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睡莲的散文
关于睡莲的散文(精选6篇)
水缸
文/谭中贵
清晨的阳光透过爬满蔷薇的栅栏照射在水缸上,光线很温柔,带点金黄,呈45o角,颗粒般,水缸的水有点发绿,一株茨菇伸出尖尖的绿叶,婷婷玉立;睡莲圆圆的叶子像铺在绿毯上的华丽垫子,一株睡莲的花苞蛰伏在水下,准备着一瞬间的绚丽;七尾红色的锦鲤在水面游动着,大口大口地把一半空气和一半水吞进嘴里,它们的鳃畅快地扇动着,把空气和水在鳃下几片红色的机器中转化为氧,以此作为呼吸晨间清新空气的享受。水缸是石质的,有些风化,以致那些刀凿的刻痕变得模糊,如果做一次推论,它可能是亿万年前造山运动的产物,之后,100多年前的一个石匠,在某座遥远的山崖上斫下了一块巨石,然后对它进行了一番精神打量之后,开始对它精凿细琢,最后,它成了一个水缸,落户在一户新婚之家,或者是落户在一个娃娃一大堆的家庭里,人们一次次挑水,又一瓢瓢舀水,水缸在一盈一亏之中快乐地与这些家人一起生活,他们繁衍,一代又一代。为它作岁月证明的是那些在刻石勒痕中斑驳的青苔,它有些发黄,我经常用水去浇这些发黄的青苔,过不久它就变绿了。哦,100年前的青苔,好像古生物一般。那个石匠是伟大的,它有着疱丁解牛、削木为鐻一样的朴素,它被他赋予了生命,哪怕它被自来水撵到牛厩边,废弃在年复一年的灰尘里,但是它高兴地看着那些人、那些牛以及晃动在村舍里种种事物。其实,一切自在之物,高兴就好。那层青苔像是它生命的芝华,浅浅地粘在石头的沙缝里。100年后,它远离了它的山,它的村舍,来到我这里,它恢复了水缸的名义,也再次体现了那个石匠的用意。我用水管注水,水漫过缸沿,我放入数十块鹅卵石,植进了睡莲、茨菇,放进了锦鲤。锦鲤很胆小,喂食的时候,它们从水底窜上来,吞了食物即刻就窜入水底,前不久,我又放进一条一公斤重的乌鱼,在路边捡到一只小龙虾,我也放了进去。一大缸子鲜活的生命。生命的东西与无生命的东西在时空中相互穿越。黄昏的时候,我常常坐在石阶上,打量着这个石缸,随着雨季的来临,那些深嵌在石缝中的青苔渐渐连成一片,颜色渐成墨绿。那只火红的小龙虾从水中游上来,攀附在睡莲的叶子上,我走过去,惊动了它,它滋啦一下,迅速潜入水中。
静待花开
文/米小红
没课的时候,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我的办公桌朝窗放着,坐在桌 前,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木,甚至连枝间飞来飞去的小鸟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喜欢这样的时候,特别喜欢在这样短短的空闲里摆弄我的花花草草,我看到我的吊兰在冬天里依然翠绿茂盛,我的绿萝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依然在抽枝发芽长势良好,我很欣慰,给它们仔细的喷完水后我拿出了我上个周才网购回来的有着各种美丽名字的郁金香花种。安妮,王朝,柏斯,安垂瑞特,枫丹白露等十余种。我一颗颗静静观赏,我默默的看着它们。昨天我的一个同事说你的郁金香长芽儿了,那个叫安妮的芽儿长得最好。我得意地说:“你就等着看它们开出美丽的花儿吧”!
现在我独守在花盆旁,把十来颗花种一个个拿在手上仔细查看,那个叫柏斯的芽芽已经有两寸来长了,并且芽芽很是茁壮,那个叫安陲瑞特的正中发芽边边上也长出芽芽了,将来肯定会开出两朵以上的花花吧,那个叫安妮的芽芽长偏了,不过正中也长出了小芽,等我将来移栽花盆的时候可能要费一番心思了到底要舍去哪颗芽芽,舍去的会不会开花,留下的会不会不开花……
我就这样细细观赏,满心喜悦,满眼期待,渴望花开之日能秀出我满屋的绚丽,更期望能快些听到花开的声音,我想这种声音一定能拨动我每一根快乐的心弦吧!
窗外冬天里的薄烟慢慢散尽,有微微太阳的光走过树荫,走过校舍,悄悄地拂过我的脸庞。其实我是知道的,这些有着美丽名字的花种在我的温柔细心的照顾下并不一定会开出如网上图片那样美丽灿烂的花儿,但是我在这清浅的岁月里静待花开的过程每一个日子里的心情是幸福而美好的!
记得在春天的时候,我曾网购来一批睡莲的种子。打开包装袋的瞬间老公和儿子哈哈大笑,这么黑漆漆的坚硬的壳壳是睡莲的种子吗?能开出像图片上那样美丽的花儿吗?我不服气的鼓了他们一眼说:“难道种子不好看就不能发芽开花吗?老家婆婆种的玉米种子还不是干瘪的,不照样长出苗苗长出玉米了吗?”我这就是睡莲的种子,它们就是会开出美丽的花儿的。
于是在以后的每一个我空闲下来的日子里,呵护睡莲种子发芽开花就是我幸福的期盼。
我把黑漆漆的种子泡在放有营养液的瓶子里,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它们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并不心急。一周过去了,终于我惊喜地发现种子裂开了,有绿绿的小芽芽从裂开的地方冒出来,可爱极了。儿子说好像春天里河边水潭里的小蝌蚪,黑脑袋,细细的尾巴,我微笑着,儿子的比喻太恰当了,黑色的睡莲种子,绿绿的细细的小芽,飘在瓶子里的确像春天里河边浅水洼里的小蝌蚪。
等到芽芽长到两三寸长以后,我又网购来了一些荷塘泥,说是专门养睡莲的泥土,把它们浸泡洗净然后放在漂亮的花盆里,把一颗颗睡莲幼芽仔细的温柔的栽种上,按时加水,有太阳时搬出去晒太阳,下雨时搬出去沾点雨露,看着一株株小芽慢慢舒展出绿叶时我的心情是无比美好的,就这样在每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里我静静的等待睡莲花开……
终于在今年第一场雪过后我发现我的睡莲终究还是把自己睡死过去了,我并没有伤心难过和失望,还发了朋友圈纪念我死去的睡莲。有微友调侃“留得枯荷听雨声”这样的留言充满诗情画意。也有调侃“因为没有王子唤醒它”我自己调侃“它可能睡晕过去了”……一点都没有因为它不开花而伤心,相反,在期待花开的过程里它所带给我的心情是美好而幸福的。
今年的荷花开了
文/孙长江
今年的荷花、睡莲、王莲开了之后,我就一直泡在了离家不远的圆明园里。
喜欢荷花,倒也并非是因为周敦颐的《爱莲说》。诚然,“出淤泥而不染”,这句似乎在情在理的名言,早已成了不管什么人,尤其是“八仙过海”终于做了大官小官的,只要看到荷花,甚至没看到荷花,想要掩饰什么想要告白些什么的时候,也会拽过来扯过来哇啦哇啦上半天;俨然中国到处都是“淤泥”,而他或她,就是从这淤泥中靠自己的洁身自好,靠自己的不为所惑,靠自己的坚定意志,竟然“一尘不染”,竟然“通体圣洁“,光明正大,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其实,做了三十年老师,讲了半世的“周训”,如果说还算喜欢的话,我倒是更看好“濯清涟而不妖”一句。清清浅浅水一湾,盈盈娉娉数朵花,时有好风来,清漪漾若诗,应该是最美的。
只是圆明园里的荷花是鲜有开在“清涟”之中而仍“焕焕不妖”的,我总觉得是周老夫子的一句“出淤泥”,还有什么“不染”,纵容了许多人,至少纵容了圆明园里的当家人。反正荷花是长在淤泥里的,那就任其“淤泥”下去吧!
于是,一年一年,荷花就不得不沤在泥淖当中了,到了节令,就有趣没趣地开了起来。
于是,我就一连几天,早上坐上特6出去,经过大约十站,到了圆明园南门,过一条连红绿灯都没有的繁忙街道,付过五元钱门票,就进园子了。进了园子,就直奔鉴碧亭。并不是要走进现在已经变成了商贩抢钱的亭子里,寻找所谓帝王的气息,或者扔点钱买个根本没用的玩意。只是因为,那有座桥,桥下的两边隐约散发着阵阵泥腥气的水中,都开着些白白黄黄紫紫的睡莲。比起荷花,我好像更喜欢睡莲似的。静静地开在油碧油碧的叶子上,一朵一朵,就像是学过美学一样,谁离谁近点,哪朵应该避开点,此处,还是彼处,该开红的,开黄的,或开紫的,开没人能准确地叫出究竟该叫什么颜色的,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随意,又那么得体,那么善解人意。这对于摄影,是一件很妙的事。只要把相机的长焦镜头或收回,一收回,几朵错错落落的花便有序有故事了一般构成了一幅绝妙的花卉工笔画;或推出去,一推出去,便会将其中最美的一朵烁烁灼灼的花就如同捧在了手里一样,就连金灿灿的花蕊,甚至花蕊上嗡嗡嗡飞着的小蜜蜂,小蜜蜂两条后腿上黏满了耀眼的黄色花粉也都纤毫毕现。当然有时一放大才会发现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的竟然是一只粘虫,甚至是一只苍蝇,就这,不仅会让你丢失了一个机会,而且坏了心绪。
看睡莲,拍睡莲,在圆明园里还有两处。一处是在没过残桥,就顺着所谓的“仙人承露”边上的那条小路往所谓的荷花湖去,那儿还有一座曲桥。曲桥的好处是很多的,左一弯,又一曲,路虽加长了,观赏的面积与角度却阔大了;我时常感慨中国古人的聪明。曲桥的两边开着的都是睡莲,还有我今年才刚刚认识的碗莲。还有一处是在走过“三园分界处”,有一条被也不知啥时候砌筑起的两道高墙分割成的马路,马路边上有一个豁口,过了豁口往右走,又有一座桥赭黑色带有亭子的桥。前几次去,我在这座桥上逗留的时间是最多的。拍白色的荷花,拍孕着奇胎的红蕾和娇嫩可人的绿蕾,拍桥下对着岸的一边开得十分绰约的睡莲。看睡莲,拍睡莲,不管天有多热,人,尤其是一个有着大把时间却需要打发掉的人来说,好像心一下子也都会变得安静起来,人也就进入了一种很自然很怡然也很沉浸的彻底放松下来的状态。尤其是白色的睡莲凝寂地端坐在绿叶上,叶子也不密,一束晨光穿过树缝投过来,原本并不清澈的水中便有了个更加绰约的花影,水上一朵,水下一朵,最是好看,最能惹人做开好久都不曾做过了的梦了。突然,不对了,桥,上不去了,桥头用脏兮兮的编织布挡住了。是的,我知道,早就知道,去年就知道这桥的桥面上的木板有很多都烂掉了;上去是有些危险的。可是早不修晚不修,为什么偏要赶上旅游旺季才想起来修呢?人家大老远地奔你北京来了,奔你圆明园来了,奔你圆明园里的荷花、王莲、睡莲来了,可你让人家看的竟然是几个懒散的工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铺桥板吗?行,铺桥板,不上桥了,可桥下原来开得那么好的睡莲、碗莲,遭你惹你了,干嘛非要斩草除根呢?望着桥下一片已经毫无生气了无意趣的渺茫,我仿佛看到了他们的褊狭的心,和他们在制造狼藉时的嘴脸:***的,老子顶着烈日在吃苦,你们却有那么多闲钱跑这来游山玩水了,来找乐了!让你们玩,玩,玩!
于是,桥下已不见了怡然,不见了沉浸,不见了梦。
好在风荷楼还在,虽然也被几个很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承包了,正在搞维修,但毕竟楼还在,匾额上启功先生的三个端庄飘逸的字还在;楼的左侧的那两片葳蕤中缀满了睡莲,还有开着玉琢般被我称之为锦葩的王莲的水面还在。
是前天吧,我又像往常一样,走到了风荷楼就走进去了,顺着一条堆满了杂物的游廊走到了濒湖的一边,去看睡莲、王莲,还有白色红色的荷花。拍到了几幅自己很快意的作品之后,便踌躇满志般走了出来。一个小我半头的家伙也不知从哪儿拱了出来,短胳膊一拦,吼道:“谁让你进去的!”我做了一个揖。他依然不依不饶,继续吼:“谁给你的权力?”我又做了一个揖。我是真怕他如果再如此虚张声势地吼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挥起已经好久没有挥舞过了的老拳“扁”他一通的。因为我不会没玩没了地再对他“揖”下去的。他用他那猾黠的小眼睛把我上上下下扫描琢磨了个遍,直到看到了我眼里的火苗,仿佛也意识到了他的咋呼会得到的报偿,于是在听到一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姑娘叫了他一声什么什么“总”的时候,便借故扔下了我。
但我最清楚的是,在我的兴致锐减的时候,常常是我灵思飞动的时刻。
于是,当我绕着其实并不大,只是因为湖岸被弄得曲曲折折了所以才显得总也走不到头辽阔的湖堤,边走边看满湖的红的白的、高的低的荷花时,就更有一种别样的壮阔蓬勃开来。可我却怎么也看不出荷花像“哨兵“,我想,也许看上去能像”哨兵“一样的荷花只威武在白洋淀吧;我也也看不出荷花会像”明珠“会像”星星“,我又想,也许看起来能像“明珠”像“星星一样的荷花一定只是在“水木清华”那个泡子里吧。谁管它!”一千个读者的眼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就更不要说荷花了。
反正,我眼前的荷花,就是荷花。
说大不大的水面上,凡是容得下荷株的地方,就准有荷花在。开了的,也是少有如同佛教所绘的莲花宝座那样既和谐对称又完整的,多半都是硕大的花瓣支支棱棱的,阵风过后,或者有麻雀落下后忽又被惊飞,盈盈瓣儿,鲜艳鲜艳的,就落在了大大的绿色海碗中,荷茎上只留下垂着鹅黄色蕊丝的莲蓬,微微摇了摇,便由灿烂开始了枯零。没开的,最是趣味与韵味无穷。那小如孩儿拳般的蕾,是紧紧包裹着的,底部还绿着,尖耸着的蕾却已泛出暗红。半开未开,将辟还翕的,最是让人着急。顶部裂开了个有锯齿的圆口子,层层的花瓣儿,有序地向外微微张着,张大了,不好,有些懈怠;张小了,也不好,有些幼稚;唯独半开未开,将辟还翕,是最佳的。此刻,通过长焦镜头,把聚焦点对准那个虽为锯齿状却并不生硬也不尖锐的圆口子,向里探看,里面氤氲着梦幻般的红色的暖雾,至于红雾的下面,就看不到了;可越是看不到就越让人惦记,惦记得心都有些焦了时,你便悟出了一个道理。满湖里开着的红红白白就是惹你着急让你心焦的她们的明天。
我的镜头下,拍得最多则是那些不再支支棱棱地张扬着某些要命的宣言的荷花,而是那些确极有“个性“的荷朵。它们或者被强烈的日光曝晒得花瓣儿不再舒展,但却依然昂扬着足够孩辈们可师可长可父可母的泰然;或者隐身在了映日初放的孩辈们其间朵儿已经开始收拢,似乎已经做好了对明天的安排;或者被大如车轮的叶子淹没于黯淡,似乎应该暴跳如雷但却恬退隐忍、孜孜矻矻地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我总觉得这些有”个性“的荷花前辈们是很可敬的。
这两天我本来还想再去一次乃至几次圆明园,去看看睡莲,她们还好吗?那些粘虫是不是死光了?去看看王莲,她们也还青葱如昨吗?大大的翠叶上是不是又有人把抽剩的烟头弹到了叶面上?去看看那些极有“个性“的荷朵,她们还红得那么含蓄,白得那么优雅吗?可是,北京的天却总是那么不争气!
寂寞睡莲向谁开
文/孙成栋
那个星期天的早晨,我手执钓竿慢行在一条芦苇葳蕤的河边,寻找合适的垂钓地点。蓦地,一缕缕幽香悠悠地钻入鼻息,顿觉肺腑间漾起沁人的舒爽。惬意之际,竟循着芳踪寻了过去。
寻了约莫几丈远,看到在芦苇滩边的一片水面上,有一丛丛如绿盖、似玉盘的植物!那蓬勃的茎叶间,隐约可见一片浮动着的斑斓,令人眼前一亮。我急忙拨开芦苇,来到近水之处细看,竟是几株野生的睡莲。那朵朵色彩纷呈的花儿,幽幽地开在片片青翠的圆叶间,洁白的像雪莲,浅粉的如芙蓉,深红的似杜鹃,淡紫的若玉簪,氤氲着一种蕴藉、清丽、静洁、轻盈、幽雅、淡泊的韵致,宛若一阕婉约纯澈的宋词。
惊喜着这意料之外的邂逅,欣赏着这逼仄之处的美丽,我竟有种微醺而恍惚的感觉。初升的阳光从苇叶的间隙中洒落下来,碎碎地铺满肩头,却照不到藏在幽深角落里的睡莲。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减弱、遏制睡莲的生机,反而使她越发茁壮生长。眼前的睡莲,恰似羞羞答答而又坚韧矫健的豆蔻少女,尽管身处清冷之地,却依然绽开娇妍的蓓蕾,静静地展开一幅隽永的水墨画。此刻,一瓣瓣心香正枕着清凌凌的水波,以一种洒脱含蓄的姿态,在蛙声、鸟声、虫声的伴奏中,温情地吟唱着梦中的歌谣。
思绪一下子飞回我的家乡蟒蛇河畔,飞向那片生长睡莲也生长梦想、生长牵挂的清波。少时,顽皮的我喜欢掏鱼摸虾,常常在某个宁静的清晨,于芦荡的深处、桥涵的腹段,抑或水塘的边角,与静谧的睡莲不期而遇。虽然平日顽劣,此时的我却仿佛换了一个人,总能静静地蹲在睡莲的身旁,屏息细观、敛神凝望,狂野的心被她的美轻柔地抚摸着,竟渐渐地变得细腻、沉静起来。而一株株默默无语的睡莲,也在寂寥与孤零的笼罩中,用坚韧的萌发、执著的绽放甚至洒脱的凋零皴染水乡的四季。
柳丝吐芽时节,雏鸭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河水的冷暖,睡莲就已在淤泥里舒展身姿,于一个露珠晶莹的清晨,颤悠悠地伸出鹅黄的尖角,向帆影亮出鲜嫩的旗帜;五月南风吹过,一片一片的莲叶犹如进入青春期的少女,在河面上尽情蔓延生命的丰腴。嫩绿的,浅绿的,深绿的,墨绿的,相互轻拥着、交叠着,彼此连接着、相携着,宛如一柄柄苍翠的大伞,撑起一方方澄碧的心空;秋雨潇潇而至,蜻蜓、萤火虫、蒲公英纷纷带着昨天的故事远去,那明艳的莲葩却依然如故。寒风四起,雪花飞舞,河水映照着睡莲那憔悴的容颜,淤泥隐没了她枯槁的身姿,那残叶折茎也蕴涵着一份清癯的风姿。
我索性放下钓竿,在记忆里回放一段深沉的二胡曲《睡莲》。顿时,一种淡淡的忧伤和丝丝的慰藉一齐涌上心头。这一刻,我已忘情在岁月的碧波中,将自己袒露在睡莲的深处,用心与她进行一次晨光中的相融……就让我以心作水,做一回潋滟的清波吧,只为与睡莲共享澄明的知遇。凝视着莲瓣上莹润透亮的水珠,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她幸福的泪滴,是否闪烁着孤独和寂寞背后的欣慰?这一刻,我禁不住为睡莲的静美、独幽而心颤,血涌,浪激,梦盈……
我终于豁然憬悟,睡莲其实就是季节红尘中的一位尊贵圣洁的仙子,她伫立在水中央,散发着千年香,在沉默的浓烈寂寞中绽放,蕴溢着一种永恒的风骨……
后熟
文/明前茶
在胶东的农庄,我第一次看到糯玉米和葡萄的收获场景。与我想象的相反,玉米不是在足够鼓饱时才开始采摘,而是在包穗上的胡须微微变黄时,就被掰棒子的农人整穗地拗下来。
玉米还要储存、运输,玉米芯中包孕的营养,足够对玉米籽粒进一步催熟;如果等到玉米达到十分熟才采摘,玉米芯中释放的后熟能量,会令玉米里面青春的汁水都消耗掉,就变成粗实、铁硬的老玉米了。
同样,葡萄决不能留在藤蔓上变紫。必须在一串葡萄的顶腋部刚变成浓紫色,底部才由绿转红的时候,就摘下来。这样,难以置信的后熟味道才会悄然抵达:既生动活泼,又甜润圆熟,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芬芳。
与此同理,好的艺术作品,一定要离开灵感发生地之后,经历一段后熟期,才会酝酿出传世杰作。
莫奈在他26岁的时候,就尝试画出无边无际、又隐秘恍惚的蓝睡莲。但我们如今看到的他的睡莲杰作,都是他在1880年之后,在吉维尼的乡间花园,过起隐居生活的成果。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挨过第一次丧妻之痛,又送别了挚爱的第二任妻子与长子。痛失至亲,好友星散,自己的艺术思想又被评论圈质疑,这般苦楚唯有吉维尼小池塘的睡莲能懂。莫奈晴也去看睡莲,雨也去看睡莲,眼见着树、桥与睡莲叶子的倒影,衬托出花朵近乎哀愁的层次,此时,光线、水与空气似乎都满布了隐秘的情感,睡莲铺展到天边,仿佛成就了勾连现实与梦幻的桥梁。美到恍惚的《睡莲》组画诞生了,这是莫奈一生中最辉煌灿烂的“水上交响乐”,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睡莲》的后熟期竟有40多年。
在英国乡间的乔登,简·奥斯汀的故居里,一张全世界最小的书桌也见证了后熟期的重要性。这张十二边胡桃木书桌,小得就像寻常人家的茶几,已经被女作家的手肘打磨成玉石色,就在这里,简·奥斯汀将她十多年前被出版商拒绝的作品,用一管鹅毛笔,一一改写成我们今日所见的杰作:《理智与情感》,原来是略带甜俗的《埃莉诺与玛丽安》,1811年才出版,后熟期14年;《傲慢与偏见》,原来是平淡无奇的《最初的印象》,1813年出版,后熟期16年。
在这颠沛流离的十多年中,简与她心爱的勒弗罗伊告别,后者不久娶妻生子;与经济不宽裕的已婚兄长挤住在一起,尝尽了寄人篱下的滋味;简在巨大的经济压力下,也曾试图接受乡间富翁的求婚,但她还是在最后一刻悔婚,拒绝嫁给不爱的人。这些生活的波折给她的心灵带来了浓重的风云变幻。简不再是21岁时写小说初稿时的那个简了,她渡过苍茫的时间之河,明白“所有的告别与遗憾,并不意味生活的下沉,只是另一种选择的可能性,是镜子的两面”。
简·奥斯汀终于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小说洗去铅华,通篇不露痕迹地透露了当时英国社会的气息和婚姻关系,甚至预见到200年以后,世间婚姻也有的势利、追悔与讥诮。简终于实现了她年轻时的梦想:未曾经历过的生活,也能依靠卓绝的想象力把细节描绘得栩栩如生,甚至胜过现实。
伤心桥下
文/酸风眸子
我再也不从那里走了。
从河的另一面走过,忍不住还要远远地看上一看,那里却依然一痕碧水,睡莲们毫无消息。我知道,睡莲不会醒来了,它们死了。像那个失联,早就没有了生命的征兆,他们遇难了,尽管人们不愿意说出这个残酷的词。
一桥之隔,北面的水波悠悠,几十只睡莲的叶片随着细浪惬意地浮动着。碗口大的绛红色的叶片,有个占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的三角缺口,像统计学中那只圆圆的图表。细看,水中也晃动着稍小的圆圆的绛红,不日就会升到水面上了。
桥南那片两三亩的睡莲呢?绿水中,我见到一尺多长的鲤鱼成群地在那里游弋,也时时有像纸片一样飘动着的死鱼。有人用小网兜子一抄,就捞上两条大鲤鱼来:它们现在饿昏了。也许,它们全部饿死的时日不远了吧?它们吃尽了这片睡莲:由叶到花,由花到茎。按说有根,睡莲不会死去。不见它们刚来的样子么?人们随手抛在这片水里,不植不栽,飘着飘着,它们便站稳脚根,抽叶绽花。可现在它们怎么不出来呢?我想,一定是它们长出一点,就被鱼儿吃掉,久之,睡莲们只能长眠水下了。
那片睡莲哟!不要去看像翡翠琢成的团团莲叶,厚实肥大,油光可鉴,上面一团浓绿,背面却晕着浅紫。风特爱抚弄它们,让它们时时翘起,你就看到浓浓的一片绿,间或还有淡淡的一团紫。不要去看那花:花大如碗,承着天,立着地,浮着水,不傲不娇。粉的端庄、紫的热烈、黄的素雅、白的圣洁。在料峭的寒风中,她们顶凌欲发,冰刚刚化开,她们便拔出箭来。整个的春夏秋,都属于她们,直到冰封水面,她们才退隐水下,真正地入眠。比起夏的宠儿荷花,她们更近于大众,坚守着质朴和顽强。我以为,如果说,荷花更在意术,那么,睡莲更近于道。
站在她们面前,你会觉得神旺,你会懂得崇敬,你会学会顽强,你会超拔自我!
然而它们毕竟让鱼儿吃掉了,吃得只留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听公园搞绿化的人说,那些鱼都是买来放生的。说“一下子放了十万尾大鱼”。我相信他们说的是真话。我曾见到,几位四十多岁的女士,先是将塑料兜里的鱼放入水中,然后忙双手合十,高声念“阿弥陀佛”,很久才离去。是的,他们在做善事。鲤鱼是不过桥的。这段水面,宽约十丈,长约里许,南有秋爽桥,比有稻香桥,深不过三尺,从网箱人工养殖中的鱼,到早市,再到这段河里,无人喂养,前景可想。
今天上午,见一位和尚模样的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公园路口,两辆电动三轮车从东、南而来,车上有几位善男信女,见了他,老远就呼了声“阿弥陀佛”佛号,车上有几只白色塑料桶,里面就是从早市买来的鱼,在半桶水中逛荡,另有几只铁笼,里面麻雀成团,叽叽喳喳。他们请示那位和尚模样的人往哪里去放生,然后一行五六人两辆车向北走去。北面是河,河北面是村庄。那些麻雀也是买来的,我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佛家以慈悲为怀。
可是,我还是怀念我的睡莲!
我想,那鱼儿本来是养殖了给人吃的,如养猪养羊,甚至和种庄稼一样,可是我没有见到有谁买来活猪活羊放生的。而且,只放不养,饿死无数,要么水土不服,呜呼哀哉,好像与放生者本意相悖了。睡莲何辜?本也是养来供人们欣赏的,它们也是生命啊,蓬蓬勃勃地,就被戕害了,既非谋杀,更非自杀,而是因放生而死,至少,算个误杀吧。放生者想过鱼儿会被活活饿死么?它们会被浓浊的水呛死么?它们会把大片睡莲吃尽致死么?放生放生,放,是为了生啊!倘只是满足了自己的一个善念善举,不计后果,何异于残害!
市场多元化,文化多元化,信仰也多元化,是好事。做善事,劝人行善,总是极为可贵的,尤其是当下。可是,如果盲目,就适得其反。我们曾经的盲目信仰哟,不说也罢。那么,有没有现代的盲目信仰?似乎不必回答。信仰是自觉的,是建立在知之基础上的。
我对人类早期创建的三大高级宗教,充满了敬畏之情。其中就包括佛教。当然,我不是对宗教感兴趣,我是对学识感兴趣,比如佛学。一般来讲,我们通常所说的佛学、佛教,道家、道教,指的是上层士大夫的信仰世界,他们是以知之为其基础的。在这个由书本延续的世界中,“知之”的媒介便是书本。可是,在民间信仰世界中,就并非如此了:它的功利性的凸显反而使信仰趋于简单化,甚至世俗化,而且执着。在这些信众生活里,佛教更重要的不是学问、道理、大智慧,而是“有求必应”——“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念声佛号,就万事大吉。再多的,懂得一些“人生苦难”、“因果报应”罢了。“有求必应”,是最现实,最实用的方法了。比如现在的见面也要高宣佛号,放生也要高宣佛号,病痛高宣佛号,无奈也高宣佛号。公园里有十几位男女,在一个敲击木鱼的女士引领下,唱着阿弥陀佛。然后冲着西方,一齐高喊三声:“阿——弥——陀——佛!”我想,他们的心里一定很平静,很有一种安定感吧?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对他们充满敬意。然而……
我又想起了那片睡莲。莲,是佛前花,佛教四大吉花,其一是莲。是不是睡莲呢?我不知道。我希望放生者将放与生联结起来,少一点功利。放为了生,放不是目的,让其生才是;放生不是让此生,彼死,更不是由于此生而导致彼死。“无人我相,见天地心。”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我用放翁这句人们耳熟能详的诗句,表达我对已死的睡莲和将死的鱼儿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