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梯田的散文
关于梯田的散文(精选10篇)
山背梯田
文/邓宏顺
深冬时节,再上山背看梯田。
我住在花瑶人黄亮的木楼上。清晨起床拉开叶子门,一道强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切:一场大雪来得如此突然,春夏的云雾全都凝结成了山上的冰雪。我袖着手,在鸡鸣犬吠中朝梯田的深处走去,找到那块像是补天的石头,爬上石顶,久久地看着从雪峰山巅一直披泻下来的冰雪,那没有一丝尘染的冰雪真要让人美伤了眼睛!那无边无际的梯田更是亮得晶莹剔透,田与田之间只剩下时断时续的边线,那是一丘与另一丘之间的田坎。也看不清边线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颜色,只像一丝淡淡的墨痕。恰是这一丝墨痕把梯田勾画成了碎银的世界,连缀的玉片。或许是打工的回家,或许是上学的放假,或许是走娘家的媳妇从梯田间路过,她们的花衣,她们的花帽,她们的花裙,把个银色世界点起了红的乡情,红的热闹和红的祈盼。
脚下这块石头等候了不知多少岁月,它等待着人们来欣赏这里的梯田。生活在湖南溆浦县这大山皱褶里的花瑶人,用铁器和牛耕在这一道又一道的山脊上,在这一条又一条的山湾里,从山脚到山顶,一刀一锄地描绘出了这密密层层的画册。大大小小的梯田把这雄伟的山峰装扮得像画家笔下的螺纹,像姑娘叠起的碗碟,像考古者刨刷出来的龙脊,更像是佛塔的层级,天仙的衣裙,没有止境的天梯……
这里的梯田不是百亩、千亩,而是以万亩计算,分布在多个乡镇、无数个村落。它们先是顺着水平线把千姿百态的平面延向一个山湾又一个山湾,一个山岭又一个山岭,直到我们的视域无法企及的天边。然后,再沿着垂直线,一级一级地朝着天空加码上去。在我们的视域里,每一级梯田简直薄得就像纸片,它们的密度直到让俯视或仰视的眼力无法辨清。
它们的衔接也充满着乐趣:或者它的头咬住它的尾,或者它的尾压着它的头,或者因为需要,它一辈子就作了上面的铺垫。正因为如此,梯田弯弯曲曲的线条是那样的多姿,多姿得超乎想象;梯田的形状又是那样的生动和丰富,小到只能摆一张餐桌,大到占领整座山头。它们各自乐意自己的存在,在春夏秋冬里,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种了又收,收了又种。它们无言地生长着花瑶人民的日月,收藏着花瑶人民的辛勤,称量着花瑶人民的汗水。
春天我来过这里看梯田。行云从天边、从山巅、从树梢上扑面而来,浓雾迷住了双眼,看不透那厚如棉絮的雾层,看不透那白得耀眼的雾层,看不透那行如流水的雾层,我只看到雾团像被大风吹飞的花絮,像大海里翻滚的浪花,像草原上迁徙的羊群。我只能让雾抚摸着,拍打着,撞击着!在两眼看得疲倦的时候,终于最后一群雾过去了,天空闪过一阵雾层的美丽,才像拉开了大幕,晴空一片一片地扩大,那一望无际的水汪汪的梯田,在天空下渐渐显现出来,整个雪峰山东麓被梯田映照得像是挂满了灯笼的迷宫,而那些穿行在迷宫里的水泥公路就像一根串连灯笼的银线。还有那在梯田里耕耘的人和牛,远远看去,就像是密集的灯笼间镶进了几颗红红黄黄的珍珠。
夏天我也来过这里看梯田,整个雪峰山区像一条被姑娘舞动的绿缎,而一望无际的梯田就像被风吹落在绿缎上的重重叠叠的嫩叶。绿茂的禾苗覆盖了梯田银亮的水光和呱呱的蛙鸣,蓝净的天空里,偶尔飞过的白鹭也无法擦出一丝划痕。蓝蓝的风拉扯着立正的树,撩拨着稍息的草,也抚摸着跳舞的禾苗。风是那样的宽广,它铺天盖地地吹来,很快,我的额头最先看到了清爽,我的腋窝最后收藏着凉爽,而我的衣摆一直都在诉说着凉爽。我甚至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贪婪地咽下了这里的凉爽!当风扭动着眼下那条不见边际的绿缎时,梯田养育的禾苗也在一起共舞,它们的舞姿协调得让我看不出哪里是山,哪里是水,哪里是草木,哪里是梯田。
最让我喜悦的还是秋天来这里看梯田!一望无际的梯田毫不谦逊地从大山的绿色中凸显出来,豆肥稻香,满山金黄!它们要感恩花瑶人民的浇灌,它们要炫耀耕耘它们的收获。于是,整个山背梯田变成一个巨大的画屏,画屏里忙着收割的花瑶人,就像一束聚光之下的幻影,随着他们打禾的舞动,我听到了丰收的音响。那声音优雅地飘过山谷,然后慢慢散落在没有一丝尘埃的空际;那声音带着泥土的厚重,带着阳光的敞亮,更带着稻谷的芳香。随着他们身后渐渐密布的草垛,扮桶和箩筐里就有了成山的谷堆。于是,压在花瑶人肩上的一箩箩谷子被担上公路,被担到门前,螳螂、林蛙、竹节虫,还有蜻蜓仍然跟随着稻香,仿佛它们也因这丰收而醉得分不清方向。这季节,在山背花瑶人家的门前、楼廊和屋顶上,总是满晒着金色的谷子,肥肥的南瓜只能用来压实晒谷的簟边,尖尖的辣椒只能挂在篱笆上作一朵点缀的小花,只有站在楼顶上用手机打电话的姑娘和小伙,才算得上这里生活的标志!
无论何时来到山背看梯田,耳边总有一种细柔的声音在歌唱,那是山背的水从高高的山巅上一直唱到脚下的低洼。我曾走过公路,走过田埂,走过木桥,走过屋场,走近那阔叶的树下去寻找歌声。我果然看到了水的源头,它们从树下冒出来,从石下渗出来,从田角汩出来,然后汇聚成涓涓的细流、深深的池塘、浩浩的水库和哗哗的瀑布……然后,按照山背花瑶人的意图,沿着水渠,沿着竹筒,沿着白亮的胶管流进汪汪梯田。我问当地人,这里既有上万亩梯田,又都坐落在海拔近两千米的高山上,应当很容易天旱吧?他们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这里从来不缺水,这里几乎没有天旱!山背的水,至今还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眼下虽然是冰雪的冬季,但山背花瑶人家里仍然有着火热的生活。我看了由梯田养大的花瑶男女参加庆典而穿上盛装,而敲起锣鼓、吹响唢呐,放开喉咙歌唱;我还听到了他们讲述舞蚕灯、挤板凳、打泥巴……如同数不清花瑶人曾经走过的岁月,我也无法数清花瑶女人挑花编织中织出的多彩纹样。这里花瑶的挑花艺术从戴的、穿的到披的、背的,几乎无所不及。她们编织出来的图案,有太阳、月亮和星星,有植物、动物和文字,她们的艺术想象令人惊叹。
当我望着这天下少有的广阔梯田,对祖祖辈辈在这里创造丰富生活的花瑶人,怀着崇高敬意的时刻,我听到了对面山里传来了沪昆高铁试车的声音,于是,在我的情感深处,有一面兴奋的心旌随风飘起……
拜访梯田
文/施立松
梯田是写在山坡上的长短句,短短长长,平平仄仄,一山的诗意,美美的,妥妥的,轻吟在时光里,四季里。
在云和,梯田是必须要看的。声名自然是重要的因素,它有“中国最美梯田”之称。梯田图片在朋友圈疯传,早惹得我心痒痒。张抗抗关于梯田的文章写得极美,读了又读,读到最后只剩五个字:我也要去看!
到了云和,倒不着急看梯田了。好似对美人仰慕太久,真要见面了反而情怯。只觉得该梳洗整洁了,收拾利索了,平心静气了,方不唐突了佳人。
在云和的青山绿水里走了几日,山间水畔的清逸之气,把身上心上的烟尘涤荡了些许去,在云和湖的水波里,恍然觉得自己也成那一尾绿雪诗意的青鲤了。
是拜访云和梯田的时候了。
到云和梯田山庄,天已黑透,雨细细地落下来,四周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蛙鸣高一声低一声,把村庄春天的夜渲染得诗情画意起来。一些久违的情绪,慢慢地萦绕过来。心突然空了,什么都没有了,又仿佛满了,充盈着莫名的舒畅。索性洗洗睡了,在蛙鸣里,连梦都不舍得做一个。
清晨,踩了露珠出去。作为超级路痴,从不敢在陌生的地方独自出门。在山里反而不担心迷路。问了担水浇菜的老农,问了拉风箱做早餐的老妇,虽听不懂他们热切的一字半句,但沿着他们所指,却准确无误地踏上了看梯田的捷径。
春天的乡间小路,每一步都是一首诗。细碎的花,开得不成章法,却又自成一篇,色彩,姿态,香味,都设计得精致。草更是不讲道理,路中间,石头上,田埂边,那些该出现或不该出现的地方,都被它们含英吐翠的细语占领。
一路走走停停,只听得水声哗哗,越来越响,小道越来越细,越来越松软,才发现,自己已站在梯田中了。那水声,是春耕前的灌注。每块田畴边都有一个缺口,水流从上而下,或条或块的田畴,都有水波荡漾,即便那小如斗笠的“笠田”,也“雨露均沾”了。这就是梯田的妙处吧?田有多高,水就有多高。与自上而下的水流迎面相逢,竟觉得水是跟着我的脚步一级级往上走的。怀揣着这美丽的错觉,上山的路,走起来也不觉疲累。
田畴里的稻草人,破旧的衣衫,在清晨的风里御风而行,与它们擦肩而过时,鼻翼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时,父亲荷锄归来,裤脚沾了露水,脚板沾了泥巴草屑,偎在父亲身边,便有熟悉的烟草味围绕过来。
山顶观景台,已有密密麻麻的摄影师持着长枪短炮等日出。从山腰往上看,这些身着彩衣的人们,给春天的梯田镶了一道动态的花边。走到他们中间,听他们言谈轻轻,仿佛担心惊扰了梯田的清梦。这群人,都是从四面八方,慕梯田之名,前来拜谒的吧?后来下山时,遇到一对成都来的年迈夫妇,才知所料非虚。
是什么造就了这云和梯田的盛名?云和朋友说,是“三千”。千年历史,千米落差,千块田畴。“九山半水半分田”的云和山区,平地良田稀少,山民只能向荆棘满坡、乱石遍地的山岭要口粮。勤劳的山民起早贪黑,挥镰斩荆,扬锄垦荒,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田地在汗水中长出来。到明朝景泰前后,云和银矿大量开采,人群拥入,对粮食的需求激增,梯田的开垦也达到顶端。年复一年,日积月累,贫瘠陡峭、杂木丛生的山坡,俨然从天而降的天梯,梯级是宽窄不一、长短错落的田畴。每到金秋,便捧出万斛稻谷,回报勤劳而聪慧的农民。
从山顶往下看,梯田的线条在晨曦里舒展成一个个跳跃的音符,梯田就是一张画了无数小蝌蚪的五线谱纸。满山的鸟雀,在轻蒙细笼的云雾里,照着谱子轻唱,让人在纯和净的柔光里,渐渐地,化作一滴露,一缕烟,一方田。
阳光终于来了,从云层里,射下细细的一道,便有一小片梯田成了水镜,映了霞光,映了树影。等待的人群骚动了起来,咔嚓声此起彼伏。只一会儿,云层悄无声息地把阳光收了去,突然,阳光又从另一侧溜出来,一大片的梯田,顿时成了光芒四射的宝石,炫得人睁不开眼。就这样,梯田在阳光和云层的迷藏里,变幻着,妩媚着。
在山顶的梯田邮驿里,买了一套四季梯田明信片,寄去远方。刚刚,我把梯田的照片发布在微信朋友圈里,朋友第一时间切切地回复:我也要看云和梯田。当然。春夏秋冬,我们都会像静待花开似的,等待着一次次亲近梯田四季变换的美。
绣球花
文/陈毓
晨曦微露时,绣球花是淡绿色,太阳一出,就变奶白色了,有月光的夜里,绣球花又是鹅黄色。
这是柰子的观察。住在金农山庄这三年,每年的4到6月,绣球花都会一粒粒绽开,细密的花朵慢慢张开、饱满,终于结成一个个绣球模样,团团抱紧柔韧的枝条,又如一盏盏饱满的灯盏,越过竹篱笆,沉沉地垂向江心,眼看要触及到江水,却停住了,像是故意逗耍看花人。
柰子每天停留在绣球花边的时间足够她观察花儿。洗菜池在绣球花树下,柰子看花择菜洗菜,都不耽搁。
绣球花泛着淡绿的时候,小柯还睡在床上。通常是柰子做好了早饭他才起床。
5年前,柰子在思源烹饪班学习的时候认识了小柯,俩人一边学习烹饪一边学习恋爱,学习结束后的某天小柯带柰子回了趟汉江边上的老家漩涡镇。柰子一见钟情地喜欢上了小柯的故乡,在柰子看来,漩涡镇像一幅能在四季里变换,在晨昏里变换,在风雨霜晴的日子里变换的画儿。变换就是生长,这让柰子喜欢。她嫁给了小柯,成了漩涡镇的居民。
小柯父母喜欢这个城里来的姑娘,她似乎比本地姑娘更适应漩涡镇上的生活。漩涡镇的食物、风光、空气当然都是好的。不久小柯争取到了县上的扶持项目,在近公路又临江的一片坪上经营起这个农家乐,烹饪技校学来的手艺学以致用,小柯说他们是闪闪发光的农民,于是农家乐就叫金农山庄。
经营上夫妻两个有基本的分工。柰子负责食材采集以及清洗打理,这些工作在午前完成。炒蒸炸煮小柯上手。
清鲜、朴素、本真,夫妻两个定下的经营原则,食材多取本地产,顺应季节,天赐什么人吃什么。这样在原材料的第一道关口就保证了新鲜。烹炒过程的香料也是本地及时获得就地取材。藿香茴香葱蒜花椒丁香肉桂当归百合山药,一律本地出产。小柯在烹饪的时候喜欢随灵感混搭,那些随灵感降临创造的美食使来小店的食客赞不绝口,小柯每每听着,不知何故总想起那句圣人的感叹:治大国若烹小鲜。某天他把案板上剩余的几样东西自由搭配的时候想,好厨师是要原创精神和随机发挥的才能的,尤其一个做乡村农家吃食的厨师。于是那张写满一页纸的正反两面的菜单上多了一道“小柯炒”。这道菜你八回吃,回回味道不同,吃过了,满意了,下次来时,还会再点。
因为菜品都是当地应季出产主打,不足的才会借用外来食材补充。春天是笋子花朵菜薹野菜的季节。笋子有清炒笋、焖笋、笋片鱼汤;野菜是荠菜雪蒿马齿苋香椿野蒜春菜灰条菜芍芍菜叶上花;花朵有玉兰槐花胡桃穗……做着吃着,夏天就来了。
夏天来漩涡镇旅游的人多,停留在金农农家院的人也自然多起来。别的季节也许只做一桌两桌,在夏天一定超过了三桌四桌。好在不会再多了,再多可能做不出来了,但从来也没多到他们应付不过来的局面。
来农庄吃饭的人在国庆小长假后又慢慢回落到一年中最低的状态,但于小柯他们也是合适的。一两天做一桌,一周做一桌也是合适的,人少,正好可以缓缓神,缓缓目光。用春天晒的干笋炖火腿,干锅灰菇里加洋葱丝,好吃。冬天也有新鲜的汉江酸味鱼,酸萝卜红艳艳清洌洌的,牛肝菌爆牛肉、萝卜干炒腊肉、焗老南瓜、洋芋粑粑……木耳香菇更是伴随一年的食材,冬天的食谱也像日子一样,内敛着热火。土地山林得来,由不得人要感恩。
农庄的后门外是一条公路,公路通往凤堰梯田,梯田开发于明清时代,梯田近年申遗,于是漩涡镇嵌进陕南这条长长的旅游链条里,油菜花节、茶叶节、樱桃节、兰花节、槐花节,在季节里轮转,一个节一个结,打着一个个结,日子都显得短了。
那第一个拍下凤堰梯田美景的人带动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拍摄,梯田、菜花、碧绿稻田,看见图片的人感概,何必要去元阳,原来离家不远就有啊。
这就是小柯夫妇金农农庄生意不愁,过上好日子的缘故。他们夫妻不必有两地打工的分居生活。
日子顺,时间就快。转眼他们的女儿出生了。这一天,我们在看完漩涡镇的梯田之后,也顺路来到了小柯夫妇的金农农庄吃饭。我们赞叹小柯长得那么帅,有手艺。柰子人这么美,却也好脾气。这看似简单的存在却让我们感慨了又感慨, 柰子每端上一道菜我们就感慨赞美一番,赞美食物,赞美人。直到客人主人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但我们还是慷慨奉献着也许他们不需要的赞美。
吃饱了我们就站在篱笆边的绣球花树下看江,看江上渔船。比邻江畔的坪地养了一群鸡。一些公鸡,更多的是一些母鸡,鸡时时打架。空气那么好,我们笑言鸡们有惊无险的打斗只当是鸡在做有氧运动。母鸡下的蛋我们刚刚吃过,蛋黄微红,懂得的人说,区分是否真正的土鸡蛋,这个颜色是参照,说话的人笑,公鸡活跃,母鸡蛋好吃。
我们告辞的时候,女主人用几瓶自家做的腐乳相送,刚才桌上吃锅巴饭的时候她就送上一碟,说当地人最喜欢这样配锅巴饭吃,我们第一次这样吃,很是喜欢。自然又是赞美不断。
我们告别,看见主人的女儿用粉笔在粉墙上写字,写人。许多的人。
消逝的风景
文/小黄平
妻听说她一位朋友母亲去世,说是趁星期天,要我陪她与同学王某去补郎乡大田村吊唁,因为她们没人去过这地方,而我熟悉。这是一个打田插秧的李节,我想,那片梯田层层的山坡,现在应呈现一片迷人的景色了。
在这样一个季节去补郎,屈指算来,起码有十五六年了。想起当年阳光下层层梯田水光晃晃,绿意漫铺,人影忙碌,鸟声悠悠的情境,心里忽生向往,一种重温梦境的兴致,让我爽快的答应的妻子的要求。
于是我带上相机,和她的同学一起,找个餐馆,解决中餐后,乘车前往。
在朱官与对门上山之间,我看到水光荡漾的一片水田,有的秧苗已插,稀疏的绿意时令已到小满。忙碌的身影虽然显得单调,但却呈现出一个转拐时代的特征――有人影与牛影相伴的传统的忙碌,也有微耕机突突的欢叫。插秧的身影,和天上沉重的云一起,在水中生动。带着哨音的群鸽横飞田野的上空。有鸟儿分散地跟在牛影机声之后,在翻起的新泥中寻食活生生的美味。燕子掠空的呢喃,让我想起老家屋橼下燕巢中迎食的雏燕声声。要不是汽车的摇晃影响效果,我打开的相机随时都想卡嚓,把这样富有农村生活味的玏景留在镜头,镶入记忆,也许会成为一份珍贵的历史。要知道,城效之山村,说不定哪一年,这样的景致就会消失,就会成为历史,让人难以寻影问踪。不过,这样的景,比起补郎那片梯田呈现出来的景,虽然拍摄意义不同,但可谓小巫见大巫。更何况,只要我想拍摄,骑自行车前往,找好角度,安心拍照也不迟。
这样想来我就暗自兴奋,兴奋得像回到儿童时代,巴不得一下子飞到补郎,饱览那片大好季节的田园风光。
途经陈家寨、长冲,青岗林,右边大片荒山峻岭之腰挂起粗糙腰带,让我眼睛一亮!我想,再过几年,这荒山峻岭又该是另一番诗情画意的景色了。车行峡谷公路,窗外。高高的峻岭深谷中,从梭筛大坝底下放流的白哗哗的水,在缓缓的流动中,变得乖顺起来,一路碧波映青山。但想象被郎那片气势恢宏的梯田风光,这碧水青山之景,似乎失色很多。
汽车过了木浪大桥,七弯八拐地上了补郎。当那片梯田呈现在我眼前时,我的兴奋突然被击得粉碎!因为呈现在我眼前的,不是气势恢宏而诗情画意的梯田风光,而是冰凉的感叹。
梯田早变成了梯地,墨绿的苞谷阴郁地呈现出无言的忧伤。
我左看右看,看到废弃的矿井,看到茅生草葛的运煤路,再看看村旁锈迹斑斑的运煤车,看看一栋栋大多只有老人孩子守着的房子,我悲从心生,泪水暗流。
想当年,我们的父辈,为了天天能吃上大米饭,不惜日夜奋战的造田精神,让一片片的梯地变成了梯田,变成美不可言的风景。而今,在很大程度上,曾经的精神和风景,明显的退化,这让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说不出的悲哀。
不过,想起家乡正在修建的四通八达的机耕道,想起荒山峻岭腰上新挂的粗糙腰带,我的心中又燃烧起对未来的希望!因为,那是让岩窝窝变成金窝窝的梭筛精神唤起的希望,是向荒山峻岭发出的挑战,是对未来的开拓,是大山人放飞的梦想。
罗田古镇里的田园春色
文/王雪珂
位于万州东南高寒山区的罗田镇马头,被誉为万州的粮仓。春暖花开的季节,特别是春日雨后,最迷人的就是这古镇美景,就是这古镇美景中的云海、梯田。
春光静好,山风不燥,梯田里的水也刚巧灌好,尘封的原野开始了静悄悄的律动,每年的早春三月,大地醒来,农耕开犁,梯田在梦幻般的光影中迎来春天。清晨,阳光从远处的山峰探出头来,山脚的雾像舞着轻纱的少女缓步上山,如镜一般闪着光的梯田一层一层地从山脚直铺上山顶,在群山之中跌宕起伏,时隐时现,崖上的街市、梯田中的村落,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牛铃声、吆喝声从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薄雾笼罩的田野中飘来,在清晨的空气中回旋,又随着轻歌曼舞的薄雾飘到了群山之中。站在山顶,放眼望去,梯田好似春风拂出的涟漪,那在田埂上走动的农人、老牛,就是这涟漪中跳跃的鱼儿,给群山增添了一份灵动。这好似台阶的梯田,一级一级顺着山势攀援,记录着山民们爬上山顶拥抱太阳的脚步。梯田里灌注的是水,闪动着的是希望,山民们在梯田中耕耘出了沉甸甸的稻谷,耕耘出了更美好的生活。遥想那久远的年代,先人们肩挑背驮,用石头、泥土,用手垒,用指抠,在难以站立的陡坡上开出了一片片梯田。从此,山区也种出了平原才能长出的粮食,从此山民们也有了向平原人炫耀的资本。试想那没有现代化机械的年代里,我们的先辈,是用怎样的一种毅力,开出了这遍布群山的梯田。梯田像一把把镰刀,与耕田的犁头一起,组成了一曲壮美的田园交响诗,宛如扶摇云间壮观的天梯,亦宛如崇山峻岭穿上了华美的百褶裙,起伏缠绵、流光溢彩,人与自然的力量相映成趣。那蒸腾的云雾、那雄伟的山峰、那绝美的梯田线条,在夕阳西下时同样有一种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大气磅礴,这一切时而让你心绪奔腾,豪情万丈,时而让你忘却红尘,飘然世外,这是一种精神的折射,一种不屈于天、不服于地,向恶劣的环境要财富的精神的折射。人的力量是伟大的,大山也不得不低头,任凭人们在它身上垒出了这一道道希望的田地。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千多年前,一个风流才子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抒怀诗,将男女间对青春和美的渴望融入这区区28个字中,让后人带着无限的遐想吟诵至今。
千多年之后的今天,桃花依旧,人面更新!
点缀在村舍前田坎边的桃花随着姗姗而来的春风,次第开放,姹紫嫣红,远远望去,似乎天上落下的一片片朝霞,散发出阵阵清香,那么沁人心脾。钻入你的鼻孔,扑进你的心里,馋得你大口大口地吸气。一阵风吹来,朵朵桃花就像一只只花蝴蝶,扑打着翅膀,翩翩起舞,叫人目不暇接,神迷意醉。
这是当地政府大力发展民宿旅游的一道亮丽风景,利用村民的田园,种植桃花油菜花等,让田园变成了花园!
春风得意,桃花正开,游人倘佯其中,宠辱皆忘,有的只是我欲成仙的感觉,不去游览,实在是一种遗憾!
春日雨后,住在山上,走到窗前,随手推开窗户,放眼望去,那云海装满了山川,那梯田爬满了山坡,似悠扬婉转的歌韵,似波涛汹涌的大海,既有一条大河波浪宽的豪迈,又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雄伟气魄,净化了我的心灵,洗涤了我的灵魂。那梯田和云海,让人不得不承认它的伟大、气魄和雄厚。
梯田之上,突突兀兀地耸立着像小岛一般超凡脱俗的云山,那云山就像一个一个的蒙古包点缀在原野之上,那山腰的田,真的就像一面面镜子;那山脚的云,真的就像浪涛万里的大海,那飘动的云的顶层,就像一条大河,春风吹来,两岸绿树婆娑,百花飘香。还有那丝丝缕缕,闲散得不知飘往何处的田埂上的绿草,就长在云海之上,又似被一种无形的意念所控制,既不能脱身而去,又不能依附于云海之中,就那么慢悠悠地飘着,心不在焉地游着,分秒不停地变化着,在漫无边际的天空中无意地点缀着。转眼间,那些绿意、那些梯田,就被更为博大、更为有力的整体力量所融化,那是一种不知不觉的回归。
之所以叫梯田云海,不仅是由于宽阔无边,还因为其富有音乐般的曲线,诗歌般的意境,更有绿色云海涌春潮一般的狂波巨澜、惊涛骇浪。有时,云海中的梯田如巨大的断裂带,如同东非大裂谷,如同四大洋之水的汇总在云雾之中看不到边际。在大地的任何一处,都看不到如此壮观的景象,看不到如此雄伟的奔腾,看不到如此壮丽的气势。“水满田畴稻叶齐,日光穿树晓烟低”、“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这些描写田园云彩的诗句,都不能描绘云海梯田气概之万一,也不能体现高山梯田云海的宽广和博大。无论表现手法再高超的画家,也无法描绘出梯田云海的变幻奇妙。
梯田里的往事
文/秋岸
这是云南云阳美丽的梯田,象一棵树,枝桠伸向远方;像一片硕大的红叶,叶脉清晰地铺洒在山前的坡崖上。尽情展现不甘贫瘠的美丽……
我家乡的梯田也许一样美,却因为我没有相机的缘故吧,不曾把她这样的展示过。
可这一点没有影响我对那片层层叠叠布满梯田的山峦的记忆和怀念。----那里有我不一样的童年……
记得梯田里种的最多的是花生,据说是因为花生有根瘤菌,因此无须农民把肥料背上陡峭的山坡,更因为花生喜欢生长在不会发生水涝的地方。初秋,那层层翠绿的梯田,镶嵌在形状各异的石堰里,那景象在你没有苦恼的时候,真真是美不胜收的!
然而,我来这里是带着苦恼来的!理由简单的只是因为我的作业本用完了,买纸却没有从叔父那里要到所需的四分钱!---是的,我小学时的作业本都是花四分钱买一张白纸,裁成32开尺寸用纸绳穿订而成的。
我记起同学告诉我的一个秘密:梯田石堰里有很多蝎子,抓来卖给镇上药铺可以变成钱!
为了这四分钱,我孤身来到这幽静的梯田里,----因为掀开石堰的石头会让石堰受到损害,大人看见我会被骂的。况且是否真的可以抓到蝎子,自己心里毫无把握。
兜里揣着一个玻璃小瓶,顺手折根树枝做成一双筷子,掀开第二块石头我就捉到一只张爪舞尾的家伙!记得当时我心跳如鼓,是激动还是紧张至今也说不明白----但有一点很清楚:我,可以用自己的钱买作业本了!
很快小瓶就装满了,我直接从梯田里快速朝镇上奔过去-----天哪!我卖了两角六分钱!后来我多次去到那里,做着我第一份赚钱的‘工作’……叔父好久没见我要钱,有天傍晚竟自己掏出五角钱,丢在我面前:‘省着用啊!’我一直对他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他老去……
唉!家乡的梯田不仅美丽,而且象惠及乡民的苦菜花,用别样的方式,让我一生记住那里所给我特有的恩赐……
春耕农忙的句号
文/莫独
晚春的轻风一阵阵拂过田野,层层峦峦的梯田里,田水涟漪,一丘丘的秧苗轻摇着简洁的叶片,小巧而可爱。
梯田里的秧苗移栽十天半月后,随着田水的渐渐回清,秧苗茂密的根须也基本在泥层里重新扎须固根,稳定了生长状态。栽插是个创季的活计,为了稻禾的统一生长,不管有多大的耕种面积,无论是多么大的劳动量,都要求在一定的时间内完成。所以,一片田与一片田之间的栽秧时间,是不会拉得太长的,甚至整片山坡的梯田,也如此。这样,在这期间,寨子里的人家,东家栽了西家插,一家完了一家来,今天你来帮我,明天我去助你,每天忙忙碌碌,栽插不断。如此的折腾、劳碌,让人和牛都十分疲惫,尤其是那些妇女,常常一整天一整天地弯腰劳作,累得直不起腰杆。好在保证了农活的如期完成,保证了秧苗的同步生长。当一棵棵秧苗固根、回绿,用一行行绿色的稻禾把满山满坡写上春天葱茏的诗篇时,哈尼人松懈了劳动绷紧的弦,暂时直起了自己弯曲的腰身,把一个叫“莫昂纳”的节日又请到了生活的面前。
莫昂纳是哈尼话,也叫苗昂纳。“莫”指马;“苗”指活计;“昂”为力气;“纳”是休息。整句话的大意就是:息下活计养气力。原本应该叫苗昂纳更确切,因为在属马日进行,所以出现叫莫昂纳的,久而久之,这个叫法成了习惯,普遍叫的多。
莫昂纳的规模不大,但其意义却不可替代。最主要的是,这个节日的主角不是人,而是以牛为代表的牲畜和生产工具。
更准确地说,这是哈尼族的一个感恩节。
哈尼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地稻作农耕民族,一年到头,每天早出晚归,四季劳碌在田间地头,锄头等这些普通的农具成天不离手,还有梯田耕作每一轮三犁三耙的劳动程序,更是离不开牛的参与和帮助。一年一稻,虽然只是晚春栽插,深秋收割。但实际上,一年四季都要劳作的。哪怕是稻田空闲的秋末到中春季节,也不能放松片刻的维护工作,以及如时施加农肥等一些必须的劳动。说到底,梯田很少有没被劳作打扰的时候。每一粒谷子,在哈尼人的心目中,是如此的重要,不简单。为了能够获取这些要命的粮食,哈尼人像一群啃硬骨头的蚂蚁,流尽了血汗,挣断了腰杆,也不放弃地在梯田里忙碌,在大山里耕作。为此,紧紧围绕梯田稻作农耕,派生出了一系列或直接或间接的节庆祭典活动。如:祈盼梯田水源源源不断的五月祭梯田入水口仪式;祈望稻禾健康成长的六月祭稻神仪式;祈求丰收的七月尝新米仪式等等,或大或小,几乎月月都有,莫昂纳只是其中的一种。
头天,村里专司负责通知日常事务的山伙头,就会按照寨子宗教头人咪谷的吩咐,趁夜里寨人睡前村头村尾街街巷巷一处处地叫唤,通知大家次日莫昂纳的消息。我们阿倮村的山伙头是我们阿牛家族的一个远亲,长我们一辈,我们都叫他叔叔,很亲切很随和的一个中年人,很早就死了老婆,上有老下有小,却一直不续娶,家境一直不好。村子里,这样的人,才愿意做被人驱使为众人奔命的山伙头。其实,在山伙头通知之前,村里人根据农活和农历,就大致知道要过莫昂纳节了。山伙头的通知,相当于下了正式的红头文件。
这天,蒸糯米的香气,浓郁地在古老的山寨里弥漫,用谷物特有的温馨,叙述着一个农耕习俗的古朴与土气。这是令人温暖、踏实的时光。闻到这股宜人的香味,熟悉哈尼风物的人都知道,哈尼山寨又要过节了。我记得,好几年,家里的鸡都是我帮父亲杀的,等我杀好鸡后,父亲就从梁上、门后、屋角等角落扛来铁犁、木耙,提来锄头、镰刀、弯刀等,认认真真地重新清洗一番,然后把它们集中到堂屋的正中央,点上香火,端上鸡肉、蛋拌糯米饭。做完这些,父亲就叫上我,和他一起恭恭敬敬地曲膝跪拜在农具前。父亲嘴唇轻启,一边诉说着感激之情,一边纳头叩首。我沉默无言,只是跟着父亲叩首。这边拜毕,父亲抓起一坨糯米饭,走向隔壁的牛圈。我家因为无人放管,父亲把牛买来后,平时交给大爹放养,耙犁时两家合用。所以,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我家从没有过牛。虽然没有直接养过牛,但这不影响父亲对牛的感情。来到牛跟前,父亲同样向牛诉说一番,然后和清水、清草一起,把糯米饭一点一点地慢慢喂给老水牛。
莫昂纳后,耕牛就可以暂时离开梯田,脱离劳动,赶上山野,获得一段时间的休养,自由地在山林里放牧自己,放牧悠闲的美好时光。田野里安静下来,连鸭也被圈养,禁止下田。偌大的田间,只有零星的前来视察秧情的身影,偶尔孤独地走过田埂,与前段时期的喧哗繁杂形成截然不同的寂寥。劳碌的春耕农忙时节被打上句号,宣告结束。
初识紫鹊界
文/易立军
新化县水车镇的紫鹊界,原是一个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地方,2004年因秦人梯田惊艳世界,一夜之间游客纷至沓来,现已成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
五一前夕,我们驱车前往紫鹊界。天气预报显示当天有中到大雨,同行有些担心。我说,有雨更有韵味,或许能够看到别样的风景。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目的地。我们顺利地进入景区,“玩转紫鹊界,体验农耕游”的巨型广告矗立在环保车站点,且有二维码可供扫描进入公众号。由于这几年相关部门加大了对生态旅游的开发力度,又借“精准扶贫”的东风,景区的水泥路升级为草砂路,路面也加宽了不少。
我们徒步上山,既可锻炼身体,又可随意欣赏美景。山路十八弯,袅袅炊烟在板屋瓦面升起,梯田渐入我们的视野,只见山背梯田云中画,千层万叠天上挂,给人以心灵的震撼。我们边走边欣赏,这时一位姓奉的本地人与几位朋友走了过来,他见我们不停地拍照,主动向我们介绍经验:拍梯田要从高处看低处才美。哟,还有这一套。我们来到山腰,那里有一个观景的好地方。放眼望去,四月的紫鹊界,梯田别具风采:小如碟,大如盆,长如带,弯如月,梯田蓄满了水,光滑如镜,每一层都是一道细碎精巧的涟漪,每一叠都是一片清净如鳞的波纹,时有农夫牵牛掮犁的身影,仿佛时光的脚步在这里格外缓慢,造化向我们徐徐开启了一幅充满诗情的写意画卷。梯田依山势盘旋,最大的田丘不到一亩,小的只能插十几蔸禾,俗称“蓑衣丘”“斗笠丘”。奉先生给大家讲了一则故事:有个家庭分田,大大小小总共二十七块,可数来数去却只有二十六块,还有一丘田哪去了呢?旁人提醒他,你斗笠底下还罩着一丘呢!
来到秦人梯田处,景色更佳。梯田顺着山势或凹或凸,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明或暗,有的如弯月成叠,有的如长蛇狂奔,一条条蜿蜒的田埂,仿佛变幻莫测的弧线,曲折有韵。“这个景区叫紫鹊界,是不是常有紫鹊出现?”同行问道。奉先生摇了摇头,叹道:“说来话长,古代这一带瑶民多次造反,遭官府镇压,死伤成千上万,后人常备纸钱纪念亡灵,因而叫纸钱界,后谐音叫紫鹊界。”哦,这地名还隐藏一段心酸的历史。
我把拍摄到的几张较为满意的照片发给北京的周玉清先生。周先生立即回音:“紫鹊界这地方无任何水源,却四季水盈梯田,只有一种解释:更远的地方有比它高的山,大山森林资源丰富,涵养雨水能力强,从大山到紫鹊界的地下是沙质构造,能形成虹吸现象,这是我15年前的判断。谁能就此做出专业考察?”我问身边的奉先生:“梯田里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大部分从天上来的,少部分是泉水。”“有何根据?”我问。“我家的梯田很窄,不便使用耕牛和犁耙,我十二岁开始学用手耕田,用板锄一锄锄翻转,再用木耙将田泥整平。到了八九月,雨水少了,很多高山上的田就干了,要到第二年春天雨水多了才能有水。我是农村长大的,比较了解田土。”砍柴问樵夫,耕田问农夫,奉先生所说是亲身体验过的,理应可信。
我们谈兴正浓,不知不觉中天边乌云翻墨,紧接着就下起了大雨。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我们撑着伞,仍然没有止步。半个时辰后,太阳犹抱琵琶半遮面,梯田在微弱阳光的呵护下,云雾腾起,一级一级地向高处涌来,转眼间,我们就身处云雾中。一阵风吹来,梯田又清晰可见,我们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
揽胜悟禅机,但观岭上千般景,归程清足迹,犹带山间一片云。我们轻轻地来,悄悄地去,一次看紫鹊界还嫌不够,我们相约:金秋季节故地重游。
紫鹊界雨中看日出
文/简媛
凌晨四点半,我醒来了。站在紫鹊界山顶的客栈顶层,拉开窗帘一角,窗外天色依然浑沉,三两闪烁的灯火如夜的眼睛,嵌在群山之中,发出灵秀的光芒。远处传来一声高亢嘹亮的鸡鸣声,牵出蛰伏心头的愿望——我要在紫鹊界梯田之巅看日出!
起身走到客栈前坪,天边山岚已浮出一道浅浅的红边,而紧挨山岚的天空,却被一支神笔在原本泛白的底色上描出道道夹着墨色却又依次加浓的蓝白相间条纹。“光线更分明,变化更复杂了。”一群来自北方的摄影发烧友,正和我并肩站在客栈前坪,等待日出。
我望着眼前群山沟壑之间,在晨幕下发出动人光泽的层层梯田。田里水平如镜,映照山岚、倒描天空,又如数颗钻石,闪耀它晨幕下格外耀眼的光芒。天边不再是线形的红,倒像是在海潮中招摇的海藻裙摆;又如浸入水中的红粉,晕染越来越大……
客栈坪前有棵古树,我倚上它时,指尖触及它凹凸不平的树纹,一种触电般的通灵引领我穿越时空——一群紫鹊界人在海拔千米的山峰上,荷锄攀爬的壮观场景跃于眼前,瞬时泪水不觉浸湿我的眼角。
我知道我的感动源于对劳动的赞美、对创造的惊叹、对生命的敬畏……千百年来,紫鹊界人在海拔千米的山峰上,一锄一耙地垦出坡度最陡、海拔最高并拥有最原始最天然灌溉系统的梯田。
天色亮了起来,远处山岚,轮廓高低分明。而红边将它的光彩堆积在山脊与原本的墨色交织相染。与山相接的天空,已成片染成浅蓝,似乎要将刚才这白、这红吞没。
沿着那条盘旋在山间的柏油路,我移步到了八卦沟,呈现在眼前的盆地式梯田一下辽阔了我的视野。那些如蒙古包般被绿树覆盖的小圆山,恍或女娲娘娘无意撒落在人间的一把翡翠。
天,却下起了细雨,雨将水的灵气泼洒在浅蓝上成了水蓝,橙红成了水红。眼前三两沿梯缀在田间的木制板房,房顶正飘着炊烟,弯弯绕绕,和天空的白雾融为一体。板屋中此起彼伏的鸡犬声,让晨幕下的梯田多了一份生动。雨越下越大,天边的浅蓝、粉红渐渐被水雾覆盖成深灰。
我没有等到从山那边射出万丈金色的光芒。可远处级级梯田,似根根纬线,层层叠叠、依山就势盘旋于群山沟壑之间,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泥土芳香,美不胜收。我站在雨中,心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惊喜与感动。紫鹊界人用智慧与不屈开垦出这样一片震撼全人类的生命之田,是2000多年来当地苗、瑶、侗、汉等多民族历代先民共同创造的劳动成果,是南方稻作文化与苗瑶渔猎文化交融糅合的历史遗存。
不知是哪家女子思念情郎了。山坳里传来女子的歌声:正月里一朵好花搭信无信叫郎来。姐呃,正月里要拜年;二月里发水种秧田;三月里清明挂白纸;四月里秧老要插田;我哪有闲工看姣莲……
歌声中,我仿佛看到了情侣渔猎的场景。是的,正是因为渔猎文化对新化人的影响,才让这里的山歌具备独特的神韵。1957年着名山歌手伍喜珍进京参加全国民间艺术汇演,她演唱的新化山歌《神仙下凡实难猜》荣获一等奖。她多次把新化山歌唱进中南海怀仁堂,有一次,毛主席听完山歌,握着伍喜珍的手高兴地说:泥巴里长出的歌,蛮脆蛮甜呢。
我是春天的四月来的。此时的紫鹊界秦人梯田,水满田畴,如面面玉镜五彩斑斓。我相约它夏至,佳禾吐翠,如排排绿浪,青翠欲滴;盼望金秋,丰收在即,像座座金塔遍地休橙黄;期待隆冬,漫山瑞雪,仿佛条条银蛇起舞群山……
紫鹊界散记
文/张雨民
紫鹊界,一个钟灵毓秀、诗意盎然的地方,一座自先秦至今,历代栖居繁衍于此的山民以勤劳和智慧开垦、翻耕千年的稻作文化大山,一副依然以原始的犁耙为笔、借自然的日月风雨着色,精心描绘,无论春、夏、秋、冬,皆有不同色调和韵致,让人惊艳莫名的山水田园大作,犹如历史遗存下来的瑰宝,就一直深藏在那新化之西群峰簇拥的大山深处。走近她,欣赏她,就如同撩开千年不老的仙女那神秘的面纱,豁然间由不得你不为之惊叹。
早就耳闻紫鹊界梯田的美名。秋分过后,择一晴好天气,携妻儿驱车前往,不仅仅是为了猎奇赏景,一饱眼福,于我更多的是对那方山水的神往和对历经千年积聚在那方山水间生生不息的文化和精神传承的敬仰和崇拜。
抵达紫鹊界风景区进山牌坊时,虽已近黄昏,但乘着兴儿,来不及思虑上山还有多远,山上有无吃住之所,继续驱车攀行。好在因非周末,游客不多,上山和下山的车辆寥寥,一路缓行,虽然山路曲窄,因无会车之扰,但还能抽出心思来观赏沿路的美景。打开车窗,山风徐来,有泥土和稻子的芬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惬意极了。
悠然畅快间便到了接近最高峰顶的观景台前,吸引我们不由得不停下车来观赏。沿木质栈道缓步登上观景平台,凭栏远眺,浑圆橙黄的夕阳正薄西山,和煦温润的阳光亮亮爽爽地洒满连绵起伏的群山。一坡坡,一层层梯田尽收眼底。窄窄纤瘦的梯田,曲曲弯弯,蜿蜿蜒蜒。已熟未收的禾稻,金灿耀眼地挤满了层层梯田。田借山势,稻随田升,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如一张巨大无比的金色云锦自天外铺盖下来,连绵起伏地装裹着眼下弥漫无际的群山。如云似纱的水雾山岚在群山间升腾飘飞。山风乍起,满山满坡的禾稻随风摇曳,索索有声,让满眼的美妙风景刹时更加生动而妩媚。错落有致,层层叠叠的梯田,恍如数不清的金蛇在满山满坡地狂舞,自山脚向山顶热热闹闹地簇拥而来。静心观赏,我仿佛听到了欢快的齐声大合唱,那是禾稻们的欢唱,是对又一年丰收的天籁赞歌。
相比层层梯田里禾稻们的欢快热闹,零零星星散布在满山满坡金色梯田间的村舍农家倒是静谧安然得多。这些点缀在梯田和稻禾间的土屋木楼,被村前屋后的茂林修竹掩映,在金色的稻海中,在温暖的夕阳下,凝聚成一簇簇的墨绿,又仿佛一座座小岛。远处炊烟袅袅,近处鸡鸣狗吠声脆。间或有休工回家的农人肩扛锄耙,牵赶着牛羊,徐徐缓行在田间小路上,寂然无声。此情此景,置身其间,不为桃花园中人,也作桃花园中客了。
夜居山上农家木楼客房,木板为墙,木楞为窗,木床、木椅、木桌,连卫生间都是全木结构,满屋子飘溢的尽是新鲜杉木的暗香。是夜伴木香而眠,自然睡得格外香甜。
清早起来,乘着主家做早餐的空暇,牵着小儿,踏着夜露,沐浴着朝霞,沿客房前的田间小径漫步。大清早的深山空气更加清新,让人神清气爽。路边的各色小花,草尖上星星点点的露珠,山坎田边汩汩清流的溪水,都让好奇的小儿着迷。一路走走停停,不觉来到另一户农家小院。眼尖的小儿见女主人背回一大捆新砍下的高粱杆儿,以为是山里的甘蔗,便缠着要去买来吃。这高粱杆儿,生长在农村的我倒是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也吃过不少,大多味儿寡淡,难得选中脆甜的。只是那时乡下孩子清苦,每每在高粱成熟时,在地里挑来几根粗壮的,权作甘蔗解馋而已。心想哪有高粱杆儿拿来作甘蔗卖的呢。终究拗不过小儿,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讨要,便牵着小儿过去讪讪地说要买几根来尝尝,没成想人家还真是要卖的,开价还不含糊,大的五块,小的三块。好在刚开口说是买,不然就尴尬了。掏出零钱,随小儿心意大大小小买来一小捆。就近选一块干草地,父子俩席地而坐,在这深山荒野之中,我也顾不得许多,仿佛又回到了天真纯朴的童年,与小儿一起津津有味地开吃起来。嗨,还真没想到,这紫鹊界的高粱杆儿还真不同于童年家乡的味道,用嘴先把杆儿外皮剥了,中间嫩绿的芯儿格外嘣脆香甜,虽然水分不及甘蔗,但嚼在嘴里清甜且几乎无渣。那种甜还不是蔗糖式的寡甜,而是有如饴糖般的香甜,久嚼一下还能咂吧出高粱花子的清香来。呵呵,这紫鹊界的高粱杆儿真是奇了,怪不得人家要卖呢。
一路回返,在名为九龙界的另一处观景台前停车赏景。见观景台下就近的梯田里有一老农独一人在收割稻子。收割的方式原始而质朴,一镰、一桶、两箩筐而已。只见他时而佝偻下腰一兜一兜地割下禾稻,又一手一手地码放成堆,时而又立起身子,双手掐紧一小捆禾稻,斜着身子用力向禾桶里摔去,嘭嘭作响。老农独自默默地劳作着,或割或扮,不紧不急,似乎身外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游客,甚至世间一切的浮躁与喧嚣都与他无关。我在暗忖,倘若参禅者见此情景,大抵也会有所顿悟吧。
带着几分新奇,更多的是怀着十分的感佩,我们沿观景台下杂草丛生、崎岖逼仄的山间小径亦步亦趋地来到老农割稻的梯田边。恍如桃花园中人的老农,见我们一家三口前来,先是一愕,继而一笑,也不开言,又自顾自地继续忙活起来。老人家个儿矮小,精瘦的五短身材,看上去倒还硬朗,满头银灰短发,一脸的苍桑皱纹,一双粗糙如松树皮的手,青筋暴凸,看年岁应在古稀之上。见老农并不讨嫌我们,便没话找话地与他攀谈起来。尽管老人家满口新化话艰涩难懂,但他的亲切随和让我们的家常拉得倒也融洽顺畅。从闲聊中得知,老人家今年已是七十有六高龄,膝下有三儿一女,十一个孙辈,还有了两个曾孙,真可谓儿孙满堂了。我问怎不在家里安享清福呢?老农轻叹作答,儿孙们都外出进城打工去了,这祖宗留下来的田地荒了,可惜呀。谈到脚下的梯田,老人似乎又来了劲儿,直起腰杆往眼前满坡的稻田一指,颇为自豪地对我们讲,要是早些年,眼下的场景可热闹了,男女老少齐上阵都来忙收谷扮禾,大家还打着山歌呢。说到这,老人的心思刹时又沉重起来,叹息一声,哎,现在时代真是变了,十里八乡只留下我们这些老把戏还在,舍不得让祖宗留下的田地荒废了。可毕竟岁月不饶人啦,早些年还种了八亩多,近两年就只种这两三丘了。老人家继续叹息着道,如今政策好是好,镇里面为留住这梯田,发展旅游业,除国家补贴外,还有旅游补贴,可还是留不住人呢。“你看看,这上面的早就荒了,可惜呀。”随老人家手指方向仰视,这才发现早已荒草满坡的山腰上还依稀残存着梯田的轮廓。
紫鹊界归来,层层如金的稻浪,清新如画的风景,润肺爽心的空气,还有那让人沉迷入梦的小木楼和清香甘甜的高粱杆儿,都几番如过眼云烟在脑海里回放。然而,尤让人难以释怀的是古稀老农那几声如铅的叹息。我不时在想,若干年后,金秋十月紫鹊界的丰收景象还会年年岁岁地重现吗?
但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