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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柳树的文章

2022/12/09经典文章

关于柳树的文章(精选12篇)

柳笛声声的日子

文/欧阳湘晋

记得小时候,一到清明前后,我们全家就要到姥爷家住几天。这时的北方农村,大地开始复苏,泥土的芳香扑鼻而至,村后小树林里的柳树,更是使劲儿猛长。此刻,柳树的枝条是最嫩的,新芽是泛黄的,远远望去,枝条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每到这时,二舅就会领着我们,攀上柳树,砍几条较细的柳条下来,寻找几段没有新芽结点的枝条,用镰刀切断,然后用手握紧枝条,慢慢旋转。感觉到柳条已与绿皮脱离时,轻轻将雪白的柳条抽出,剩下一段绿绿的软软的柳皮,一头削齐,另一头削尖,一个柳笛就做成了。这时,二舅总是让我先试一下,用嘴一吹,一股苦涩又香甜的味道溢满口中,憋足了劲儿也很难吹响。二舅看着我哈哈大笑,顺手从我的嘴上拿过柳笛,一手握着镰刀,向前跑去,风吹起他缀满补丁的衣裳,露出了健壮的身躯。此时,柳笛被吹出的声音,也在春风中回荡起来。

整整一个春天,在村子里,你会时时听到这悦耳的柳笛声,也常常会看到,一群男孩吹着柳笛在前面跑,女孩们跟在后面看,柳笛声声,笑声朗朗。现在想起来,由于柳笛是没有音孔的,称不上是什么乐器,吹出的声音是短促的、尖尖的,其实是很难听的,甚至于还有些凄凉的味道在里面,但在儿时的记忆中,它是那样的甜美和迷人。

如今,柳笛声不要说在城市,就是农村也很少能听到。书法家谢云说过:“让生命的乐音鸣唱于高枝上,啜饮那满满的绿。”正是柳树郁郁葱葱绿色的枝藤,给予了人们对生命生机蓬勃的向往,人们吹响的柳笛,也是那渴望自由快乐生命的乐音,在它枝头上高唱。

沿河看柳

文/罗兴美

春天来了,河畔的柳树最先发出通报。风里还冒着寒气,柳枝上却悄悄发出了新芽,不禁让人想起“五九六九沿河看柳”的歌词。六九开始的时间在立春日左右,如此看来,柳树对春的感知异常敏锐。

柳枝绿得醒目,独具柔美之姿,在春风中摇曳的美感与艳丽的花朵难分伯仲。我们熟知的贺知章《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每次朗读都让人有春风拂面、心旷神怡的感觉。

我们村的小河边长着许多柳树。我曾问父亲:“老一辈人为什么要种柳树,他们也是为了欣赏柳树的美吗?”父亲回答:“因为柳树好栽活,随便剪一根枝条插在河道边就能成活。插下去就算不用管,柳树也能长得很好。而且,柳树的根具有固定沙土、巩固河堤的作用。”

我喜欢柳树迷人的风姿,也敬佩它坚毅的品格和奉献的精神,我很庆幸能在柳树的陪伴下度过有趣而富有诗意的童年。

高鼎笔下的《村居》中,“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美丽春景正是我们村庄的写照。村庄的春天到处充满生机,那是生命的蓬勃,是新事物的美好,是耕耘希望的开始。拂堤杨柳醉了春风,醉了季节,醉了游人,一河烟柳,半村春色。

我对大自然的欣赏、感悟、敬畏也是从春天开始的。柳叶最茂盛的时候,气温也升高了许多,这个时候干燥少雨,其他树木又未形成庇阴之势,走在旷野里甚感炎热,柳树就成了我的救星。四五岁的时候,爷爷就教我用柳枝做帽子。方法很简单,就是折一些细长且柳叶多的柳条,先用一枝测量一下自己的头围,固定成一个圈,再用更多的柳条,像编花环一样,一圈圈绕起来,可爱而实用的柳叶帽就诞生啦。

沿河看柳,是一场诗意的春游,看看柳树,就可览尽人间春色。

杨柳春风度玉门

文/祁云枝

春天的气息,是从“吹面不寒杨柳风”中透出来的。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其实,这个时候,冬天还没有真正走远。环顾四周,大多数植物依然“洗尽了铅华”,举着光秃秃的枝丫,在沉睡中躲避寒冷。而此刻,柳树柔软的枝条上,已经冒出了二月春风裁剪出来的新叶。

五九、六九,西安地区的温度大多徘徊在10摄氏度。10摄氏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阔叶植物对于寒冷的理解力,能够有勇气在这么低的温度里萌发的植物,一定具备强大的内力和坚毅的品格,值得用尊敬的目光去欣赏的。

寒风依然料峭,行走在柳丝的青纱里,感觉眼里有一朵朵朝霞突然停住,新叶葳蕤的光,逐渐点亮了我的眼睛。心,便也热热地跳起来,和新叶一样,怀了莫名的悸动。

在初春,随手折一段柳条,插进泥土,不久,它就扎了根,不久,就有嫩嫩的叶子冒出来。不久,纤细的柳条子,就会袖一阵清风跳舞……俗语“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该是柳树具备强大的生命力。就柳枝扦插而言,无论是将插条正着插入泥土还是倒插进去,一段插条,都会孕育成一株柳树,从而形成一片绿荫。柳树生命的强韧,完全可以突破一切生长环境的困境呢。

能这样见土即生、随遇而安的生命,自然不会让人把它和“娇贵”二字联系起来。

故而在一些大人物的眼里,柳树是很受欢迎的。曹丕称柳树为“中国之伟木”,在宫庭院内郑重栽下一排排柳树;陶渊明亲手栽植了五棵柳树,时常徘徊在柳荫里衔觞赋诗,人称五柳先生;左宗棠任陕甘总督时,在东起潼关、西到新疆沿途广植柳树。从那时起,“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门”。百年之后,河西走廊上的左公柳,依然年年秀苍劲、笑春风……

柳树的阳刚,还表现在冬之将至时。

西安的春秋短、冬夏长,是尽人皆知的。可柳树不管这些,如果单看柳树,你不会觉得春没到,秋没走。当一阵紧似一阵的凛冽秋风漫过西安的天空,“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周遭看上去比柳树威武健壮得多的树木,纷纷褪下葱茏的绿叶,一派颓废的模样,哪里还有胆量与风霜较高下?倒是我们眼中婀娜羸弱的柳树,临危不惧,千丝万缕的柳条,依旧身披翠纱,在风霜寒气中劲舞。

柳树是幸运的,天性坚韧的它曾得到过帝王的首肯。相传公元605年,隋炀帝杨广下令开凿“通济渠”时,就提倡在大堤两岸广种柳树,一来添绿遮阴,二来坚固河堤。并御笔亲书,把自己的“杨”姓赐给柳树,让柳树享受与帝王同姓的殊荣。从此,柳树有了“杨柳”的称号……

如果要用“婀娜”形容一棵树,只能是柳树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从《诗经》里走出的柳树,如一位曼妙的少女,带给人无尽的遐思;“袅袅古堤边,青青一树烟。”诗人雍裕之眼里如烟的柳树,是风中的仙女;“一树春风千万枝,嫩如金色软于丝。”看哦,新柳既嫩又柔的神态,在白居易的诗行里呼之欲出;“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至此,柳树的柔美,似乎就定格在贺知章的这千古名句里……

当然,凡夫俗子要体验柳树的美,最好是站在环城西苑的护城河边。夕阳下,两岸袅袅的细柳,在微风里长袖轻舞,如镜的水面上柳影摇曳。当柳条无意中拂过面颊时,你会忍不住想作诗,或者,想轻声地朗诵一首诗。站在稍远处,透过如烟的垂柳,瞭望古城墙和护城河,或许还会有点儿恍惚,自己是如何走进这幅悠然的水墨画的?

柳树的空灵流丽,会让一颗奔忙的心,跟着柔软下来。

柳树,也常常让我想起中国古代的铜钱,外圆内方——柔情似水的外表下,深藏着一颗坚强的心。

柳树,早就懂得道家文化吧,否则,它怎么会将刚柔并济运用得这么好?

河边观柳

文/江初昕

别的植物,还在寒意依旧的晨风中颤抖,但河堤边的岸柳,则不畏寒冷,顽强地在自己的枝头,抹上了一层优雅的淡黄。就是那一抹优雅的淡黄。一映入人们的眼帘,立刻就有一股清新之感,沁入封存一冬的心田。面对淡黄的柳芽,人们不但会为严冬将逝,而轻轻地舒一口气,同时更会有一种复苏的感觉,在心中慢慢地升腾。

沥沥的春雨,挥动着它的长鞭,温柔地催促着大地的万物。几回雨过,那湖边的杨柳,就一天胜似一天地,挂上了更加悠然的柳色。看着那新黄嫩绿起来的柳枝,在细雨里抽芽,在阳光里长叶。柳树在明媚的春光中,嫩黄的叶芽缀满了树枝垂挂下来,倩影水映,曼妙可人。清风拂来,柳枝随风翻舞,姿态轻盈,舞姿蹁跹。疾风掠过,柳枝则狂舞不止,万千作态。风止柳静,风起柳动,似在天地大舞台抒怀情趣,或挥洒胸中的无限激情。柳树的自然界中能动情表演的舞女,无论是亭亭玉立,还是飘扬挥袖,都散发出无限的青春魅力和活力。

河边的柳,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在人们的心间涂上了盎然的绿色。也许就是杨柳的这种不经意,才让文人墨客将杨柳当作报春的使者,将它视为春的象征。诗人白居易想表达春阳暖心,春风柔情时,只消随意写下:“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就能让读者一下子就感知到了春的盎然;画家如果想描绘,春山牧童归,春风燕穿行。要用淡墨描上几条婀娜的杨柳枝,那充满活力和动感的春光,就跃然纸上。

柳树的魅力能如此让人心仪,爱柳之人自然也多了起来。帝苑皇园的碧波湖畔,富贵人家的花坛角上,平民百姓的门前屋后,旅途的亭边驿站,到处都是她的芳影。爱柳有名大概要数隋阳帝了,他令人在千里运河两岸广植柳树。爱柳最深的大概是陶渊明了,“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并自称“五柳先生”。北宋文豪苏东坡亦步亦趋,爱柳之心犹甚,他在自己主持修建的西湖河堤上种植柳树,成了西湖上的一道亮丽风景。

冰雪融化,春风拂面,春阳微醺,丝丝柳条吐露出绿色的嫩芽来,与田园里的菜花争相斗艳,是那样的动人心弦,正如诗人刘禹锡所写:“南陌东城春早时,相逢何处不依依?桃红李白皆夸好,须得垂杨相发挥”。

柳树趴在河边喝水

文/鲍尔吉·原野

我妈说,柳树上辈子是渴死的。每每看到柳树趴在河边饮水,我就想起我妈说的话。柳枝一挂一挂垂下来,伸到河里饮水。我妈说的真对。你看细长的柳叶好像是绿嘴唇,树叶长成这样就是为了喝水。

河边多柳树。它们从远处走来,走到河边不想走了,低头喝水。我在高唐县的河边见到一棵大柳树,它的一多半枝条垂向河面。如果不是树根拽着,它早就掉进河里淹死了。但它的柳条离水面还有两三寸。一个干渴的人的嘴离水杯的水还有两寸是什么滋味?这棵柳树快急死了。我想,柳枝需要多长时间长出两三寸呢?半个月,也许一个星期。这怎么能行呢?我上前摸了摸柳树斑驳的树干,说:“柳树啊柳树,你幸亏遇到我啦。我妈说你上辈子是渴死的,估计你上辈子生在巴丹吉林沙漠。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今天我帮你喝水。”我手拽柳枝塞进水里。水面虽然没咕噜咕噜冒泡,但柳枝分明喝到了水。河水顺枝条喝进树干再喝进树根咋也要10分钟,我不能轻率地离开,要帮它把水喝足。它喝水造成我手痠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不能老拽着柳条,别人看不出来我这是做好事,倒是像傻子。

话说怕啥来啥,这时一个人从河边踱来,当然他是高唐人。他背着手在我身边站定,问:“你干嘛呢?”我怎么回答他呢?***肯定没跟他讲过关于柳树的话,***不算是一个称职的妈。贵为人母,你难道不应该告诉孩子关于水和植物的道理吗?你生出孩子就不管了?让他到处乱问话。

“你干嘛呢?”他又问。他四十多岁,腰围约90公分,头发白一半了,穿方格半袖衫。我问他“***多大岁数了?”他一楞,手不背了,说:“俺娘七十一了。”“身体咋样?”他高兴地咧开嘴,说:“俺娘身板好着哩。”我用另一只手向他摆了摆,这只手继续帮着柳树喝水。他咧着嘴向我摆摆手,走了。可算走了。

柳叶的七八个嘴唇在河里喝水,我以手摆柳,这些嘴唇像绿色的小鱼飞游。我觉着柳树比刚才绿点儿了,也可能没绿,我不想争论这个问题。

“你干嘛呢?”这人又回来了,从我身后左侧包抄过来,还穿那件方格衫。“你怎么不走呢?”我反问他。他憨厚地笑笑,“你捋着树头干嘛?”我怎么回答这个坏蛋呢?我说“钓鱼呢。”“哈哈哈”他爆发大笑。“拿柳树枝钓鱼?哈哈哈,钓上来没有?哈哈哈……”他笑着,突然间引发剧烈的咳嗽。看到了没有?瞎问出事了吧?他的气管和支气管不支持他瞎问话。这个人低着头,咳着嗽走了,这回真走了。

这一切柳树都看在了眼里,我私下认为是柳树发功让他咳嗽的,有这种可能。人常说柳树老了成精,没准儿这事就是真的。我对柳树竖起大拇指同时觉得它喝差不多了,我怕再来一个人用山东口音问“你干嘛呢?”

我看到树下面有一段尼龙绳,我拣起绳子,找到一块砖头,把它系在柳枝上。喝吧,我对柳树说。上辈子渴死的,这辈子喝个够。

我到了远处,回头看这棵大柳树。虽然已近盛夏,它的枝叶仍然浅绿,好像留着更多的绿色秋天用。秋天的时候,柳树的绿里带一些灰色,好像累了,也许是喝水太多造成的水潴留。人身体的钾钠离子不平衡也会形成水潴留,即浮肿。柳树每根枝条都垂向地面,为了喝水。柳树有点像动物里的羊,温驯平和。羊里面的每只羊都像母羊,它们像母亲一样奔走着,以哀怜的眼神看小羊羔。羊比人更早知道羊的命运。每株柳树都像孕育子孙的母树,枝条万千即其子孙。柳树为了子孙繁茂俯在河边喝水,枝条在风里摆动,像回忆又像音乐里的回旋曲。对河水来说,柳枝是从天上降落的梯子,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又一个精灵。而河踏着柳树的阶梯,经过枝条和树干到达根系,像旅行结婚一样。

“干嘛呢?”我回头又看见了穿方格衫的人。他背手站着问我,面有笑意。上帝派他第三次来到我跟前。说什么好呢?我“咳,咳,”咳嗽起来。我记得他是咳嗽走的。这人一愣,手捂胸口但没咳嗽。我接着咳嗽,因为真不知道怎样回答山东口音的“你干嘛呢?”他转身走了,真走了,带点小跑,连头都不回了。原来咳嗽也算一种特异功能啊。

柳笛声声忆童年

文/赵利勤

城市里的春天,远没有农村来得春意盎然。小区里有几棵柳树,直到有一天我猛然发现柳枝上那翡翠似的嫩芽,才知道春天来了,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吹柳笛时的情景。

离小村二里地有一条小河,河岸上有一片柳树林。每年春天,那里就是我们的乐园。星期天,我和小伙伴们一写完作业,就相约到柳树林里玩。

到了柳树林,我们像草原上的小白兔,翻跟头,摔跤,抓着柳枝荡秋千,用柳枝编帽子打游击,当然,最有趣的还是吹柳笛。我们折一段柳枝,在手里反复地搓,直到把树皮搓松了,然后咬住柳枝,双手轻轻一拉,一截筒状的柳树皮就下来了,用小刀在一端削去绿皮,一个柳笛就做好了。放在嘴里一吹,就能发出呜呜的叫声,粗枝声音低沉,细枝声音响亮。我不但柳笛做得好,吹得也好。回家路上,柳笛声伴随我们快乐地向前走,声音此起彼伏,婉转动听,每一个音符都饱含幸福的旋律。

记得我上四年级的时候,老师带我们去柳树林里踏青。我们在柳树下玩丢手绢的游戏,谁输谁表演节目。同学们有的唱歌,有的讲笑话,有的猜谜语,还有的双手倒立走路。有一次,手绢丢到我身后,我没有发现被逮住了,不得不表演节目。我性格特别内向,当我被推到场地中间的时候,脸已经红得像喝醉了酒。我低着头害羞得还不如小姑娘,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突然,二胖大声对我说:“你不是最会吹柳笛吗?”我像落水的人抓到了木板,使劲点点头。二胖又对同学们说:“让他给我们吹个歌好不好?”同学们都鼓起掌来。我赶紧跑到柳树下,折树枝做笛子。不一会儿,柳笛就做好了,我含在嘴里,一首优美的《让我们荡起双桨》从笛孔中飘出来。笛声悠扬动听,不少同学也跟着唱,我一点儿也不紧张了。吹完后,同学们还让我再吹一首,我毫不犹豫地又吹了一首《春天在哪里》。这两首吹完,老师和同学们都给了我热烈的掌声。从此,我在别人面前说话或表演节目,就丝毫不害怕了。

如今,我的女儿也上四年级了,我给她做了一个柳笛,她却怎么也吹不响。我含在嘴里吹给她听,可再也找不到童年的感觉了……

文/黄孝纪

江岸有了柳树,一曲江水便生动了起来。村边有了柳树,一个村庄就柔和了几分。三十多年前我的家乡八公分村,就是这样一个生动又柔和的地方。

现在想来,那是一条多么美丽的江流啊。它从上游的远山里流来,流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村落,流到上羊乌村,流到下羊乌村,再流过我们村庄,而后流向朽木溪村,臼林村,西冲村……一路曲曲折折,或在田野中间,或偎依山脚,汇聚了条条溪水,向下游奔去。

沿着两边的江岸,是不尽的高树,柳树,杨树,柏树,梧桐,香樟……还有一丛一丛的灌木,诸如木芙蓉,水杨柳……还有品种不同、高矮不一的成丛的野竹,还有那些成丛又密集的乌泡,野蔷薇……茂盛的地皮草和鱼草将岸边永远包裹成绿色,在打雷下雨之后的春晨,青亮亮的地皮草上,点染着一片片墨绿的雷公菌。江流毎经过大的村庄,往往都筑了拦江石坝,细长的水圳从石坝处将清冽的江水引向两岸的稻田。石坝与石坝之间,通常会有江洲,或大,或小,或长,或短,大的江洲,有如手掌般平坦,上面植有果树。在流经我们村庄的江段,就有这样一个大江洲,叫桃树坪,种了很多桃树和李树,春天里开花的时候,绚烂如彩云,很是热闹。江上有青石桥,或是平桥,或是拱桥,岁月已久,被脚步踩踏得光光亮亮。桥边布满藤蔓,丝丝缕缕,垂向江面。有一种藤,叫薜荔,村人叫乒乓藤,能结一个个拳头大的青青的圆果,叫乒乓,也叫凉粉果,盛夏里摘来,刮了里面乳突状的果肉,泡了井水,能做成凉粉。

我们的村前,就是这样一条充满了绿色生机的江流。一年中大多的日子,江水盈岸,漫江碧透,时有鱼儿跳水,水蛇过江,白鹭飞过。那些长嘴的翠鸟,冷不防从高柳间射进水面,啄一条白亮亮摇摆的鱼儿,又极速窜回柳条间,不见了,只有水面尚留下一圈圈细微的波纹,在扩散着,未曾平息。

江水是如此之好,江柳也是如此之深,白日里就常有村里的妇女和姑娘们,在柳下的青石板上洗衣服被褥。它们侧身蹲在江边,旁边放着木桶,一件件衣物从桶子里拿出来,按进江水里,摊开在清亮的石板上,撒上茶枯粉,哗啦哗啦刷一刷,搓一搓,再用木杵噼里啪啦敲打一番,在江水中漂摆干净,拧出一串白晃晃的水柱,落在江面上。那些伸向江面的柳条,丝丝缕缕,在江风里飘拂,绿绦似的,不时扫过这些洗衣女的身段和脸面。也有燕子和麻雀不时掠过,叽叽喳喳叫几声,掺和进她们的闲谈笑语之中。

村前的池塘边也多有柳树。这些柳树高大,树干比我们的腰身还粗,树皮乌黑,开裂,树干上有大蜂子和大虫子钻出的圆洞,能塞进手指头。这些虫洞很多,有的是旧的,有的还很新,在地上常能看到掉下来的细微木屑,仿佛新鲜的锯末。

在夏天,村里的顽童常爬上大柳树,折下长长的枝条,编织成一个圆圈,戴着头上,装扮成黑白电影里的侦察兵,神气活现。相互间分成两派,在村庄的青石板巷子里扔石头,打仗。有一次,我爬上月塘边的那棵老柳树,被一只大蜂蛰了食指,痛得滚了下来,手指肿胀得像根红萝卜,好几天才消。

朝门口的那一排大柳树是村人夏日间乘凉的好地方。这里既临大池塘边,又有一条碧水常流的水圳绕过,也是进村石板路的必经之处,更是一处旧时的广场。日常里,村人常聚集在这里站一站,在石墩石条上坐一坐,谈天说地。从外面来的行商,比如卖鱼苗的,卖果子的,收破铜烂铁的,收鸡毛鸭毛的,补鞋补锅的,磨剪刀的,甚至算命的,看相的,都一定会在这里停歇,摆开场面。高柳巨荫,无分内外人等,一一将他们包容,抚慰,消除疲惫,送来清凉。那无数垂下的柳条,在风里轻扬,一忽儿飘向这边,一忽儿飘向那边,柔和,曼妙。看不见的鸣蝉,在高高的树梢嘶嘶地长吟。

一年中最生动的日子,自然要属初春了。当光裸如枯死的柳条上冒出黄黍般的柳花,江岸上,池塘边,朝门口,小溪旁,瓦檐边,一树一树的柳条又鲜活了。看着的人,心情也一下豁然开朗,浑身焕发着精神和力量。

井水里的爱

文/静秋

过去农村的井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土井。边沿上用厚厚的木头围成一个井口,年久了,井周围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好像井的眼睫毛,护卫着井。冬天会从井口里升起缭绕的白雾,在清晨白雪的映照下,如朦胧中一朵盛开的雪莲。这就是我小时候家乡的井,它养育着几百口人畜的生命。

井的旁边有棵歪脖子柳树,它拼命往井这边长,总想和井亲近,一旦它触摸到井沿了,人们残忍地用镰刀把它斩断。所以它总是和井遥遥相望。从我记事起这棵柳树就陪伴着这口井,相依相偎。

冬天下了一夜的雪,如同白毯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井沿周围一层厚厚的雪,厚厚的雪覆盖着厚厚的冰,你不能迈大步,离井口越近越要小心,一旦滑倒,就很危险。

因为父母身体不好,弟妹小,十一二岁我就开始挑水。

我的个头不够高,扁担放在肩上,水桶拖在地上。所以每次挑水把扁担的铁链子一头向左缠一圈,再把另一头向右缠一圈,这样平衡了,水桶也离开地面了。

每次挑水离井半步远往上提水,把料斗放到井里,左右摆动,料斗倒下了,水满了,双手像拔河似的一点一点拽上来。由于我离井沿远,所以料斗就像喝醉了酒在井壁上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打上来的水所剩无几。我挑水只能挑少半桶水,但我还是咧咧歪歪地、晃晃悠悠地才能把水桶挑起来。每次从井里往上提水,我都不敢向井里看,总感觉它像魔鬼的眼睛,阴深深的,仿佛要把我吸进去。我惧怕井、讨厌井,要吃饭我还离不开井。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水桶里的水也在增长。

我对井真正喜欢是:十六岁那年放暑假的时候,我来井边挑水。看到一个男生高高的个子、白白净净的脸、笑眯眯的眼睛仿佛是这深不见底的井水;文质彬彬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城里来的学生。他把料斗放到井里,那料斗就像欺负他似的,仿佛在说:就不倒下,看你能把我咋样?我看了半天,他也没打上水。我说:“你没干过这活吧?我来帮你吧。”“谢谢,真不好意思,还让女生帮忙。”说完脸红红的。“你没做过,没啥不好意思的”。

我们就这样第一次相识了。后来就像心有灵犀,每次我来挑水,他也准时来挑水,慢慢地熟悉起来。因为都是学生有共同语言:他给我讲述他学校的趣事和学习,让我这农村长大的女孩有种新奇和羡慕。虽然认识不久,但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他叫亚木在外地读中专,是来姑姑家窜门。他说:“以前也经常来,只是姑父身体好的时候不用我挑水”。他姑姑家就在我家后院,中间隔一条道。

每当我见到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我就想起一首歌:“他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我的心就在这月亮下不安分地跳动着,脸发烧,手脚都不自在,即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眼神总像探照灯笼罩着我。

这口井越来越吸引着我,就连那棵老柳树也变得格外亲切。那些天我感觉家里用水太慢了,我就用挑来的水洗衣裳。妹妹看见说:“姐姐为啥不去河里洗衣裳啊?还得自己挑水。”我说:“我喜欢挑水么。”

有一次我和亚木说:“不认识你之前我最不喜欢挑水了。我总在想:什么时候不用挑水也有水喝就好了。”“只要你好好学习,将来走出这里,或者有一天你有能力把城里的自来水搬到你村里,就不用挑水了。”我听了笑起来说:“还能把自来水搬到乡下?笑话!”

后来他打水越来越顺当,每当我们挑水赶一起了,他就帮我打水,并说:“我会打水了。我是男生毕竟比女生有力气,如果允许我真想每天把你家的水缸装满水”。

他每次和我聊天都对我说:“一定好好学习,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就这样我们愉快地来往一个假期,一直到开学而告一段落。留下了彼此的思念。

他走后的日子,每当我来到井边挑水,亚木的身影就在我眼前浮动。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那样清晰。

我就在这煎熬中盼来了冬天、盼来了寒假。

有一天他突然站在我面前,那一刻,我仿佛不相信我的眼睛,他上前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是那样有力量,久久不肯放下!使劲地摇啊摇。我只是傻傻地望着他抿嘴笑;爱和期盼在眼睛里流淌,眼神出卖了各自的内心,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又满怀欢喜地挑水了。挑一趟水的时间越来越长,只要井边没人我们就会倚在老柳树下聊很久。虽然是冬天,但感觉如沐春风般的温暖。有一次他看我没戴手套,把自己的手套摘下套在我的手上说:“这么冷的天你也不带手套,这个就给你了。”我的手在他的手套里和他的余温混合着,暖暖的,暖到了心里。

每次假期来,他都给我带本书。特别他给我带了青春之歌,我简直爱不释手,睡觉都放在枕边。钢铁是真样炼成的、苦菜花等,这都是他最早给我的书。我开始喜爱上文学,各种小说我都喜欢读。

又一个寒假他来姑姑家带给我一条鲜红的围脖,我好喜欢啊!他看我围上红红的围脖说:“你太美了!像朵红牡丹。将来我工作了,就给你买红色衣服穿。红代表喜庆、代表热情、代表向上,代表善良,太适合你了。我一生都愿陪伴你这朵红牡丹,我甘心当你的绿叶,你愿意吗?”我脸红心跳地点点头。当时感觉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我们在这寒冷的冬天燃烧起爱的火焰…

有一天他正从井里往上提水,我默默看他熟练地打水,正要赞美他几句。他回头一下看到我,忘形地把打上来的水,也没对准水桶就倒下来。由于料斗的惯力,脚下的冰一滑,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倒下了——他的头正好磕碰到水桶的边沿上,鲜血涌出,嘴吐白沫。我吓得 失声 大喊起来!“来人啊!”周围静悄悄。我急忙把自己的围脖解下来把他的头包上,鲜血和红围脖分不开颜色,我撒腿就往他姑姑家跑。

他家来人把他抬走了,送到卫生所经过抢救他苏醒过来。大夫说:“ 好危险啊!马上送市医院吧。 ”生产队用拖拉机把他拉走了。

那一夜我没合眼,我一直谴责自己,我要早一点去,或者晚一点去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心里默默祷告:千万别有事啊!泪伴着担心、心疼和谴责不停地流着、折磨着我。

当他姑姑回来后,我迫不及待问亚木怎样了?“他生命保住了,但是,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他以前有癫痫病,这次摔一跤,连爸妈都不认识了,可怜的孩子啊!”说着泪盈满眶。我咬着嘴唇仿佛要把泪水咬住不让它流下来,但还是流出……

后来我偷偷去市里医院看过亚木。他脸显得苍白无血色,那清澈动人的眼睛被毫无表情的眼神遮盖了,呆呆地望着天棚。

我上前握着他的手:“亚木你好些吗?”那没有光泽呆板的眼睛看我一眼:“你是谁?”“我是小燕啊!”“小燕是谁?”

我的泪夺眶而出滴哒滴哒在他手上,他不解地看着我。我的心在抽搐!我捂着脸跑出医院的病房,复杂的泪奔流而下……我真想放声痛哭!那一瞬间我体会到什么叫心疼。这种疼无法用语言表达,这种感觉伴我一生无法抹去。爱,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爱,让我的心灼痛!它像一块流过血结了痂的伤疤,即便痂掉了,仍然留下了疤痕!是我害了他。我愿意躺在床上的是我,只要他安好!

一切都过去了!但是爱的疼痛和自责随着岁月的流失而成正比。

后来听说他家为了给亚木治病搬到上海姐姐家,再没回东北。她姑姑家也搬到外地,再没有他们的消息,我也去外地读书,一直到工作。

结婚头一天我来看看那口井,它像大地的眼睛静观春夏秋冬;见证事态变迁,老柳树在微风中颤动。它离井还是那么遥远,遥远的可望不可及,静静地陪伴这口井,无怨无悔。

我的泪在心里流淌、为那颗初恋的情怀、为那个曾经为了看我而失去记忆的亚木,如今你是否安好?!别了,我的初恋情怀!”

二十年后我回到了家乡,想再次看看魂牵梦绕的那口井。亲属说:“那井早都添死了。”

又说:“燕子,你知道为什么咱们村,在乡里最早安装上自来水吗?你还记得咱后院你王姑家有个侄子,放寒暑假经常来她家的那个叫亚木的小伙子吗?”我一听,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了!?”“他的病治好了。政策开放后他开了家公司,用几年挣的钱,回到这里给咱村修建了自来水管道。全村人吃上了自来水,从此告别了井和扁担。我们全村人都感恩不尽,真是难得的好人啊!”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感到浑身的血液燃烧般沸腾起来!心颤抖着。这些年爱的思念、担心、自责、惦记,伴我走过了几十个春秋。一种深厚的爱从心头升腾起来…我跑出家,直奔那口长满蒿草的井,那颗歪脖柳树也显得苍老了,终于它的树身歪长在井上;用整个躯体遮挡着那口心里的井,孤零零地在微风中摇摆。它用一生的孤独陪伴那口井,无怨无悔!这酸酸涩涩的青苹果,也留在大地的眼睛里,再也回不到我的心里!只有回忆不离不弃……

面对着枯井,我抱着老柳树,像个委屈的孩子无声地哭起来……

婀娜多姿话垂柳

文/西贝黑子

在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的车排子,如果春天是一种诱惑或者能给人带来少许震撼的话,于我,当属团场的垂柳了。

就在最后一场冬雪歇息的时候,这个冬天就渐渐离我们远去了。收藏一冬的白雪,也悄悄地追随那云儿飞到了蓝天之上。这时候太阳慢慢变得温暖起来。懒散一冬人们开始活动了起来,渐渐地一切都鲜活起来。

现在的农场人,健身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我也一样,就在柳树鹅黄初露,万物复苏的时候。每天我都会会同家人加入到这群人流中,一句寒暄,一句问候,更多的话语当是你走几圈了,在这里还可以听到不少猫在家里听不到的新鲜事。

初春里,漫步在团场的广场上街道边,我看到了零零散散的柳树,叶子虽然还没长出,但枝头分明冒出很多柔媚的嫩芽,恰似红苞裹绿,芽苞是那般鹅黄,沁出淡淡绿意,色调真的很养眼呢。静看垂柳摇曳,总能让我想起婴儿纯净清澈的眼睛,最是可爱动人。也总能让我想起我的少年时代,淘气的我被那萌动的柳枝吸引着、吸引着,三下五除二,攀爬到二斗渠旁那参天大柳树上,寻一根粗细相当,无疤无疖上好的枝条,把他无情的折将下来,使出吃奶的劲头,用双手把枝条拧管做成笛子来吹。其实,那调儿并不悦耳,却也能让我陶醉,总在小伙伴中显摆。

我独爱垂柳,艳羡她细细的腰身,被风儿一吹,就轻轻摇摆起来,宛如曼妙的少女翩翩起舞。在我懵懂的心中荡起淡淡的涟漪,不觉间羞红了小脸。

提起写柳的高手,我不得不提到唐代大诗人贺之章,他在一首七绝里这样歌咏:“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大诗人用他独到的眼力和丰富的想象力,把柳树描述的像碧玉装扮成的美女一样,千万枝柳条像她那绿色的丝带。知道这细嫩的柳叶是谁剪裁的吗?就是那象剪刀的二月春风啊!当然,因纬度的原因我们这里的柳树吐露柳叶的时间,只能在三月末四月初了。

春天的垂柳之所以能赢得众人普遍的认同,我想主要是由于它柔和而温润,如美丽多情的女子。如烟雨婉约羞怯。柳树与春天,在本质上酷似。按“窥一斑而知全豹”的说法,自然,我所爱的垂柳该是塞北春天最传神的信物了。

在准噶尔盆地的车排子,没有辽阔的大江和高耸的大山,只有川流不息的奎屯河从旁边弯过。而那里却没有我所钟爱的的俏柳。我所见到的柳树主要集中在团部街道的两旁和办公大楼前,尽管没有美丽的景观相衬,但是这些体态婀娜的垂柳还是给了我愉悦的心情。有时,我在想:如果没了垂柳这种柔媚的树种,这团场的面貌或许就变得呆板无趣了许多。

当然,我更喜欢塘边的柳、堰头的柳、河畔的柳、湖堤的柳。记得前些年去内地农村接劳务工,就在春天来临的时候,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垂柳的妩媚婀娜,塘边堰头、河畔湖堤,成了人们眼里绝妙的风景。风轻柔地吹着,阳光轻柔地照着,身体就变得暖暖的,心情也就变得暖暖的……柳,这时就是头上的那团绿荫;柳,这时就是身边的那种倚靠;柳,这时就是眼里的那抹感动。看,柳、亭亭如盖,是一把遮阳的伞;听,柳、缠缠绵绵,是一曲委婉的歌。这种景象真的让人难以忘怀。

喜欢柳,不仅仅是由于它的娇媚,更由于它强大的生命力。在春天,轻风细雨的日子,随手折一节柳条,插在潮湿的土里。不久,它就扎了根;不久,它就长了枝;不久,它就越来越壮实。农场的人们就是掌握了柳树好活的习性,每到枝条还没有萌动的时候,连队的林管班,都会集中劳力到柳林里砍剪枝条,切截成十几公分一段,找一片好地,插上一片苗圃,到了秋天或者来年挖来植林。柳树喜欢十来株或者几十株聚成小小的一团,疏疏朗朗,竞相生长。看上去十分俊俏,却内在强大。垂柳薄而窄长的叶子,是最叫人怜悯爱惜的,所以,古诗有云:芙蓉如面柳如眉。

喜欢柳,不仅仅是由于它的秀丽,更因为它与生俱来的随和秉性。在田间地头,柳树能随形就势,连绵起伏,在众树眼前,柳树从不张扬,总是低着头,从不炫耀自己身姿柔嫩和轻巧;在河边湖堤,柳树默默挺立,含情脉脉,为春天无私吐露自己的绿意,却无百花那争芳斗艳哗众取宠的浅薄之心。

喜欢柳,便十分留意了她,亲近了她。还斗胆用一只秃笔模仿诗人的情怀,描摹了她。诸如:冬雪殆尽来去无,春柳鹅黄芽苞鼓,薄雾轻纱随风摆,婉约美人掀帘幅:一如,漠上柳,春来知最先。清风婀娜罗裙摆,舞腰清瘦惹人恋。诗情画中来,鸟鸣处,心情自盎然,红苞裹绿露芽尖,折枝拧管笛声脆,童心似未眠。

一夜春风,绿了枝头,轻轻折柳枝,细细来端详。拧管成笛,胜似箫鼓,吹一曲柳梢忘情,春音婉转。那是谁在欢歌,又是谁在聆听,小鸟雀跃,细瞧无语缓缓步,搅得春心荡漾。偶然四顾,见是枝头点点红苞裹绿,羞了岁月难眠。

春天的垂柳,总摇曳着千般柔情万种风韵。在我看来,这就是清新的心境,这就是浪漫的诗情。

春风杨柳

文/子薇

世上美好的相遇有多种,杨柳遇春光,是其中之一种。春风拂过,细小的叶芽从渐渐泛青的枝条上钻出来,待我们回过神时,柳树已是遍体新绿,醉人的清新让人无尽销魂。

柳树,最早出自《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离家时,是春天,柳丝轻扬,妩媚妖娆;归来时,雨雪交加,寒意弥漫。或许,他经历了太多的困苦和艰难,但是,毕竟归来了,所有的风霜雨雪,都在团聚的温暖里,融化了消散了。我看到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真切,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欣慰和温暖。

无心插柳柳成荫。所有的成语,都有它言之凿凿的来头。插,让人明了,你剪一截柳枝,插进土里,它便活了,不仅活了,而且,一枝成一树,一树发数枝,发千条,发万条——万条垂下绿丝绦。犹记得,年少时,我总爱攀上柳树,折一根长长的柳枝,弯成一圈,固定住,戴在头上,兴味盎然,无尽欣喜,仿佛自己成了一株蓬勃向上的树。

眉如柳叶,腰柔如柳,只这两处,似一幅素描,一个美人已经跃然纸上、如在眼前了。初春的杨柳,是飞翔的姿态,如自由的小鸟,如蓝天上的白云,如孩子毫无杂质的明媚如春光的眼眸,无邪地打量着这个欣欣向荣的世界;初春的杨柳,是临水照花人,没有搔首弄姿的做作,一顾一盼一抬眉一回首之间,皆凝聚着真实自然的亲切和美好;初春的杨柳,是黛玉初见宝玉,少女怀春,少年多情,每一根柳丝每一片叶芽里,都蕴含着涓涓溪流般的生命力,有些青涩,有些腼腆,或许,也有些惆怅和忧伤,即便如此,无改总体向上的基调——有青春打底,有年少撑腰,多好,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有两年,我的住处距离一口湖泊很近,晚饭后便去走走。湖泊四周种满了垂柳,无数碧绿的枝条从高处悬挂下来,帘幕似的,一重又一重,鸟们在枝条间来回穿梭。垂柳落进湖里,湖里又自成另一个缤纷的世界。若是盛夏,日头落得迟,晚霞铺在枝叶间,铺在湖面上,铺在我的脸上身上,我围绕着湖泊一遍一遍地走,不舍离去。

周末去朋友家里吃饭,一碟碟一盘盘的,犹如明媚春光,犹如柳丝轻扬,所有的菜肴,都是那么的明丽婉转,该扬眉时扬眉,该颔首时颔首。鱼肉荤腥的碟边盘边,摆放着一道道撩人食欲的景致,有西红柿做成的玫瑰,有黄瓜切成的细丝,有清洗干净的苦菊,如此,原本端方四正的菜肴们,便平添了几许风流。富含蛋白质的一桌子菜,因为有了千丝万缕或红或绿、娇艳欲滴的菜蔬的点缀,油腻的感觉于感观上被中和了大半,我们味蕾和胃口的积极性刹那间被充分地调动起来。美味与味蕾的抵死缠绵,仿佛于水边看柳,又仿佛把春光尽揽怀中,我们很贪婪,我们很满足。

从朋友家里出来,走在公园里,浓郁的春光春色携着温煦的阳光落在我们身上。隔着清粼粼的水渠,我看见一个秀丽的女孩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远远地,我看见有正在观赏春色的人,禁不住地停下来,拿镜头对着她按下去,一下又一下。

没有一种树像杨柳这样婀娜多姿的,虽然只是素雅的一树枝条,没有花的点缀,却比好些个缀满花朵的树们更好看耐看。在水边,于一株柳树下席地而坐,所有的春光,便在婆娑的绿意里,涉水而来。

春天若是没有柳树的衬托,定会失色不少。其实,哪一个季节,若是没有柳树的点缀,都会失色很多。初春的杨柳,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盛夏的杨柳,美艳热情如少妇;到了秋天,那杨柳,虽是徐老半娘,却是风韵犹存;万物凋零的深冬,杨柳的叶片枯萎落尽,点点绿意,蹒跚着离去,光秃秃的枝丫上,写满了寂寞和苍凉,尽管如此,其风骨尚在,你若是用心细细地品味观赏,会发出由衷的赞叹——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那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青梅结子,形小如豆;柳叶舒展,状如黛眉;日子一天一天地长起来,气候一日暖似一日;蝴蝶翩然,纷纷起舞。时间飞快,说话时,已是暮春。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这是毛泽东的诗作,从寻常的景物描写,一下子飞升到了广阔高远的境地,自然而然,圆融宛转,常人不能为之。

柳树蔸巴

文/邓成日

十多年了,老福头就会到桥上去发呆。嘴上说:“田,还在呢。”

老伴发现他不在家时,准会到桥头找他。老伴说:“还在。回去吧。唉!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那年,搞联产承包,可他们队却一竿子杀到底,实则分田单干。他运气好,分到小河边的两亩好田,水旱无忧啊!田在小河弯道上,全靠一排柳树护堤,洪水奈何不了它。

大家说他中了头彩,就给他起了老福头这外号。

接下来,他种的粮食,有增无减,大家都说他笑掉牙齿了。

可有一年冬天无事,老福头看那几个柳树蔸巴,好像腐朽了,心想不如弄回家当柴烧,等春天再种上小树,还真是两不误的。

队长看到正在冒着黑汗挖树蔸巴的他,说:老福头,那是用来挡水的,你挖它干什么?

那蔸巴正好取不出来,老福头心里窝火,说:当柴烧,不行?

队长说:当然不行!这一片农田,就靠几个烂蔸巴来挡洪水的,你取走了,埂烂了,谁来挡水?

老福头嘴硬,说:上田管下埂,埂烂了,我来修。

队长说:你来修?万一大水把田冲毁了,你修得起吗?

他只想到挖蔸巴,没想到会毁田。水毁田,他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令他冒冷汗的是那挖出来的蔸巴,看似枯了,取出来,却是生的,并没有腐朽。一个冷颤,差点连尿都给吓出来了。

下一块田是周善的,周善连堤埂的树也砍了。他与周善有过节,他不敢说。见此,另几家也跟着砍树挖蔸巴。好好的堤埂,面目全非。老福头看得心寒,事情怎么会这样?

队长说:你们砍吧!吃亏的是你们自己。田是分到户的,田冲去了,你们自己问天要。

老福头不敢答话,觉得自己的腰有点伸得不太直。

天冷了,树蔸巴晒了一个多月,好像干透了。放到火塘里,只有烟,不见火,还出水,熏得人眼睛直流泪。老伴流着泪说:做了哪门子鬼事,这哪里是柴禾?眼睛都给熏瞎了。

说着,就把树蔸巴摔了出去。老福头想骂她几句不知个好坏,但自己也烟熏得正流着泪,心里也不好受,只好忍着。

接下来的第一年,风调雨顺,未发洪水。老福头浮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第二年开春之后,雨水就多了。入夏时,洪水来了,堤埂打烂了。老福头有话在先,不敢跟队长报告,只有自己默默地找石头护堤。那几家也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有人讥笑:堤埂还真像块五花肉呢!

第三年,洪水一次接着一次,把五花肉给吃了。接着,那没有防洪堤的田,也像屠夫割猪肉一样顺手,割一块,少一块。老福头的两亩田,全没了。他想向队长报告,只是没那个脸了。

又过了一年,那一片七八户人家的田,被一一割去。

那几户受连累的人家,没气出,就会说上几句:饿柴烧啰,前世未烧过柴,倒是眼睛未熏瞎!现在好,田没了,也安然自在了。

老福头不敢接嘴,骂的人又没点名道姓。说谁骂谁,只有自己清楚。他觉得自己心里在流血,骂一回,流一回。

他儿子没考上大学,外出打工,一去就是多年。老福头心怀内疚,他不仅没有本钱让儿子去复读,而且嫌话难听。还剩的一亩田,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从那以后,老福头似乎蔫了。

好几次了,老福头癫头癫脑地从桥上跑回来,对老伴大声说:田还在!还在。

老伴擦着泪水。说:还在就好。

他知道老伴不信。老伴说:别想了,没得就没得,这几年我们不是照样过来了。

在家里,老福头像红薯藤,挨霜打后,变得生硬。村里人知道他想得要癫了,也不再计较他。老伴随时留意他。不然,有没有人,也很难说。

又过了几年,堤埂修好了。老福头赶紧给儿子打电话。儿子问:谁修的?老福头说:县水电局修的。尽是片石和水泥砌的,好牢固咧!回来看看吧。

儿子在那头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就回去过年吧。

他和儿子聊了一会儿。儿子最后说:可能的话,带一个人回去看看。

老福头只是说好,至于好什么,他不清楚。他听到电话的那头,有一个女的在问什么。他赶紧告诉老伴。夫妇俩像孩子一样哭了。

从那天开始,老福头就打扫多年懒得清理的庭院。有人问他:老福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答非所问,说:小麦返青了。

有人说老福头癫了。不知是真是假。

春色柳上归

文/杨丽丽

如果你留心过四季的变化,那么你一定会发现春天的景色是在柳梢头上爆发的。就像突然下起了暴雨,在一阵东风吹过,那鹅黄鸭绿就迫不及待地跃上了柳梢儿。

在北方,柳树是最常见,也是最坚强的树种,她是春天的使者,是最先感知春意的小精灵。“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何止是春风的裁剪,就连那些耕牛的叫声都成了新柳萌芽的催化剂。二月料峭,春寒未退,其他树木还在春风中沉睡,柳树已经抽芽吐绿了,在微微的春风里舒展着曼妙的身姿。丝丝缕缕,枝枝蔓蔓,妖娆多姿又顾盼多情。我总觉得春风和春柳是相辅相成的,是春风的多情吹开了春柳的风情万种,而春柳又用妖娆多姿诠释了春风的潇洒飘逸。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是春柳用无限风情,把春天的景色最先带到人间。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美丽的早春景色,最能激发诗人的诗情,早春时节,天气冷寒,百花尚在孕育,唯柳枝冲寒而出,绽放新叶。春来柳先知,清爽的春风拂动下,柳条微曳,新芽初绽,星星点点的嫩黄点缀在柳枝间,柳树整体的颜色还未匀称净尽,她轻柔的身姿像一个个小家碧玉,躲藏在房前屋后,河堤沟畔,为人们带来春天的消息。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韩愈的这首《早春》写活了初春的最好时光。小雨微润,草芽微露,烟柳淡淡。而烟柳二字却是绝妙之笔,用如烟来形容初春的柳树最恰当不过。早春新柳,鹅黄点点,远看如烟,近看却无,浅浅淡淡,如梦似幻。十里长街,新柳如兵,那些如梦似幻的鹅黄鸭绿堆积如烟,远远望去让人不饮自醉。

想起了我的儿时,就是在这个新柳初绽的季节,孩子们第一个发现了春天的到来,那些贪玩的孩子猴子一般爬上柳树,折下一枝翠绿的柳条,做成一个个柳哨儿,那声音单调却美妙动听。还有孩子编出绿色的头环,戴在头上,在绿绿的田野上兴致勃勃地放飞风筝,也放飞自己的梦想。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春天的景色是从一棵柳树上回归的,春柳是春天最美丽的景色,是一首诗,也是一幅画,带着希冀带着美好,走过一段又一段春暖花开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