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老地方 > 短文 > 经典文章 > 正文

关于岳母的文章

2022/12/14经典文章

关于岳母的文章(精选10篇)

岳父的最后一次党费

文/由焕章

初次见到岳父周佩歧的时候还是在1976年的夏天。那年岳父正在中共奈曼旗委宣传部当副部长,旗宣传部在八仙筒镇举办了一个全旗的通讯员学习班。我于1973年1月高中毕业,此时实行推荐工农兵上大学制度,我就无学可上了,只能回乡务农。因平时喜欢写点东西,治安公社就让我参加了这次学习班。岳父在开班时作了简短的讲话。那时候这老头还很年轻,两道浓黑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不苟言笑,是个很严肃的人,看上去就像一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好官形象。遗憾的是,他因工作关系讲完话就匆匆地回了旗里,我们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时光荏苒,一晃到了1980年,我从师范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奈曼一中教书。这期间,经人介绍,我和岳父的大女儿成了家,这才有机会了解这位老人。一晃40多年过去了,这些年发生在岳父身上的一件件小事,果然像我当初观察得那样,他真是一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好干部。他不占公家的任何一点便宜,不为自己和家人子女以及亲属谋一点私利,甘于奉献,甘于清贫,是一位真正的中国共产党员的崇高形象!

我的父亲在治安镇六号村生活,他每到冬天都要开一个炮仗铺以赚取点零花钱。做炮仗需要大量的废旧报纸,于是他就从治安镇来到了我家,让我和岳父说说从旗委宣传部要点报纸。我知道岳父做人的原则,就跟父亲说:还是您自己去找他说吧!父亲想,亲家嘛,要点废旧报纸还不是小菜一碟,他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吗?还真就没给面子!父亲去宣传部见到了办公室主任孙树范先生说明了来意,孙树范先生说:那您得自己跟他说!结果父亲就找到岳父说明了来意。岳父说:那可不行!那是公家的东西呀!既然是公家的东西,我怎么能做主给您呢?您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父亲从旗宣传部回来后跟我说:这老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我没敢搭话。后来岳父见到我说:那些废旧报纸我们卖废品卖了60多块钱,我们用这钱给机关买了理发工具了!

岳父在青龙山镇有一个叔伯侄女,人长得不赖,还能歌善舞,想要进旗文工团。侄女的父母也就是岳父的哥哥和嫂子就来找岳父。他们以为岳父是宣传部副部长,是旗文工团的上级,只要他肯说一句话,女儿进文工团,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岳父说,文工团年年都招收演员,但得凭真本事,如果人家认为你够条件肯定会招收你!但我不能去说,这个口子我可不能开!于是好吃好喝招待了哥哥嫂子一顿完事,当然岳父的那个叔伯侄女也没进了旗文工团。

那年小内弟想去当兵,到旗医院检查身体怕眼睛不合格,就跑回来找岳父,让岳父跟医院的院长说说话走走后门。岳父听后不慌不忙地说:你想去当兵报效祖国这是好事!但如果身体有地方不合格就不行,让我去给你走后门那不合适!我自参加工作至今没走过一次后门!结果内弟这兵也没当成。

后来岳父被调到旗党校当了校长。因老婆的小妹和小妹夫是两地分居,小妹夫在白音他拉苏木中学工作,家安在了旗政府所在地大沁他拉镇,想调到旗里来和小妹团聚。小妹夫就去党校找到岳父,想让岳父给旗教育局长说说,看能不能走走后门。岳父是位极有身份的人,当时就婉拒了。他说:年轻人应该克服困难,得服从组织的安排。你先看看旗实验小学是否缺教员,如果真的缺,你自己就可以直接去教育局找领导,这个忙我帮不上!最后还真的是小妹夫自己直接找的教育局领导,被调到了旗实验小学,现在早已是旗实验小学的副校长了。

还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当时正是三伏天,死热。岳父家就住在旗党校西院。那时没有什么电水壶之类的烧水工具,岳母就提着两个暖瓶来到党校,想从党校的大茶炉里接两壶开水。正好被岳父撞见,立刻就把岳母给撵了回去。他对岳母说:这是公家的开水,要喝自己回家烧去,咱不能占公家一丝一毫的便宜!晚上我去岳父家,岳母说起这件事,岳父说:我是校长,必须以身作则,如果我敢从公家拿回一根树枝,那别人就敢往家扛回一根梁柁,那怎么行?

岳父就是这样一位公私分明、不搞特殊、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人!他生前没为自己和家人、子女以及亲属办过一次走后门的事。7个子女,他没为任何一个子女安排就业或是找工作,7个子女都是靠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打拼、工作和生活。他也没占用过公家的一分钱,很少被请和请别人吃饭。虽然岳母没有工作,只能靠他那点死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人,但他不忘初心,习惯于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生活上极为简朴,挂在他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粗茶淡饭最养人!也没见他穿过一件高档的衣服,最华丽的一件唐装还是外孙子由大鹏在呼和浩特读研究生时给他买的……

岳父退休以后,就自己找事做。他养了几只兔子,每天上山给兔子割草,回家就精心侍弄他养的兔子,隔三差五地还卖上一两只呢!后来随着时光的流逝,岳父的年龄大了,记忆力也大大地减退,但有些记忆却是例外,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不会忘记。

岳父在82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病来得有些突然。

那一年晚秋的时候,树叶已经褪去了原有的绿色变成金黄,在秋风的席卷下,像飞累了的蝴蝶,在街道上打着旋儿飞去。

岳父每天都是接近傍晚的时候出去散步,回来后沏上一杯绿茶或花茶。此时,他不敢喝红茶,怕夜晚失眠睡不好觉。他无论在旗宣传部或是在旗党校工作时,都是给学员们讲述哲学或马列理论课,一辈子脑力劳动造成了神经衰弱毛病,然后看他每天必须要看的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看完后就拿起笔,把这一天他认为重要的事情记在日历上。那天也和平常一样,散步回来看新闻联播时,突然镶了好多年的假牙从口中掉在了膝盖上,他很奇怪,就顺手想把假牙捡起来送回嘴里,但手不那么听话了;想要站起来时,发现一条腿也不听使唤了,幸亏儿媳及时叫来了救护车送医院抢救,才挽留住了岳父的生命。

住院期间经过检查,医生就口头下了病危通知,让家属有思想准备,何况岳父的小脑萎缩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但经过治疗,岳父竟然康复出院了,只不过出院后说话口齿不再那么清晰,走路也离不开拐杖了,活动范围也只能局限于房前屋后和院里院外,如果去远一点的地方,就只能借助轮椅了。性格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一向严肃寡言的岳父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只要有人提起他工作和求学时的事情,他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比如在什么地方下过乡;在哪个村子蹲过点;和谁在一起工作过;哪个人、哪件事、哪个动作,每个细节,甚至某一个人说的什么话,他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但对于近期发生的事情,岳父却表现出失忆状态,甚至必须按时吃的药他都会常常忘记,有时刚刚吃过饭时间不长,却又要问岳母,怎么还不吃饭?这是一种选择性的失忆,从医学领域来解释的话,叫做顺行性遗忘症,主要是大脑对今后发生的事情很难形成或者不能形成新的记忆。

但唯独有一件事情,无论现在还是过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每个季度的哪几天是应该交党费的时间,他记得一天都不会差,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张罗着让人替他去交上。没得病的时候,他自己走着去交,后来党校搬迁到远处,他就打车去交。得了这场大病后,到了交党费的时间,他就派儿女们按时去把党费交上!这就是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的初心啊!

那场大病的第三年,85岁的岳父到了生命的倒计时。在临终前的某个夜晚,他刚刚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然后把岳母叫醒,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嘱咐岳母一定要让人把这个季度的党费交上,一连嘱咐了好几遍才又睡去。可睡了不大一会儿又醒来把岳母叫醒,又把这事嘱咐了一遍,岳母含着眼泪拿出了第二天准备交的党费放在了枕头底下,岳父才放下心来睡去。第二天一早,岳母就叫来小女儿,把准备交的党费钱当着岳父的面交给了小女儿,岳父的脸上才有了光泽,可小女儿刚走他就又因病危住进了医院。小女儿交完了他的最后一次党费回来后就直奔医院,趴在他的耳朵上告诉了他。也许是回光返照吧,岳父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不久这位85岁的老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在岳父的追悼会上,当主持人在悼词中读到这里时,参加吊唁的人们有很多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这就是一位老共产党员的初心呀!

好人如花常绽放

刚到岳母家时,我就接到大石桥南楼经济开发区工商局李春彪主任的电话,李主任说要见一见我这位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他说我是本溪80后的骄傲,也是大石桥所有夫妻都应该效仿的榜样。

其实在从本溪到大石桥来时的车上,我就从妻子口中听说李主任的事情。岳母和岳父身在农村没有地可以种,所以全家人的收入都靠着小卖店的收入来维持生活。妻子通常都在大石桥生活,因为她身患绝症生活无法自理,我又在本溪工作,妻子大部分的医药费全都靠着岳母起早贪黑的开小卖店来维持生计。

可是最近,营口大石桥市要施行地区规划,所以周边地区的城镇基本上都被列入动迁规划的行列。岳母的小卖店正好也纳入其中,因为上面下发的文件当地的工商局无法为商户办。就理正常手续,所以每个商户在动迁之前得到的营业执照最多只能办理三个月的临时执照,为了办理临时营业执照岳母经常要提心吊胆的到工商局找工作人员办理,可是由于要办理营业执照的商户太多,岳母的营业执照总是要拖到很久才可以办理。就在岳母决定闭店另寻生活生计的时候,大石桥南楼经济开发区工商局李春彪主任向岳母家伸出了援手。

李主任在大石桥电视报上看到我和妻子的报道之后,他立刻和正副局长商量为我们这个需要帮助的家庭办理了三年的营业执照,李主任还留下名片告诉岳母以后只要是生活有困难就给他打电话。因为我和庞欢常常分隔两地,所以基本上都依靠网络或者电话的方式来进行交流,那几年因为当地端口紧张的缘故,妻子家的电脑一直都没有上网。李主任知道这一情况后立刻给电信局的朋友打去电话说无论如何都要帮妻子安装上宽带让我们这对夫妻能够在网上聊天团聚。

当我和岳母走到工商局三楼看到正在批改文件的李主任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切感,那是一种超越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关系,那种关系就如同见到多日不见的亲人一样。李主任见到我后又是让座又是倒茶给我,李主任说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观察我们,他就想为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他说自己看过很多报道,他很难相信一个健康的他乡男孩会到大石桥这里娶一个绝症女孩,而且一坚持就是五年从没有改变过。

李主任说他们工商局正在筹划为我们进行捐款,每年过节的时候都要从局里内部的爱心基金里抽出一部分钱给岳母家。这些钱将全部用在庞欢的治疗上,其实我知道庞欢的病是没有手术和药物可医的,但是我深信在李主任这样的好人关心和支持下庞欢的病一定会坚持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天。愿天下间所有的好人都一生平安,也愿好人们如一年四季常开的花朵一样绽放,那些花绽放的不只是美丽,而在花蕊之间你会嗅到那世间最温暖最让人感动的芳香。

我是您的眼睛

文/张志强

眼睛,让岳母变的老了,行动迟缓,哪儿也去不了;手指上贴着胶布,那是刀伤的,额头上青了一块,那是磕着的。时间都去哪儿了?一生好强的岳母,晚年变得如此沧桑……

岳母退休前,在棉麻收购门市部上班,早出晚归,就连中午饭也是和同事倒班,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伴随多年,退休好几年,家人劝说卖掉自行车,她都舍不得。老人没有太多的嗜好,喜欢串门,在家呆不住。外婆在世时常讲:她是‘外面’的人。也是,家里岳父打理,外面的事都是岳母一人操持。她做事干净利落,待人和善,周围的人缘极好。退休后,老人却多了一样嗜好----打麻将,以前过年家里人玩过几次,不曾想,却成了她晚年的寄托。七十多岁的人有力风风火火,骨子里总有一股子年轻人的朝气和不服老的精神,上午一场,中午饭刚上桌,就有邀请的电话,她总是乐此不疲。家里人劝说过多次,但都无效。遇上不顺的时候,她也有所收敛。有一次,刚吃过午饭就有人约她,她说家里有事去不了,新鲜呀!我问为何?她说:“最近手气太差,输了不少钱,可惜呀!”几十块钱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倒是要注意您自己的身体,要劳逸结合。她也不回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头前倾身子弯曲着,已经熟睡。岳母很少午睡,腰椎滑脱疼痛让她受不了,这样睡着,看着不爽,但对于她来讲甚好。晚上睡觉侧着身子,也是只能睡一觉,醒来疼痛的不能入睡,只能坐着,累了再躺下。这都是年轻时在收购门市部落下的病根。多次劝说,做个手术,她都不肯,她是要强的人,担心手术失败下不了地、出不了门,想想就是要命,在家里,岳父耳背,她打开电视看着就睡了。这样的日子很少见,三天不出依然照旧,输赢都在脸上,赢钱鹤发童颜,越发慈祥而美丽;输钱无话,做家务也许是最好的消遣,偶尔聊上几句,也总能感受到一种怜惜之情。

前年夏日,岳母感觉眼睛有问题,这是岳母很少向家人提及的事情,在她心里,总觉得孩子们不易。不到两年的光景,岳母已经做过三次眼科手术,每次手术我都相随,唯独第三次,因我在外地有一个会议,安排住进医院,我就踏上北上的列车。十多天后回家,她告诉我,想去太原检查一下。我很理解,前一段用眼过度,眼睛模糊得看不清,会议结束后,我曾在眼科医院呆过几天,治疗效果不错。因国庆医院放假的缘故,推迟了行程。节日刚过,娘俩就踏上北上的列车,我挽着她的手,上台阶没有留意,尽然磕绊了一下,我才意识到,岳母就是看不清了,行走的脚步很迟缓,也很畏惧,生怕伤着自己。不得已将她的胳膊挽得更紧些,上电梯我喊口令,一齐迈步,她笑了,笑的如此勉强、如此无奈。

搀扶着岳母下车,一轮骄阳将省城涂染的灿烂迷人,耳边还在回响着公交司机暖味的话:“就从前门下车吧,老人家行动不便。”温和的秋阳、温情的话语,让人心里感觉很温馨。

在眼科医院附近找一家旅馆住下,吃过午饭,趁着时间尚早,挽着岳母来到龙潭公园,岳母本不想去,嫌眼睛看不见,我说:“我是您的眼睛呀!”她说:“我是你们的累赘。”怎么会,“家有一老,如是一宝”。自从父母相继过世后,我才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人生无常,家有老人时常唠叨着,牵挂着,是一种福分。我很珍惜这份感情,因此,对岳母也就更多了些谦和,无论对错,我都顺从。

公园里低垂的柳枝扎进水里,清澈的湖水随风荡起一帘秋波,海棠花谢了,枝叶依旧那么翠绿浓密,绕过水桥,来到湖心,找一处僻静处落座。我给岳母讲着这里的风景,岳母叹息,不能亲眼目睹。递去水杯,拿出书本看着,是一种消遣,也是一种习惯。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在城市里能找见一处僻静之处很难。一位老者推着轮椅不小心蹭了我一下,他很谦和,向我挥挥手,轮椅上坐着一位老妇,老人拿出水杯喂着,水从口角溢出,老人拿纸巾擦拭着,感人的一幕,诠释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回过头看看岳母,她又是低垂着头,妈!这里风大,不敢睡,累了,就回吧!挽着岳母的手,讲着风景中的人和事,岳母开心地笑了,笑得那么灿烂……

医院检查的结果,比预先的要坏,医生说:“您母亲的眼睛是恶性青光眼,必须住院手术,否则右眼保不住。”结果好残忍,岳母倒显得很平静,我知道不想为她担心。

护送岳母进入手术室前,我就叮嘱,不要紧张,我就在外面等您。握着她的手,明显感觉有点凉,用手搓搓岳母的手背,妈!放松,紧张对您的眼睛不好。潮湿的眼睛,目送岳母进入手术室,门关了,心却凉了。孤单的老人,一个人呆在里面,也许您很胆怯吧!手术室的侧门开了,急切地向内张望,岳母木讷的坐在椅子上,可怜的岳母,您在想啥?

打一盆温水,把毛巾递给岳母,妈!您感觉如何?还痛吗?岳母笑笑,来我给您擦擦手,握着岳母干枯的手,就像触摸到她远去的过往,勤劳、艰辛、坚韧写满双手,岁月无情,谁曾想,岳母就这样变老了。加点热水,泡泡脚吧!她有点不习惯,我自己来。不行,您是病人,眼睛刚做过手术,不能低头,还是我来吧!

骄阳透过窗户,把柔和的光线铺沉在病床上,岳母弯曲着身子,头低沉着,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这是多年的习惯了。不忍心打搅,为了她的病情,还是叫醒了,妈!您靠在被子上,头不要低下。她笑着说:“习惯了,不由自己。”这样会增加您的眼压,对眼睛恢复没有好处,您得配合才好。岳母捋了捋洁白的头发,坐直了身子,病号服有点大,但在医院,谁还理会这些。我开玩笑说:“妈!您富态多了。”看着她开心慈祥的笑容,心里不知是满足还是无奈。要不,下地走走,用手挽着岳母,阳光从楼道西面窗户闯进,娘俩的影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变短,我想,短的是我们这次特殊的旅行,长的才是陪伴岳母的人生。

手术恢复得很好,但却只是保住了眼睛,视力没有任何改观,医生讲已经尽力了。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好无奈!出院时,岳母对我讲,还有一些光亮,就是不想睁眼,太刺目了。话语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让人心酸,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有时觉得这就是自己的错,假如早一天医治,还会是这样的结果吗?老人喜欢串门,就这一点爱好,都不能满足,岳母将如何面对这一切?

孤独的岳母,一个人呆在家里好冷清,我和妻常去陪她,做做饭,聊聊天。每次去,岳母总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腿上依旧裹着小棉被,头仍然是低沉着睡着,一声妈,她立刻回头朝你微笑。那一刻,我有个心愿,当翠微满山染红,柳芽挂枝;当海棠花怒放,湖水清清时,再陪岳母旅行……

岳母的爱心

文/李桂连

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延长假期,我们一家三口在经过报告疫情期间无外出行程,并通过体温检测等程序后,从城里住到了农村岳母家,这样刚好也可以帮忙照顾偏瘫的岳父。

岳母家就在路口旁边,是入村的第一家。村里在路口设卡排查、防控疫情,搭建的帐篷就紧贴着岳母家的西院墙外侧。

在岳母家住下后,我发现连着几天的夜里十一二点,岳母都要先在厨房忙上一阵,然后就听到大门被打开时发出的“吱呀”一声,再接下来,便是岳母和路口执勤人员细微的说话声。

我很纳闷,这么晚了,岳母这是干什么呢?于是,我向妻子说出自己的疑惑。妻子说:“妈是岁数大了,睡不着觉,到外边聊天去了吧。”

又到了夜里十一点多,我听到岳母从房间里出来了,便也悄悄穿上衣服跟了出来。

在厨房外,透过玻璃窗,我看到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岳母手里拿着面条和姜丝,正要往锅里放。“妈,你做面条汤给谁吃呀?”岳母抚了抚胸口对我说:“被你吓了一跳!我这是给看路口的执勤员做的。这大冷天的,他们站在外面多不容易啊。咱家离路口近,做碗热乎乎的面汤,让他们喝了暖和暖和身子,免得感冒。”

原来,为了防范新冠肺炎疫情,村里刚在路口设执勤点的时候,村民们便积极响应,支持村委会做好防疫工作,有出钱的,也有出力的……岳母觉得,执勤点就在自家旁边,夜里给执勤人员做碗姜丝面条汤,让他们暖和暖和身体不感冒,也是自己为村委会工作、为防范疫情出了一份力……

特殊的存折

文/柏兴武

周六回乡下探望岳父、岳母。两位老人正在下跳棋。看到老人自得其乐,我跟妻子准备动手摘菜做饭。岳母却笑着说:“你们先看我们下跳棋,今天是老头子存爱的日子。”我听得莫名其妙,妻子笑着说:“今天爸要陪你下跳棋,还负责给你做好吃的。”母亲乐呵呵地说:“对。我过会儿也把这个写进我的存折里。”

我偷偷地问妻子:“你说有本珍贵的存折,就是专门用来记这些生活小事的本本么?她怎么这样容易满足?”妻子说:“少来夫妻老来伴。他们俩风雨同舟几十年,爸爸性急,却没跟妈妈吵过嘴,靠的是什么?告诉你,就是这些爱的细节。爸爸在细节里付出爱,妈妈在婚姻存折里记录爱的细节。妈说婚后生活,不愉快的事常有,爱的细节也很多。把爱的细节记在账本上,闲时或者不愉快时,拿出来看看。看着,看着,里面就能飘出爱的味道来。这爱的味道会让她感受到被爱滋润的幸福。爱的味道让她学会了容忍,甚至看到记录的爱的细节,觉得亏欠了爸爸,应该给他弥补。这样一来,她不仅没了怨气,还会变得温存。”

妻子的话让我细细回味。我对照着妻子的话想起我们夫妻的相处。我们牵手也走过了二十年,没有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也没有干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人到中年,没买新房,连二手车也没有。整日里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相伴,可小事中的确有着不少爱的细节。也许妻子跟她母亲一样,记忆深处留着的只是爱的细节,用爱的味道温暖自己,她才对我没有怨言,只有欣赏。

妻子见我发呆的样子,用手肘碰碰我,附在我耳边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这人太粗心,我一直跟我妈一样记录着爱的细节,你却不知道。前天晚上我给你织毛衣,你隔几分钟把我的手捧在手心里温暖一下。你这个让温暖传遍了我的全身的细节我就记录在爱的存折里。”

岳母和妻子“特殊的存折”让我深受启迪,我乐呵呵地对妻子说:“你陪爸妈多下几盘棋,我去做饭、炒菜。爸给妈的那笔存款明天再入妈的存单吧!”岳父岳母一听,开心地大笑起来。

岳母的饺子

文/赵连伟

岳母做的饭菜,家人亲属都爱吃,像红烧刀鱼、葱花鸡蛋、笨鸡炖蘑菇粉条、熬肉皮冻、拌凉菜……尤其是她包的饺子,堪称一绝。

岳母包的饺子,好吃的秘诀在于拌馅儿。每次包饺子,岳母总是先精选食材,猪肉一定是选前槽部位的,蔬菜一定是时令新鲜的。岳母喜欢自己剁肉馅儿,剁好后,顺时针搅拌,边搅边加适量的凉开水。肉馅儿搅拌好了,岳母便开始炸花椒油,炸好后,把花椒捞出去,晾两分钟,然后浇在葱姜末儿上,葱姜末儿的香味就沁到油里了,倒到肉馅儿里,加入适量的盐、花椒面、生抽酱油,一块搅拌,饺子馅儿就准备好了。

岳母常包的饺子,有猪肉韭菜馅儿的、猪肉白菜馅儿的、猪肉芹菜馅儿的、猪肉酸菜馅儿、羊肉韭菜馅儿的、羊肉元葱馅儿的。至于面粉,岳母常年惯用的是内蒙古的雪花水饺粉。

包饺子之于岳母,已不是简单的厨艺和重复的流程,而是生活中一项庄重的仪式感——拌馅儿,拌入了岁月;和面,和出了亲情。

每当冬至、元旦、除夕、立春等传统节日,每当亲人团聚或家里来了客人,岳母都要包饺子。每当餐桌上端来热气腾腾的饺子,亲人们甩开筷子,敞开胃口,饱餐一顿,边吃边夸赞,岳母快乐、满足极了。

去年秋天,岳母新添了心脏早搏的毛病。家人们征得她的同意后,送她去省城治疗。谁知,住院治疗期间,岳母突发脑梗,一下子进入了昏迷状态。医生建议立即实施介入取栓手术。手术后第二天下午,按医院规定的时间,亲人们一起来重症监护室探视岳母。探视时间为下午三点半到四点,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且每次探视仅限一人。六位亲人,半个小时,我们轮流进去探视,隔着敞开的窗子呼唤她老人家,可她没有丝毫回应。亲人们的心被阴云笼罩着,孩子们忍不住抽泣起来……

探视,并没有探到岳母一丝的表情回应。我探到的是,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一个好端端的亲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危在旦夕的病人。探视让我领悟到,人世间总会有这种情形,当你最想向亲人表达爱意和情感时,上天却不给你这个机会了。爱、感恩、尽孝、珍惜拥有的……对我来说,从此不再是轻飘飘、无足轻重的几个汉字。

探视完的第二天早上,医院传来喜讯:岳母醒过来了。岳母创造了奇迹,她的思维、语言表达很快恢复了正常。经过半年的康复治疗,她已能每天走一千多步了。她开始盼着早点回家。春节过后,一家人终于团圆。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艰难战役,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我们又过上了祥和安宁的生活。

看到岳母恢复得那么快,做子女的很是欣慰。但这场无情的疾病,还是从岳母身上夺走了很多。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健步走动,不能每天下楼与老伙伴们一起散步聊天,也不能每天在厨房里为一家人开心充实地忙碌了,不能再为大家包饺子了……

一个暖意浓浓的家庭,当灾难来袭时,必然会释放出巨大的爱的能量。岳母成为家人关爱呵护的中心,温暖、体贴的氛围始终萦绕在她的身边。她每天都很开心,她的病体在慢慢痊愈。家人知道岳母爱包饺子,爱吃饺子,如今,她不能包饺子了,但家里包饺子的次数反而更频繁了。一家人在一起,包的是团圆,包的是温情,包的更是一家人的健康幸福。

一位伟大母亲的自然衰老,往往意味着一种味道渐渐成为记忆。而孩子们的成长成熟,也标志着那老味道的继承以及一种新的美味菜系、新的味道记忆的建立和形成。

祈愿岳母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祈愿岳母的饺子在我们家香飘永远!

岳母的拐杖

文/刘升进

岳母走了,走得很安详,那支她总不离手的拐杖也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目睹拐杖,想到了岳母在步履蹒跚中忙碌的情景。岳母育有七个儿女,一生勤劳俭朴。为了生计,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即使再苦再累也从不抱怨,同时供七个孩子读书的满足取代了劳作的艰辛,侍候瘫痪在床的公爹抛却了繁重家务的压力。即使腰身严重受损,从直变曲后,还是“不服老”,锄地、浇菜、掰玉米、摘花生样样都干,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天,还用拐杖支撑着她那八十五岁的身躯到菜园里为我摘菜,当她老人家用颤巍巍的双手把菜递给我时,一种酸楚的幸福油然而生。可我无论如何都难以置信,第二天就传来了岳母突发脑溢血病逝的噩耗。

摩挲着失去主人的拐杖,我和它的心一样惆怅。悲伤的抽搐,潸然泪下的哽咽,勾起了我对岳母仁慈善良的回忆,宽厚体恤的留恋。

岳母有一颗善良的好心肠是远近闻名的,尤其在左右邻舍中有口皆碑。无论是谁家,也不管是否有来往,只要听说家中有难事,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前去安慰或慷慨解囊。“宁让自己受委屈,不愿别人多忧伤”是她最朴素的信念。儿女们孝敬她老人家的新鲜瓜果、风味小吃、节令蔬菜她总舍不得自己享用:惦记着儿女不在身边的张嫂,牵挂着腿脚不便的李姐,念想着寡居多年的孙姨,心疼着先天智障的波子——当然,这些善举都是她那支听话的拐杖默默托起的,因此,邻居们都亲切的称她为“不离拐杖的大善人”。

岳母对儿女的教育多身教少言传。行为的示范,处事的影响,都在家庭教育中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受其影响,妻子的姐弟七人中从未争争吵吵,包容坦诚成为他们共同的特征。

岳母的细腻让我难以忘怀。每次我去看望她老人家,不管是春夏秋冬,风霜雪雨,总是拄着拐杖送我到村头,无论怎样劝说,始终执拗得不肯停下。严寒中定格了那份舔犊之情,风雨里弥散着那股袭人母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每次去看岳母,总有一种陶醉的怡然和满足的舒畅。

泪洒拐杖,曾无数次想起岳母挂满笑容而沧桑的脸,弯成九十度而“挺拔”的腰,布满老茧而温暖的手,让我心动,让我戴德,让我在百感交集中不迷路,不失重……

岳母去了天国,但那里不再以拐杖为伴。那里会让行善的人直起腰来,会让积德的人昂起头来,会让宽厚的人丰盈起来,会让仁慈的人尊贵起来……

我想这是真的。

岳父也是父

文/九满

我的岳父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广州郊区农民,一辈子生活在那片土地上,过着简简单单的乡村生活。他曾经抽过烟,后来因为患上肺部疾病戒了,他对酒没有什么“交情”,至于他一生的乐趣,在我的记忆里,除了收听收音机以外,那就是对报纸情有独钟。岳父的生命里没有半点的风光和传奇,他以老实敦厚、忍辱负重的品格铺就了他平平淡淡的人生,或许正是这样,岳父才成了我妻心中最真实且最可以膜拜的父亲。

我与妻生活在广州城区,逢年过节,我都会带上妻子、女儿去看望我岳父,可惜的是我与不懂普通话的岳父之间存在语言障碍,让我难以单独与岳父拉家常,我认识岳父已经十八个年头了,但我感觉岳父的心离我还是很远很远,我和他见面,有时我会问起他的生活,淡淡的几句后,便是大片的沉默,但我从他的眼神中还是能察觉到他对家人团聚的那种满足与幸福感。

其实岳父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他自己会经常带着礼品走访他在广州的亲人,唠唠家常,说说生活,让亲情得以渗透。

我与妻刚结婚那年,春节前,岳父安排他的两个儿子从四十里外的乡下骑车到广州给我们送来年货,什么煎堆、年糕之类,还有我非常爱吃的油角,当时,我的眼泪都涌了出来,岳父啊,要是我的父亲还在,他对他的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每次去岳父家,岳父都会亲自下厨,让我有机会品尝他老人家手艺下的佳肴,我对他制作的香芋焖鸭更是情有独钟,岳父做的香芋焖鸭油而不腻,色香味俱全,据说还能养胃理气,增强抗病能力。

由于岳父以自己心灵、行为给我们做晚辈的耳濡目染,让岳父一生积攒的种种力量,慢慢渗透到我们的生命中来,让我们也能用亲昵的态度去善对亲人。

妻弟还在上学的时候,为了减轻岳父的经济负担,我和妻会给予他一些经济上的支持和帮助,待妻弟大学毕业,我就在想:“岳父岳母也该享享清福了!”而且我们做大女儿大女婿的,也应该给弟弟妹妹们树立起孝敬父母的榜样!于是,逢年过节我就会提前与妻商量:今次要给岳父岳母买点什么样的礼物?

今年春节,我们一家三口去岳父家拜年,当岳父穿上我们带去的衣服和皮鞋时,岳父满脸灿然。在午饭上,岳父还破例的与我们喝了两小杯红酒,听着他难得的话语,开心的笑声,我心里在想:以后要好好孝敬岳父岳母才对。如今,他们的子女都已成家立业,他们不必再为了孩子们下个学期的学费操心了,可以静坐在太阳底下看孙子顽皮孙女嬉戏了,可是,我的岳父——他却要走了,他是带着满身的癌细胞走的。

今年春节后,我们突然发觉岳父身体不适,去市肿瘤医院一检查,确诊为肺癌,而且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淋巴,医生明确告诉我们:最多还能活半年。平时无痛无病的岳父癌的这么平静,没有一点征兆和痛苦,这真是太突然了,突然得连我都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和岳父感情甚笃的我妻,想起父亲之前的点点滴滴,禁不住潸然泪下,平时,她就常在我面前忆起小时候生日时父亲买给她的一包饼干、几颗糖果,她还会想起扎着小辫的她被父亲带着在镇上照的一张黑白照片……岳父大人发病后,大小便靠“尿不湿”,回到了婴幼儿时代,却丝毫没有婴幼儿那样的生机与希望。面对岳父,面对病魔,我们都在留泪、伤心,面对医了病救不了命的结果,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孝了。

家人四处求医问药,竭尽全力医治,我妻那当医生的表哥也给我们推荐了一剂中药,据说对肺癌病人有很好的疗效,但其中一味药却没能配齐。后来,我去韶关出差时竟意外的找到了这味药。第二天,我便放弃登丹霞山的机会,驱车将药送到岳父家,岳父听说那味稀缺的中药找到了,立马走了过来,他用双手捧起那味中药,眼里喷射出惊喜的亮光,好象看到了上天再给他一次生存的希望,让站在一旁的我内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喜悦。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苦中作乐,逗他开心,天气好的时候还开车到附近的机场、公园转转,让他适当的运动,希望给他多留一些快乐,给我们多留一份美好的记忆。

那天,我去看望岳父,刚走进病房,岳母便对岳父说:“阿九来了,你起身吧。”岳父病弱的身躯抖了抖,他试图坐起来,但是,我的岳父癌的太重了,他已经坐不起来了。

望着病床上的他,我感觉岳父真的倒下来了,曾经的家庭权威已经不再,身体明显的消瘦了。我关切地对他说:“阿叔,你知道自己的病情吗?”老人家立马说:“知道”。躺在老式木床上的岳父,一行浑浊的老泪从他那微闭的眼眶溢出。想起岳父昔日关爱我的点点滴滴,一股热流在我胸中涌动,让自己全然忘却了情感上固守的坚强,鼻子一酸,眼前竟模糊了。虽然我与岳父语言沟通困难,但我是一个讲孝道的人,对于病床上的岳父,我深深理解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接着说:“阿叔,你放心,我们做儿女的一定会竭尽全力来救治你的!”只见岳父嘴角微微颤动了几下,我仿佛听见岳父在说:“孩子,这次就全靠你们了!”再看岳母,她已哭成了泪人。当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岳父的眼眶里,已经是满满浑浊的泪水。我无法知道:那是他对我的期望?还是他对我的等待?

叶落归根

文/要力石

人生之短,譬如四季。国庆长假结束的头一天夜里,我和豪哥在病房值班。看着昏睡中命悬一线的岳父,禅宗六祖慧能那句“叶落归根,来时无日”浮上脑海,不由得我泪眼模糊。

与前几晚不同的是,吃下“安定”的岳父仍难以安眠,一会儿侧卧,一会儿仰躺。他已不再进食,连一小口水都难以下咽。为了多吃一小片药,需要我哄他:“爸,再吃一片吧,这片药是必须吃的!”他看着我为难的样子,点头答应。

夜半,岳父说喘不上气,我随即叫醒了睡在行军床上值班的女护士。值班医生拿着听诊器来了,量了脉搏和血浓度,走时留下一片利尿的小白药片。医生离开后,他竟没有吃这药片。

折腾了一会儿后,他对我和豪哥说:“都睡吧,我没什么事了。”我躺在他旁边的床上,驱赶着睡意,像枕戈待旦的战士。在某一时刻,我侧身看他时,发现他也在睁眼看我。我们相对无言,只用目光在交流。他迷蒙的眼神中露出些许柔和安祥。

这才是他平时的样子。他永远是一副宽厚、慈爱的笑容。我成为他的女婿已30年之久,不论何时、何地,对何人、何事,我从没见过他发火动怒。这一方面出自他的涵养和理性,另一方面缘于他少言寡语的个性,用“沉默是金”形容他最为贴切。

难道几十年就没有让他不悦、不满甚至愤怒的事情吗?当然有。他的内心应该有不平静甚至波浪翻滚的时候。只能说,他胸襟宽阔,心量大,能包容人所不能包容之事。如果遇到使他伤心透顶的事,他会选择内化于心、外隐于形的。

成为他的女婿前,我和他只有工作关系。我是负责政治报道的记者,他是行署领导。有一年南宫市组织一个大型的群众文化集会,我奉命跟随采访。广场上人山人海,我那天坐在主席台的一角。岳父开始讲话,语调并不高亢,甚至略带沙哑,但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讲到结尾时,他扬起右手,高高地挥向空中。

他一米八零以上的个子,身材伟岸,气定神闲。这是我见过他任上最威风最帅气的样子。当然,大部分时间,我看到的是平凡日子里而非官场上的岳父,他只是一个脾气温和、说话慢条斯理的长辈。后来,我离开家乡到北京工作,除了节假日探亲,平时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期间,听说他经历了事业上一次重要变故。作为晚辈,我从没问过内情,也不会提及什么。我个人觉得,他这种敦厚和内向,不一定适合官场。而岳父的父亲(我妻子的姥爷)是从枪林弹雨拼出来的硬汉,曾是威震八方的警备区司令。他讲话的底气、举手投足的气派、分析问题的睿智、处理复杂事情的果决,我是见识过的。比较起来,岳父更像一位教授。

有一年夏天,岳父岳母在北京小住。有一天下班回家,我发现鱼缸表面浮着一层油花,就问水怎么这么浑。一问才知道,是岳父做红烧肉时,把切剩的一点生肉末儿放进了鱼缸,引得缸里的锦鲤鱼大快朵颐一番。我迅即把鱼缸中的水倒掉,换上了清水。岳父没说什么,却一脸尴尬。为这件事,我一直心存内疚。当然,他不会记着这件小事,而且在30载漫漫岁月中,他和岳母对我的关爱细致入微,我每次离开家乡,他们都会让我带上包装一层又一层的饺子和一袋剥好的花生米。他知道我喜欢吃红烧肉,我每次从北京回家乡,吃第一顿饭时,他必定会拿出提前为我炖好的红烧肉,和我对饮几杯宁晋原浆酒。那种温馨场景永暖我心。

人的本质是表现在生活上的,职业、事业包括从政为官都是附加的,早晚会剥离掉。岳父不再忙碌,闲的时间多了,很像一位生活型的“老宅男”。他不善言辞,但兴趣爱好极为广泛。我总结出他晚年的四大爱好:养小动物、种花种菜、喝茶抽烟、看抗战电视剧。尤其喜欢养狗养猫,多的时候,家里同时养着一只高大威猛的德国黑贝、一只京巴儿、一只老花猫(有时还率领几只小猫)。

岳父岳母仍住在桥东一处四合院式的老宅里。院里长着一棵香椿和一棵无花果树。早春来了,全家人能吃上嫩嫩的香椿芽儿,岳父每年都会把香椿芽择好洗净,放在冰箱给我留着。盛夏到了,那棵无花果树结满紫红可爱的无花果,吃都吃不及。院子东西墙上,爬满了丝瓜、梅豆和南瓜藤。院门口的影壁墙下,有一棵岳父养了多年的昙花,入秋后就会一朵朵地、蓬蓬勃勃地开放在静夜里,院里整夜弥漫着清香。

脱离官场的他,如同被风刮下的一枚叶子,不再在半空被风吹出哗啦啦的声响,也不再因折射阳光而闪烁眩目的色彩。这枚叶子从从容容地飘然而下,踏踏实实地落在地上,贴着泥土,贴着地气。岳父育有三女,个个如花似玉,聪明伶俐,被他视作掌上明珠。普天下天伦之乐,有胜过此种乎?

这样一位懂生活爱生活的人,也会生病,会衰老,有一天还会告别尘世。10年前,岳父专程到上海长征医院做了腰椎手术,三对女儿女婿轮流守护他。术后,他原本高大的身躯挺直了。但10年后,还是因为腰椎疼痛使他行路困难,他锻炼身体的方式从此与众不同,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绕行大半个市区。除了腰病,所有亲戚都认为他的身体很棒。

前年秋天,我回家乡探亲,随身带着一架照相机,要完成岳母布置的一项拍摄任务。她说:“我们老两口都是八十岁的人了,给我们照照相,留下纪念。”那天午后,小院绿荫斑驳,光线柔和,在家人轻松的笑声中,我给二老拍了不少“留下纪念”的照片。

4个月前,从家乡传来岳父迅速消瘦并出现胸积水症状的消息。医院检查结果令人沮丧和绝望。几个孩子经过商议,决定对岳父岳母隐瞒一部分实情,为此还制作了一份似是而非的诊断证明。接着是一系列紧急治疗,用了世界上最好的西药,请北京最权威的中医专家治疗。遗憾的是,再好的药也只能治疗可治之病。岳父越发消瘦,行动困难,胸积水有增无减。南寺庄的亲戚纷纷来探望,外孙女和女婿从纽约回来看姥爷。岳父学理科出身,知识面极广,他不可能对自身的病没有判断,不可能对亲戚一下子拥来没有推理。但他依然是那种温和慈爱的微笑,甚至在换输液袋时,和外孙女一起手机自拍。

这天清早,小院被晨光染上一层金辉。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岳父在院子里转悠。保姆说,每天饭后,他都会转上一圈,摸摸这花,动动那叶,为这个浇水,为那个培土。我特意把轮椅推到西墙根,指着一串青紫的梅豆:“是不是快拉秧了?”他摇头:“不会的,越到秋末,它越要疯长一阵子呢。”在那盆昙花前,他静默许久,依依难舍的样子,指着其中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昙花说:“今晚这朵会开,这是今年最后的花了。”我好奇地问:“会在夜里几点钟开呢?”他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夜里9点会开花。”那晚,我真的跑到院子看,这昙花果然开着……

岳父终于不治。我不解的是,从病重到去世,他的手腕上始终戴着一只没有牌子的手表。原以为是什么名表,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块几十元的纪念表,表盘上有“1910—2000建校90周年纪念”字样。他在那所高校任过职。

南寺庄村是岳父出生的地方。出殡那天,我追随着众人去了土地庙报告他归来的消息。路过一处翻新不久的院落时,彬哥对我说:“这是你岳父出生的老宅。”

陪伴岳母的日子

文/王友明

岳母已经90岁高龄了,身体大不如前。我退休之后,便和老伴经常回到临西农村去陪伴照顾岳母。去年,我们回去3次,住了近3个月时间,每天陪伴在岳母身边,想方设法调剂生活,感觉是幸福的。当我们要返回时,岳母表情严肃地嘟囔道:“不是说不走了吗?怎么又要走?说话不算数。”晚饭没有好好吃,

第二天早晨不起床。我和老伴好说歹说,才起床勉强吃了一点饭。我理解岳母害怕孤独的心情,可我的女儿这边也有上学的孩子需要照管,岂能常年在家住啊!在岳母无奈的眼神中,我们还是离开了。

今年清明节前夕,我和老伴又回到岳母身边,老人家一脸喜色地问首先进门的我:“你们都来了?”我说:“都来了。”岳母喜滋滋地前去迎接老伴。陪伴岳母的日子里,我感觉到老人家记忆力差了许多,耳朵似乎更背了,小声说话根本听不到,大声说话也是偶尔能够听到,经常是答非所问,交流起来非常困难。

岳母有一个僻好,就是把菜刀、剪刀、门锁、药物等自认为重要的物件,全部压在褥子下面,过后需要用时,又怎么也找不到。老伴说,岳母从前不是这样的,是老了才变的。岳母胆子特别小,大白天如果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也会把街门插好,再用木棒顶住,晚上更是要把街门和屋门顶得结结实实,唯恐有人进入。过贯了苦日子的岳母,依旧精打细算,一块毛巾用烂了也舍不得丢弃。我用来作抹布,岳母就会洗干净擦脸用,老伴给她好几块新毛巾,她都收藏起来舍不得用。岳母过去是一个非常勤快、干净利落的人,如今却变成了忘东忘西、丢三落四的人,已经无力收拾自己、打扫卫生、烧火做饭了,一切衰老的现象全部呈现出来。常言道:“老还小”。还真的就是这样,老伴拆洗被褥什么的,岳母总要掺和掺和,越不让她干,她越要干,却什么也干不成。有时,稍稍不如意,岳母就像个孩子似地生起气来,饭不吃、觉不睡,我和老伴赶紧去哄。

为了改善伙食,每逢镇上逢集时,我几乎都要驾驶电动三轮车拉着老伴去赶集,购买所需用品。一日三餐,老伴总是变着花样进行调剂。有段时间,我们不是包馄饨,就是包饺子,直到岳母吃腻为止。由于一日三餐非常准时,生活调剂得也很好,岳母每天乐滋滋的。但是岳母心里始终有一块心病,怕我们突然离开。岳母变得像个孩子似的非常粘人,总想让我们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我和老伴要出去,岳母就会极力阻止。晚饭后我们要出去散散步,岳母总是说:“大晚上的别出去了。”见我们走出门,她会说:“早点儿回来。”我们一出门,岳母就会搬一个小木椅坐在门口的路灯下等候着。待我们一回来,岳母就紧跟着走进门,再不出去。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岳母只要一时看不见老伴,就四处寻找,直至找到为止。但凡家里来的亲戚多了,特别是有小车到来,耳背的岳母便会猜测,准是来为我和老伴送行的或是接我们去坐汽车回临汾的,便会自言自语:“又要走了。”别人吃饭,岳母却不吃,说是不饿,神情沮丧地坐在院子里或坐在大门口,默默地抽烟。为此,我谢绝了许多亲朋好友的探望和宴请,尽量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岳母。

盛夏时节,村里蚊虫很多,我的皮肤不好,身上经常被叮咬十几个包,凡是蚊虫叮咬过的地方,都会溃烂流水,痛痒难忍。内兄和嫂子劝我们趁早回去,免得遭罪,可为了多陪伴照顾岳母,我坚持忍受着。

不知是屋子潮湿,还是小麦气,我身上经常起许多红疹子,骚痒钻心,每天晚上要靠安定维持睡眠。老伴看着“遍体鳞伤”的我,心疼地说:“要不,咱们回吧。”我说:“眼看就要麦收了,兄嫂和弟妹们也该忙了,咱们回去,老人吃饭就不会这么按时了,为了老人咱们坚持一段吧。”听了我的话,老伴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麦收时节,我和老伴尽心尽力当好“后勤”,解除了兄嫂和弟妹们的后顾之忧,也给予岳母更多一些慰藉。等过完麦返回时,岳母依然恋恋不舍。

在陪伴岳母的日子里,我真正体会到“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深刻含义。我深知,年事已高的岳母,真的需要儿女们像对孩子一样精心陪护和照顾了。我和老伴商定,等天气转凉,再回去陪伴伺候老人,让岳母度过幸福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