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散文
父亲的散文(精选19篇)
飞向村庄
文/吉祥玉
从小到大,我一直认为村庄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最艰苦的地方。小时候,当我知道父亲的家乡在农村时,我哭喊着,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为此,父亲曾多次教育甚至训斥我,但我还是不愿接受,也不愿回父亲的老家。
初次看到《住进一粒粮食》这本书,并不觉得怎么样,但既然老师要求看,那就勉强看吧,一翻开书,我就被宋长征细腻的语言和丰富的情感吸引住了。
读《想起陶》——陶承载的沧桑岁月,见证的困苦劫难、喜乐悲哀,即使化为泥土也能封存储藏灵魂,陶让人充满悲悯虔敬之情;读《柴门风雪》——柴门连接着家和远离家乡而四处漂泊的人们,想家的人们推开柴门就回到了温暖的家,这就像通过渡口坐船从彼岸回到了此岸;读《篱笆青青》——篱笆所守住的乡村文明,远离现代社会的尘嚣,在纯朴的乡村里尽享人情之美、本真之美。
我从来没有读过这样一本书,能够把乡村写得如此富有诗意。我也看过一些关于乡村的书,但几乎所有作家都把乡村写得那样贫瘠,那样落后不堪。只有宋长征不是。他笔下的乡村,是那样的美丽,就连一围老囤、一扇柴门、一件陶器、一围篱笆甚至一片老瓦,都被赋予了生命,变成了美丽的天使,为我们讲述那些同样美丽而富有诗意的往事。
他彻底颠覆了我对村庄的印象。
今年寒假,我央求父亲带我回了一次老家。冬天正是农闲的时节,奶奶和叔叔在家里就只需侍候那一群鸡与鹅。其实我回来还有一个原因,叔叔要结婚了。在他们准备婚礼的时间里,我就负责照顾那些鸡与鹅。他们是多么可爱的小生灵啊,虽然他们总是不理睬我!
在老家,虽然冷了些,虽然吃得没有城里好,但我可以和鸡、鹅玩耍,看明亮的星星,走“恐怖”的夜路,哪怕是柴火的味道,也比城里的PM2.5味道好!
我喜欢上了乡村。
“叩问心灵,时光与土地经纬着岁月,我是村庄里最为渺小的那个分子,自由而从容,游离在物理的嬗变中……不再叩问,我是村庄里一个自由的灵魂。”
我也愿做一个自由的灵魂,挣脱现实社会浮躁而喧嚣的枷锁,让功利与世俗不复存在,飞向村庄,过宁静而幸福的生活,陪伴那一围老囤、一群鸡鸭、一丛篱笆,自给自足。
但愿有一天,我能够真正在乡村生活一段时间,更加深刻地感受村庄,感受村庄的美,爱,和至善。
那些个日子
文/派克
天还很亮,我就吃好了晚饭,因为无聊,我趴在窗台上,双手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外看着,看小区里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
小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靠南边一排楼下面,有一条由东向西那么几个四四方方的绿化带,绿化带除了几墩矮趴趴的小树,其余都是很高的杂草。中间有个中年男人,身背一个像音响的小铁匣子,两手抬着除草机,左一下,右一下,均匀的在那里“唰唰唰”割草。俗话说“矬老婆”声高,可真是不假,小玩意儿(机器)不大,噪音大得很,震耳欲聋,满世界都能听到。我心想,幸好是这个时候,如果在中午人们午睡可把人吵死了。
我的眼珠子四处转悠着,一位有些驼背的老人从北面胡同出来向西走去。不由得让我想起父亲,一难过,眼泪出来了。
父亲是一位老农,普普通通的小老头,我们姐弟六个,小的时候,家里日子过得还富富余余,扑扑腾腾,后来哥哥和弟弟们大了,用钱的地方多了,日子开始紧巴巴了,那家里也没让我受过屈儿。上中学时,与我同龄大的姑娘谁都没有皮鞋时,父亲就让哥到当时很有名儿的石头河镇给我买来穿,毛口的,还是半高跟呢。
父亲爱赌钱,但不大赌,也爱喝酒,还不禁劝,所以,喝十回,恨不能醉十一回。有好几次醉得不省人事,趴在炕沿上,头朝下,吐得满屋子都是酒味儿,脸上,鼻子上,到处都是菜叶和饭粒儿,那种经过胃里再吐出来的东西,气味格外难闻,刺鼻,狗见了都夹着尾巴躲远远的。
但父亲是乐观主义者,很少看到他愁眉苦脸,走坐哼哼呀呀,哼着都是民间小曲儿,晚上躺在炕上,关了灯,给我们讲故事或猜谜语。父亲很惯我们,我们想干什么都不反对,当然,不能犯法。父亲还喜欢乐器,像常见的的二胡、笛子、箫之类的,样样都能捅咕,而且基本都在调上;小喇叭也能鼓捣两下,后期老了,牙掉光了,吹口琴时嘴唇绵软,直漏风,既招笑,又让人心疼。
二姑家的后园果树多,从来都是硕果累累,像蒜辫子,噜噜的。二姑人傲,家过也得好,管多走路仰脸朝天,目不斜视,从来都是仰壳尿尿往上浇。我们家穷,根本不跟我们来往。
小时,我和哥哥们每天上学,来回路过二姑家后园时,二姑从没给我们摘个果儿。那我们也没少吃,因为每到果子熟了时,隔三差五,父亲就深更半夜跳到二姑家园里摘,虽然是姐家的,可能也胆突儿的,匆忙中,有的还带着叶子。父亲每次去都不告诉我们,所以他回来时,我们都睡着了。
父亲把我们一个个叫醒:“老闺女老闺女,快醒醒,你看这什么?”我努力睁着发涩的眼皮,见父亲拿一嘟噜李子在我眼前晃。我朦醒着眼,抓着李子就往嘴里塞,可开心了。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好多年了,有时想起父亲的样子就心疼。父亲,没穿过什么好衣服,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整天就苞米面大饼子,但也吃的很健康,红光满面,油光锃亮。我想,这可能跟他平时那颗童心有直接关系。母亲去世后,农忙时,哥下田,父亲做饭,主食就是苞米面大饼子和小馇粥,很少吃到馒头。我刚去上海时,孩子放在父亲家几个月,后来孩子总是在我面前夸:“我姥爷手艺可好了,贴的大饼子焦黄焦黄,可暄腾了。”
按现在养生说法,粗粮是好东西,但搁过去,有钱人家都不稀吃。一想起父亲,没牙,满嘴撵着大饼子嚼的样子,我就难过。
天渐渐黑了,对面楼里有几户人家亮起了灯。透过明亮的玻璃能看到厨房的人。
远处的老歌儿,悠扬婉转,时隐时现,好像在久远的年代:像小时候,像有母亲有父亲兄弟姐妹都在一起,匆匆忙忙吃好晚饭,拿着板凳到大队院里儿看露天电影时的那些个日子;像小时候放学挎筐到田里挖野菜的那些个日子;像早年端午节时母亲煮了很多鸡鸭蛋给我们几个分蛋的那个日子,像早年三十下晚穿着漂亮的新衣裳新裤子新鞋,小辫上扎上两条带狗牙的粉绸子,兜里揣着用纸包着的各种颜色的菊瓣儿糖,脑瓜围条围脖儿,手里提着罐头瓶做的灯笼跟伙伴儿们东跑西窜的那些个日子。那些个美好温馨的日子,太多太多了。
那些个日子,是生活气息浓郁淳朴让人想念的日子,无忧无虑、开心、一想起就美得能醉倒的日子。那些个日子的那种感觉,如今,你怎么努力,都体会不到了。
父亲
文/蛐蛐
当早晨的太阳还沉睡在美梦中的时候,父亲便开始在屋子里转悠忙碌着将头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蔬菜装进篓子里,一一放好后再将后院的井水浇在蔬菜上,让蔬菜保持水分新鲜。而母亲这时就会在厨房里升火做饭。而我还在被窝里暖暖的睡觉,那时我只有几岁,关于父亲年轻的片段只是依稀的记得一些。那时家里穷,父亲和母亲吃完饭,天还是黑蒙蒙的一片,父亲便和母亲担着满箩筐的菜向集市出发,要走十几公里的路才能赶到集市。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累,也不知道什么叫汗水,只知道父亲很强壮,臂膀的肌肉很有力,腹肌一块块的。那时的我最盼望的是每当父亲从集市回来的那一刻,因为每当父亲回来就会有吃的,有时候是糖果,有时候只是一颗颗小小的番茄,但幸福的的感觉装满我那小小的心脏,甜蜜挂在我小脸上生动而明亮。
在我三岁那年,父亲备受沉重的打击,那时的我只知道父亲话少了,开始有点怕他。记得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父亲打扫完院子将晒干的红薯藤放进院子里,找来用桑树头做的菜凳和一把被父亲磨的亮光光的菜刀放在那里,准备将红薯藤砍成一节一节的好存封起来,以供养猪时给猪吃的。我之前见父亲弄过,这时父亲不知道转身去做什么去了,我看见隔壁家的表哥跑过来拿起菜刀在那里砍了起来,我见着就跑过去抢刀,那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没肚量,不知是因为我贪玩,还是因为那是我家的东西,别人不能碰,这就不多考究了,只是我和表哥在那里争抢,表哥比我大好几岁,我可抢不过,便哇哇的哭起来,父亲跑出来喝斥我俩,表哥便丢下菜刀就跑了。我拿起菜刀就一刀使劲的砍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最终获胜的喜悦,这一刀很用力,同时这一刀也狠狠的宰在了父亲的心上,从此父亲便多了一道深深的不可愈合的伤口。这一刀我宰到了自己左手的食指上,不知为何我小的时候勇气这么高,这让现在的我是深深的佩服。这一刀下去我那稚嫩的小手指就剩一点皮还连接着,我提起手指在空中摇晃,血液顺着手腕一滴一滴的滴进红薯藤里,染红了一整个明媚而暖和的午后。不知道是因为我傻,还是因为我真的天下无敌,总之当时我是一滴眼泪没流。倒是我母亲在旁边哇哇的哭得惊天动地,我稚嫩的看着母亲心想这女人就是爱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父亲愣在原地,母亲的哭声像叫魂似的,才将父亲早已出鞘的灵魂给拉了回来,父亲一把抱着我就往大队的卫生院跑,卫生院的老头给我止住了血说他这里没法治,得去大医院。那时候交通真不方便,那会农村到城里别说能有汽车了,就是公路都还没通完呢。父亲便背着我往镇里的船码头跑,父亲额头的汗水一滴滴的往下掉,脊背上汗湿的衣衫贴在我小肚皮上黏黏的。午后的微风拂过,细小的发丝在微风中摆动,我眨眨眼睛欣赏着沿途往后移动的风景,要是身后母亲的哭声变成动听的歌谣,我多半会在父亲的脊背上睡着。那时候的船还是用长长的竹篙撑动的,父亲把我背到码头的时候,船已经开动了,那时候的船是有时间段的,这船要是走远了,就得等很久才有一般客船的。还好那时的江面水不多,河岸和河边的礁石一个挨着一个的,父亲便背着我大声的喊船等一等,然后在一个接一个的礁石上跳上跳下的,我佩服父亲的腿脚功夫,像练过似的,一蹦一蹦的倒是很有大侠的范。到城里医院的时候,医生还没有上班,那时的医院可没有值班的,到了中午都得有休息时间,两点半才上班,我看见父亲在医院的过道里一个门一个门接着的敲,都没人,后来在过道的尽头的一间门卫的休息室里敲出个老头来,老头气势挺高,像退隐江湖的杀手,凶神恶煞的,父亲那时候也年轻气盛的,还和那老头给吵了起来,最终以老头砰的一声关门声给结束,父亲便只好焦急的在过道里来回踱步,一会四处张望,一会看看墙上挂着的钟,那滴嗒滴嗒的时钟的声音在医院的过道里响得干脆而诡秘。当我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的小心脏再也不能平静了,因为我听见医生说时间耽搁晚了,得截肢,我不明白医生的话,我着急是因为我看见手术室的门将我和父亲隔开。我的神勇在那一刻瞬间崩盘,嚎啕的哭声响彻整个医院,估计不是那会我把嗓子给哭坏了,现在有可能我会是个歌手。一群陌生的人穿着白大褂给我上麻醉剂,一个女医生告诉我打了这个就不疼了,可我真怀疑当时的医疗水平和当时生产的麻醉剂,居然都没有把我给麻晕,我是张着眼睛,哭着看着我的小手指就这样被截掉,然后被一群陌生的白大褂用夹子夹着放进一个托盘里,便被一个戴眼睛的白大褂给端走开了,像一盘价格不菲的珍贵菜肴。
后来母亲说,回到家里后晚上睡觉她和父亲都睡不着,生怕我痛,可我倒是安然无恙的睡得稀里糊涂。第二天一早起来又开始手舞足蹈的玩。只是每当我问及父亲的时候,父亲的眼睛都会红着眼沉默,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在伤口上撒盐,但是却被我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总是缠着父亲问,为什么我的手指被装进托盘,为什么他们不还给我啊,他们喜欢吃手指,他们是坏人。那时的父亲才二十多岁,像我现在的年龄。
后来在父亲和母亲的辛勤劳动下,日子慢慢变得好过了,家里在村子里开起了小卖部和茶馆,父亲认识的人也多了,因为父亲当上了村里的小干部队长,不过好景不长,当了三年就下课了,父亲为人老实正直,倒不是他做得不好,可那时的农村就是这个样,眼红的人多着哩。父亲小学都没毕业,当着也挺费劲,就在换届的时候自己退了下来。倒是因为这层关系父亲倒是认识了几个知心朋友,我的干爹就是其中一个。那时候干爹家的儿子在上大学,我上初中,每当我和父亲去干爹家里做客的时候我都小心翼翼的,就连坐着都感觉很拘束,因为我看见父亲也是有点拘束,干爹和干妈都是知识分子,更主要的是干爹干妈是城里人,自然的我父亲就给比下去了。有一次父亲在干爹家里喝了些酒,和我一起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小山坡,父亲在荒草堆里小解完,便站在山坡尖上坐着抽起烟来,抬头望着远处城里的方向,烟从父亲嘴里吐出,很快被微风带走。我跟着坐在父亲旁边,手里拿着狗尾草把玩。父亲顿了顿开口对我说:“只要你好好读书,我就供你上大学,你看你干爹家的哥哥,多出息呀,名牌大学,还有电脑。你放心你老爹也要给你买电脑,你干爹家哥哥有的,老爹也给挣。”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听着,小心脏很受用,我分明听见扑通扑通心潮澎湃的声音。但我又泄气起来,心想咱家的水平还差得远呢,老爹又喝多了。以至于我根本没当真,父亲的话和吐出的烟被风吹得轻飘飘的消散在整个寂静而空旷的山坡。
我上高中那会我进城了,一个土里吧唧的我在学校里看见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同学们,我的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莫名的滋味。我开始追风,像电影里看到的人物学习,我开始留长发了,弄很火爆的发型,这就是后来流行的名词非主流,每当我顶着大大的头和穿着怪异的服装回家时,父亲就会嘟囔着骂上两句:“兔崽子,不学好,劳资把你给宰了。”母亲就会在旁边上演河东嘶吼:“顶着蓬稻草,你是去学校上学了,还是去捡垃圾了,像雷给劈了一样。”父亲会在一旁轻声笑,嘴里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还有点像我当年爱装酷”。在学校里我成绩一直挺拔尖的,可后来不知不觉的当上了愤青,那时我还不懂这个,就是喜欢看那些很愤青的人写的烂七八糟的很愤青的文字,然后我就开始向他们学习,开始上课睡觉,在后排用书挡着抽烟,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吐烟圈,引来许多女同学的眼光,我认为自己狠帅。后来毕业的时候才知道我们班大部分女同学当我是傻逼。开始逃课,整天整天的不去上课,还带着女同学半夜三更翻过学校的院墙,学着去认一些学校外游荡的混混,还一个劲的叫哥来着。我最开始的每个月的生活费一路上涨,每次向父亲拿钱的时候,我就真没有一丝惭愧。别的同学都有手机了,我也要,哀求了整整一个月,父亲给我买了一个新的手机。唯一让父亲欣慰的是这个手机我一直用了两年多,不是我不想换,当时办的那个卡呀,必须要用两年。生活水平一步步的向前提高,我的费用也在逐步增加。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在房间睡觉,迷迷糊糊听见父亲和母亲的谈话,我听见父亲说要去拜个师傅,不然没文化,没手艺的日子怎么过,这个小卖部和茶馆生意也不好了,村里头的年轻人都往外走了,闲着的人少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孩子和老年人了。也有人劝过父亲外出挣钱,可父亲没去,一次是因为三岁那年我舅舅非要我父亲下海挣钱,可父亲没去,那是因为我那不争气的手。这次也有人劝父亲出去打工,可父亲还是没去,还是因为我,这次是因为我在上高中了,父亲盼望着我能上大学。
父亲还真就去拜了个师傅,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当着别人的面给人磕头下跪,母亲说的时候嘴角就打颤,是因为心疼父亲。我也打颤,是因为我觉得父亲丢人。父亲说,现在农村养猪的农户多,他拜的师傅就是猪医生,从此在我们住的那一片就会经常看见父亲的身影,背着药箱在田间小路上行走,走乡串户的替不少乡民医过猪。父亲文化不高,每每我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就会让我给他读那些药品商的说明,和一些书籍上的文字。可我总是不耐烦。
我本没想过要上大学的,因为成绩实在是对不起父亲。可高考下来后分数不上不下的,父亲问我咋办,我摇头。父亲抽着烟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读,怎么不读,再怎么都得去大学混混。”感情这倒不像是我的事情,父亲着急着哩。上大学后我更加没有正形了,白天逃课,晚上窝在寝室里上网打游戏。因为父亲兑现了他当年在小山坡上的承诺,给我买了电脑,父亲的形象一下子高了起来。得过且过的在大学里混着,不痛不痒的生活很是无聊,但学校的活动我倒是参加得风声水起,和学校的校领导也是混得熟溜溜的,直呼大哥大姐。后来是真闲不住了,就依靠校领导的哥们帮忙把学籍给挂上,考试回校考,我便收拾好铺盖转身豪爽的离开了学校,告诉父亲说是我提前出来实习了。
我出来进了一家装饰公司做业务员,跑了半年,觉得没劲自己单干吧,没资金,就私下和朋友出去接私单做,结果把自己给套进去了,一个房屋装修下来自己倒亏几千块钱,业主找到我的时候,我是愁眉苦脸。逼得没办法了,才只有给父亲打电话。父亲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不知道父亲是什么表情,只是感觉父亲肯定在骂我这个不听话的兔崽子,或者败家子之类的话。当父亲怀揣着几千块现金来到大城市的时候,显得渺小而茫然,我带着父亲去把钱给退还给了人家后,父亲一句话都没说。我问父亲饿不饿,父亲还是没说话。我便带父亲去乡村基吃快餐,我点了两份端到父亲面前的时候,父亲才忍不住问了我一句:“娃,多少钱啊”。“就二十几块钱一份”。父亲盯着饭开口道:“贵,城里就是不一样。”我默默的嚼着饭,心里翻滚得厉害,心里默默的跟自己讲,一定要做出点事情来给父亲瞧瞧。父亲那天没有吃完饭,盘子里剩下许多,不知道是父亲心里难受吃不下,还是因为城里的饭太贵,父亲舍不得吃。我送父亲到火车站的时候,父亲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我摇头说:“在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父亲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我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但我分明看见父亲对我信任的眼神和信心。看着父亲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车站的人流里,我晶莹的泪花从眼角掉落到地上悄无声无息。父亲并不知道,这次哭是因为车站的人流将我和父亲隔离开来。
就在父亲回去后的没几天里我就接到一个电话,是叫我回到家乡的县城到文联上班的消息,打电话来的是我的老师,上高中时教我写书法的老师,因为文联办公室现在差人,需要一个人手,老师觉得我文笔不错,便打电话叫我去文联上班了。我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的时候,父亲开心得常常在夜里独自喝上几杯。在文联上班的那一年,父亲是高兴得,乡里乡亲都知道我去了区委文联上班了,我父亲每每再出去替人家看猪的时候,人家都会用赞美的词夸奖,我父亲也不例外,听到好话,幸福的笑容就挂在脸上,好半天消散不掉。
可我还是不争气,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爷在有意的安排或则捉弄。我总是在父亲的心上划上一道道亮丽的伤口。
一天我悄悄的告别了文联,辞掉了工作独自前往外地,在电话里我告诉父亲我去外地学习了,要一年才回来。实际上我是跟着发小下立下志愿非得出去闯一闯。这一闯不要紧,倒是拖累了父亲,我独身在外地和朋友做生意,运气不好,还是不是做大事情的料,这些都已过去。只是当我负债累累的时候,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我还是第一个想起了父亲,我在电话这头等待着父亲生气时骂我的声音,可电话里传来的是父亲安慰的话语,父亲不骂我我就着急,我说:“老爹你骂我吧”。“有什么好骂的,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我和***都还年轻,我们一家人一起再奋斗就是了,大不了回到家,咱们还有一亩三分薄田呢。”老爹这样的回答,就像给我打了一针镇静剂一样,可我却不知道父亲在电话的另一头是一夜没睡。父亲将所有积蓄还加上到亲朋好友借的钱一并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颤抖着手接过钱,一言没发。
因为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我沉迷于酒中,总是喝得酩酊大醉,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父亲终是火大了,不停的骂我,在我耳边念叨,我就逃出去,几天几天不回家,把电话扔在一旁,就没人能找到我,烦到我了。
一天喝多了,晕乎晕乎的我歪歪扭扭的朝回家的路走去,经过当年父亲坐着抽烟的那个小山坡,我也学着父亲坐下来抽着烟向远处打望。微风吹过,多年前父亲的话语仿佛又被风吹进了我耳朵里。我依稀看见一个佝偻着背挎着药箱蹒跚的走在田间小路上走乡串户的父亲。不知道是药箱太重,还是村里的议论你儿子的不争气的话语太重,将你挺拔的身躯压得那么低,那么渺小。
父亲话开始多了,是因为我有了安定的心,不再浮躁,不再莽撞。可这时的父亲已不再是二十年前能背着我蹦跳的父亲,不知不觉间父亲变得爱唠叨起来,总是一句话要叮嘱我好多好多遍,害怕我哪一只脚又迈进不该走的岔路口里。
父亲,我多想再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小山坡,我要叼着烟望着你曾望过的地方望着你曾经望过的地方对你说:“我现在是你当年的那个年龄。”
平凡的父亲
文/徐爱伏
这张照片是30年前父亲跟伯伯站在养虾池的大坝上的合影,右边的是我父亲。看着照片上的父亲,仿佛他在海滩上打拼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父亲小时候因家里穷没上过学,不识字,后来父亲在别人指导下,认识了好多字。因为是农村的孩子,父亲十几岁就跟大人下地干农活,身体锻练得特别结实。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在生产队的猪场当饲养员,那时我刚上小学。父亲对我们特别温和,从来不打骂我们。每到礼拜天,父亲就领着我跟弟弟去他的养猪场劳动。父亲把猪场打理的井井有条,肥猪圈在窝里,小猪满院跑。那一群群可爱的小猪,让我爱不释手。
父亲没读过书,也没做过生意,可他很有经济头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干部动员全村村民自愿投资修建养虾场,村里没几个人敢参加,可父亲凭着对市场观察的机智敏锐,全身心投入,并大干了一场。不到两年,他成为我们村里第一个万元户,不但自己致富,还带动了全村村民共同致富。对于这些他并不满足,在以后的多年里为村里经济发展做出来不可磨灭的贡献,所以,父亲在我眼里是一个聪明的父亲。
父亲有钱了,首先去了一趟县城。给我母亲买了一件新衣服,给我和姐姐、弟弟每人买了一顶漂亮的帽子。因为我特别喜欢红色,所以给我买的帽子是红色的。弟弟爱吃肉,父亲就天天买肉给弟弟吃。姐姐从小不吃肉,在一旁撅着嘴说:“爸爸偏心,我爱吃鱼,咋不买鱼吃?”父亲马上笑着说:“我明天就去买,我闺女这么能干,想吃鱼,太容易了。”第二天,父亲去市场买回来一条活蹦烂跳的花鲢鱼。母亲把鱼煮熟了,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那又香又鲜的水煮鱼。
现在父亲老了,眼花了,耳朵也听不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作为女儿的我,把年迈的父亲接到了自己的家中,每天为父亲端上热茶热饭。我深知,父亲的这一辈子很不容易,我要对曾经历过那么多艰辛,但从来没有任何怨言的父亲说一声:“父亲,您辛苦了!父亲,我爱您!”
端午粽香
文/王调英
“细箬轻轻裹,浓香粒粒融。兰江腌酺贵,知味易牙同。”林苏门的这几句诗道出了粽子的浓香诱人。五月流火的端午,粽香丝丝缕缕的飘来,让人依稀尝到粽子的香甜。
每年端午节,都盼望吃到父亲包的粽子,从小到大,从未间断过。玲珑晶莹拢青衣,一捧清茶香满轩。一杯清茶,一只粽子,品的不仅是端午节粽香箬叶青,“香粳白玉团”,更有人间至深至厚的亲情。
我的家乡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没有龙舟竞发,却有艾叶菖蒲门上插,骑父稚子香囊挂。除此之外,最大的事情就是包粽子了,真可谓是家家户户共端阳,我们家也不例外。
小时候,每到端午节,父亲就开始包粽子。我们当然是最欢喜的,粽子的香甜让人吃过不忘。父亲包的粽子总是很大个,母亲每次都批评他,说粽子包得太大个,不够美观。可是父亲每次都笑着说:“粽子大个怕什么,一年就包一次,让孩子们吃个够,解解馋。”
父亲包粽子的时候,在他前面放着一大桶淘洗过的糯米。只见他用粽叶弯了个尖角,舀一勺糯米放在粽叶上,用勺子挖了个凹槽,放上肉馅,再舀一勺糯米,压实了,然后把粽叶拐几下子,就包成一个四角粽,然后用细竹篾缠上绑住,这样,粽子就包成了。我们姐弟四个就围蹲在父亲的身边,手拿着粽馅排着队轮流着帮父亲放馅,谁都不准逾越。放完馅的就去包馅,把五花肉在花生粉里一粘,然后用蛤蒌叶子包住,跑去蹲在父亲的身边等着。拿到一整块瘦肉的就嚷嚷说要吃用它作馅的粽子,父亲总是说好好好的,其实到后来我们谁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个粽子用了那块肉作馅了。父亲总是边包粽子边讲故事,讲的最多的还是屈原,讲端午节的来由,也会讲笑话,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粽子下锅了,我们姐弟四个便蹲在灶台旁边,陪着母亲煮粽子。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火苗跳舞,看着锅盖咕嘟咕嘟冒着蒸汽。直到粽子出锅,我们就一人提着一个粽子往外跑,满村子边跑边唱“五月五,吃古粽,古粽香,卖辣姜,辣姜辣……”母亲总不忘提醒我们提一个给爷爷先尝。父亲为我们几个包的出锅的粽子总要绑上一根很细的竹篾,他怕我们心急烫到手。那时候虽然家贫,但父亲对我们总是满满的呵护,幸福了整个童年。
等转完了一圈,粽子也就凉了,我们就会找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坐下来,剥粽子吃粽子。打开粽叶,浓香从鼻子一直钻进心底,晶莹的糯米与蛤蒌叶子交织渗透,简直要香到骨子里。吃的时候,我们总会比较一下,比一比谁的粽子最好吃。若是谁吃到中间的馅是全瘦的,那便是最好吃的粽子了,其他人也就只有羡慕的份了。那时候的想法是瘦肉是天下第一的美味!
时光荏苒,为了改变命运,我们勤奋读书,我们的路也越走越远。然而,父亲总能通过各种方法,把他包的粽子送到我们的手中。父亲包的粽子也渐渐起了变化,原来的大粽子变成小粽子了。粽子的馅也变得多种多样,过去仅有五花肉粘着花生粉裹上蛤蒌叶子,后来包粽子的馅就有了冬菇、木耳、火腿、红烧肉等样式了。在众多款式的粽子当中,我最喜欢的依然还是蛤蒌叶子五花肉做馅的粽子,因为那是温暖的味道。外面商场卖的粽子,虽然包装精美,然而味道远不如父亲包的纯正。
如今又是端午节,年年艾叶雄黄依旧,香囊角符照挂,父亲包的粽子也如期而至。我满心欢喜打开袋子,然而当我看到粽子的刹那,我的心也却被惊悚到了。多数粽子的绑绳松散着,不少的粽子尖角处露出了晶莹的糯米。过去,父亲包的粽子缠得很结实,包裹很美观,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过。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父亲,过去红润的脸如今已是苍白,皱纹深刻,鬓发如霜,印记着岁月的痕迹。我突然明白了,那个任由我们依赖、索取、享受着父爱的父亲,如山一般的父亲,已渐渐老去,他的双手已经不再有力。我的眼睛湿润了起来,我默默的剥着粽子,大口嚼着,生怕被父亲看出来我的难过。父亲还在一旁问道:“香吗?好吃吗?”我用力地点点头应到:“嗯!好吃!我最喜欢吃了。”父亲的脸上如孩子般绽开了欢喜的笑容。
端午的粽子年年飘香,承载了千百年来人们的哀思。如今,它已是一阙悠悠清词,轻轻托起父亲的舐犊之情,温婉了月移花影的时光,温暖他乡的冷寂沧桑。
羞涩爱情
文/黄晔
近日读孙犁晚年作品“耕堂文录十种”之《尺泽集》,书中《亡人逸事》一文写到夫妻结缘的情景,很是有趣:
一日,天雨。作者亡妻父亲在自家门前邀请两个以做媒为生的妇女避雨,随便闲聊。问起给哪家做媒,得知此前一家的女儿不合适,一妇女便说他家二女合适,父亲稍稍一问,便说好。然后,媒人来来去去几次,就定了这桩“天作之合”的亲事。
旧式婚姻,拜堂前男女是不得见面的。作者与亡妻婚前却有一次见面。
结婚前,一次作者和姑姑去看戏,顺便相相媳妇。看到一排长凳上站着三个大辫子姑娘,姑姑便大声叫着作者的名字,说让他就在这里看,散场后来接他回家。“姑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看见站在板凳中间的那个姑娘,用力盯了我一眼,从板凳上跳下来,走到戏棚外面,钻进了一辆轿车。”
作者姑姑真是聪明,略施小计,就让不曾谋面的青年男女在婚前有了第一次见面。我觉得更可爱的是那个转身离开的大辫子姑娘,我暗自猜度,连十里八乡难得一看的大戏都不看了,她心里是怎么样的欣喜与羞涩呢?慌乱中,她看清未来夫婿的面容了吗?用力“盯”了那一眼,就彻底安心,所以值得记一辈子吧?
写故事时,作者妻子已病故多年,他也已是垂垂老年,当年情景,淡淡写来,却如在眼前。
想到朋友讲过的父母故事———
母亲是地主家小姐,家境殷实。外祖父重男轻女,母亲从未读过书,却做得一手好女红,懂得操持家务。外祖父看上了做教书先生的父亲。虽然父亲家道不好,外祖父还是决计要把自家女儿嫁给这个知书达理的年轻人。
某一日,外祖父请了父亲到家里来谈事,母亲得知,想看看自己将要嫁的人,又不敢轻易出去抛头露面。于是,母亲悄悄站在绣楼回廊边上,等着父亲和外祖父谈完事情离开。
走出院子时,父亲不知何故停下脚步,回了一下头。“好好看的一个人啊!”母亲在心里惊呼。母亲说她大字不识一个,可就是喜欢读书人,喜欢那种秀秀气气的样子。只是一眼,母亲就把自己的一生放心交到了这个好看的年轻人手里,风风雨雨几十年。
我至今记得朋友讲述时候的神情,虽然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她却是一脸艳羡与幸福。最喜欢她母亲心里的那声惊呼“好好看的一个人啊!”那一刻,此前的不安与忐忑,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少女心里那些含苞的花儿,如有春风拂过,春雨滋润,呼啦啦,羞涩而喜悦地朵朵绽放了吧?
无论旧式婚姻还是当代爱情,细细数来,都应是不乏这样让人动心的羞涩之态的。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吧,我越来越喜欢这些羞涩的情感,似早春初绽的梅花,清清淡淡,似有似无,能芬芳了寂寥庸常的时光。又如水墨画,轻轻浅浅,墨韵辽远,却道是情到浓时淡淡描,相伴一生细细品。
感恩
文/袁秀智
我父亲出生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他13岁开始学做生意,从老家庆阳买上猪牛羊,沿着长武、彬县等一路独步吆到西安卖掉,然后在西安买上西药和布匹等,肩挑背负送到陕北八路军手里,十天一来回。既赚钱维持了生计,也不知不觉支持了抗日战争。为了躲避沿途土匪恶人和国民党兵痞的打劫,往往是晓宿夜行,饿了啃干饼,渴了饮河水,累了席地眠。
当时住宿紧张,父亲带领年幼的哥哥们,像愚公那样,硬是在平坳里用双肩担土担出了一个地坑院,开挖窑洞七口。如此大的工程量,父亲不知熬了多少夜、流了多少汗。在靠工分生活的年代,由于家里劳力少,父亲在队里总是选最苦、最累、挣工分最多的活干,同时还挤出一切时间发展多种经营,增加收入以补贴家用。上世纪80年代村里没有机井之前,人畜饮水主要是靠从1公里外的沟里泉眼去挑,父亲总是在天不亮就去挑水,待我们起床时水缸早已灌满。雨雪天不出工,别人睡觉,父亲不是修理农具就是给猪羊储备草料。父亲在庄前屋后广植树木,担水浇灌。树木成林后,不仅美化了环境,也在子孙们建房做家具时派上了大用场。
父亲还主动承担起了家中四位老人养老送终的责任。尤其是母亲去世后,留下9岁的我和13岁的四哥,父亲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专心抚孤,使我们小哥俩离娘而不孤,学业事业均有成。更值得一提的是,伯父早年去世后,留下伯母和尚未成家的5个堂哥堂姐,父亲更是视侄子侄女为己出,为他(她)们的成长、求学、婚配操心费神、出钱出力。父亲有个表兄,老来鳏居,父亲待其如兄长,经常翻沟去看望,逢年过节还多次接到家中来住上一段时间,使老者老来不孤。二哥有个同村同学,上学时其继母给他带的多是黑面或秋谷面锅盔,他与二哥同路上学前,父亲无数次给换成了我家的白面锅盔。每有乞丐上门乞讨,父亲从不使他们饿着走、空过手。父亲常教导我们说:吃不穷、喝不穷,打算不到一世穷。这也是父亲一生奉行的爱心准则。
父亲40岁前后,爷爷奶奶和伯父相继去世,留下上下两大家十几口子人,父亲毅然决然地撑起了两个家。改革开放特别是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正当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的时候,年仅36岁的三哥英年早逝,临近古稀之年的父亲又遭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当时三嫂才30岁刚出头,三个孩子还小。为了不使这个家散掉,父亲做出了艰苦努力。
也许是由于年轻时在外跑见多识广吧,父亲虽然不识字,但他绝不狭隘。尽管经济上一直十分拮据,但父亲供子孙上学却极为慷慨。我们姊妹6个,除姐姐识字不多外,其他几个都取得了当时比较高的学历。父亲若能活在当下,该有多么欣慰啊!
祭月
文/茹喜斌
在我的记忆里,中秋虽然苦涩,但也诗情画意。因为这时母亲会给我讲述许多月亮的神话和传说。
我喜欢这些神话和传说,无论是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还是玉兔捣药、无盐拜月,或是朱元璋与月饼起义的故事,都会让我仰望皓月,也沉醉万般。当然,如果父亲在家,就更有诗意了,因为父亲喜欢朗诵那些呤月的诗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尘中见月心亦闲,况是清秋仙府间”……这种启蒙,在我渐渐懂得人生的时候,就成了我的财富和智慧。
但那时家贫,所以,每年中秋,母亲只能买两个月饼,还要先藏起来,说是要祭月。
母亲似乎对祭月有着特别的情感。母亲曾说起她许多和月亮有关的往事。母亲小时候总是在月光下纺花。母亲说其时的月光,就像清凌的泉水一样泄在院里,仿佛能听到潺潺流动的声音。月亮呢,又像一个白胖的娃娃,就坐在树梢上瞅着嗡嗡转的纺车一个劲儿咯咯地笑着。后来,母亲在洛阳师范读书,周末回家时也是趁着月光在深夜才赶到家里。母亲说那些月下的远山、树林、田野和清清的风声,总让她充满了怀念。怀念那时的年轻,那时的清纯和对生活的向往。月光照亮了母亲生活中许多生动的细节。这或许就是母亲祭月的缘故吧。
但祭月十分简单。中秋之夜,母亲会在庭院设案焚香,一张小方桌,一个小香炉,没有西瓜、红枣、苹果、葡萄这些奢侈的祭品,只有几柱烟雾淡淡的香火,还有那两块香喷喷的月饼。但母亲十分虔诚,总是会凝视着圆月沉默许久,或许那是在倾诉心中的祈求吧。继尔还会把目光撒向遥远的南方,甚至会落下亮亮的泪珠。而这时的月色分外明亮,是那种皎洁如银的明亮,是那种温润如玉的明亮,照着屋檐和院中的树木,让我感到一种种宁静,一种庄穆,一种无法言喻的渴望。
祭月之后,母亲才分月饼,只是母亲会把那两只月饼切成八块儿,分给我和妹妹每人两块儿,剩下的四小块母亲会用黄色的草纸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我知道那是要送给外婆的。
那两小块月饼,我们从来不舍得一下就吃掉,总是一点一点品嚼。那月饼里有青红丝、核桃仁儿、冰糖,嚼起来咯嘣响,就像欢快的歌儿。那种甜味呢,又一直甜到心里,甜到对来年中秋的渴望里。这时的母亲,总会发出一声叹息。但这叹息又总是被我忽略。一直到我长大之后,我才知道母亲的心迹。因为那时父亲在遭受政治迫害,正在湖南一个地质队的钻机上接受劳动改造。或许,那一轮圆月更衬出母亲的孤寂和伤感,更加重了母亲心中的苦涩,或许这祭月中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企盼。母亲,当是那种“佳期旷何许,望望空伫立”的心境吧。
中秋,让我记住了生命中无法忘却的经历,以及那一缕淡淡的哀伤。
一直到了1978年父亲平反、母亲复职,我们全家人才团聚在这个城市。那年的中秋,格外热闹,各式各样的月饼摆了一大桌子。母亲的笑声在整个屋子里缭绕着。母亲又一次设案焚香,并且拉灭了电灯,让月光静静地泄进窗棂,那一刻,我又一次听到父亲那“明月出苍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渡玉门关”吟诵,父亲那沧桑的声音,让我融进了历史,也渴望着明天。
镰中岁月
文/耿立
在天色微明的田野上,只是看到麦子一片片倒下,父亲低着头,好像眼睛里只有麦子和泥土,好像他们在童话的世界里对话一样,麦子会开口,泥土也会开口。泥土感谢父亲把它身上缠绕的草啊蒺藜啊拿走,把硌骨头的砖石拿走;麦子也感谢父亲的照料,给它们以水,为它们捉虫子。
回到老家木镇,看到老屋的墙上还挂着一把像锈蚀月牙的镰刀,逝者如斯,缄默无声。
父亲不在后,镰刀也失去了生意,只木把上的油汗还在,铭记着主人当年的恩遇。像是看到久违的人或者亲戚,在老屋里,看到胡乱堆放着的那些农具,心中涌动着的是一种被遗弃的感觉。铁锨、锄、扬场锨、桑叉、簸箕……这些曾经和父亲交集的农具,与父亲耳鬓厮磨的农具,也是父亲生命里的一部分。父亲故去了,他们还寂寞地留存,但也是老态怆然。没有人再使用这些农具,过不了几年,该锈蚀的锈蚀,该脱榫的脱榫,该散架的散架,尔后归于泥土,谁也留不住。
想到多年前,天还未明,和父亲下地去割麦子。父亲的镰刀在油石上磨过,闪着冷凛的寒光。那是农人的重大行动,如将军夜行,前去赴敌,要用血肉之躯及汉代人就已在使用的镰刀,与那些麦子进行一场损耗与杀戮。
麦子被割倒,但父亲的手上、胳膊上、腿上、胸膛上,也会被麦芒、镰刀、绳索所伤害,留下淤瘢,留下红肿与浓痰和咳嗽。也许这就是命运———互相制约,消耗磨损,麦子的命运,也是父亲的命运。
在割麦前、天气暧昧的春夜,躺在床上,隐约听到村外的青蛙叫。曹濮平原深处有农谚:蛙子打啊啊,四十五天喝好面疙瘩。平原深处的农民有很多的农谚,这是给人们生活的提示。从青蛙叫到掂镰割麦,是一个半月。 那时,我看到父亲坐在院里,在用来把耕后的泥土弄碎弄平的农具耙的木帮上抽烟。尔后父亲吆喝着牛驴,在田地里一遍一遍地循环耙地,直到田地里没有一块拳头大的土块,直到田地坦荡如砥。耕过的地必须耙,把那些草啊、庄稼的宿根啊、砖头石子啊耙出去,那样庄稼会舒服。
耙过的土有点湿漉漉,耙过几遍,土松了软了,在阳光下开始干燥,那是泥土吸足了阳光。这时的土地有了一种混合的味道,天地间的杂糅的造化,使泥土如面团一样在农人的手下变得有了灵性。 麦子拔节或扬花的夜晚,父亲会披件夹袄到田野里,坐在田埂上,随意扯一把草垫在屁股下,也不管那草的干湿。那时的夜极静,有时星子就像要落在怀里。没有星月也无妨,要的就是夜的静谧与神秘,把一切的嘈杂和琐碎都隔开,像给整个乡村拉了个幕布。父亲点上一支烟,听来自田野的声音———那时的麦子就如换嗓期的少年,骨节开始变粗,嗓音开始变粗,好像得到了大自然的启示和密码,他们都争着发言。那些麦子的叶片,一个个像举起的旗子。
麦穗呢,像开怀的女人,腹部开始渐次隆起。有的麦穗在南风的撩拨下,越发鼓起身子,展示出幸福的模样。
那夜静得出奇,但静的下面是动,是爆发。麦子的拔节和扬花的声响,又是这大静与大美的陪衬。那些静则为他们提供了一种氛围和气场。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场景里,潜伏,也像一株草。当看到父亲伸懒腰的时候,你觉得那老骨头,也像受了麦子拔节的蛊惑。与土地厮守的人,何尝不是土地上的一茬庄稼呢?一茬庄稼可能是经历了一个春一个夏,或一个夏一个秋。而人则是一个大茬的庄稼,经历了几十茬的庄稼,最后被命运收走。
我想起父亲磨镰的神情,那种肃穆和庄重。有星月的时候,父亲把油石放在屋檐下水盆里,那星子就漂在水盆里。父亲用手撩一些水在油石上,一下一下把休眠了半年的附着在那些铁中的钢性、锋利唤醒。
我们那里的人,不说割麦子,说的是杀。父亲对生命充满的是敬畏,他不 想因为镰刀的钝,而在杀麦子的时候,增加麦子的苦痛。
田垄间的父亲比平时瘦小了,恭敬了。他放慢脚步,好像怕惊吓了黄熟的麦穗。这时的麦粒,颗颗饱满,如汗珠子从土壤里升起,一齐附身在麦穗里。是啊,对人的汗珠怎能轻蔑和随便呢,这些汗珠是有尘土味的。人也是从尘土来的,都是同一路径的弟兄,说不上谁高谁低。
父亲左手把麦子揽在怀里,右手的镰刀只是轻轻地一挥,麦子倒下。那时往往是天未明,叶上的露珠,就滴滴答答地回归到泥土,顺便把人的裤子打湿。把裤腿挽起来,那麦芒就如针尖一样刺人。割麦子的早晨是从黑夜开始的,相当漫长。我跟着父亲,往往只是弯着腰割一会儿,就觉得腰要折了,而父亲没在麦田里。在天色微明的田野上,只是看到麦子一片片倒下,父亲低着头,好像眼睛里只有麦子和泥土,好像他们在童话的世界里对话一样,麦子会开口,泥土也会开口。泥土感谢父亲把它身上缠绕的草啊蒺藜啊拿走,把硌骨头的砖石拿走;麦子也感谢父亲的照料,给它们以水,为它们捉虫子。
但我知道,父亲也是把自己看成一穗麦子。他们都是来自土里,沉静是一样的,朴实是一样的,都是泥土一样的肤色,这是生活的本色。不背叛自己的来路,只这一点,就值得尊重。
后来父亲去世了,镰刀也失去了用场。我有时也回到木镇去,那多半是清明或者旧历的年底,有时把墙上的镰刀拿下来,用手指肚蹭一下镰刀的刃,涩涩的,不再锐利,满是苍茫。
心底的思念
文/李宝贵
又逢母亲节,母亲又从心底浮现在眼前。
母亲出生在沈阳,18岁与同龄的父亲完婚。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皮肤白晳,双眼皮大眼睛,留着长至腰际的辫子,额头上的发丝用头油梳成蓬蓬状,身穿月白色合体的旗袍,整个人清爽,端庄。
父母20岁时抱着刚出生的我,辗转来到内蒙古呼伦贝尔满洲里这座闻名中外的边境城市,父亲在铁路单位找到了工作,从此定居在这里。解放后,父亲当了干部,工作忙,任务重,母亲就变着花样给父亲打理饭食。母亲最拿手的就是经常为父亲做他爱吃的糖饼,现在想起来,觉得这可是技术活儿。饼的夹层里放糖有讲究,不能太干,糖没化,不能太稀,糖化得太厉害,流到饼外,父亲拿起母亲烙好的松软可口的糖饼高兴地咬了几下,孩子们才拿起筷子,安静地吃起来。这是规矩:先让长辈吃,而且食不言。母亲坐在父亲右边,眼里流露出柔柔的光,时不时为父亲夹菜添汤。
父亲是一个极爱整洁的人,我家每个房间都要保持干净,每天主要日程就是打扫,母亲身体力行,和我们一起擦地板,擦家俱,归置物品,直到窗明几净。之后母亲开始做饭烧菜,剩余时间,母亲就坐在窗台旁边,等待父亲下班,当父亲身影进入母亲眼帘时,她总是放心地吁了口气。父亲进了屋,看到一尘不染的家,拍拍母亲的双肩,温柔地揽过母亲,之后便和孩子们开始午餐。每天黄昏,母亲总是随同父亲来到门前的菜园子,观赏一番后,父亲挑水浇菜,母亲拔草间苖,他们聊着家长里短,互相逗逗乐,调侃调侃。一天的辛劳放松了。
母亲对父亲的敬佩是由衷的,有时父亲单位的职工来家里谈工作,母亲总是热情地泡茶递水,之后坐到不起眼儿的位置,拿起针线活儿,倾听。对父亲果断,干脆,麻利解决问题的作风,母亲心悦诚服。父亲身材高大,腰杆挺拔,母亲总是精心的打理他的衣裳,让父亲出门时,绝对是一表人才,令人尊重。母亲的进取,爱学习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她主动参加扫盲,学文化。她喜欢父亲的一手好字,经常吃力的认字、写字,直到能磕磕巴巴地读上一段报纸,不仅如此,母亲经常让我给她读小说,什么:新儿女英雄传,暴风骤雨,小二黑结婚,还有林海雪原。听完之后,母亲会陷入遐想,沉浸在小说的喜怒哀乐中。
母亲是一个安逸随性的人,温柔善良,我们外地归家的孩子,围坐在母亲身边,听她哼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二月里来呀好春光”……每当这时,我便会情不自禁的把头撞进母亲的怀抱,享受着母亲的抚摸,心中荡漾着爱的甜蜜。
母亲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但在我的眼里是那样的光辉伟大,她对父亲情意绵绵,她对自己克勤克俭,她对子女爱心满满,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她付出了她全身心的爱……
勤能增寿耄耋来
文/贾红兵
父母年近耄耋,退休生活的主题就是:爱劳动。
父亲曾是中国空军优秀的飞行员,不仅身体极佳,更对机械电工情有独钟,楼下的小房就是父亲的作坊,各类工具应有尽有。他每天手里总有活儿,大到我的汽车换轮胎换蓄电池,小到给我妈做一根登山杖,他都是亲历亲为。在他的精心维护下,我家的空调已经运转25年仍风力十足,老电视30年仍色彩纷呈,各种厨房电器已经坚守30年以上。今春利用旧木料做了一个升降梯子,然后自己爬房顶上勾香椿。
母亲精于厨技,爱种菜,更喜欢收拾屋子。她最反对我们在外面吃饭,她认为只有她做出的饭菜才是最可口最环保,特别是最省钱的。以前她经常向别人请教厨艺,现在就叫我在网上找来各大菜系的招牌菜供她研究。家里的大阳台叫她改建成小菜园,四季如春。
去年,我家在北部湾边买了一个海景房,今夏父母准备去住,而早早地把需要带的东西塞进我的SUV,我翻开一看是父亲的工具包和母亲的菜籽,看来他们又要在海边开展劳动大生产了。
勤能增寿耄耋来。
从碎片到碎片
你习惯性地转过头向窗外望去,跳入眼帘的还是那幢民大的宿舍楼,仿佛约好了一般。宿舍楼下的树长得很茂,每当湖风像散步一样从南湖上悠闲地闲逛到周围,青郁的枝叶便手舞足蹈地向它献起殷勤。有几棵大概有几十年的历史了,竟差不多与宿舍楼同高。有时候到了晚上,这边已经不走运地熄了灯,那边还是灯火通明,一扇扇半开的窗户里透出蜡黄的光芒,你总觉得格子般的窗户把大楼装点得像传统的方形长灯笼。
阳台是你们与屋外的世界神交的媒介,通灵的人需要借助水晶球等中间物才能与另一边沟通,阳台就是你们的水晶球。尽管窗外还有很多建筑物,还有很多车,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但不知为何,给你印象最深的总是这墙一般的楼房,这一大片本应用来当作背景而不是亮点的浅瓦灰色,正如你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你想起宿舍总是首先想起那总挂满衣服但地上却空荡荡的小阳台。可能是因为每次你想看看广阔而脏乱的南湖,每次你想看看蓝天、看看太阳的时候,它总是绝不妥协地霸占你的视线吧。到了最后,它也许就将成为你对南湖边上的生活的最后记忆也是唯一记忆。
碰巧的是,如果遇到阳光明媚的下午,丛丛枝叶像是浇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蜂蜜,在身后瓦灰色墙壁的衬映下闪闪发光,这甚至让你回想起家乡的那个小村子。你在那里出生,在那里度过人生的头十年,虽然懵懂但却刻骨。有了这些蜜色枝叶的提示,你发现你可以毫不费力地重构那个村子的每个角落。因为在你印象中,它刻在你脑海最深处的莫过于下午房前篮球场的边上同样亮得刺眼的绿树,你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书,你只记得那叶子是扁平的扇形。出生地在你记忆里仿佛永远处在阳光肆舞的午后,你感觉那里的空气像发酵了一样,其中似乎懒洋洋地浮动着闲适的气泡,一旦触到路人的脸颊就无声地破碎,把这慵懒的气息传染给人们。那段下坡路,那个地上躺满沙砾的大院,那片长得与孩子同高的杂草地,睡在树干上的知了,背上铺满斑点的天牛……村子的一切在你眼中从不褪色,甚至连一点阴暗的色彩也容不得,即使你明知道实际上它也许并不是这样。
顺着下坡路走,沿途树荫遍地,两边时不时出现上世纪八十年代风格的住宅楼。到了尽头,你看到村里唯一的篮球场,通常场地上是晒有居民的花生和干货的,还会有一群孩子来回打闹,他们嬉笑叫喊的声音在你耳道里来回碰撞,反复刺激你的鼓膜,那么真实,根本毋庸置疑。不过这里并不是目的地,你对自己说。于是你向右转,继续前进,走过三栋矮楼,走过被爬山虎悄悄占领的红砖墙,走过墨绿色的老式玻璃窗,连你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位于一小段坡底的两排平房已悄无声息地钻入你的晶状体。
用不着一秒的迟疑,你知道该选择左边那条路,一直走到尽头,直到你发现路边稀疏的小草和形状各异的石子突然都不见了。你站在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房前,它对你的到来显然有些诧异,所以木门在微风的劝抚下前后摇摆,琢磨不定到底该打开还是关闭。你摸了摸黄竹做的栅栏,透过缝隙你看到土黄色的小院,仿佛间那把藤椅似乎还立在中央。你的就是坐在它上面拍的满月照,当时你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毫无顾虑地绽开笑容。奇怪地是,你却总觉得对照片最恰当的描述应是高行健在《一个人的圣经》所写的,“穿着条开裆裤,露出小鸡鸡”。
父亲是祖父祖母的长子,也是独子。虽然从没有明说过,但祖父和父亲都挺看重所谓的“传宗接代”问题,私下里祖父希望抱孙子,父亲希望抱儿子。因此,你出生那天,在得知你的性别后,父亲欣喜若狂,甚至兴奋到自言自语、喃喃不休的地步,一改平日严肃的外表。这是后来姨妈告诉你的。
你清楚记得去年夏天,父亲陪你,提着大包小包,从一个火炉出发,赶往另一个火炉。那时候你自我安慰,说省会再差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结果后来事实证明你的期望值果然还是过高了。当然,那时候的你还不知道,你抱着“看看再说”的心态、怀着对未知的小小期待(更多是淡定)坐在卧铺车厢靠窗的小座位上,跟一位回武汉的爷爷聊天,询问武汉的气候。那晚在餐车,父亲点了两瓶金龙泉,于是你第一次发现还有比深圳本地品牌金威还难喝的啤酒,不过这不重要。父亲那晚难得地跟你谈人生,对你唠叨在学校要注意什么、要怎么跟同学相处之类的琐屑。通常这都是母亲喜欢教育你的。睡到半夜,你无意间醒来,发现父亲仍没睡,坐在窗边,跟窗外的黑暗融在了一起,只看得出模糊的轮廓。你那时候没想过去揣测他在想什么,可能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你送到晓南湖。
火车晚点了半小时到站,坐在的士上,品尝着异地的朝阳,一路上呼吸喧闹的空气,驶过理工大,驶过腥臭的南湖,最终你发现自己与大堆行李一起站在有点老旧的校门前。行李真的是不可避免地繁多,你们四处打听滨湖公寓的下落,期间还走错了宿舍,在上大学的第一天就误闯女生寝室。后来母亲跟你说,父亲的肩膀在回去后痛了好几天。经历几段插曲后,累得半死的你们终于找到七栋,找到了日后的“饮冰室”。你把钥匙插进锁孔,“这锁有点缺润滑油,”你想。你稍用力,向左转动,推开奶黄色的木门,阳台窗外一幢长长的浅瓦灰色寝室楼默然伫立在你眼前,低调却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你望向窗外的全部视线。你忍不住纳闷:“这楼怎么跟墙壁一样?嗯,楼前的树倒是长得不错。”
回归,回归
文/林中蔓青
三伏天。狗娃用手指刮去额上的汗,撕开一袋罂粟粉“调味包”,正要往烧菜锅里倒,却被父亲一把抢去:“造孽啊,你还在加!”
狗娃发飙,夺回“调味包”,撕开继续倒:你老糊涂了?这可是赚钱“秘方”!
父亲无奈叹气,报应啊。如果当年送他多读书,进城找工作就不这么难了。
前几年城市扩建,村里耕地都被征用。幸运从天而降,狗娃和父亲终于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他怀揣幸福梦:用安置费在城里买了房,还娶了邻村一“村花”,生下儿子春生……
安置费很快花光。没了田地,又没文化,为生计,他先到一建筑工地打杂,却从劣质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欠下债,落下严重残疾。工作更难找了。朋友帮助,他开了家烧菜馆。并传授“秘方”,用地沟油烧菜,再加些罂粟粉,成本低,味道好。
生意火爆。他给一大姐上店里的招牌红烧肉,香气扑鼻。桌上小男孩吃了一块又嚷嚷:“妈妈,我还要!”
忽地,狗娃像被什么蜇了一下。当年春生不也是这样缠着***的?几年前,春生因吃了“空壳奶粉”,致肾衰,最后……狗娃一脸杀气:这些制假的,让老子抓住,把他千刀万剐!
一旁的大姐夹起红烧肉,正喂男孩,却被狗娃一掌打落,接着连同碗里锅里的红烧肉,全倒进了潲水桶。最后,连炉灶也砸了。众人惊讶。
含泪的狗娃走向父亲:爸,你看我今后干点啥?
父亲惊诧地一脸茫然,今后?
把苦难放在哪里
文/郭龙
在美国的一个小镇上有一对不幸的小兄弟,他们的妈妈因病去世,父亲是一个赌鬼,为了有钱去赌博,他变卖了家里全部能变卖的东西。最后竟然去偷窃,不久落入法网后被送到了当地的监狱。
惟一的亲人入狱后,兄弟两个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兄弟俩靠捡垃圾带来一些微薄的收入。
渐渐地哥哥学会了喝酒、吸毒和打架。并且很快成了街上一群小混混的头目。而弟弟则是更加用功的读书,他利用白天的时间去餐馆、旅店打工,晚上的时候去一些学校学习,并且学着写一些文章。
十多年过去了,哥哥因为一次街头打架将人刺死而进了监狱。弟弟则大学毕业成了一名作家。
年底,一家报社的记者到监狱去采访那个哥哥。记者问他:“关于你父亲的劣行我们已经全部知道了,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与你父亲留下的不良影响有关呢?”哥哥十分肯定地说:“是的,父亲的劣行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块,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所以我才走了他的老路。”
采访完哥哥,记者又以相同的问题去采访进了报社的弟弟,弟弟十分肯定地说道:“是的,我肯定受到过父亲的影响。对于父亲的苦难,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块一样压在我们的心上。可是不同的是哥哥始终把这块石块压在自己的背上,所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而我把这块石块踩在了脚下,这块石块最终成了我人生向上的台阶。”
老屋的迎春花
文/许培良
离开老屋已有四年之久。因了对老屋的思念,我常下意识地去看看老屋。推开老屋的街门,目睹满院迎风抖动的枯草,往往触物伤怀。即便如此,我还是常常去老屋。老屋似乎有着一种神力,时时牵动着我的魂魄。
在这样的心境下,一场春雪之后,我又来到老屋。满院里随意地踱着步,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忽然,那株迎春花赫然映入我的眼帘!现在的她,已是满枝花开,芳香四溢了!我惊异于她的生命力:在失去主人呵护的几年里,竟然这般顽强,这般执着!
这不是一株普通的的迎春花。她移植到我家的老屋,恐怕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虽然时已久长,但那时的境况却依然历历在目。受到“文革” 冲击的父亲,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爱花的人,什么月季花、君子兰啦,都喜欢。然而,父亲更喜欢——迎春花。那时,迎春花在农村是很罕见的,到哪里去寻觅呢?庆幸的是,那年住青岛的舅老爷回家探亲,恰巧捎来一盆迎春花。对于父亲,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从此,父亲毅然辞去了村干部的职务,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靠体力活儿养家糊口的农民。劳作之余,精心侍养着她心爱的迎春花,很快成为远近闻名的养花人。父亲精心呵护着他的迎春花,——期盼着命运的转折!
或许上苍偏爱,有一年迎春花开得格外繁盛。父亲说,“这年春来早,肯定是个好兆头。”果然,关于父亲的事情弄明白了,“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的父亲从此恢复了声誉。我们的家庭也渐渐迈出了低谷,见到了阳光。为了让迎春花有发展的天地,父亲特意地从集市上买来一个特大的花盆,将她移植了进去。我见到父亲一如既往地,常为她施肥、浇水、铧锄、除草、修剪。于是,迎春花就一年比一年繁盛。我知道,迎春花已经成为父亲的生命之花!
老屋的迎春花,伴随着父亲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也见证了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变化。无论严寒酷暑,父亲从不舍弃对她的爱与悉心呵护。天冷了,就将她搬进室内;天热了,就搬到室外。她的根越长越茂密,枝叶也越来越繁盛,花盆即使再大也已无法容纳她的发达。终于,我们商定要将她移植到老屋院子的一侧。我们齐手挖了一个大圆坑,施足了底肥,灌足了水,选择优质土壤埋好底根。我想,这次迎春花有了施展本领的天地了!迎春花果然越来越壮,生机越来越旺。冬的气息尚未退却,就常常含苞待放,再住不长时日就会满院芳香。就在这一年,我被一所师范专科学校录取。两年后,我成为一名乡村中学教师。我们的家庭终于又有了新的转机!
“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四年前的那个春天,迎春花开得迟,谢得早。对于我们,的确是一个不幸的春天:父亲竟然在一个满地落花时分,永远地作别了我们!迎春花从此失去了他的忠诚的守护者……呜呼,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父亲走后,老屋已是人去房空,往日的繁华已被寂寞取代。母亲因病不能自理,随我们而住。我们曾决定将迎春花移植到新居,母亲坚决不同意。母亲说,“迎春花是咱老屋的根,就让她永远地守护着老屋吧!”我听从母亲的话,因为老屋连及迎春花,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磁力在相互感应着,也时时牵动着我的心魄,让我在滚滚红尘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蹲墙根儿
文/孙勇
生产队队长把墙根儿的乱树枝扒拉到路边儿,摆手招呼我父亲蹲在他旁边。
父亲是生产队里喂牲口的好把式,队长找我父亲,是想在麦收开镰之前,给牲口加点儿夜草添点儿玉米。父亲一边呲儿呲儿吸着旱烟一边眯着眼睛点头,烟杆儿上吊着的烟布袋子,伴随着父亲吸烟时脖子深情地使劲儿而摇荡。
乡下人不讲究办公环境,蹲墙根儿谋事那是惯常的形式,如同家常便饭。除了村人爱蹲墙根儿说话外,鸡子也爱在墙根儿刨食儿,尤其是携着鸡仔儿的老母鸡,东墙根儿西墙根儿都被它们扒拉出过鲜湿的红土。父亲就在老母鸡刚刚刨过食的东墙根儿蹲下,咳嗽声声震耳。我就想不明白,那麻质的黄表纸,为什么会包着父亲宁可食无肉也要得空吸的大烟丝。父亲说别再跟着西家那娃乱窜了,黑里帮衬着喂牲口。我站立着领受了父亲的工作安排,我没有蹲墙根儿,不是我怕老母鸡没有把墙根儿的虫藻啄食干净,我实在是享受不起蹲墙根儿后背上那块泥不是泥土不是土的脏东西。如果谁的背上背着这块脏东西,不用盘问,那他一定是刚刚蹲在墙根儿跟谁说过话儿。
别小看了蹲墙根儿这个不起眼的村中家常行为,蹲不好根本说不成事儿。如果在说事儿的时候你老是左一脚右一脚替换,跟你说事儿的人会说你心思不在事儿上。蹲墙根儿的要领说来也很简单,蹲下后,首先背靠墙壁,向后用力,说是背靠在了墙壁上,实际上是墙壁支撑住了你的背部,背与墙扎扎实实重合在一起。如果雨后的阳光沿着树叶爬到脸上,那蹲墙根儿的人肯定会忍不住舒服地轻声喊叫一声——得劲!当然,为了寻找平衡,有时会觅来半块砖头垫在脚下,直到脚与背达成共识。蹲墙根儿首先得学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迅速寻到一堵干面儿的墙体,最好是朝阳的那一面。经常蹲墙根儿的人你看不出他蹲了墙根儿,这样的人蹲过墙根儿后会顺手把背上那块脏东西拍打得干干净净,就是那个人刚刚说过你的闲话,你也无从知晓。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村人都说过我不像咱农村的娃,地不会种,烟不会吸,连牲口车都不会赶,每次寻我说闲话儿,我连墙根儿都不会蹲。是呢,我不会蹲墙根儿,也不会说别人的闲话儿。可是,那天我却蹲了墙根儿。虽然蹲了墙根儿,在蹲墙根儿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我蹲了墙根儿。
那是当兵走的前一天,我很兴奋,一天都没有回家,朋友家转转,同学家走走,亲戚家看看,很晚了才推开我家用荆条夹着几根劈柴做成的院门。走进院子,抬头看见堂屋亮着灯火,我揉搓了一下眼睛,没有看错,是我家堂屋。平日夜里都黑灯瞎火的,邻居来我家喷空也很少点灯,今天这是咋咧!我突然意识到家里人在等我说话,一整天的兴奋情绪被堂屋里微弱的灯火扇了一个紫色的耳光,我甚至懊悔自己咋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当我看清楚窗户上的影子是母亲在缝补着什么的时候,泪水一下子冲出了眼睑。母亲说我怕冷,赶在我去部队之前,要为我缝补几双棉手套……那是我第一次蹲墙根儿,也是我最后一次蹲墙根儿,我压抑着哭声蹲着,最后还是惊动了母亲。
还记得第一次从部队回乡探亲,绿色军装把家院儿照耀得青翠透亮。父亲温柔地抚摸着我蹲过的墙根儿,说娃呀咱厨房的墙基底座就是金人城池瞭望塔顶部的跺口,当年的黄河水从这里经过灌进开封,黄河的泥沙把金人的城池埋到了地下,老祖宗就着城池瞭望塔顶部的跺口盖了几间草房子……父亲烟杆儿上吊着的旱烟布袋拍打着有明显断层痕迹的墙壁。
后来,我落户到了省城,成了村人蹲墙根儿时最准最狠的闲话。
这些年过去了,村人的草房子早就换成了钢筋水泥结构出来的大瓦屋,黑面窝窝和玉米锅饼再也没有进过村子。我知道,那是村长跟村人蹲墙根儿蹲出来的好日子。
前几日,听说村子很快就要搬迁了。新农村,新楼房,新家园,蹲墙根儿的习惯,也会跟着更新吧。
老屋
文/九满
我家的老屋,是藕池河畔一座五间房的茅草房,土木结构,坐西朝东。厚重结实的木门,古朴典雅的窗户,木结构的雕刻及整体布局都在讲述着主人曾经的派头、排场、阔气。
门前是一个很大的菜园,几畦绿油油的菠菜、辣椒、茼蒿……就像鲁迅先生所描述的百草园一样,每到夏天,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在这里弹琴。
后来,随着兄长们相继成家立业,住上了新房。老屋也不停地被分拆,而且越来越小,越来越简陋,渐渐的失去了它的古典与大气。
四哥与五哥分家的时候,他们索性将老屋彻底的卸解。
再后来,四哥把老屋的废墟改造成了菜园,虽然四哥经营起他的菜园来乐此不疲,可我却不喜欢它。他哪里知道,没了老屋,我的灵魂只能浪迹天涯。
随着年龄的增大,我的这种老屋情结越来越强烈。
去年四月,我回老家拜谒父母。我默默地到老屋的废墟上呆了一会儿,那些遗留的砖头、石块、瓷片,似乎随便触碰一下,都会有一段鲜活的往事在瞬间复活,每走一步,仿佛都可弯腰拾起一段儿时的记忆……
老屋是父亲耗尽心血的杰作。小时候,常听父亲说起,他一个人在北风呼啸的严冬挥锹铲土,或头顶满天繁星赶运木材,直至赤日炎炎的酷暑才上梁园垛。像燕子衔泥般,几经周折,终于盖起了这个属于他自己的窝。那时候,每当亲友上门,父亲总是喜形于色地拍拍门窗,或指指房上的屋檩、中梁,夸他这房子大气新派,一脸自豪,仿佛他老人家就是一个改天换地的英雄。
父亲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个英雄,当人们你一言他一语地把几十多年前的那些记忆碎片连缀起来的时候。我仿佛看到当年的父亲,背着硕大的青石板,蹒跚地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父亲的背影都被石板遮盖住了,从后面看,只能看到石板在挪动,父亲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那厚重的石板,压弯了父亲的背脊。我轻轻地抚摸着废墟上遗留下来的石板,石板依然温温暖暖的,仿佛父亲的体温还在。
突然,一片树叶飘落在我的衣襟,我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想起五十多年前的一桩往事。那天上午,父亲上老屋的阁楼取东西,他刚爬上去,一根木头掉下来,正巧落在三姐头上,只听“啊哟”一声惨叫,鲜血便从三姐的手指缝里冒出来。父亲听到女儿地叫声,知道是自已也粗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几乎是从三四米高的阁楼上跳下来的,抱着他的女儿,眼里噙满了泪水,不停地自责:“我这就该死了!我这就该死了……”那场景、那气氛,惊天地,泣鬼神,那一刻,让我感觉到他身上的亲情产生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流过我的身体,而他那不顾生死从阁楼上跳下来的动作成了他留在我心中最伟岸的形象。
也是在这样的傍晚,太阳渐渐西沉,屋檐下飘荡起母亲长一声短一声催我回家的呼唤。我,还有鸡们,鸭们,牛们,朝同一个方向——炊烟袅袅升腾的老屋,踏碎了一路残阳。我难以自控地抬眼望望,屋顶的炊烟仿佛还在,柴火饭的香味仿佛还在,飘飘荡荡,落到我的鼻尖上,那熟悉的味道穿越岁月的沧桑来到我的面前。此刻,我真想再像孩提时那样,一路飞跑进屋,火燎猴急地拿起一块香喷喷的锅巴塞进嘴里,搂着母亲,亲昵地叫一声“妈,我回来了!”
天上的弦月,瘦瘦的。也许是它与我分别太久,对我已经有些生份,刚刚露出半张脸,一转身,又躲进了薄薄的云层。我突然想起,儿时老屋的月亮似乎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夏夜,母亲把在池塘边纳凉的我抱上床,它也悄悄地从窗口跟进来轻抚我的脸,柔和而又恬静,缥缈而又多情。我至今记得妈妈一直坐在床沿,边给我打扇边哼着童谣:“月亮粑粑,狗咬嗲嗲,咬哒何嗨……”我迷迷糊糊地入睡了,母亲的歌声还在继续,像温婉的明月,落在我的枕上,落在我的梦里。
老屋的南边,原先生长着一排苦棟树。三哥建房的时候,因为分拆的木材不多,导致新房所采用的材料偏幼,帮工们都不敢上房,负责分家的四哥不知所措。后来,他拿着那把大刀,领着五哥飞跑到老屋前,对五哥说:“只要能用上,选大的砍!”他们把这排本该属于他们自己的苦棟树,砍给三哥建房子,四哥边砍边流泪,那一刻,一种久违的颤抖涌动于全身,让我懂得了血浓于水,懂得了兄弟之情。四十多年过去了,苦棟树腐烂的树头,仍抹不去痕迹,还静静守候在老屋的废墟上。我捧起一把根泥,抬头远望,看到五哥安息的孤坟,一刹那,兄弟爱、老屋情猛地直逼过来,显得那么强大,那么感动。两行热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割不断的亲情让我一下子跪倒在五哥的坟前:“五哥,九弟看你来了!”
我不知道我的生命过程中,还能再回来几次,但我知道,我的“家”已在老屋的轰然倒塌中与之一同埋葬。父母、老屋先后走进了历史的时空隧道,与我渐行渐远了……
陪父亲下一盘棋
文/林海一树
父亲酷爱下象棋。年青的时候,繁忙的工作之余,时时邀上两个棋友来家里对弈,棋局进行到高潮的时候,两个人有凳子也不座,双双站立起来,聚精会神,棋子掷地有声,战事稍缓他们又双双坐下,不知什么时候,又双双站起。这边他们杀得难解难分,那边母亲在厨房里变为他们准备酒菜。待到酒菜上桌,他们边喝酒边为刚才的棋艺唇枪舌剑,争论不休。父亲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唯对象棋情有独钟,每天为生活奔波忙碌,难得有多少闲暇,对这一点母亲最有体会。所以,每当这时候,母亲便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劝说:“别吵!别吵!吃完饭你们再下!”一方不服气,饭后便再来到阵前拼个高低。那是我还是个学生,学习不紧的时候,也会在旁边观阵,耳濡目染,也就略通棋步,但却从来上不了战场。一则棋艺不佳,二则父亲对我们子女要求甚严,根本不准我们与大人们参合。
记忆中的小时候家里异常贫困,爷爷奶奶生活在农村也需要帮助,父亲凭着对生活的乐观和豁达,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和坚定的信念,奋力拼争,用他那宽厚的肩膀担着一家老小在人生的道路上艰难的行走,最终把儿女们抚养成人,成家立业。
日月如梭,如今父亲已经古稀之年,或者由于父亲连续搬家,或者由于父亲的老友已经各奔东西颐养天年,父亲往日的棋友不见了。夏天父亲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侍弄菜园上,那平整的土地就是棋盘,一畦畦的蔬菜就像一枚枚的棋子,父亲耐心地除草施肥,精心摆布,使得蔬菜瓜果满园,繁红艳紫、溢彩流香,父亲把多余的蔬菜送给左右邻居和朋友们,在他们的笑语盈盈感谢中体会人间真情,生活在散淡恬适中度过,却也其乐融融。可到了漫长的冬季,北方特有的严寒限制了所有老年人的户外活动,父亲每天只好深居简出,以电视为伴,少了许多打发时光的营生,生活愈发单调起来,这对于喜欢劳作的父亲无疑是一种囚禁。每次到父亲家里看望父亲,望着父亲越来越多的白发和父亲寂寞孤独无所适从的样子,心里总有一种怅然的感觉。
一次,忽然想起来,父亲不是很爱下棋的吗,何不陪父亲下上几盘!和父亲下棋的时候,父亲精神抖擞,神情专注,一会眉头紧皱,一会又舒展开来,仿佛整个人生的磨砺、沧桑都融在这棋局之中,随后,岁月中的所有郁结又在棋局中慢慢化开,幸福的神采溢在脸上,精神便矍铄起来。望着父亲那兴奋的样子,一种异样的情感在我心头升起,父亲年轻时辛勤操劳的身影一幕幕闪现在我的眼前:父亲为了解决家里粮食不够吃四处求助的身影,父亲为了家庭生计远走他乡的身影,父亲为家里置办烧柴躬身拉车的身影------太多的身影模糊了我的双眼。
现代异彩纷呈的生活只属于年轻人,面对孤寂的老人我们应该经常陪他们下一盘棋才是啊!
被丢失了的凤尾
文/杨润泽
前不久我的一位小学老师打电话给我,她说她在县里的刊物上读到了我写的小说。刊物的封二刊发了我的照片及简介,她说真的不敢相信那上万字的小说是我写的。寒暄之后,老师突然问我:“我记得以前你喜欢画画,画画的不错,现在怎么写起文章来了呢?”
老师不提,我还真忘记了我儿时还有画画这种爱好。
说到对艺术的兴趣,还是从绘画开始的。我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爱好的,只记得父亲那时经常从村供销社的商店里给我买一张一张的白纸并且把白纸用刀片裁成8开大小。母亲用针线把父亲裁好的纸张订在一起,我放学回到家做完作业摆开白纸开始画起来。
画得最多的就是人物,铅笔画,用线条肆意涂鸦。在我家墙壁的一角,我仿照班里的“学习园地”圈了一块我的地盘。原本粉涮的洁白的墙上除了贴我的奖状以外还贴满了我得意的人物画像。有时我会照着枕套上的花画起花来,虽然我觉得那些花画得并不如愿,但村子里的人个个称赞“画得真像,画得跟真的一样”。
父亲是村里的干部,来家里做客的人很多,这些客人不乏乡镇和县里的领导。他们看到我贴在墙上画也竖着大拇指称赞。当然,他们口碑相传,速度也是快得惊人。我记得有一次和小舅去隔了我们村很远的村子做客,那人提到我的父亲,他便知道父亲有一个特别会画画而且画得特别好的儿子。小舅指着我说:“就是他。”那人开始另眼相待,语气中不少夸赞之词。
除了在自己家的墙上张贴以外,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在班主任的帮助下参加了一次县里组织的绘画比赛。那次,班主任给了我一张样板图,让我照着样板图画一张。样板上是雷锋,戴着一顶冬天的军帽,头像下几株松叶,下方还有毛主席题的“向雷锋同志学习”几个大字。
仿照的画交给班主任,班主任很不满意,让我重新画。我又重画了几次,班主任摇头收之。后来我的画竟然意外在县里获了奖,虽说是鼓励奖,但也算是获奖了。学校的领导很重视,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宣读了我的奖状,奖状上盖着鲜红的四五个红印。
觉得要走绘画的路,给我鼓励最多的除了父母以外还有村里的一个着名的画家。那时那个画家正在读研究生,他回家省亲时父亲把他请到了我家里,让他给我做指导。他当时也没有讲多少绘画知识给我,只讲了人像的分割。他离开村庄要去省城的时候叮嘱我给他多写信,把画成的作品寄给他。他离开后我并没有给他写过信,也没有寄我的任何“作品”。因为他在给我讲画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奈。我明白,如果不是父亲几次三番地请他给我讲,他也不会翻看我的绘画本。
家里有几本小学的《美术》课本,介绍的都是简单的绘画。当我觉得小学的《美术》课本已经不能指导我绘画的时候,父亲给我订了一份有关美术的杂志。杂志大多是理论,而且是美术专家们的课题文章,读了之后不能理解,后来连杂志也不看了。与美术杂志一起订阅的,还有几份学习类的刊物,父亲认为只有学习才是重点,绘画只是课外的爱好。但不管我如何涂鸦,如何草草的几笔,在村人的眼里也会获得大赞:“画得可神了,跟真的一模一样。”
上了初中,读了北宋王安石的《伤仲永》和《战国策》里的《邹忌讽齐王纳谏》的课文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特长,也不是村人们所说的少年早成的“小画家”,或许是,那也是重复“方仲永”的后尘。其实那时我明白,原本自己本就是随意的涂鸦之作,却被村人们赞许的原因仅仅或因父亲是村干部。涂鸦的“作品”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让我更恶心的是村人们对我贴在墙上的“作品”的赞许。那天,我撕下了墙上的画,取下了贴得端端正正的奖状,把它们卷在一起扔进了柜子下面的纸箱里。父亲不解,村人们觉得有些惊奇。
我放弃了绘画,丢弃了被村人们称赞的“凤尾”,钻进了课本里。中考的时候父亲让我报读某校的美术专业,我拒绝了,因为了知道自己的能力实在是太差了。村子里有个美女同学报考美术专业,她联合几个同学做了父亲的思想工作,还说他们绘画那么差都去报考了,如果我去肯定也能考得上。父亲被同学们说得心花怒放,我还是不想去,父亲大骂我,对我咬牙切齿。为了平息父亲的怒气,我答应父亲报了美术班的名。在考场上,看到那么多考试的同学的作品,我知道了什么是差距,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会,连绘画的门都还没有摸清楚在哪儿。
就这样我丢弃了我的凤尾,仲永之伤,吾之伤,可叹,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