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故事
父亲的故事(精选19篇)
几件小事
文/叶至诚
我今年62岁了,可是拿不好筷子。人家拿筷,拇指上一只,食指上一只,吃起来,两只筷平行地向碗里伸去,或扒或拣,灵活方便;我却是拇指、食指和中指合捏一双筷,想要吃什么,交叉着两只筷子往菜碗里伸。妻子取笑我,我说:“我爸爸妈妈从来没管我怎么拿筷子,我自小就没学会。”
还有一件我无论如何干不好的事,就是写毛笔字。参加什么会议,看到会场门口摆着墨盘、毛笔、签到簿,我心里就嘀咕:“又得出一回洋相了。”好不容易毕恭毕敬把名字写上,自己再不敢多看一眼,只好出门不认货,掉头就走。这当然要怪我自己从小没有下功夫练过,然而父亲却从来也没问过我毛笔字写得怎么样这件事。直到后来我学着写散文了,父亲也只管我稿子写得是不是清楚,不管我的字是不是好看。
父亲也有管着我的事,譬如让我递给他一支笔,我随手递过去,不想把笔头交在了父亲手里,父亲就跟我说:“递一样东西给人家,要想着人家接到了手方便不方便,一支笔,是不是脱下笔帽就能写;你把笔头递过去,人家还要把它倒转来,倘若没有笔帽,还要弄人家一手墨水。刀子剪刀这一些更是这样,决不可以拿刀口刀尖对着人家;把人家的手戳破了呢?!”直到如今,我递任何东西给别人,总是把捏手的一边交给对方,报纸书本也让人家接到手就能看。
冬天,我走出屋子没把门带上,父亲在背后喊:“怕把尾巴夹着了吗?”次数一多,不必再用这么长的句子,父亲只喊:“尾巴,尾巴!”就这样渐渐养成了我冷天进出屋子随手关门的习惯。另外,父亲还告诫我开关房门要想到屋里还有别人,不可以砰的一声把门推开,砰的一声把门带上,要轻轻地开,轻轻地关,我也从此遵循到现在。
后来我想:父亲不管我的,都是只关系我个人的事,在这方面,父亲很讲民主,给我极大的自主权,有时候在我喜爱的事情上帮我一把,譬如为我儿时集邮册页的楠木夹板雕刻篆字题签,给我们手足三个修改文章等等;而父亲管我的,都是涉及我和他人之间的关系的事,在这方面,父亲反反复复地要我懂得,我是生活在人们中间的,在我以外,更有他人,要时时处处替他人着想。
值此父亲逝世一周年之际,记下这些小事,也算是对他的怀念吧!
父亲很生气
文/杜强
我从小淘气,没少给父母惹事,父母为我陪过多少的笑脸已很难做出统计,忘却总是比记忆快那么一点点,你刻骨铭心想要记住的东西,在你回想时,翻动用心刻画的心灵深处,发现已经没有一丝的刻痕,只留下岁月的年轮。
父亲一生只打过我两次,这两次让我记忆犹新。每当静静的坐在那里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温馨,那样的耐人回味。
1974年的春天,这年的春雪比往年要多了许多,春雪肆虐着乍寒乍冷的春天,春雪也给农村的孩子带来了许多的欢乐。打雪仗,堆雪人,那是城里孩子的专利,农村孩子对此是不屑一顾的。
一夜的降雪,将天空洗得蓝格茵茵,太阳露出的笑脸,像小孩子用红腊笔涂过,圆圆的,又红又大,树枝上跳动的麻雀,惊落了枝条上的积雪,扑扑地掉落下来,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飞舞着落入树下的雪中,天空中飞过的鸟群,忽而向前飞去,忽而转头又飞了回来,盘旋在白茫茫的原野上空,寻找着那怕是一小块可觅食的土地。
清晨,早早地钻出了被窝,穿好衣服的我,跳下了炕,穿上了母亲过年时做的牛鼻子棉靴,急匆匆开门走了出去,正在烧火的母亲看着我出门的身影高声叫道:“雪挺厚,不要到雪里走”。
父亲打扫着羊圈中的积雪,将一锹锹的雪铲了出来。
我从窗台上,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三套鸟套索,每套套索是由木板上固定着密密麻麻用马尾巴的毛发搓制的索套,沿着早晨父亲用扫帚扫开的小道走出了院子。
太阳已经升高,院外是白色的世界,在软绒绒的的积雪上,没有人的足迹。只留下夜晚觅食的小动物在雪野中的一串串脚印,歪歪斜斜地延伸向远方,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厚厚的积雪埋没了踏入的棉靴,从棉靴与裤腿间钻入的雪粒,凉飕飕的从脚弯的羊毛袜子边缘落入棉靴内,有点湿湿的感觉,穿行雪地中,嘎吱嘎吱的响声伴随着艰难的行走,走到雪比较薄的田堰上,用双手将上面的雪抛入地里,裸露出一大块黑褐色的土地,然后用脚踢开一块比木板稍大的土层,将带有套索的木板放置在踢开的土层中,用踢出的浮土将木板盖好,套索留在浮土外,再将另外两块分别布置在田堰的另个两个方向,组成一个三角形。在掩盖好的套索上,洒上衣裳口袋中的杂粮,沿着走来的脚印,返回到门滩的土板墙下,等待着鸟群的到来。
天空中飞旋的鸟群很快就发现了裸露的土地,黑压压的飞落下来,谨慎地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许多大胆的鸟们,或飞落在套索上,吃着洒落的杂粮,或跑动在套索周围,伸出头小心地吃了起来,一会儿,几只鸟开始上下扑腾,惊得其他的鸟轰地飞了起来。
我迅速地跑了起来,再也不顾残雪灌入靴内,跑到田堰的套索边,将套在腿上、脖子上或翅膀上的那些白灵、画眉、麻壳(我的叫法)、好的留(也是我的叫法)解了下来。将鸟的翅膀折叠两次编起来,此时鸟就不会走动了,更不会飞走了。
然后用土掩盖好套索,提着这些编了翅膀的鸟沿着原路返回等待着鸟群的到来。
反复几次,一个早晨就过去了。
差不多快要吃早饭了,我脱下棉袄外的外套衣裳,用衣裳将那些编了翅膀的鸟包了起来,抓过了土板墙,回到了院里。
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拿着套索,黑色的棉袄没有扣扣子,随着走动向着两臂一煽一煸的摆动,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带有黄花的红棉腰,裤腰带的腰带头在两腿间荡漾着,两脚的棉步鞋裹着残雪和黑泥,圆圆的如两个熊掌。
父亲正在除扫着院内已剩不多的余雪,看到我那满载而归的样子,父亲拿起扫帚就打,我一看不好,拔腿就跑,可惜鞋不配合,将鞋甩了出去,我也摔倒在地下,鼻血很及时地流了出来。
父亲一看慌了神,也顾不上打我了,忙着给我止鼻血,将我抱回了家里,一会用水洗鼻子,一会用棉花塞鼻孔,在一塌糊涂中鼻血也不流了,父亲的火气也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吃罢早饭,我的鞋全湿了,不能再出去了,母亲将锅从灶台上掌起放置在地下,把我的棉靴拿在手内,在灶内红热的炭火上烤着,嘴里还在数道着父亲,水汽升腾出冉冉的白雾。
父亲没有解释,只是拿起烤干的鞋翻转倒扣在拐钉上,将车轮胎上用剪刀剪下的橡胶片放在脚后跟上,将小铁钉的钉尖在嘴中沾点唾沫,将钉子用拇指和食指固定在橡胶片上,用锤子当当地击打着钉头。几颗钉子将橡胶片紧紧地固定在鞋后跟,把超出鞋的橡胶片用剪刀沿着后跟剪去,然后拿起身边的刷子,站起来走到门外,听着屋外传来沙沙的刷鞋声。
冬天的白天很短,日头不觉得已经倾斜离开了窗户,玻璃上的气水结了冰,不知道父亲将我套住的鸟处理干净没有,晚上妈妈肯定给我炸鸟吃,无聊的我将几枚硬币贴在了玻璃的结冰上,在取下硬币的玻璃上留下了壹分、贰分的印迹……
五叔的家正好在父母家的前边,紧靠着二队的场面,他家的西院墙就是二队饲养园的饲料场,小时候我们称为“草库伦”,春秋时节,草库伦露天堆满了秸草和麦花,主要作牛马的饲料,还有一些草房存放着一些莜麦枳(种子的外壳)和乔麦枳,用来做喂猪的花子。正对五叔家有一间草房,里面放着这些花子,将整个屋子堆放的只有屋顶的空间,外边堆放的秸草将草房的门堵得只剩下一尺多高,爬着才能进入草房。
四爹家和大爹家都为窑洞,住在同一排,四爹家在西边,大爹家在东边,后来两家调换,大爹家住在西边,四爹家改住东边,后来四爹家将东边的两孔窑洞盖成了房。
父母家在大爹家的前面,草库伦的西墙为院墙,后边是二队的羊圈,五叔家在父母家前面,大爹叫杜喜财、父亲叫杜三、 四爹叫杜四、五叔叫杜五,家又住在一块,村里人都以为他们为亲兄弟,其实五叔与父亲他们已经超过了五服的兄弟了,只不过交往很好,看似亲兄弟。
确实几家人交往也没什么区别,真的像亲兄弟,有事一块商量,吃点好饭送来送去,过时过节请来请去,我小时候也认为五叔就是四爹的弟弟,让我困惑的是为什么将杜四称四爹,称杜五为五叔而不是五爹呢?想当然地认为最小的称叔罢了,其实五叔比四爹的年纪大,每当我听到四爹家的老二、老三称五叔为五大爷时,更加困惑,为什么我称五叔,他们称五大爷呢。
五叔家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的女儿和我同岁,我们是高中同学,二女儿和三姐同岁,三女儿比我小一岁,两个儿子都要比哥哥的年纪大。
我第二次挨打就是与五叔的二女儿和三女儿有关。
1975年的春天,好像是正月,五叔五婶还有根小哥和二根哥都去了义发泉的姐姐家,家里只留下杜二女和小三三,小时候不称杜二女为二姐的,包括四爹家的老二,我只称他为润宝子,从来不叫哥,后来才改了口。五叔他们晚上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二女和三女两个孩子。
那天晚上,我、润宝子还有三子三个人在我家玩,记得是猜迷语,什么青石板银石板青石板上钉银钉,一个大汉一条腿,脱了帽子大张嘴之类。并没有出去玩,也没有到五叔院里去。
第二天五叔回来后,杜二女和小三三向五叔状告我们,说是昨晚我三人去敲他家的窗户吓唬她俩,五叔听了后火冒三丈:这还了得,反了天了。五叔找到我们三人,狠狠地将我们凶了一顿,不管我们如何解释,五叔就是不相信。于是我三人商量后,决定报复五叔。
我们又找了谢五和兰成,每人一把弹弓和一个手电简,一切准备就绪后。
大舅从四号村来看望母亲,今天晚上家里要煮猪头蹄,晚上出去时,母亲还安顿我,让我早点回来吃猪头肉,我痛快地应答了一声跑了出去。
那天夜色很好,繁星似锦,弯月如银,我们五人爬上二队羊圈的土墙,进入草库伦,小心地踩着柔软的秸草来到了草房子的门口,打开手电简,从门口爬进了草房内,草房门正对着五叔的院子,我们将弹弓准备好后,把小石子都拿出来,集中放在一起,学着电影中的作战方式爬了下来,隐蔽在门的两侧,时刻准备战斗。
正当准备用弹弓射击时,兰成说他要肚子痛,要去拉屎,我们就等他回来后开打,可左等右等都没有回来,原来他当了逃兵。
五叔的铁水桶放在西边的花池上,草房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我们每人轮着用弹弓对准铁桶射击,夜晚铁桶被弹弓击中的当当声传得很远,根小哥和二根哥开门跑出来查看时,我们停止射击,听到开门回去后,我们又开始射击,这样几番后,根小哥他们觉得奇怪,出来什么都没有,回到家里水桶就响了起来,他俩有意开门又关门,装着回了家的样子,隐藏在院子的西墙下,这一隐藏不要紧,很快就发现了我们。
父亲正与大舅在炕上谈论着,五叔进门后说了我打他家水桶的事,很是生气,说出的话来自然有点言语太重,大意就是欺负他家的意思,让父亲很是难堪,只得随了五叔的意,与他一块来到了草房门口。
悲催的我们还在欢庆时,结果草房门已经被五叔、父亲还有饲养员谢锁住堵住了,父亲看到我和润宝子、三子后,也大吃一惊,这几个孩子怎么会打五叔家的水桶。大人的联想很丰富,五叔当时就对父亲变了脸,说是四爹和父亲家欺负他家,就这么一点小事将三家的矛盾激化了,父亲没办法解释清楚,只能将一肚子的火气发在了他亲儿子的身上,父亲的巴掌对我屁股的按摩,激发了我惨烈的哭喊声,在静夜中穿透夜空,撞击着周边的山峦,引起了阵阵回音。
润宝子和三子在我的哭声中成功突围,没有人管的谢五也悄悄离开了。
老二让老三先回家,自己却躲了起来,三子自然成了替罪羊,四妈在家等着老二回来,却不见踪影,家里有点着了急,五叔也顾不上生气了,三家人开始找起润宝子,一直找到到了很晚,他才回到家里。,全家人才安了心。
父亲很生气,五叔找到父亲时,父亲不相信他的话,觉得不会是我,没想到不仅有我,而且还有自己的两个亲侄子,真让父亲无语,侄子不好意思管教太严厉,那儿子就成了唯一了,
晚上没有吃成猪头肉,听着父亲和大舅的喝酒声,心里默默道:老杜三,你等着吧。
爱国也爱你
文/郝义浩
那年,父亲因病住院。国庆节前一天,他想出院,大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病还没有好利索,不能出院,老年人,为了自己健康,必须治疗彻底。
听了大夫的话,父亲沉默无语。我劝他,听大夫的话,把病治好最要紧。父亲看看我,想了又想,给我提要求:“孬娃,能不能给我买一面国旗。”我看着父亲:“恁大年纪了,要国旗做啥?”父亲说:“就是几块钱的小国旗也行,我不挑不捡的,别让***知道就好。”
买面小国旗,还不让我妈知道,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国庆节当天,我去医院照顾父亲,把买的国旗递给他。父亲看了又看,轻轻地来回摇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老爷子挺有意思,我要让儿子也买一面国旗,挂在病房里。”同屋的一位老人被父亲的举动感染。“你别买,你别买!”父亲急了,对着他说,“你啥时候买都行,就是今天不能买啊。”老人不解地看着父亲,喃喃自语:“这老爷子,光兴自己爱国,不叫别人爱国。”
父亲刚想接话,母亲推门走了进来。父亲坐起身来,从床边柜子里拿出国旗送给母亲:“娃***,你猜猜看,今天是啥日子?”母亲说:“啥日子,国庆节啊!”父亲点点头:“也是咱俩结婚50周年的日子!”我心里一震,原来今天是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啊!
父亲有点儿动情,拉着母亲说:“老早就想浪漫一下,可惜大夫不让我出院。刚好国庆节和咱们的结婚纪念日是同一天,就想着给你送面国旗当礼物。”
父亲憨憨一笑,接着说:“给你送国旗有三层意思:一是,今天是国庆节,全国同庆,意义大;二是,咱俩都是在红旗下长大的,爱国胜过爱自己;三是,结婚纪念日,看到红旗心里更亮堂。”
母亲看着父亲,脸上泛着红晕:“这老头,你到底是爱国还是爱我?”
“我爱国也爱你。”父亲大声说。
病房里,传来阵阵笑声。
父亲的账本
文/孙金良
父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邀请他五十年来依旧来往的三个好友来家中做客。酒过三巡之后,平时沉默不语的父亲变得健谈了起来,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舒展开来,两只眯缝眼更小了。他起身,从小店的柜台里拿出一个布包,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本笔记本呈现在我眼前。
那是一本账本,记录着从去年4月11日到5月2日他所在的宫前村百花公园建设的人工情况。日期、姓名、劳动时间,一行行整齐地排列着。七十多岁的父亲,字迹还是那么工整,一丝不苟。父亲说:“自从大源镇把百花大会分会场设在宫前村后,村里就把整地、种花的管理协调任务交给了我。时间太紧了,只有20多天的时间,要把20多亩地重新翻一遍,种上鲜花,种好的花每天都要浇水,还要施肥。另外沟沟坎坎的地方要整理干净,拔掉杂草,每一块花圃之间还要编好竹篱笆。”父亲如数家珍地讲着这二十多天里,他带领十多位同村人一起劳动的场景。是的,父亲是村里的老年会长,村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叫上他一起商议。
那一天,镇里的驻村干部碰到我,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说:“你父亲真了不起,他在村里会议上对美丽乡村和百花大会建设的建议,讲得真不错,很有建设性。我们在讨论百花大会场地建设的管理人员和协调人员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父亲,他们都说,叫老年会长管这个事情,大家都放心。”父亲对我说:“村里把百花大会建设管理的任务交给我了,他们相信我。”我说:“爸爸,这时间也太紧了,我知
道百花公园——甘坑水库大坝下的情况,那里杂草丛生,几乎都是荒地,你们来得及吗?”父亲说:“既然镇里、村里已经下定决心建设了,我也答应了,一口唾沫一个钉,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好的。习总书记不是说了嘛,幸福是奋斗出来的。”从此,父亲每天起早贪黑,早上背着镐头出门,傍晚很迟才回家,回到家后就把这一天参加劳动的情况在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然后,用布包好,珍藏好,还不忘和母亲说一声,不要乱动账本。母亲说:“那是你的命根子,我才不会动呢。”
吃完饭后,父亲带着他的三个好友参观百花公园,我陪着一起去。空气中弥漫着花的芳香和泥土的气息,地里到处是绿油油的麦子和油菜。百花公园很好找,因为游人络绎不绝。父亲指着前面的一大片花海,这是角井,这是矮牵牛,这是一串红。虽然刚刚种下去,但花们在父亲们的培育下,已经显得生机勃勃了。角井花穿着蝴蝶衣,在微风中轻舞,像极了一只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看着眼前的美景,我不禁感叹,真是因为有像父亲这样的千千万万个平凡的家乡建设者,三美建设才会扎根老百姓的心田;富春山居“乡村百花大会”才会灿烂多姿,走上央视荧屏。“老年会长,辛苦了,这么紧张的工期,还以为你们赶不出来呢。”“老年会长,看来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啊。”“会的,会的,我账上记得清清楚楚呢,我和村领导商量了,活动一结束,就给你发工资。”
突然感觉到,父亲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他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养乳鸽
文/吴长海
我8岁那年,父亲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两只小乳鸽。这对小乳鸽还不到一个月,翅膀刚刚长出粗毛,一双漆黑的眼睛四处张望,望着这两只小精灵,我们兄弟三个都喜欢得不得了。
父亲对我们说:“你们喜不喜欢小鸽子啊?”我们立马齐声应道:“喜欢!”“喜欢就每天去外地多捉虫子来喂小鸽子。等过一两个月小鸽子长大晓得飞了,它们就能出去找食了。”父亲又说道,“小鸽子长大后每月能孵一窝崽(两只),到年底,我们家就有十几只鸽子了!”“那鸽子长大后我们能不能杀了吃呀?”我问父亲。“当然能。我买鸽子养,就是为了以后杀给你们吃,让你们长好身体。现在你们的任务是要把鸽子养好养活。要是养死了,谁也别想吃鸽肉、喝鸽汤!”
打那时起,我和弟弟们就每天到外面去捉蝗虫和小鱼小虾回来喂鸽子。那时鸽子太小,不知道吃东西,非要人喂不可。没想到小鸽子吃了两天蝗虫和小鱼小虾后就开始拉稀。我和弟弟们都吓不过,生怕小鸽子死了。
“爸,鸽子今天怎么不吃不喝啊?”我忧心忡忡地问父亲,“是不是病了?”
“怎么?才养两天就病了?”看父亲那模样,也很着急。
“那怎么办呢?”我急急地问父亲。
“等我去问问你表叔就知道了。”父亲说。
那晚,父亲硬是走了十几里山路去了表叔家,因为鸽子就是在他家买的。表叔是兽医,肯定知道鸽子生病是怎么回事。
“不要紧,”父亲一回到家就对我说,“你表叔说了,鸽子不吃活食(指小动物),吃了就会生病。明天给点米饭吃它就会好。”
听了这话,我们三兄弟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果然不错,后来,我们每天喂半生不熟的米饭给鸽子吃,没几天它们就生龙活虎一样活泼可爱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这对小鸽子在我们三兄弟的精心喂养下就能展翅高飞了。后来正如父亲所说,到这年年底,我家就有了十几只鸽子,家里堂屋的墙壁上做了一排鸽子笼。
到了第二年,我们家就再也没有让鸽子继续发展了,在小鸽子开始学飞的时候,就把它们杀了清蒸来吃,这时的小鸽子肉嘟嘟的,又鲜又嫩,我们连骨头一块都吃了下去。说杀鸽子,其实不是刀杀放血,而是将小鸽子拿到水里灌死。如今想起来也够残忍的。
真要感谢那些小鸽子。在那个极度贫穷的年代,我们三兄弟每月还能吃几只那么嫩的鸽子,也算是很幸运的了。
没人懂 我的痛!!
以前总看到这句话:“那个最爱我的人走了”,我想要是有一天此话从我口里说出来,定只有是你的离开。妈,这几天你在那边好吗?你过黄泉路了吧,腿还痛不痛,路不是很远吧,喝下孟婆汤了吗?,一定要忍着,不管它是什么味道,喝了你才能告别你这生所经历的所有的病痛与折磨,告别75载的辛酸苦雨,喝了这个汤,你才会不再惦记我的饭,不再惦记你的小外孙是瘦了还是黑了……
你喜欢清静,可是在你走后,所有的亲戚几乎都到了,你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包括你二十几年没来看你的小弟弟,那个几岁光景,穿着个垮棉袄,鼻涕嘻嘻,每个月你发工资的时候,等在你工作单位拿钱的小弟,那个家里唯一一个做医生的,本来可以给你病情帮助,却没为你做一点一滴事的小弟,他一直怨你这个做大姐的,小时候给他酱油泡饭吃,他不知道他吃的是饭,你吃的是什么。在殡仪馆,看到六十几岁的他颤巍巍的自己搭车赶来,终于见了你最后一面,他在你面前长跪不起,为他几十年的冷漠和自私赎罪……
如果不是因为过节,我们想让你精神好一点而去医院补充能量,如果不是因为过节,那些医生护士也不会在你住院的第一天给了你超负荷的剂量,你也不会走得这么快,至少你还可以在家和我们过这个团圆的节日,可以过“十一”,可以在六号的时候过完你最后一个生日,如果不是那晚我招呼你,看你呕吐不止,以为是你的胰腺炎犯了而要你抽血,没曾想,你的血已经耗尽,那本来可以维持些时日的血被那冰冷的试管吸去了,一同吸去的是你带给我们的所有的关爱、温馨和牵挂。
你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望着从学校军训赶回来的儿子说;"你怎么又黑又瘦啊?"你用尽最后的气力捏着他的手,嘱咐把给你吃的蒸汽水肉给儿子吃。因为晚上陪了你一晚,我回家换了个衣服,等我赶来的时候,你已经在抢救了,眼睛都不曾睁开看我们最后一眼,早知道你会离去,死我也不会去耽搁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二个世界!我在你耳边大声的叫你,因为我听说人走的时候,听力是最后消失的,不知道你听到我的叫声没有,望着医生在做着些毫无意义安慰人的抢救措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的按摩你的渐渐冰冷的手脚,希望有奇迹出现,我用热毛巾敷你那被针打淤青了的手,可是,这些徒劳的主动对你病入膏肓的病体已是无力回天,你的体温慢慢在我的手里变得冰冷,温热的只是体表摩擦的一点余热,你终还是决绝的离开,医生拔了最后的针,血漫出来,我心疼的叫着,赶紧把棉签堵上,我宁可相信是你睡着了,你还会醒来,会靠在床上看会电视,再慢慢走到我店里坐坐……
一条龙的快捷服务让我真的无法接受,接你的车来得好快,你被抬上担架,一个大大的黄色的袋子将瘦小的你包着,车不顾我们的哭泣和挣扎绝尘而去,再等我看到你的时候,脸上是冰冰凉的,我想为你化个妆,可是美宝莲的口红都涂不上你的唇,我用手指抹,也只是在唇边留了一点不均匀的颜色,这是我今生化得最失败的一个妆,我知道色彩也是有生命的了。
我以前总是胆小,怕听到太平间,火葬场之类的话,可是那天我推开所有人的阻拦,闯进了火化的房间,看着载着你的车被慢慢的输送进去,望着指示的灯由红变绿,望着你的骨骸被车推出来,我用手机录下了这前后的过程,包括你的骨骸被一点点的捡进骨灰盒里——那个白白的汉白玉的盒子……
人是有来世今生的吧,我不知道我的母亲你的来世会是什么样的,我觉得你的今生太苦,年少的时候你要负担家庭的重任,常听你说你在日战区卖鸡蛋给日本鬼子吃,你会用日语说日语鸡蛋叫“糖包裹",还知道日本人不给钱,就去抢他的军帽,帽子里有他们的名字,你说是个日本军官告诉你的,你和你的弟弟常被你母亲指使去钻日军的铁丝网,偷他们丢弃的整块的牛骨头,然后拿回家熬汤再卖给他们喝,每次你说起,我总不想听,我觉得这么残冷的事在你口里说出来,听到都毛骨悚然,我想象不出七八岁的你还要去做。后来解放了,你的嗜酒如命的父亲把你许给一个有钱人家,你誓死反抗,把别人提亲拿来的东西从楼上扔了下去,摔得稀里哗啦,最后终于抗婚成功。
再后来你和我父亲走到一起,并有了我们几个女儿,自然灾害的年代,父亲那边的,你娘家的,还有我们几个,好多的负担都压在你心里,每年过年的前几天,总记得你坐在缝纫机上缝衣服,全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小姨家,舅舅家,包括我们每个人都有件新衣服,而且总是贴身而有新意的。
你的父亲不成器,母亲因病走得早,你没得到多少家庭的温暖,所以对我们格外的呵护,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你总能用你的聪明和贤惠给我们做好吃的,父亲买回整只的猪头,你乐此不疲的做出好多的菜肴来,猪耳朵你卤着,猪脑你蒸着,小时候记得吃得最多的就是猪肺汤,灌猪肠,还总是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你叫醒来喝,说是养神,你总怕我们欠别人家的东西吃,只要有卖的东西,总叫父亲买回来,我记得吃过一条很大的,红红的鱼,你用生粉滑着吃,又嫩又香,有天父亲拿回一个猪獾子,你也能弄得没一点腥味,父亲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赞赏不已,记得那时候老爱停电,你甚至把猪獾子的油用来点了好长时间的灯。
你的身体以前也不好,有时候半夜听到你哼哼,知道你的美尼氏综合症又犯了,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总是愁云惨雾的,你身体康复了,这个家才又重拾了欢笑。父亲的病故,给你带来太大的折磨,病中几个月的护理,父亲走后所有亲戚送的钱被盗走,单位分房正处在节骨眼,你顽强的支撑着,带我们走过那段艰难的时光。
我们成家立业,你操碎了心,唯有一点,你总爱流露出你的不满,说几个女婿好是好,就是不优秀,因为在你的眼里我们太完美,没人配得上,你博大的母爱在此处却显得太狭隘。
我带给你的总是多灾和劫数,你说我出生的时候,因为奶水不足,把你的乳头咬烂了,还去医院做了个手术,我听后只能无奈的笑笑,但我没看出你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好像这个吃你血水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
记得高考我发挥失常而落榜,父亲说算了,找个工作,你从我倔强的眼神里读懂了我的意思,于是我复读了一年,终于考上了大学,你总是骄傲的在人前炫耀。
后来我成了家,生孩子的时候我在医院里,你想在第一时间赶去看我,在那个寒冷的下雪的冬天,你连同一罐滚热的汤一起摔在地上,从此你又烙下脑震荡的病根。
因为我儿子的爷爷奶奶过世早,你总说他没人疼,所以你对他倾注了太多的关爱,以至于你的另外几个外孙总吃他的醋,你甚至在发病后仍然坚持给他做饭,你怕即将高考的他会营养不良。
儿子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大学,你是不是觉得肩上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了,所以你释然了,觉得可以放心的走了,但是你带给我们的却是太多的遗憾和痛苦,我们做后辈的没好好陪你,总是整天的忙忙碌碌,我有时候甚至宁愿在网上看个电影,而常常忽略你的存在,我以为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以为你还会陪我慢慢老去的,没曾想,没有以后……
我将你最喜欢的这张照片放这,并配上这句对你最贴切的话语:生于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你尽管也到古稀之年,但在我们眼里你和我们没有代沟,你时尚,你前卫,你喜欢满文军,你知道王力宏,也还会说你还晓得我的偷菜的农场,你甚至知道我打印机工作正常不正常,有时候我和姐私下说,你太聪明,太敏感,反应也太快,我们有时候都自愧不如。
唯一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去年带你去了一趟海南,让你坐了一次飞机,那些你和海景天然合一的照片会永远锵在我的脑子里,成为今后想你时的镇痛药。
妈,你放心的去吧,你要放下所有的尘世的牵挂和惦念,重新为自己好好的活一回,在那边等着我,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儿,我一定要让你幸福和快乐,我们后会有期……
八月十五月儿明
文/雨萧
超市外墙贴满了大幅的贴画,里边醒目的位置,摆满了各种包装精美的礼盒,无不提醒着人们,中秋来了。
恍惚间,我记起村口的古槐树下,中秋节前五爷把铁油桶做的炉子里填满吐着蓝焰的焦煤,大铁鏊上刷一层油,撑起的大案板上饧着月饼,那是纯粹的面、油、糖堆积而成。五爷一边打着月饼,一边教我们唱:“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啊……”
金黄的月饼放在烤炉里,整个村庄上空飘荡着浓郁甜腻的香味,小孩子闻着香味,把月饼炉子围得严严实实,五爷会把烙得不好看的饼切成小块,分给馋嘴的孩子。我个子矮,总是抢不到,还有和我一样抢不到的孩子急得直哭,五爷说:莫急,还有呢,给爷爷唱歌就给你饼吃。
我就唱:“八月十五月儿明呀……”五爷切了一小块月饼给我,那是记事后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我小心翼翼舔干净手上的残渣,月饼炉里的炭火一点点变暗熄灭,五爷打好的月饼早已分完,我和小朋友恋恋不舍地看一眼炉子,然后去追月亮。
村口的池塘边,柳树的细枝在秋风里婀娜妖娆,天空挂着一轮圆盘似的月亮。地面被蒙上一层皎洁温润的白光,我们看见月亮爬到树梢上,落到潦池里,又被小刚一砖头砸碎。我们正在埋怨小刚,水面又慢慢平静,月亮依旧在水上,圆圆的,亮亮的。
村西头的山神庙里,有供奉的水果,男孩子们早就蠢蠢欲动,只是甩不脱我们这帮尾巴,怕我们告密,只好不断欺负我们,迫使我们躲得远远的。
母亲这时会在院子里撑起桌子,摆上葡萄、红果,几块从五爷那儿买来的月饼,父亲从柜子里摸出半瓶白酒,就着月色浅酌。三杯下肚,父亲的话多了,絮絮叨叨的醉话使这个冷面汉子五官变得柔润。这时我不必怕他,他抱着我去抓我够不着的红果,用胡子扎我,我拔他的胡须,他也不恼,会逗着我说:爸爸老老老…老了。然后闭上眼睛装死吓唬我。
我叫不醒他,吓得带着哭腔:不要爸爸老。一边说,一边捏他的鼻子,捏他的嘴巴,父亲再也装不下去,抱起我说:爸爸不老。
“那你说,爸爸新新新。”
他就拖着长腔:爸爸新新新新新……
眼前这些形态各异、包装华美、口味多样的月饼除了提醒节令的到来,并不能勾起我的食欲,随意挑选几个品种的散月饼,趁着中秋不冷不热,恰好不太忙,索性去乡下看看。
村口的槐树还在,只是没了五爷。潦池填了挖,挖了填,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青砖砌的围墙、水泥做的护坡、精致的台阶长不出一根草木,也藏不住柳树、皂荚树与童年里的风景。老屋的院子,荒草没过了膝盖,久未住人的厢房,泥皮剥落,颓败苍凉。房顶的瓦松居然长到庭院的砖缝里,在秋风中摇曳。廊檐下的燕子叽叽喳喳,地上一层鸟粪。枣树下落了一层红枣,没人管理,许多都生了虫子,墙角的波斯菊开得泼辣,满枝都是堆叠的黄花,密密麻麻。墙上父亲的照片已略微泛黄,我知道那个把院子洒扫得干干净净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暮色薄凉,秋虫在角落里浅吟低唱,银盘满月从东方缓缓升起,落在屋檐边,走到枣树上。我摆好水果,斟满了酒,对着月亮。我看见父亲从墙上走下来,依如当年,喝酒吟诗。酒意更浓,我想去抓他的胡须,绕来绕去却怎么也抓不住他,兜兜转转间我有点头晕,不再追他,索性躺在铺满月光的院子里。
恍然间闻到了五爷的月饼香,我和孩子们围着炉子唱: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啊……
齁干娃儿
文/梁俊
他没有可歌可泣的生平,他犹如一颗掉入土地的尘埃……
齁干娃儿是个人的外号,齁:哮喘病。干娃儿,身体瘦小的男子。连起来解释就是一个得了哮喘病的瘦弱的男子。齁干娃儿住在梁家沟,和我同宗同族,按辈分他得喊我父亲一声爷,喊我为叔。但齁干娃儿比我父亲小不了几岁。俗话说,少年叔侄称弟兄,齁干娃儿跟我父亲便没那么多辈分的讲究,关系很好,走得特别近。在我童年时,我始终不解他为什么要喊我叔?为啥他叫齁干娃儿,难道他姓齁不成?
齁干娃儿在20岁以前是不齁的。他是大队里的民兵,每逢民兵训练时,齁干娃儿一身黄军装,武装带一扎,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那才叫一个威武,那才叫一个雄姿勃发。他几乎成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暗恋的对象。然而,齁干娃儿的大众情人的形象就在突然得了哮喘病过后就毁掉了。
齁干娃儿突得哮喘病,在人们中间传说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大队书记在会上公布的,是因为齁干娃儿为集体熬制食盐时不慎掉进盐卤之中,呛着了肺。大队上报公社,经公社批准,正值精壮劳力的齁干娃儿从事了大队放牛的差事,当了放牛倌,工分10分。而另一个真实的版本,则是齁干娃儿亲口跟我父亲讲的,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个天寒地冻的夜晚,他跳进刺骨水库中救起了生产队里的小牛犊,放牛的是城里下放到队里劳动改造的一个大知识分子,牛,当时是生产队耕田犁地的壮劳力,在这个耕牛奇缺的地方,金贵得很。小牛掉水里的事如果让上面知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是下放到这儿劳动改造的人出的事,那更就得上纲上线。因此,把放牛的大知识分子视为宝贝的大队支书,向上隐瞒了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故,连夜跟队里的干部开会,统一了齁干娃儿突得哮喘病的由来,齁干娃儿也晓得这其中的厉害,出于对大知识分子的保护,人家问起他,他便说自己掉盐卤里得了哮喘的毛病。所以,人们熟知的是第一个版本。从此“齁干娃儿”的外号代替了他的本名,伴随了他的一生。
从我记事起,齁干娃儿便住在一间茅草房里,虽然是茅草房,但屋里屋外他收拾得非常整洁,屋内有煮饭的灶台,还有一块篾笆做成的隔断,一张简单的床一铺,就是卧室。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一双解放鞋。即便是放牛,齁干娃儿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母亲天天出工挣工分,父亲在公社做事,是公社川剧队的主要演员。我几乎天天跟着齁干娃儿,把牛儿一赶到坡上,齁干娃儿就拿出一把二胡来拉曲子,我就在一旁玩泥巴,泥巴玩腻了,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高兴起来。这时候,他就抱起我骑到水牛背上。“小叔,骑马马了!”他变着法儿让我开心。
“来,小叔,我们吃烤玉米。”齁干娃儿在生产队社员们收玉米时,趁机向大婶大嫂们要几颗玉米棒子,拿回来在灶膛里一烤,先递给我一根热气腾腾、黑乎乎、散发着清香的熟玉米。随着季节,齁干娃儿给我的烧红薯、烧洋芋……成了那个时候我吃得最开心的零食。
每次去县城里演出,父亲总会邀请齁干娃儿去看戏,至今我还记得父亲的演出剧目,样板戏《红灯记》《智取威虎山》这些,这时候,母亲会背着弟弟,齁干娃儿就背着我,要翻过一道山梁,才有去县城的公路,在路边招呼一辆手扶式拖拉机便进到县城,我骑在齁干娃儿的肩上,看完父亲的演出,齁干娃儿累得气喘吁吁,咳得脖颈青筋暴露、眼珠欲脱,人马上就得断气似的。可是,第二天,要回家了,齁干娃儿又早早地在招待所外等着我们,背着我回到乡下。
我六岁时随着父母离开了家乡梁家沟,离开了齁干娃儿,记得齁干娃儿一直陪送着我们一家上了远去的汽车,透过车窗,我看到齁干娃儿佝偻着瘦小的身子、眼泪婆娑地站在路边,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此后的几十年中,父亲曾回到老家看望过他,给过他一些资助,父亲说,齁干娃儿孑然一身,孤苦无依,好在有周围的乡亲接济过活,他还问起过我,问我还尿不尿床……
这个时候我都成家了,齁干娃儿的记忆还停留在我四五岁时。
前年春节,我们一家回到阔别40年的梁家沟,去祭拜我们的爷爷奶奶,那天父亲多买了一份祭祀用品,当祭奠完我的祖先,母亲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一座新坟说,这就是小时候那个经常背你的齁干娃儿。
写着“梁中成之墓”的碑后面是齁干娃儿的坟头,摆上香蜡纸火,铺上鞭炮,我对着这个几乎在我记忆里快被淡忘的齁干娃儿行了个礼,这天我终于知道了齁干娃儿他不姓齁,他的大名叫做:梁中成。他没有可歌可泣的生平,他犹如一颗掉入土地的尘埃。
父亲的秘密
文/夏爱华
父亲退休后养花、养鸟、养鱼,日子过得很惬意。
有一天,父亲看我在电脑上跟朋友视频聊天感到很惊奇,对我说:“电脑这东西可真神奇,你也教教我吧。”我问他:“您想跟谁聊呀?”父亲想了想说:“暂时无可奉告。”
拗不过父亲的再三要求,我开始教他操作电脑。他每天一大早就坐在电脑前练习,但毕竟年纪大了,常常是今天学会,明天又忘了。我劝他:“算了吧,您老人家看看电视、下下象棋、打打太极拳、种种花草、读读报纸,多好啊,干吗非跟自己较劲儿。”父亲听了只是笑笑,继续闷头练习。就这样,他不仅学会了打字,还学会了发邮件和上网聊天。
父亲学会上网后发的第一个帖子是一则“寻人启事”,寻找他多年不见的老战友,他说这是他最大的心愿。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我安慰父亲说:“别着急,也许您的老战友还没想到要上网联络您。”父亲摇摇头,坚定地说:“这么多年,我相信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联系我的。”
又过了半个月,那天我下班刚进家门,父亲就兴奋地告诉我:“我的老战友找到了!”“太好了!”我立刻帮父亲加上老战友的 QQ 号。当视频上出现老战友的面庞时,父亲眼里涌出两行热泪。他颤抖着手,打下一行字:“多年不见,你的头发都白了……”老战友的眼里也闪着激动的泪花,回答道:“岁月催人老,你满脸的皱纹可以用来撒网捕鱼了!”就这样,父亲和他的老战友通过网络见面了。
终于读懂了父亲的心,原来幸福是这么简单。互联网使父亲的笑容如此灿烂,有生之年能和老战友叙叙旧,父亲的心愿就了了。
心语
文/顾洁
最近一段时间,心中莫名的惆怅,莫名的失落,因为这一段时间,父亲身体不好,心脏有点毛病。
很早以前,父亲就感觉心脏不舒服,可他忍着不说,怕给我们带来麻烦,最近一段时间,症状明显,疼痛难忍,才对我们说起,有时疼痛发作时,身上冒虚汗,浑身无力,钻心地疼,苦不堪言,糊涂的父亲啊!你怎么会如此不爱惜你的身体,你怎么会如此的坚强。愚昧的儿女啊!怎么会没有去关注父亲的健康,怎么会不知道父亲的疼痛。
那是星期一的早上,我带着父亲去医院看病,做个全面检查。当天坐诊医生说:“心脏不太好,不知具体原因,做个心电图,查查血。”结果出来了,血液没事,心电图也看不清楚。医生建议我们,第二天做个动态心电图,也就是一种电子仪器放在身上,二十四个小时观察。第二天,我们又去了医院,门诊换了大夫,是位主治主任,他听完父亲的病情叙说,他说父亲的病还很严重,会有生命危险,建议父亲立即住院观察。听完他的话语,我当时就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夺眶而出。此刻,我要镇定,冷静,不能让父亲看到我流泪,我和家人商量了一下,就让父亲住院观察。主任大概介绍了一下父亲的病情,父亲是心脏血管有点狭窄,阻碍血液循环,必须做个造影,仔细观察。通过造影,才能知道病情的轻重,判断是否需要支架治疗,需要支架的个数,支架放入后,支撑起来,血液畅通无阻,心脏就正常工作。
住院第一天,打吊针,营养心脏的药。不知怎么回事,父亲没打针之前,精神还很好,可没想到打过针,就萎靡不振,不说话,脸色苍白,看着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不免让人心疼,我们默默的守在一旁,那天,我们都不吃饭,不喝水,陪着父亲,去医院看望父亲的亲戚,父亲只是礼貌的对他们挥挥手,不想说话,因为他难受,打了两天吊针,第三天下午进行手术,先做那个造影,如果造影显示血管狭窄,就放入支架,如果是距离长,就得多放支架。手术是请的北京专家,下午四时,把父亲推入手术室,父亲很镇定,很坦然的进了手术室。结果造影显示,血管狭窄,放入一个支架,在没放入支架之前,亲属可以进手术室去看造影显示,我弟和弟媳进去了,我没有进去,因为我不愿意看到父亲躺在手术台上的情景,我怕承受不了。手术时间很短,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吧!手术成功,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父亲微笑着被推出手术室。术后,恢复很好,精神俱佳。在病房里,又听到了他的笑声,他的话语,也能吃饭了。看着父亲的康复,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父亲是幸运的,也是顺利的。可是老天有时也不尽人意,就在隔壁,大概年龄七十多岁,也是心脏不大好,刚来住院没几个小时,还没确诊什么病因,就走了,匆匆的离去了。留下的只是亲人的痛哭,亲人的分离。看着她们那无助的眼神,悲痛欲绝的样子,此刻,我的心好疼好疼,如针扎一样,心在流血。此刻,我好想有一双那样的手,去挽救她,不让她离开,不让她的亲人这么难受。为什么世间有这么多的无奈,为什么?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可我为什么这么难受,这么心酸,不是我心存善良,也不是我宅心仁厚,而是做人之本,理应如此。目睹了那一切,那个场面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每当想起,心里就隐隐的痛。那几天,我不敢去医院,不敢去触摸心里的痛。现在医学发达了,还有多少生命一眨眼就消失了,留下的只是短暂的永恒。在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这样的悲剧。
现在父亲出院了,身体恢复的很好,父亲一直在说:“我捡了一条命,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你们,为了老伴,更为了自己,好好地活着。”是啊!以前从未看到过生离死别,就在医院那几天看到了许多许多。人活着不要太累了,要轻松、潇洒的活着,人活着不容易,要开心、快乐的活着。趁着我们还年轻,请珍惜吧!不要荒废了自己的人生,浪费了自己的光阴,虚度了好年华,善待自己吧!
那年,在清莲花开花落里走过
文/叶墨涵
炎夏,素裹着夏雨急躁的性子,倾斜而至。在中考结束后,六月缠绵的夏雨,揪着夏天的尾巴,不依不饶,哭哭啼啼的,很是让人生厌。
在这如幽幽怨怨的低泣声的雨季中,我从初三硝烟的烽火里,败退了下来。只是以仅差几分之线,与重点高中擦肩而过。
那年不满15岁,青涩的眸子巴巴地穿越在贫穷的地方,茫茫然。母亲、奶奶、爷爷劝父亲,不让我继续读书了,去外面世界打工谋生。
委屈、不理解析然而止,无能为力,纠结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
屋前,塘中两亩荷,早已田田如盖,绽放出洁白的花,摇曳在风雨里。淡淡的香气盘旋在六月里,我凝望着它,渐渐平静。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正是陶老钟爱的莲。它的美好在我的眼眸里氤氲成一段理想。我也不要这样辱没了自己。
我的家,很穷,很穷,家徒四壁,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两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煮饭的灶,几个饭碗,几双筷子。便是全部的家当。
住的不是小青瓦房,也不是小洋楼,而是下雨便像天漏了个洞一样,吹风便呼呼然进,阳光一照便影绰绰的茅草屋。
一家七口人挤在这个不到10平方的茅草屋子里,过着天寒地冻的日子,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
每每站在雨里,眼巴巴地瞅着塘前这一片莲,心生酸楚。这一片莲是父亲向远方大伯借来的钱,苦心经营地栽种而成的。
三月里,百鸟鸣唱,春花妖娆,小荷才露尖尖头,就成了我们一家人的希望。
中考结束那三个月,我便和姐姐,帮着父亲做些农活,贴补家里。
六月末的早晨,一起来,怔怔地望着这一片盎然的绿叶红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叶片上的露水调皮地滚来滚去,映着阳光,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在时光的浅影里,中通外直的筋脉撑起了荷的一片天,也撑起了我们这个家。青泥里蔓延着的是拔节拔节的希望。七月拿到录取通知书,只能上普通高中,父亲沉默了,我淡淡地看向父亲,父亲的一句话“普高,也读,没钱砸锅卖铁也得让你读!”父亲的坚决,让我悬空的心一下子着了陆。
父母,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文化,没有任何生存技能,有的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无奈和悲壮。
于是,为了我们三姊妹的学费,一家人的生活费,父亲奔走在茫茫的晨雾中,奔走在夜色迷茫里。
而,我也开始了依莲而生的日子。八月,已然清秋锁烟云,莲红骨瘦,默默褪去了一季的绿装,身穿红褐色的残裳,因我。
我的目光,在这个秋天里渐行渐远,我要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博一个前程,用双手换来学费。
清晨,带着露水,漫过稻田微痒搔人的稻叶,身穿一件由奶奶改制而成粗布背心,没有袖子,一条麻布短裤,差不多算7分裤吧,有点大,背起一挑框,一个小桶。
赤脚,在八月的早上,微微颤抖。当一脚侵入荷田里的水时,寒凉彻骨,只能咬牙踩下去。父亲还没来得说,枚儿,慢点走,小心田里的死螺丝壳、瓦片、玻璃片。我那冲动的双脚就被淤泥里的螺丝壳扎得生痛,一股血液从骨子里迸射。
但也不能言,不能哭。支撑着自己,占领一个角落,定定稳稳的,仰望着比我高出一头的荷叶,使劲地拔它的茎秆,点点青刺摩擦在稚嫩的手上,一道血痕赫然鲜亮。
呆呆地看着这些藕叶,望了望父亲微驼的背,我还能犹豫什麽呢?
一深一浅的,随着莲藕的主要脉搏,我找到了方向,一点一点的,断开身边的淤泥,青黑色泛着恶心的光,在我的胃里翻江倒海。
在我们当地,抠藕,不是用铁楸,也不是放干水挖,而是荷田里放满高达膝盖的水,埋头在水里抠,循着牙丫一点点地摸索,并不像湖北嘉鱼湖里那般有专业的工具进行一项原始劳作。
头深埋泥土,腰弯成弧形,至于是九十度还是更多的度数,我倒没去度量过。当碰触到了莲藕果实,不胜欢喜。此时更需全身心专注,手指一点点抠掉档在藕身上的淤泥和黄土夹。不能折断了丫,也不能折断了莲藕节,一旦弄断,就会灌好多好多的泥进去,卖都卖不出去。我很用心的在淤泥里奋战,哪怕裤腿都落尽了在水里,头发散在了颊边,也无暇自顾。
当轻取轻放抠出了一段一米长的莲藕,那是多么高兴的事,因为这么一段藕就足够有好几斤。一早上,能这么抠上五六根,那么一天下来就有可观的收入了。
整天,泡在恶臭的黑泥中,眼睛浊昏,脖子生痛,腰酸背疼的,手指更是黑黢黢的,被地层下的黄泥扎进指甲里,就跟当年江姐手指尖灌过竹签那般灼疼难耐。汗水侵泡过的衣裳都能在秋高气爽的时节里拧出水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整个夏天和秋天。如数凑够了我的学费,拖着异常沉重的步子,尾随姐姐去了高中。至今想起那一年毕业的时光,就那么寒涩。
黑黑的面庞,过多的沧桑;深深浅浅的口子,划过皮肤,留下结疤;面黄肌瘦的样子,弱不禁风,沉淀了无奈的凄凉,但还是开始了新的旅程,为了梦想,为了走出山村。
那时,毕业是一个梦,也是一个起点,是一段青春付诸的汗水,纵然千般无奈,纵使万般纠结,为了过得更好,一路挥洒汗水,一路跌跌撞撞走来。
如今,还有多少人,像我们那个时候,哪里还像个女儿家,洗衣做饭,上山砍柴,下田栽秧打谷,抠藕……所有的农活,所有的苦都一遍一遍尝尽。
那些年,我的毕业季,终是一季莲梦守住了我的青春,一朵无暇的笑颜,一捧苦涩的莲子心,是否也是在印证毕业时,蜕变的隐痛呢?
几年后,依然喜欢驻步停留在后院的塘前,依旧荷舞东塘,水中漫过倒影,是我今生最迷离的惑,伴着云笛清风,渐染疏影东篱。
毕业季,由着雨淋淋,稀稀疏疏投射出莲梦里的那一抹,青涩的年华暗香清音,帘卷娥眉,渐渐成了我心上不可抹掉的风景。
那些涩,需亲舔,你才知味;那些梦,需要行动,你才能走出困顿的藩篱,圆一生清丽而淡雅的梦……
我走在柳暗的灰色底色里,那一片莲花里,绽放着最美的希望,让我走过了花开,走过了花落,在人生的路上漫漫求索着……
之子于归
文/未必
老朱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像丢了魂似的。
老朱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这道坎就迈不过去?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如今,他的贴心小棉袄被别人穿走了,他想,这个冬天他会很冷。
女儿出嫁那天风和日丽。老朱妻子把家里和院子精心装扮了一番。家里囍气浓郁,院内青枝绿叶,花团锦簇。亲朋好友有说有笑,甚是热闹。女儿大喜之日,这么多人来祝贺,老朱忙里忙外,招呼着大家,脸上带着笑。其实老朱的笑有些勉强,他内心五味杂陈,甚至想哭。他极力克制着,牢牢把握着情感的闸门,生怕一个大意,手一松,泪水流了出来。
女儿的表哥背着女儿,在新郎的引导下,把女儿背进迎亲的车里。老朱的妻子一边为女儿穿鞋,一边叮嘱着女儿女婿。妻子和女儿相拥而泣。妻子、女儿的闺蜜们跟着泪水涟涟。老朱站在远处,目送着女儿,他不想也不敢靠近,他知道,一进入场景再硬的汉子也抗不过去。
此时女儿想着老朱,问道“爸爸呢”。是啊,爸爸怎能不来送一下女儿呢?一帮人连忙把老朱从家里拖出来,把他簇拥到车门前。
女儿泪水盈眶。老朱眼圈发红。女儿说:爸爸,我走了!老朱再也忍受不住,哽咽地说道:常回来。
鞭炮声中,迎亲的车辆载着女儿,带着礼花,缓缓驶离老朱的家,向着一个新家行进。
女儿一走,老朱突然感觉心中空荡荡的,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正是一年春好处,姹紫嫣红景宜人。老朱无心欣赏,仿佛置身于落寂的季节。
女儿和父亲的感情,是世间最真挚、最珍贵的感情。只有有女儿的才有切身感受。
老朱自认为是明事理之人,也曾劝过别人,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有很多的无奈和苦衷。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是的,父亲对女儿的爱是深厚的,甚至是自私的。女儿也很恋父,对父亲有着特殊的敬爱。老朱每每想起女儿挽着他的胳膊,漫步在公园,游逛于商场,心中就溢起甜蜜。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用心血栽培的花。这花鲜艳,灿烂盛开,且始终水灵灵的。父亲毕其功力浇灌,用心呵护,视为掌中珍。可是,这朵父亲眼中最美的花,被她的他摘去了,不,是被连根挖走的。老朱当然有些不舍。
女儿在成都念的大学,相隔千山万水,离老朱很远,但那几年老朱心里踏实。再远,女儿的家在此,这是她的窝,会飞回来。现在不一样了,尽管还在一城,靠得很近,但老朱觉得很远。
过去,女儿晚上无论是加班还是与朋友聚会,再迟,都要回来;如今,女儿有时回家看看,晚上再迟,也要回去。女儿身份变了,一些情理、事物也随之而变。
老朱想了很多。有时想不明白,有时想想也没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鸟总会长大,翅膀一硬,终是要飞。老朱只是希望,飞得再高再远,莫忘回巢的路。
老朱想起女儿婚礼当天收到的一条短信,是一位老领导发给他的,内容是:恭贺令媛于归之喜!
老领导是文化人,贺喜信息与众不同,以“于归”这古香古色之语表达美好祝福。
老朱觉得“于归之喜”很有内涵,也极妥帖。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出自《诗经·国风·周南·桃夭》。之为这,子为女,于归指女子出嫁。归者,回也。古人认为,女子嫁到夫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归宿。
之子于归。老朱玩味着这一古语。玩味中,释然了许多。
父爱如山
文/杜强
四爹的家在我家的后边,两家房前屋后,小时候,四爹家三个男孩子中,老二比我大一岁,老三比我小一岁,我经常与他俩玩。有时候我去四爹家找他们玩时,当他俩玩着的是新鲜玩意时就不会和我玩的,他们就会说:你自己耍去吧,我们不出去了。我只能忍着强烈的不满,不甘心地离开了他们家,边走边小声地骂着“杜四疤,杜四疤”。
我和三姐玩不起来,三姐是女孩子,她们玩的那些抓骨码、抓翅翅、传沙袋和踢毛毽,因为我玩不了,有时还影响她们的玩兴,每当看到我时,她们就躲的远远的,真的无聊。
父母家院子南边十几米的地方是一段用土夯实的土板墙,土墙的外边就是门滩的良田,土墙的西边缘与二队的场面青石墙衔接,场面的北边为存放秸杆的草圈,土板墙的作用是防止猪等家畜跑入田里糟蹋庄稼,还有就是防止从水龙湾下来的洪水灌入家里。
每当我独自一个玩时,我总是爬在土墙上,在墙的顶端将木棍侧斜,用石头从木棍的顶部砸下,在墙顶和墙侧砸出一个通透的孔,将墙顶上的孔扩大为圆锥形凹槽,在用大块碎玻璃将孔挡住,用春天刮“黄风”背在墙下的黄砂土放到锥形凹面中,然后将挡孔的玻璃拉开,沙土就会沿着孔流从墙侧流出,口中还不停地嘟嘟地叫着,称之为”磨面”,玩过“磨面”后的我,全身都是土,母亲称我为“土耗子”,有时候如果母亲心情不好,可能会挨打,我也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母亲在骂我时,总是将父亲牵连在一起,我想皇帝实行的株连制可能是受到皇后启发的。父亲挨骂后就和我商量:只要我不再玩土,他就给我做两个大马,我当然就接受了父亲的好意了。
料姜石主产于华北、西北黄土地带土层中,颜色为浅黄色,坚硬不怕水,人们在挖土坯时,将料姜石都检了出去,放在一边,因此这种东西很容易找到。
父亲每天很忙,我天天催着他给我做马,实在是没有办法,父亲让我找些料姜石回来,父亲知道我的破坏力还是蛮强的,如果用一般的黄泥做成的马匹很可能不用几天就玩坏了,到时还是他的麻烦,只能用结实的东西做成,才可能玩的住。
父亲将料姜石先泡在水中,又找了些旧报纸,将报纸也放入水中浸泡,第二天中午,父亲在扫干净的地面上放置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将料姜石放在石头上,用铁锤打碎研细,将泡碎的旧报纸和研细料姜石的放入盆内,加入少量的水,用手不断搅动形成灰黄色的泥巴,将泥巴双手举起,不停地在平整的石头上甩砸,直到泥巴表面细腻才停止。
父亲将泥巴分为两部分,取第一部分泥巴中的三分之二用手搓成圆柱状,在柱状的一端用手捏成马的脖子和马头,用枳机将马头与脖子的位置挤压,形成马鬃,并在马头上用枳机压制,让马头的不同部位体现出棱角和马的嘴、眼和鼻。柱状的另一端为马的身体,然后将剩作的泥巴用手做成四肢和尾巴,每条腿中插有细木棍,这些细木棍既可与马身连接,又防止腿干燥后断裂,将马腿与身体连接好后,用手将身体不断捏制挤压,使泥巴不断挤到腿的上部,形成马腿的肌肉,突出马腿和腹部的立体感。将尾巴用枳机在不同位置挤压,形成了马的甩尾状,然用也将马尾中插入小棍,将尾巴与身体连接好,将接口处用手捏为一体。整个马为奋蹄负重的样子,另一个做成扬蹄飞奔状。
父亲又将那个负重拉车状的马匹刷成白色,和我说是以前家中的老白马,将马鬃和马尾用墨水染成黑色。另一个染成红色,说是姑夫家的红马。
父亲将做好的马放到东窑的仓底下,告诉我不要乱动,要放在阴凉处干燥,这样才结实,不易裂纹。
父亲做的马儿是我儿时的最喜欢的玩具,后来父亲还用马犁上的铁扣做了一个车,但我很少玩过,我不想让马拉车,而是自己用黄泥巴给两匹马做了马鞍,我在玩这两匹马的时候,嘴里驾驾地叫着,总是幻想着那是我骑的大马,幻想着自己也跨着像解放军的那种小枪,骑着我的白马,在村中人羡慕的眼光下,走在村中唯一的那条大路上。
每当我不玩时,就将这两马放在东窑的仓底下,所谓的仓底就是做粮仓时,为了防鼠,在地面上用土坯形成的坯柱,将粮仓架空,不与地面接触,防止老鼠从地面打洞进仓。仓底是我儿时的玩具库,我所喜欢的东西都放在仓底。
后来拆老屋时,我正好在上学,等我回去后,东窑已经拆了,马儿随着东窑的拆散变成了废墟,儿时的幻想从那时也就被埋葬了。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小青马就属于马中的老实马,不管男女老少,都能驾驭得了它,凡生产队干什么活需要畜力时,肯定有小青马,一年四季,耕种、碾打、拉车、拉磨都离不开小青马,慢慢的小青马变成了老青马,年老力衰,生产队的活儿已经力不从心了。
小青马与父母家那匹白马具有血缘关系,是白马入社后生产的子孙,我觉得善良人家的牲畜都是良善的。你看那小青马,从不欺生,无论干什么事都是那样的温良恭俭(人性化)。
明天小青马就要被送到食品,失去劳动能力的小青马最后对人类的奉献也只有自己的血肉之躯了。生产队让父亲将小青马送到中旗的食品公司。
今天小青马从早晨就没有出去干活,被拴在饲养院外边的栓马桩上,也算是对小青马的一生最后一点施舍吧。太阳已经离开脑包山山顶,挂在了半天空,热闹的饲养园变得空荡荡的,院内十几根的栓马桩,只有一根栓着小青马,小青马很是不适这种安逸和寂静,用脖子蹭着栓马桩,不停地用前蹄抛着地面,打着响亮的响鼻,也许是想到了那耕耘的广阔农田,也许是想到了那奔驰的辽阔草原。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正好是星期天,父亲下午要给小青马割点晚上食用青草,放马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头上,父亲拿着绳索走在前面,我骑着小青马跟在父亲背后,我们沿着羊路翻过了村子北边的土梁,后滩那广袤的沼泽滩尽收眼底。
那如镜面的小湖上空,飞舞着成群的水鸟,灰色的野鸭子飘浮在湖面上,湖面上荡起了涟涟的波纹,小湖深处的芦苇从中,两两的天鹅时而双项互啄着羽毛,时而曲项发出咕咕的天歌,湖边的浅水滩,几只捞鱼鹳,优闲地迈动着它们的长腿,如水上的芭蕾,那样的轻盈和潇洒,湖水沿着曲折的小河流向远方,在日光的照射下,如一条银色的彩带飘舞在绿绒绒的草场上,成群的牛羊在小河两侧的草场走过,如滚动在草原上的彩云。
父亲沿着湖边的堤岸,走入了堤边的芦苇从中,我骑着小青马来到了小河的右侧,从马背上跳下来,将马的缰绳绊在了马的前腿上,这样马只能低着头吃草,不能跑动。
踩着软绒绒如海棉般的青草,看着点缀在绿油油草丛的蒲公英,黄色、白色的花朵如天空中的星星,褪去花蕾毛茸茸的花籽,微风吹过后,如一朵朵白色的小伞,在天空中绽放着,飘舞着。曲曲的小河里,泥鳅伴着哗哗的流水声,一会浮到水面,一会沉落河底,忽而钻入了岸边的绿色河藻中,那样的生机,那样的蓬勃。
晚上回去时,马背上多了一大捆苇叶和水葱。
第二天,父亲早早地骑着小青马走了,沿着太阳长升起的方向,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阴影,如大大的问号,这是小青马最后的辉煌。
下午父亲就回来了,他把小青马送到食品后,只在百货商场停留了几分钟,给我买了一个放笔的铅笔盒后就返了回来,那个铅笔盒正面为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画面,背面镀有金色,打开盒子,盒盖那银色的铁皮上印有黑色乘法品诀表。盒子较大,能放许多笔。那时三年级的所有同学中,都没有的笔盒,这是父亲送给我学习的最好礼物,没有之一,整整花了两块钱。
父亲平时很少花钱,他的钱总是用一只手绢包起来,放在贴身的衣袋中。记得我大学毕业等待分配,准备去集宁教育处拿分配手续时,父亲从口袋里拿出手捐,一层层打开后,露出一张叠了四层的图案为工农兵的十元钱,折叠的边缘已经磨损得发白,钱已经发黄,图像是那样的模糊,那就是父亲的“私房钱”,让我带上,我说有钱,父亲说:穷家富路。我拿走了父亲唯一的一张“私房钱”,那张带着汗渍,也带着父亲关爱的十元钱。
深蓝
文/沙爽
盒子里的风景五颜六色。这些或粗或细或新或旧的线轴,是我母亲在几十年的缝纫生涯中积攒下来的。我已经在里面翻找了好一会儿,仍然一无所获。这时候他从外面进来,把一只线轴向我眼前一递。
我不接,说:“不行呀,这个是黑的。”
“那条裤子不就是黑的吗?”
我吃了一惊,抬起头看他。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和我开玩笑的意思。据说魔羯座的人大多不苟言笑,我父亲一向也是如此。
我更加不明所以:“那裤子是蓝色的呀,深蓝色。”
我父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向那条搭在一旁等着扦裤脚的裤子凝神审视了一番,又瞧瞧手中的线,说:“不就是浅一点么!”口气是带一点商量的。
我说:“什么呀,差不少呢。”
我觉得我父亲今天有点古怪,忍不住探究地朝他看看。小时候,我去我父亲的单位,他的那些同事一看见我,就会扭头去看我父亲,说:“哎呀!你这闺女和你长得可真像!”或者,“这丫头的眼睛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这时候我父亲就笑得“嘿嘿”的,露出满口白牙搪瓷般闪亮。但是我不笑。因为如果我也笑,嘴里的两颗豁牙子就会曝光。
我不知道我父亲是哪一年当上的科长,我只知道他在二十四岁上成为我父亲。但是我出生的时候他正在海上。这是北半球的六月中旬,海水一片碧蓝,又一片黛绿。那艘巨型渔轮是浮在水面上的一枚叶子。一直要到许多年后我才会知道,我父亲眼中的大海与我眼中的大海并不一样。也许每个人眼中的大海都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也只能是投射在某个人或者某个物种眼底心间的各不相同的影像。只是那时候我还太小,这世上的每一样东西在我眼中都是奇迹。当我吃饱睡足,如果没有人把我抱起来四处走动,我就用哭声抗议。我母亲只好用几只大枕头把我夹在中间,这样我就有了一个“坐”着的姿势,可以扭动着脖子左左右右地看。当我父亲一脚踏进家门,正撞见我深陷在几只枕头的包围圈里向他瞪眼。我父亲大叫一声,一把将我从枕头的围城里搭救出来。他把我搁置在他头顶的宝座上,准备去外面展览。我祖母慌忙跑过来制止他:“看吓着了!吓着了!”其实我没吓着,倒是乐得“咯咯”响。
从此我父亲宠爱我。我是他的枝条上结出来的最合他心意的一只苹果,果心里藏着一枚与他当年一模一样的核。我眉心里锁着他给我的倔脾气,骨头深处是他大而单纯的寂寞。我毫不犹豫地携带着他的基因,包括那被上天不小心损坏了的一小部分。
我上小学以后,我父亲就不再出海了,留在公司里当报务员。他工作的时候不允许我待在旁边,打发我去外面的阳台上玩。我把门悄悄推开一道小缝,看我父亲戴着耳机,端坐在那台机器前面“嗒嗒”地打信号。从侧面看,这张严肃的脸一点儿也不像是我父亲。耳机后面的我父亲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回到阳台上,看浩浩汤汤的大辽河从我眼皮底下奔涌向西。沿着这条大河,我想要追溯出远处的大海的样子,我父亲在遥远的海面上“嗒嗒嗒”发报的样子。而就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有一种我看不见的东西正从我父亲的指尖下面“嗒嗒嗒”地飞到“外海”去,再从那儿“嗒嗒嗒”地飞回来。我想象不出藏在他们话语里面的“外海”是什么样子,但我想那一定是个奇怪的所在。因为我父亲从“外海”回来后就不再吃鱼了,这件事让我家所有的亲戚们都惊奇不已。他们说,因为大海里不长蔬菜,在远洋渔轮上工作的那几年,我父亲吃掉了理应均匀分布在他一生里的全部的鱼。
连他的同事也弄不懂他不吃鱼的奥秘。与我父亲一样,他们年轻时也大都有过海上经历。有的甚至还当上了船长,在波涛之上颠簸了三十年,却没有谁因此养成不吃鱼的习惯,也没有谁就此变得沉默寡言。恰恰相反,他们会讲很多笑话,把简单的家炖鱼做得花样翻新。他们都是些与生活彼此契合得亲密无间的人,也就是幸福和正常的人。与他们相比,我父亲似乎拥有更多缄口不言的秘密——他或者他的一部分,始终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另一片海域。
许多年后我渐渐明白,一个人要用尽他一生的光阴来懂得他自己,再用几辈子的光阴去懂得另一个人。即使这个人他不是别人,他是你血肉相连的父亲。即使你血管中流淌着属于他的血液,即使你长着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但是你永远也无法代替他看见和说出只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命运。
后来的某一天,在与母亲的闲谈中,我忽然想起那一天我父亲的奇怪表现。没想到我母亲不以为意:“你爸分不清蓝色和黑色,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说:“啊!”
我母亲接着说:“你不也是分不清一些颜色么?”
“谁说的?!”
“那一年你升学体检,不是认不出那些图案?”
哦,我想起来了。
那一年我报考的是纺织专业,必须通过色盲检验。医师向我展开一本五色斑斓的画册,让我从那些千奇百怪的色块中分辨出图案。我很快找出了一只蝴蝶,又在蝴蝶的一只翅膀上找到了一座山,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奔跑的人影。
但是医师仍不罢休,催促我:“还有呢?”
怎么可能还有?我的视线在那些色块的荆棘丛中茫然穿行。排在我后面的同学见状也替我焦急,伸出手指悄悄在我背上划字。见我没反应,又反复划了几次。等候在外面的我母亲这时也觉出了异样,开始往我这边探身察看。对面的医师狐疑地盯住我,用眼神警告我身后的那位同学。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汗水哗哗地从全身的毛孔里窜出来。我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向眼前的迷宫看过去。答案终于被我找出来了:在那只蝴蝶绚丽的身体之上,正隐约浮起一只属于黄种人的宽厚手掌。
在百度上“色盲”这个词条里,我认为我找到了我的父亲——准确地说,他隶属的名词应该叫“色弱”。在一百个中国男人中间,患有色彩障碍的大约多达六个到八个——真的会有这样多吗?
或者,它是人类在进化史上留下的一截小小尾巴,供给我们追想和铭记。在那些古老的时代,我们的祖先恰是凭借它,才得以识破大自然无比狡黠的色彩伪装。但是,当人类抵达文明社会,这个古老的优势反过来成为缺陷——十八世纪末期,英国化学家约翰·道尔顿终于确认了它的存在。作为色盲症患者,道尔顿认为这简直是有关人类的一场离奇经验——这明确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同一个世界,在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某些人眼里,竟然是与其它人不一样的!
这群怀揣奥秘的人,他们深陷在人群里,看起来毫无异样。他们不是残疾者,在人类的进化史上,他们只是不小心遗失了这世界上的某几种颜色;而这种遗失,包括他们自己在内,在漫长的岁月里可能无人知晓。我们说“眼见为实”,因为每个人都只肯,也只能,相信他亲眼看到的世界;他怎样才能发现他看到的某些事情原来是错的?我们该如何想象:那些从一出生就开始长出根须的信念被突然间颠覆过来?而在此之后,他将怎样重建对这个世界的完整信赖?以及,更重要的,对他自己的信赖?
闭上眼睛,我才可以看见我父亲当年的海上生活。那一片深深浅浅的、一望无垠的黑色的大水,但是他怎么能够对别人叙述出它们:那灰色的天空,那黑色的海水?他只有把自己掩埋在沉默里,那大片大片的、比大海还要浓重的黑,代替他,隐藏起一个人虚弱的秘密。
在那么多年里,知晓这秘密的,除了我母亲,也许,就只有那些大海里缄默的鱼。
老汉儿,我敬你一杯酒
文/杨秀康
前阵子,小弟打电话说,老父亲身体欠佳,希望我抽空回去看看父亲。
印象里,身材瘦小的父亲,像一头不知疲倦的水牛,为一家人生计,忙碌奔波,陀螺一般旋转,从不知疲倦。他常自嘲:“千金难买老来瘦。”父亲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信心。母亲走得早,那些年,父亲当爹当妈一肩挑,苦在他肩头,疼在做儿女的心头。
说到回去,离小城并不远,却每每不得成行。那些年,忙于奔波,疏于对父亲的关照、问候。想到父亲精神矍铄、身体也不错,多少让我省了不少心。在外奔波,父亲总让我不用操心他的健康。
小时,我们家从故乡迁到山乡,两年后修新房。父亲请了一位姜家岗的姜姓木匠师傅,帮做木工活修房,负责将穿斗结构房屋从构想变成现实,我家管伙食、管住宿、管工钱。50来岁的姜师傅见我活泼可爱,干活闲暇时常给我讲许多鲁班师傅的神秘传说;晚上吃饭,教我喝酒。他跟我父亲说,走南闯北见得多,你这个娃儿是可塑之才。父亲手艺人出身,相信那一套老东西,听了心里美滋滋。还是孩童的我,在姜师傅启蒙下,开始学喝酒。
饭桌上,父亲常常也举碗,与我碰杯。其实我也喝不了多少酒,陪父亲喝酒,有个搭档,开心。父亲酒量不大,一两左右,老爱喝。也许在他看来,适量喝点酒,有助睡眠,解除白天干农活的劳累疲乏。
少不更事。有一次,我偷喝父亲藏的酒。父亲见他心爱的“崃山二曲”只剩见底的一点儿。知道是我偷喝了他的美酒后,那天不知哪里来的脾气,暴跳如雷。一顿狠狠地竹鞭侍候我的小屁股。父亲教训我后,似乎又后悔,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我手臂上,滚烫滚烫。我对父亲说,我不喝酒了,也不偷你的酒喝,说到做到。父亲把我揽在怀抱里,一句话也不说,眼泪唰唰,落在我的头发上……
父亲什么时候不再喝酒的,我实在记不得,好像是母亲辞世后的事。我进城念书,小弟也入镇中学读书。可能我们读书花费高,父亲想把酒钱节省下来,给我们当生活费。地里农活依旧做不完,父亲忙里忙外,一个人在乡下,没有人伴陪他喝酒、吹牛,也就渐渐淡了对人的渴望与依赖。
一家人团聚,即或没有酒,也幸福。逢年过节,看见年事已高的父亲想喝酒,我们兄弟三人坚决不让他喝,怕父亲的高血压犯了。不过在他面前也放置一个杯子,掺上一些饮料当酒,父亲也当它是酒。有时忍不住,用筷子头沾一点我的酒,舔舔筷子头,过一过酒瘾。父亲像当年,捋捋他那花白山羊胡,“这个酒,好喝,有点像‘竹叶青’。”我们兄弟们一起喝酒,陪他吃饭,图个家庭团聚闹热。对于年轻时爱喝小酒的父亲来说,戒酒,终究是毅力或意志支配着。
在父亲面前,我也不怎么喝酒。但经常陪他唠叨、陪他生气、也陪他去逛街。父亲年老了。岁月,毕竟不饶人!我们多想挽留岁月匆匆的脚步,多抽空陪陪父亲,也畅快喝一点小酒。我们作儿女的,结婚大喜之日,父亲兴奋喝醉的样子,我还记得……
小弟一个电话,我总算回到现实。我得抽出身来,回去看看年迈的父亲,回去看看年青时的自己。
饭桌上,大侄儿、侄媳妇,频频敬我的酒。而刚刚呀呀学语的两岁侄孙,也学着大人样,向我们敬酒。我让侄孙敬他曾祖父的酒。父亲喝的自然还是饮料,碰杯脆响声一如当年。他脸上开了花,竟然泛起微微红晕。
我也举起酒杯,向父亲敬酒。这是父亲生病出院后,我陪他吃的第一次饭。他眯着小眼,打量半天,花白小胡子,随着喏喏嘴唇蠕动,终于叫出我的名字。这个晚餐,小弟破例给父亲上了半杯啤酒。我们一家人,一边喝酒,一边聊起故乡、故人和往事。父亲对过去的事,记得很牢。他似乎很兴奋,削瘦下巴,老年斑跟着微笑。削瘦脸庞,绽放出慈祥笑容,我许久没见过父亲笑了。我喝着好酒,心里笑不起来,嘴里送进一根煎的虎皮海椒,伪装出七万分的辣元素,眼眶噙满晶莹液体。
父亲看我在擦拭眼睛,赶紧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海椒辣的,这海椒好辣。”
“老汉,我敬你一杯酒!”我站起身,端着酒杯,对着父亲大声说。话毕,不等父亲反应,一口喝尽那杯酒,坐回座位。双眼不争气,禁不住泪水充盈眼眶。
父亲的“摄”生活
文/刘德凤
父亲退休后,在一个老友的怂恿下,买了一台单反相机,自此后便是早出晚归,在家呆的时间越来越少,口袋里的钱也是越来越少。打他电话,不是在上课,就是在拍外景,母亲对此有些意见,常跟我抱怨父亲,说他越来越不着调了。
很长一阵时间,看父亲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像个年轻人一样活得生龙活虎,我觉得挺好的。嘴上虽答应劝,但一点行动也没有。可后来母亲反复跟我唠叨,说摄影很是费钱,这两年的养老钱,全被父亲花在器材上了。再这样下去,日子没法过了。我这时才觉得,有必要跟父亲好好沟通了,至少想个办法让母亲也支持他。
父亲自从买了相机后,整个人精神焕发,忙得不亦乐乎,他常常把一些风景照洗出来,贴得家里到处都是。我给他建议,给母亲照点照片,哄母亲开心一下。父亲想了想,觉得可行。
那天,父亲让母亲换了套新衣,带母亲去化了精致的妆容,在公园里拍了套外景,还找人做了精修图。三天后,父亲把照片拿回家,母亲的眼睛都亮了,相片上的母亲神采奕奕,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她不停地夸奖“这照片照得真不赖”,这之后,母亲经常给父亲当模特,市里各大公园全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父亲把特别好的几张放大洗了出来,挂在客厅里,每每家里来了客人,夸奖声一片接着一片,母亲听后,一脸的得意。后来,母亲的那些老姐们也让父亲帮忙拍照,夸父亲的照相水平好,对母亲更好了,常给她送这个送那个,偶尔也会给一些辛苦费,母亲看到摄影也不是一无是处,唠叨便少多了。有一天,她对父亲说:“年纪大了,想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吧。”
周末,我在家整理书报,见到报刊上有征图片的征稿启事,我立马动了心思,决定帮父亲投稿。父亲起先不自信,说自己还刚入门,我让他挑几张最得意的照片,我帮他投稿过去,一个星期后就见了报。父亲高兴极了,拿到报纸后爱不释手。两个月后,我收到了写着父亲名字的稿费单,当我将稿费单转交给父亲,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又蹦又跳,还让我多找些这类报刊,好让他多发些图出来。母亲见了,甚是欢喜,她没想到,父亲拍的照片,居然还能发表出来。
我后来又帮父亲投了几幅图片,不久后又有见报。后来,我干脆给父亲买了一台电脑,让他学习怎么发邮件,怎么投稿,父亲摸索了一阵后学会了,现在的他,白天出门照相,晚上回家投稿,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特别是当他收到稿费单的时候,总要约三五个好友,喝茶聊天,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现在的父亲,成了摄影协会的名人,经常被邀请去参加讲座,每次去,父亲也必定会带上母亲,他常常对人说,母亲就是他最好的模特,而这时,母亲总是笑靥如花。
钱包里的爱
文/苗君甫
回娘家小住,去菜市场买菜,我刚在肉摊前站住,老板说:“要五花肉,回家做红烧肉是吧?”我一惊,笑问老板,是不是有特异功能,怎么能猜到我要买五花肉?老板笑着说:“你不就是老苗的闺女吗?我认识你爸,你爸说你最爱吃红烧肉,经常买。”我说:“认识我爸,怎么就认识我?”老板说:“这还不容易?你的照片就在你爸钱包里,我都看过几十遍了。”
我心里一暖。父亲是那种寡言少语的人,很少跟我说温情脉脉的话,每次回家,他会准备所有我爱吃的菜。做好之后,他自己很少动筷子,只会不停地招呼我多吃点。
我笑着买好肉,回家跟父亲说起这事儿,父亲呵呵笑着:“我是老主顾了,你不在家我也去买,就为了把红烧肉练成拿手菜。”也是,父亲如今做红烧肉再也不是当初手忙脚乱的样子,他学会了好几种做法,每一种都能达到色香味俱佳的程度,每一次都能让我吃得幸福而又满足。而肉摊老板的话,让我更觉幸福满满,因为我住在父亲的钱包里,多年来被父亲随身携带,他轻轻地打开钱包,把女儿的喜好牢牢记在心上。
想到我自己,有女儿之后,我的钱包夹层也是她的照片,她的一颦一笑是我幸福的源泉。如今,我的钱包里还放上了父母的照片,因为那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也是温暖的诗意传承。
父爱如水
文/王建章
我和老伴都是“五零后”,膝下只有一女。关于培养教育孩子,从她呱呱坠地,我们就明确了目标——做好人,做能人,德智体全面发展。
“子不教,父之过”,教育子女的主要责任者是父亲。人常说“父爱如山”,对女孩而言,此爱未免压力山大,父爱如水更适宜,它能使孩子感受到父亲的温情和爱意。水看似柔软,却有着极强的渗透力和绵绵的推动力,其效果更佳。我对女儿以赞扬和鼓励为主,批评为辅,主要通过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来影响她,并非一味地说教。我很注重女儿精神的充实和内心的丰盈,特别是人格的塑造,从而不断提升女儿的修为,增强她的自信心。我还着力培养她善良、公正、独立、自信、勇敢和坚强的品质,让她尽可能多与人接触,积极地参与社会活动,参加各种比赛。并注意她的情感发展之路,使她逐渐完成对父母的依恋,学会保护自己。我既是父亲,也是女儿的玩伴和朋友,在她小的时候,我经常和她一起玩耍,到野外抓蚂蚱,捉蝴蝶;常与她交谈,倾听女儿的心声,尽量满足她合理的诉求,使她健康快乐地成长。女儿小时候和我的关系之好,超过了她的妈妈。
然而,我并非对女儿百依百顺,原则问题绝不让步,坚守做人的底线。你倘若对孩子不加管束,她将飞扬跋扈肆意妄为,损人不利己,后果很严重。
实践证明我的做法是成功的,女儿从小就显现出较强的能力和较高的素质,颇有人缘,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是班长。长大后她非常孝敬父母,经常惦记着我和老伴,常带我们外出旅游,时不时地给我们买些衣服、食品和保健品等。2014年夏天,女儿带我来到北京,在一家大商厦我看中一双意大利鳄鱼皮凉鞋,试穿后很舒适,一问价1880元,我放下鞋要走,女儿毫不犹豫地付了款为我买下。这双鞋穿在脚上,暖在心中,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女儿的关心和孝意……
女儿在太原工作并定居,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她善良正直,尊重他人,自强不息,并养成了镇定自若、尊贵大气、乐观向上的气质和性格,这让我和老伴倍感欣慰。
父亲的节日
文/寇俊杰
星期天,我们兄弟姐妹相约回老家,看望年过七旬的父亲。
父亲年轻时在外地的煤矿上班,虽然回家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但为了多挣点儿钱,他平时很少回家。由于长年在井下超负荷地工作,父亲刚过五十岁就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退休金也少了几十元。他知足地说:“退休金少点儿没啥,我退休回家,正好可以弥补这几十年来对你们的亏欠。”
父亲病退后坚持开荒种地,年年喜获丰收。可是没过几年,他就被查出患了糖尿病。我们想让他在城里住,可他总是说:“***在家呢!再说了,我还能照顾自己,等哪一天我不能动了,再来你们这儿住。你们逢年过节回来看看就行了。”
我们在大屋里坐下,父亲看着一屋子人,吃惊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咋都回来了?”大哥说:“父亲节快到了,我们回来看看您。”“父亲节?”父亲有些诧异,“我咋没听说过这个节日?”上高中的侄子说:“爷爷,这个节日最早出现在美国,是每年六月的第三个星期日,在这天,每个父亲都会收到子女的礼物和问候。看,我们给您买了好多营养品!”
“咋还有这个节日?”父亲感慨道,“都是一家人,还用过节?只要全家团团圆圆就好!”
父亲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是啊,父亲的心里只有清明节、中秋节和春节,这些节日不是饱含对故去亲人的思念,就是对一家人团圆的期盼,可唯独没有自己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