始,一家人,才算真正团圆了。

回来的时候,祖母早早就在土炕上摆好了小炕桌,梨木的。

但先不吃肉,像是故意卖关子似的,一人一碗浆水面。这是穷人的饭,天天吃,今晚还吃,用祖母的话说,“是给好好吃肉垫个底!”后来我才知道了祖母的“良苦用心”:先清淡,后油腻,再说免得馋了好久的小孩子们大快朵颐于肉食时坏了肚子。简单、平凡、普通的浆水面,如同拉开了年夜饭的序幕,旋即,院子里开始放起了炮,叭啦一响,祖母笑盈盈地从厨房里才把一大盆堆得高高的肉端出来,年夜饭才算开始了。一盆热气腾腾的肉,一罐加了盐的蒜泥!年年如此简单,没有饺子,没有祝福的言辞,也不看中央电视台晚上八点开始的春节联欢晚会——我小时候因为家里穷,还没有电视机。后来有了电视机,也很少看——只有肉,只有一家人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围着一盆肉盘腿而坐不禁发出的津津有味声。

吃毕肉,稍稍收拾,端上几盘凉菜,开始喝酒啦。每年,梨木炕桌上总会出现凉拌胡萝卜丝、油炸花生米这些下酒菜,还有一点水果和盐水炒的瓜子。祖父善饮,一个人能喝大半瓶。他常常不管别人自顾自地喝。喝一会,祖母就去抢酒盅,但祖母一辈子似乎管不住他的喝酒抽烟。祖父的脸上有些微红,这是他喝多的标志。这时候,他常常会一个人先去睡了。

带上门时,他还要说一句:“今晚大家喝好啊!”

他分明是高兴的。看着一家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齐聚一堂,热闹,亲切,和睦,还请来了看似无影无踪实则无处不在的祖宗,他当然心里爽快。祖父提前离了席,但每年总有两样活动要进行,像是年夜饭的尾声似的。其一是嗍猪尾巴,其二是夹门扇。

嗍猪尾巴,其实在大家围锅吃肉时就开始了。家里的小孩子如果常流口水,那就在除夕夜里,特意煮一条猪尾巴,让他一遍接一遍地嗍。据说,此法可治孩子流口水。至今,我也不知道在医学上有没有根据,但在家乡,多少年来一直风靡不息,而且,据说效果还奇佳。我小时候,有好几年就嗍过猪尾巴,那味道现在忘了,但想起人家吃肉,我连汤都喝不成,只握着一个猪尾巴嗍来嗍去,实在是好笑又好气。现在,我怀疑那时候的常流口水,是不是跟饮食的贫乏有关呢?

夹门扇,就是哪个孩子个子长得不高,或者长得不快,就在大年三十晚上,等大人们吃完肉,就把他夹在将闭未闭的主房门扇里,一人在里,一人在外;一个执头,一人提脚,像拉皮筋似的往两头拉,而且边拉边喊,一个说:“长着么?”

“长着哩!”另一个回答。

一问一答声里,屋内笑语连连,欢乐融融。如此者反复三五次,就停下来。被夹了门扇的孩子,开始给长辈们一一磕头,讨要红包了。

也许,这两样风俗,现在在家乡已经雪泥鸿爪了。

而我一介游子,也只能在太湖之滨,怀念这样的时光了。

雪是冬天的白衣使者

文/赵丰

冬日无雨,雪填补空白。这大自然总得让人活下去。吃饱肚子,是活下去的第一要务。若一冬无雪,那北方的冬作物就会枯死。

如果说,“立冬”拉开了冬天的序幕,那么“小雪”便是冬天舞台上的第一个音符,第一支舞曲。雪花纷扬,身披着晶莹的衣衫,舞动轻盈的身姿。越冬的小麦匍匐于泥土之上,一半是绿中带黄的麦苗,一半是晶莹的雪花,色调明暗分明。树枝落光叶子,挂着薄雪,映衬着银灰色的天空。旷野、庭院,一枚枚落叶从雪中探出头,几分神采。

去年“小雪”节气那日,正好碰上了西方的感恩节。我在想,这越冬的小麦真的应该感恩雪花的降临。“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产。”农谚,总是对雪情有独钟。冬小麦,总是忘不了对雪心怀感恩。从关于雪的谚语中可以看出,小雪的节气里雪花飘飞,来年麦子就丰收,草木就旺盛。在我的家乡,一到小雪节气,人们忙着给田里堆肥,给果树剪枝,恭候雪花莅临。此刻,人之盼雪,就如渴望菩萨问世。来年的丰收,就寄托在雪花的身上了啊。

无论哪个节气,我都不愿待在家里。节气,是要在大自然中感受的,窝在四堵墙中,那真的是愧对大自然的馈赠啊。于是,冬至那日,我来到城西的涝河。这是我生命的河流,二十岁开始就守在它身边,再也不愿离去。涝河里迷蒙浑茫,老柳身披雪花,银装,素裹,苍桑,雄奇,好似大漠胡杨。河床穿过冰雕的芦苇,凝成朵朵白花,像是祭奠,像是怀念,像是告别。河畔灌木上积雪层叠,起伏有致,宛若银白的雪龙。我所惦念的那片荷塘,厚厚的冰层中,有残荷的枝干穿出,凝成一根根冰柱。

人们总是以为,雪是为北方设计的。但现在,它的足迹开始探访南方。它的初衷是让南方人见识它的模样,赏雪景,打雪仗。但很不幸,它的一方情愿,酿成雪灾。报道称,二零零八年初,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遂了南方人所愿,降在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广西、四川、贵州七省。仅湖南就有三十万人被大雪围困,一千三百五十九点五万人次受灾,一万一千间房屋倒塌,三万三千头大牲畜死亡,菜棚垮架,电力中断,交通停运……人们还来不及欣赏他们心仪的雪景,忽然发现大雪已成灾难。

雪知闯祸之后,才发现它和南方的人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于是追悔莫及,扼腕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算了,算了,我再也不和南方人玩了,还是置身于北方吧。

前些年,一位广西的文友看过一篇写雪的文章,给我发来信息:此生从未见识真正的雪花,那洁白的雪片啊,何时能滋润我的灵魂?当他经历了二零零八年那场雪后,胆怯怯又发来信息:你们西安一个冬天都是飞雪,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他说得没错,一场雪后,阳光再灿烂,也有照不到的地方,阴影里雪的踪迹还在,冰块依然晶莹。如果在秦岭,那阴沟、阴坡的雪迹会延伸至来年的初春。但,雪是不会给北方人带来灾难的。我回信息:在你们南方,雪是魔鬼,在我们北方,雪是天使,这就是区别。他有点明白了,说冬天里,雪便是南北差异的见证者啊。

雪是北方的天使。他描述的一点没错,有我的祖母为证。

平日,祖母总喊腰疼腿痛,蜷缩在热炕上,到了落雪日,她才显出精神,不是坐在门口的凳儿上观雪,就是操起扫帚扫雪。祖母乳名三儿,不像个女孩的名字。她是腊月初三那天来到世上,结婚那天也是腊月初三。决定祖母一生命运的那两个腊月初三都下着雪,在地上积得很厚。这真是巧合。出生时的那个腊月初三,她不会晓得;结婚的那个腊月初三,她忘不了。她向我叙述出嫁那天的情景:雪片飘了几天几夜,迎亲的“花车”碾着积雪,载她驶向十里之遥的一个村庄,她流了一路的泪。这是告别之泪,也是迷惘之泪。这一日,将决定她一生的痛苦或者幸福。这个世界留给她最美的镜像,便是一片白茫的雪。

祖母这一生,找到了一个好“主”,祖父虽未使祖母大吉大利,却也让她没有忧伤,恩恩爱爱、平静安详地过着日子。祖母六十岁岁那年,祖父辞她而去。那也是一个落雪的日子

雪关联着祖母一生的命运,无怪乎她和雪有着那么深厚的感情。

看着还在扫院中雪的祖母,我的疑惑消除了,雪和人生并非毫不关联,再广泛一点说,大自然中的一切自然现象,都是和人的喜怒哀乐联系在一起的。

祖母扫罢雪,回屋,嘟囔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歌谣:

“下雪了,拾钱了,翻个身儿过年了。”

雪是祖母不忍舍弃的生命背景。在她七十岁那年冬天,父亲带她去海南岛。那年,又是祖母喜欢的雪冬,雪将树枝压弯了腰。一下飞机,祖母又是喊热,又是喊累,岛上阳光如火,她头晕目眩。她抱怨着:这地方把人能热死了,来这儿弄啥。到了三亚,祖母向父亲说我不逛了,这地儿连片雪影都见不上,有啥意思啊?

七十三岁那年,祖母死在冬天,那也是一个落雪的日子。有这场雪为她的生命送行,她死得很安详。

止笔,正是除夕,室外又飘起雪花。这是不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呢?我不知道。我的心思,只在阳台上妻子养的那盆兰花上,黄绿花朵,飘散出清新芬芳,与窗外的漫天飞雪,一起渲染天地间的大美……

记忆中的往事

文/吕素贞

这是一个有雨的夜晚。临窗而坐,一杯清茶余味缭绕,伴着那如歌般的雨点音符,往事也渐渐跃入我的脑海深处。

记忆中,故乡的女孩子从十几岁就要学手工活的,又叫做女红,据说是有一手好的手工活会寻个好婆家的。

那年,我刚上中学。那一年的暑假雨特别多,一下常常是好几天。每天,门口几个婆婆婶婶们都相约来到我们家里做针线活、纳鞋底、绣鞋垫。每每此时,祖母便如考官一样来回巡视着他们手中的作品,间或指点上几句。那些婆婆婶婶们都会恭敬地十分认真地听着,因为在村中祖母的手工活那是堪称一流的,那针脚、那花样,令许多巧妇们自叹不如。自然地她们便心甘情愿的拜祖母为师,不时地虚心请教一下。

每天,我们家都在婆婆婶婶们的嘻嘻哈哈的气氛中,和哧啦哧啦的麻绳那如歌般的韵律中游走。

又过了几日,见人都到齐了,祖母便开始数落起来说你们就知道自己忙,就不能教教你们的丫头吗?都十几岁的人了,连个针都不会拿,将来怎么嫁个好人家呢?女孩子家不会做手工怎么能行呢?

于是,第二天,每个母亲的身后都跟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伙伴。当然,我也被祖母从手里放下书,喊了出去。

祖母开始教我们几个丫头。开始,我们学的都很认真,可不一会儿便坐不住了。终于,我第一个扔下鞋垫逃走了。祖母见我那几行歪歪扭扭的针脚,不住地叹气,转身一声不响把我的?杰作扔给母亲看。母亲看一眼,无奈地笑了。

以后,我再也不去学那针线活儿。看书累了的时候,便拿起父亲的二胡学着拉。在婆婆婶婶的嘻嘻哈哈的说笑中,在麻绳哧啦哧啦的韵律中,我的二胡也渐渐有了韵味。

有时候,祖母站在一边用耳朵听一会儿,就长叹一声,哎,这样的丫头,将来有哪家要呀,看来是寻不上好人家啦。

我一听也有些害怕,于是便一头扎在书里面拼命地读……

又是一个飘雨的季节,我背起简单的行囊告别故乡,将去远方求学。祖母送我到村口,叮嘱了许多话。最后还不忘说闲事学做点儿手工活吧,将来可寻个好人家。母亲一旁脸上含着笑意,我也笑了,冲祖母点一下头。

好几年过去了,书读了一摞又一摞。只是总也没有实现祖母对我的叮嘱。不知已长眠地下的祖母能否原谅我。我想也许真的像祖母说的那样,不会做手工活的女孩是不会寻到好人家嫁的。是这样吗?……

窗外的雨依旧滴滴答答,如一首怀旧的歌。清风吹过,带来一阵阵的凉意。看着屋里到处堆积的一摞一摞的书籍,除了书,别无他物。

抬头望着窗外的夜空,又想起祖母叮嘱我的话,不由的轻轻地笑了……

针脚里的爱

文/朱睿

时光飞针走线,总有温暖,仍鲜活安于微微泛黄的记忆中。

我的针线盒里有一枚顶针,祖母曾频繁使用过它,所以它表面已十分顺滑。我将当中的布绳套在手上,椭圆形的木槌握在手心,瞬间我仿佛又握住了祖母充满时光温度与沧桑的手掌。

祖母常常牵着我的手,去家附近的火车站看疾驰呼啸的火车,祖母告诉我,坐上火车就可以回到故乡,长大以后一定要多出去走走、看看。

祖母的针线活儿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好,她经常受人委托给绣被面,做被子,纳鞋底……那时的我央求祖母教我,祖母拗我不过,给我找来刺绣用的绣架、绷子、绣花针和五彩丝线,我一看就傻眼了,非常灰心。祖母则笑着对我说:“你给我穿针引线,也是功劳一件。女孩子学针线,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舍不得让你去吃那份苦罢了。”

祖母过世以后,每年的被褥由母亲来做,母亲白天上班,只有晚上或是周日她才能够进行被褥的缝制。白色的被里铺展开一张床那么大,母亲开始一块一块将棉花铺匀,压实,罩上纱布,再铺被面,折叠被里,整理好边角,开始缝制。

长长的棉线,斜插进去,平直行进,要达到外面所露针线小,里面牵扯面积大,线路横平竖直才成。我在床上贪恋被子的柔软与温暖,常常因此睡了过去,而母亲不忍叫醒我,又怕我被针扎到,所以母亲的被子很多都是在地上铺块塑料布,在上面一面折叠一面缝制完成的。

母亲年纪愈长,我逐渐学会了做被子。待我出嫁后,婆婆知道我会做被子,也不让我做,对我说:“现在的棉花自然分层,铺上两层就特别暖和,而且现在也不单独分被里、被套,而是一个开口印花布袋,里面铺好棉花,将布口袋收口,缝上几趟就完工,比之前可方便多了。这些粗活就让我来吧。”

如今天气晴暖,我晒好被子后,贪恋闻嗅着太阳的味道,反复感受着时光的针脚密密缝制出女性长辈对我的关爱……

栀子花香

文/朱虎

又是一年的时节,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一股好闻的花香,那种香味让我满心欢喜,更让我忧心伤感。

花香,轻轻地弥散,悄然绽放在回忆的每一个瞬间:

记得小时候,老家的小院里就有一棵很大的栀子花树。花开的季节,我们家就特别热闹,赏花、摘花,还有拿着黑白相机来照相的年轻人。我明白那些人都是冲着我们家的花来的,但我还是像过节一样的高兴!祖母最喜欢与她趣味相投的人交流,对于来家里看花的人,她更是热情有加,送水递扇,时不时还来点文绉绉的文学语言,让年轻的小姑娘对这位老太太刮目相看。别看祖母老,可她的情趣爱好却一点不老,她总是将那洁白的带着露珠的鲜花连同那翠绿的树叶轻轻摘下来,插到家里盛满清水的花瓶中,这时候的家便幽香四溢了!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祖母在做完所有的家务活后,坐到那把小藤椅上,闭目养神,让自己因年轻时绣花、做鞋弄伤了的双眼得到片刻休息——每每这个时候,我便悄悄地搬来个小木椅,坐在她对面等着她。我喜欢陪她坐在那种花香满屋的氛围中聊天,听她讲许多古老的故事:梁祝、白蛇、诸葛孔明和杨家的满门忠烈,还讲我们家的祖辈如何艰难求学、如何辛苦创业——祖母讲这些的时候,脸上总是一副满足的笑,年逾古稀的老人,依旧还是那般天真可爱。

当我渐渐长大时,祖母却越来越老了。脸上沧桑的皱纹,已经不能再掩饰她经受风霜雨雪后的平静。弯弓的脊背、渐渐掉光的门牙,以及她年年都要患的那条“老寒腿”和因支气管炎每天清早都得咳嗽至少半小时的“必修课”,都在岁月的监视下,证明她离最后的归宿越来越近……此时的我,很伤感、很无奈、很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无用!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与叔婶一同回去看她的情景,那是她的最后一个生日——2001年农历三月初二,临别时,她依旧和往常一样倚在堂屋的大门旁,一双昏花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我们离去的背影,就像她渴望看到下一次回家去看她的我们,因为我们回家的日子就是她最隆重的节日……多年来,此情、此景,就像一幅绝美的画,已经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永远、永远……

成家后的我极少回去看她,至今都好自责:那一年的六月十七日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呀?!十五年前,也是栀子花香的时节,祖母在老家的老床上溘然长逝。祖母把人生最后的信任和安慰留给了陪伴她后半生的老屋,因为老屋的后院墓地里有她在世时最思念的祖父和姑母。她相信,她会永远和他们在一起,这种生命的感受,是生活馈赠给她的,所以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如果,祖父不曾先她而去,也许,祖母的孤寂就会分出一份,让她生命中的另一半去承担和消磨;如果,姑母不曾先她而去,也许,祖母的思念也不会那样强烈,以至于每年的农历腊月她都会思女成疾,因为万家团圆的除夕即将到来,远行的亲人都回家了,惟有她的女儿一去不再归来……离去,也许是一种解脱;离去,也许是回去——回去团聚!

那段日子,我的伤心和不舍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因为世界上那个最懂我、疼我,最包容我、呵护我的人,竟然离我而去了。那时,曾有朋友劝我写点文字纪念祖母,或许是太伤心了,这回忆太珍贵了,所以只管伤心,舍不得碰触,怕一碰即碎,剩下的惟有泪水相伴。即便如今,十五年过去,我也会时时想到祖母,开心时想与她分享快乐,伤心时想向她倾吐苦楚。此时此刻,写这段文字,我的眼里饱含泪水。祖母走了,她把刻骨铭心的思念留给了我!

祖母逝世一周年的时候,按照风俗,我们送给她一座纸折的冥府大厦。叩化时,我特意放进去一朵洁白清香的栀子花。

十五年,岁月匆匆,花香年年,思念也连连……

想祖母的时候,我总在想:如果真有天堂,祖母应该找到祖父和姑母了吧?

栀子花香的时节,我总在想:如果真有天堂,祖母屋后院的栀子花树也该花满枝头、花香芬芳了吧?

吃吃喝喝家常事

文/郭炜

爱吃的人,一定很会享受生活,因为吃得好,心就宽,你看看,爱吃的人,大多体胖,应了句老话,心宽体胖。我是爱吃的人,想着会心宽体胖,至今看,没达到,可见在吃的方面,欠着火候。

我于吃,多少是家传,我祖父在世时,可是左右闻名的名厨,虽然我很小时他就去世了,但是我还是领略过他做菜的风采,吃过他做的菜,有了味觉的遗存,爱吃。再加上我祖母本身也做一手好菜,带着我尝遍了家常菜里的经典,耳濡目染,口味刁钻起来。

我记得祖母做的馄饨最好。用上好的里脊肉剁馅,肉不可成泥,米粒大最好,加姜粒,加韭菜末,不要韭绿,只要韭白,点米酒,下胡椒,少点老抽,加鸡汤拌馅。面要细和,多揉,用淀粉做扑子,皮子薄且韧劲十足。一般人做馄饨,馅放得少,用筷子头沾了馅子,再蘸水粘起馄饨皮子,用手一捻,就是一个,多是喝汤。祖母包馄饨,馅子多放,皮子对合,向外一翻,边头相接,活生生的像是一只元宝。馄饨汤最为讲究,祖母用小鸡熬汤,清汤不浑,撇去明晃晃的鸡油待用。下馄饨要用清水,鸡汤在一旁用小火慢炖。家里用的是青瓷小碗,祖母在地头采来小葱,摘把香菜,再在虾皮里捡几只形状好的拿清水淘一下,青葱香菜切末,配在一起,再加香油,撒上胡椒粉,只等馄饨出锅。馄饨在滚水中煮过,点水一次,两滚起锅。那厢就起了鸡汤,一时间,满屋都是香油的清香,虾皮见水,活了一般漂在碗里,这再舀起馄饨,浸在鸡汤里,和着绿的香菜起舞。吃时,先要喝一口汤,鸡子的鲜香,和着香菜的独特味道,满嘴就溢满了滋润,印在心里。吃着馄饨,才知皮子的筋道,肉香弥漫里,韭菜粒子黏在舌尖,像是谁在口中舞蹈,用了小手抚着自己的舌尖,那叫美哉。吃馄饨时,我祖母还会拿来腌渍的黄瓜条,酸酸辣辣,真好。现在想起,还会有咀嚼肉粒的感觉,肉肉的,嫩嫩的,流了一嘴的香。

这几年下了很多的馆子,对菜品也多有研究,于是,就下手来做,在自家厨房里,也鼓捣出不少好东西。最喜四川的麻辣,拿手好菜即是跳水鱼。鲜红的辣椒过了油,烹出麻椒的香来,红油真红,把草鱼或是鲶鱼去骨,斜刀切片备用。红油再热,将鱼片倒入锅中爆炒,七成熟时加入滚开高汤,稍加豆瓣酱,愿意吃甜食的可以稍加醪糟,醪糟不会伤味,还可充料酒去腥。待锅开时,下入西芹、开水焯过的豆芽,愿意的话,还可加上老豆腐,不要过度翻搅,开锅即起放在一旁。热锅加香油见青烟起来,把刚刚过油的辣椒和花椒以刀压碎放在鱼上,热油一泼,好了,上到案上,口水已经四溢,对上一盅好酒,一醉方休。

爱吃是福,凭个人经验,我觉着,要是还会做几样好菜,一定是神仙般的好日子。

瓦盆和瓦罐

文/箫笛

相比于陶瓷和搪瓷的精细选材、复杂的工艺,瓦盆和瓦罐在所有的烧制容器中是身份最卑微和最接地气的了,它们就是用普通的黏土烧制而成的,没有美妙的外表和精美的图案,样子灰头土脸,因为便宜,在铁质容器和塑料容器不发达的岁月里,它们的身影出现在成千上万的普通劳苦大众的家中,为人们服务。

以前听大人讲过《乌盆记》,说一丝绸商人借宿烧窑为生的一人家中,因为钱财外露,对方起了歹意,谋财害命将商人尸首扔进窑里烧了,来一个死无对证。商人尸体烧制的乌盆被窑主的债主——一个老汉拿去抵债,附在乌盆上的商人的魂,请求老汉为其申冤,后来,包大人为其昭雪。

《乌盆记》里黢黑的乌盆就是我年少时在乡下常见的那种瓦盆,质量不咋的,易碎,老百姓用来盛水,放东西。

第一次接触“煨”这个词是年少时在石头家里,石头奶奶把切好的南瓜,放上油和盐,装进瓦盆里找一盖子盖好,放进还有余火的灶膛,说“煨”一下。

石头奶奶耳背,跟她说话,要很大声,偏偏老太太话多,儿媳对她不好,她出来说,话传到儿媳耳朵里,更加生气。石头爷爷以前是地主,上过私塾,认识很多字,夕阳的余晖中,老爷子蹲在门口看报纸,瓜皮帽上插几张纸做帽檐挡阳光。老头子九十几岁离世,没几年,老太太也无疾而终了。

瓦罐上有两个“鼻子”用来拴绳子,方便提,为此,瓦罐被称作“二罐子”。在乡下,瓦罐常用来提水,小一点的用来做尿壶。

祖母年轻时去邻居家借来两个瓦罐挑水,瓦罐刚借来,还没用,发现已经坏了,祖母没说啥,重新买了新的给人家送过去,祖母跟我说过“吃亏是福”的道理。她一辈子与人为善,自己才刚解决温饱问题,见到来讨饭的,毫不犹豫拿点东西给人家:“不给逼到这一步,谁会出来讨饭呢?”那时候,甚至有讨饭的来借宿,祖母把过道屋的地上铺上麦草让讨饭的住,早晨起来,还会让我给讨饭的送一碗热乎的稀饭。刘二叔从小没了娘,他自己有了孩子后,夫妻两个要忙着赚钱,把仨孩子留给老父亲,刘爷爷睡完午觉,孩子已经不知跑哪里玩去了。光屁股的三宝睡在马路边的沙堆上,祖母见了,给捡回来,弄点水洗洗,放床上睡,睡醒了,给点东西吃,然后给送回去。

苏北人的茅厕都是露天的,而且有些在院子外面,起夜不是很便利,就用瓦罐做尿壶。弟弟两岁时,父母就把我扔给祖母管,我自小发育不太好,睡着睡着就要尿床,为此祖母夜里起来两三次在瓦罐里给我把尿。

我常常怀念年幼时的时光,冬天的夜晚,夜幕慢慢降临,寒风阵阵,鸡鸭踱着步子进了窝,祖母蹒跚着去把鸡窝和鸭圈的门用石头挡住,顺便把晾在墙根的尿壶拿回来,那时的我跟在祖母身后,聆听着不知哪里传来的阵阵虫鸣声,突然感觉到了岁月的那份孤寂感。

我常常拿祖母作为我的人生标杆,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因为我始终相信,好人有好报。心善的祖母在九十六岁的时候无疾而终,算一算,到今天,已近十年了。此刻,不知道什么缘由让我想起瓦盆,想起瓦罐,想起童年,想起祖母,是为记。

怀念那一抹灯光

文/石宏

在我的脑海深处,一直有这样一个画面:隆冬的早晨,乡村的一户房舍里,散发出一抹柔和的昏黄灯光,一个小男孩一步一回头地向村外走去,两位老人静静地站在屋前,凝视着渐行渐远的小小身影。那个小男孩就是我,两位老人是我的祖父母。如今,他们离开我已经有10年了。

我出生在农村,爸爸妈妈都是下乡知青,祖父在当地的林业部门工作。上小学后,我随父母离开祖父母到了县城。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回到那个小村落。那个年代,从村里到县城是极少通汽车的,每次我都要坐一种被叫做“小运转”的火车,再倒另一趟火车,才能到达目的地。村子离最近的火车乘降点有五六里的路程,每当要离开时,我都要起大早赶火车,尤其是冬天,天还未亮就要出门,所以,那抹柔和的昏黄灯光以及祖父母的身影便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刚出生时,我体弱多病,多次住院,很长一段时间,乡亲们看到我都说:你是用钱堆起来的,那钱摞起来都比你高,你应该感谢你的祖父母啊!

祖父做过干部,他一直是家中的主心骨,有时甚至很霸道。祖母除了做过短暂的临时工外,一直是家庭妇女。祖母很慈善,几乎看不到她发脾气。

祖父母年轻时受了很多苦。父亲这一辈有兄弟姐妹8人,还有祖父的弟弟,一大家子全靠祖父的工资生活。家里一直很穷,祖父只有一套衣裤,要在河边把衣服洗完晾干后穿上再走。随着家里人陆续参加工作,生活状况才略有好转。我还记得,大冷的天,祖母坐在冰冷的雪地里,只垫着薄薄的草垫子,选树苗挣点钱补贴家用。晚年的祖母夜里经常疼得直哼哼,那是早些年经常坐在雪地里落下的病根。

晚年的祖父母搬到了城里居住,没有依靠儿女,老两口租房子单过。我带着儿子去看望他们,他们看到重孙子格外高兴,不错眼珠地盯着到处乱窜的重孙子。

由于常年劳累,祖母后来身体开始不好。儿女相继离开身边后,祖父开始照顾起祖母的生活起居。祖父的烟瘾一直很大,后来查出祖母的肺部有毛病,虽然经检验为良性,但祖父还是毅然把烟戒掉,从此再没抽过。

祖母74岁时,不小心滑倒,摔断了股骨。由于岁数大了,再加上患有糖尿病,骨头一直愈合不了。每次去看她的时候,我都不忍心看她不经意间流露的痛苦表情。祖母生前的最后一个生日是在病榻上度过的。

我不知道祖母是用怎样的毅力来度过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段历程的。那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一天早晨,我们一家人被惊醒,赶到医院时,祖母已处在弥留之际,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监测器里的波动越跳越缓,曲线慢慢地变成了一条直线。祖母停止了呼吸,走完了她75年的生命历程。祖母走后,我怕祖父寂寞,陪着他生活了一周。之后,祖父被接到叔叔家居住。陪伴自己60年的老伴离世,祖父突然之间衰老了许多,在一次体检中被确诊为胃癌。尽管做了胃切除手术,也没能挽留住祖父的生命。在与祖母去世相隔不到一年的时间,祖父也撒手人寰。人们说,离世相距不到一年的夫妻是真夫妻,来世还能做夫妻,我相信!

每次看到远远的村落里映出一抹昏黄的柔和的灯光时,我便想起我的祖父母。亲爱的祖父母,你们在天堂里一定要幸福、快乐!

祖母的暖手炉

文/梁惠娣

寒冷的冬天,窗外寒风凛凛,一派天寒地冻的冬景,我蓦地想起了祖母,想起了她的暖手炉。

每到冬天,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祖母拿着一个暖手炉,安详平静地取暖的画面。岁月如刀,将这幅画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永不磨灭。

祖母十六岁的时候,坐上一顶红轿嫁给了爷爷。那时候,家里贫困艰难,缺衣少食。爷爷手巧能干,既能耙田犁地,又能编匾织筐,他包揽着一切粗重的农活,而祖母则操持家务,生活倒也过得有滋有味。祖母瘦弱体寒,在冬天总是怕冷。爷爷到山上砍了一根大楠竹回来,噼噼啪啪地修枝裁叶,手脚麻利地编了一只小巧的竹篮子,竹篮子的底部是圆圆的,爷爷把一个圆底宽口的红瓷碗装进篮子的底部,篮子的上面有一条弯弯的竹编把手,方便提拿。一个竹编暖手炉便做好了。有了这个暖手炉,祖母的冬天不再寒冷。

因为能干的爷爷为祖母遮风挡雨,因为这个暖手炉,祖母得以过了十多年虽清贫但也幸福温暖的日子。只是后来,在祖母三十一岁的时候,爷爷因病走了。从此,祖母的天空要靠她一个人顶住。瘦小的她独自抚养着五个孩子,付出了多少艰辛,是我无法想象的。而爷爷做的暖手炉,祖母一直保存着,每年冬天都提着暖手炉取暖。暖手炉就像爷爷的爱一直相随,伴着祖母度过人生的苦难与冬天的寒冷。

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冬天的夜晚,祖母都往暖手炉里夹几块烧得红通通的炭,然后对着暖手炉取暖。我最爱趴在祖母的身边,也把小手伸到暖手炉旁取暖。祖母一边取暖,一边缓缓地跟我说着有关爷爷的往事,此时的祖母双目发亮,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爷爷去世得早,我从来没见过他,关于爷爷的一切,都是祖母在暖手炉旁给我描述的。爷爷是那样亲切,那样温暖,就像暖手炉一样。

我长大后离家到远方求学、工作,与祖母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祖母显得更孤单了。冬天里回去,见到祖母提着暖手炉从村头走到村尾,嘴里哼着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懂的歌。母亲说祖母整天提着暖手炉不离手,连吃饭都放在旁边,真是个固执的老太婆。

再后来,我回去看祖母,她已认不出我了,她患了老年痴呆症。她依然提着暖手炉走街串巷,哼着歌。她走不动时,便坐在堂屋里,一边对着暖手炉取暖,一边望着门外的天空,双眼茫然,仿佛陷进回忆里。我想,祖母的回忆里,有爷爷,有他们共同经历的往事,有她风雨飘摇独自爬行的艰辛岁月。

祖母在九十七岁的时候离开了我们。祖母走的时候是一个炎炎夏日。弥留之际,她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还用手指着床底。母亲蹲下去瞅,见到床底的暖手炉,便把暖手炉拿出来。祖母把暖手炉抱在怀里,终于闭上眼睛安详地离去。

又到一年寒冬时。冬天的夜晚,当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思绪悠悠飘飞时,我总会想起我的祖母,想起她的暖手炉来。这样的寒夜,我习惯掬一捧回忆,煮一壶思念的酒,自斟自饮,慰藉身心。让回忆为炉,思念为火,提着思忆的暖手炉取暖,这样的冬天便不再寒冷。

祖母的月饼

文/谢文华

我的老家在湛江徐闻,老祖母今年已经93岁,但依然精神抖擞,满脸红光。加上今年,祖母就已经和我一起度过33个中秋节。如果要问我,哪一年的中秋最难忘,我一定会说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中秋节。因为那一年,祖母给我做了人生中的第一枚月饼。

那年,我正念小学三年级。父亲和母亲跟随到珠三角打工的浪潮,去广州打零工。我和妹妹则成了留守儿童,交由老祖母来照顾。祖父在我六岁的时候,得了风湿性心脏病撒手人寰。老祖母便成了我们这个家的主心骨。

那时候,徐闻乡下的生活并不富裕,虽然父母外出打工,每个月都会寄回来200元生活费,但除了吃喝,已没有太多结余。那一年的中秋快到来时,我和祖母一致认为爸妈会回家过佳节。因为以往中秋节,全家人都是齐齐整整,团团圆圆的。按照老家的习俗,如果中秋当天不能合家团圆的话,那么全年的运气都不会好。于是,爸妈回家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和妹妹整天沉浸在欢乐之中,因为爸妈很快就回家了,他们会给我们带回最喜欢吃的莲蓉蛋黄月饼。直到中秋节当天,我们兄妹两人陪着老祖母在村头的石磨边,从早上一直等到天黑,爸妈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我和妹妹哭得鼻涕直流,我们一边哭,一边喊着爸妈。老祖母眼圈红红的,她牵着我们的小手丫,含着泪水说:“乖孙们,咱们回家去,奶奶给你们做月饼。”

回到家,我和妹妹围坐在八仙桌旁,泪眼汪汪地看着祖母忙碌的身影,只见她和面、搓粉、做馅、打模、定型,最后在炉子里变出一个个月亮型的金黄月饼时,我和妹妹欢快地跳起来,眼角的泪水被此刻的幸福填满。每个月饼的馅里都有花生、杏仁、芝麻和瓜子。可能是老祖母做的月饼与众不同的缘故,又或许是香味太吸引人了,村里的左邻右里都赶来我家品尝老祖母的月饼。大家吃完后,都纷纷举起大拇指。

随后,乡亲们和我们一起拜月光,追月神。在热闹声中,小伙们和我兴奋地喊着“奶奶……奶奶……”此刻,老祖母似乎成为大家的。我吃着月饼,喝着清茶,听着老祖母的童谣进入梦乡。远方的父母今晚再也不是牵挂。

那个中秋节,距离今天已经整整二十年,我们兄妹两人也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今年夏天,我和爱人终于迎来我们的第一个宝宝,梦想在此刻终于圆满。市面上销售的月饼更是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今时今日的幸福生活,让我更加怀念当年老祖母亲手做的月饼,还有村民们那淳朴敦厚的乡情。

现在,爸妈再也不用出外漂泊打工,老祖母也身体健壮,三位老人家在城里安享晚年。宝宝健康出世,全家和睦欢乐,人生能有这等圆满,此生足以。

青瓦

文/董改正

现代建筑不堪入画,因为房无屋脊,顶无青瓦。

瓦盖在椽子上,椽子架在梁上。大梁架好了,是要放鞭炮的,木匠师傅瓦匠师傅站在梁上,糕一把,糖一把,撒向前来讨喜的孩子、小媳妇。亲朋都要送礼,包红包,或者就是一匹被单一张毛毯,都挂在梁上。没有电灯时,几盏马灯,照亮着黝黑发红的喜悦,主人满面微笑地来回端菜,高兴地和每个人打招呼。梁上空空的,第二天才盖瓦,盖了瓦才叫屋子。

一人梁上,一人地上,递瓦是通过手抛,抛和接,如燕子翻飞,简直就是杂技,绝不会失手。盖瓦是个细致活,仰面瓦,一排成沟,连接处是覆瓦,一排如渠埂。盖了瓦的房子,就如插了秧的水田,漂亮。

白墙青瓦,素朴如村姑。石头围个院子,院里栽树,桃花红,梨花白,丝瓜扁豆顺着杆子爬。孩子闹,鸡犬叫,天蓝云白,阳光下的瓦,就像粼粼波光,又像打开的书页,日子就那么清淡又充实地过去。

喜欢看瓦缝里漏下的阳光,一个一个的小圆,慢慢地移动,正圆,扁圆,椭圆。圆圆的光柱,自屋顶直贯而下,许多尘埃在兴奋地飞舞。就担心着,这样大的洞,下雨如何了得?待真下了雨,听着叮咚噼啪的雨声,看着瓦片雨花跳跃,雨水流淌,室内却是安好。那些个小洞到哪里去了呢?满耳的雨声里,天井满了,癞蛤蟆出来了,咕咕地叫。门前的石板,越发地润洁了。

青瓦也会老的,老了的青瓦就黑了,老了的白墙就斑驳了,老了的屋子里,人是满的,日子是新鲜的。老祖母在老去,孩子们在长大,平凡的烟火里,每一天都有简单的欢喜。五谷六畜,四时八节,炊烟弥漫在青瓦上,把日子抚养长大。母亲总有干不完的活,父亲总有喝不完的酒,老祖母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们总有玩不完的名堂。入秋了,猫着腰,一片断瓦里,是蟋蟀在唱歌。

时间久了,覆瓦上就长了瓦松,矮矮的,只是徒具松的模样。还有苔藓,晴天明明灰土一般,久雨后就活了,还一直向上爬,爬得心里都是湿的,爬得耳里都是灰色的雨声,那寂寥宁静一直埋在我的心里。麻雀在瓦松边跳跃,一群一群的,窥视竹编里金黄的玉米,吵吵着,不耐烦的样子,伺机而动,一挥手,就惊惶地飞走了。

喜欢冬夜,一家人坐在火桶里,小腿上共盖条毛毯。母亲纳鞋底,父亲和老祖母说话,弟妹吵嚷着要埋个红薯进来,我常常发呆。若是小姨在,她总爱逗我,拿手在我眼前晃。有猫儿经过屋顶,优雅地踱步,若是两只猫,就会弄动瓦片。黄鼠狼是急急地跑过,瓦就咯咯地响。有时候,啪啪地,像是黄豆掉在瓦上,我们都是一惊,然后掀掉毛毯,跳下火桶,跑到院子里,仰起脸,快乐地蹦跳:“下雪啦!下雪啦!”邻居家的院子里,也是同样的声音。雪后的屋顶,瓦青雪白,炊烟如云,若是木窗旁,红梅绽放,实在是画中了。我总是惊于这样简约的美好,那是我最早欣赏的国画,待我看到早期吴冠中的作品,就把它当成纸上故乡了。青瓦白墙,是中国的元素,恬淡安闲,有隐士的散淡,适合水墨,适合中国诗,衬托着中国人心里那淡淡的清泠。

常常遇到瓦玉并提的时候,生儿弄璋,生女弄瓦,虽然只是瓦形的纺锤,却是轻贱着它;还有玉碎瓦全,都忘记了是它们撑起了我们的生活。瓦实在是母性的,覆盖,包容,构筑着永远素色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