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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平原的散文

2023/02/10经典文章

关于平原的散文(精选10篇)

平原雨

文/竹风

雨淅淅沥沥落下来,是非常喜人的。放眼去望吧,整个松北平原似乎都是雨的世界,雾的世界,一切都淡远着,一切都迷蒙着。“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难怪诗人有如此感叹,又如此把“雨”摄入他的诗句!

其实,最喜欢这种雨的还是我们一些小孩子,因为这样的雨一下,是我们打鸟的最好季节。用书包装上鸟夹子,拿上弹弓,再扛一把铁锹,几个伙伴聚了,相约着便去了村外。

那时候村外到处都是树林,有杨树林,有柳树林,还有榆树林,它们纵横在田野里,草滩上,还有兰河旁。不像今天,我们这里已经很难再见到这样的树林了!有的只是一点儿沿着还乡路种植的水曲柳和丁香树,还说是为了美好我们这里的生活环境。

当到了村外的树林里,我们仿佛就像到了自由的天堂。雨依然在下,可我们的心情是昂扬的,是激奋的,再没有了任何束缚。

而在同一时刻,那些比较勤劳的农人也没有闲在家里,他们或到自家的田头地脑蹲下身,扒开一层湿土看看种子是否发芽,或把散放在草滩里的三两头牛收拢回来,赶进村落,生怕自家的牛遭了雨的浇淋。牛们是深懂自己农人感情的,只要它们望见自己的主人步入村外的草滩,便亲热地朝自己的主人迎去,当彼此近了,再近了,牛们还不觉地发出一声表达自己情感的哞叫。

当然这是春天时候的雨,它缠绵,它温和,它滋润着一切,也爱护着一切。

可夏天的雨却没有这么温和了,它往往来势汹汹,它携着翻滚的乌云,它携着轰响的雷声,它携着耀眼的闪电,此时它的性情仿佛非常暴躁,当你发现它来临的瞬间,它就状如奔马,它就状如倾倒的高山。我不知道别人是否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我经历过。记得那时我刚刚十五岁,正在中学读书。那天是假日,我帮着父亲去村外锄田,锄的是玉米。我与父亲都锄得浑身流汗。父亲说:“天咋这样热!”我没言声,我觉得这时候的天热是正常现象,天气不热就不能使庄稼快速地生长。

在我们松北平原上,无论过去和现在,气候都有别于其他地方,更有别于南方。

南方谁都知道,那里晴天的气温很高,把人晒得很黑。可我们这里别看夏天晴天的气温不如南方,可真要热起来,会把你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熏烤得布满白泡,你稍微用手一抠,就能听见“啪啪”的声响。也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在父亲的话语里猛一抬头,就立刻心惊胆寒起来。只见太阳在当空爆烈地耀着,西北的天际里却浓云翻滚,像墨一样,黑得彻底,黑的恐惧,黑的使人感觉仿佛一场灾难即将来临。

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但父亲是见过的。只听父亲说:“快跑!”

我就慌不择路地甩下锄头跑起来。当时的情形是我真无法形容,总之那雨来临之前的情形太让人恐惧了。

但松北平原的秋雨是颇让人怀念的,它缓缓地下着,它柔情蜜意地下着,就像母亲在关爱着她幼小的儿女,生怕她的儿女遭受一丝伤害。

这时,勤劳的农人又出现了,他们顶着难耐的秋雨挥着镰刀,挥着自己浑身的力气,在收割着大豆,在收割着玉米,在收割着他们能够收割的一切。而最让人感动的,是他们在松北平原上的坚守。坚守自己的田亩,坚守自己的意志,坚守属于自己的雨季。

平原雨

文/竹风

雨淅淅沥沥落下来,是非常喜人的。放眼去望吧,整个松北平原似乎都是雨的世界,雾的世界,一切都淡远着,一切都迷蒙着。“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难怪诗人有如此感叹,又如此把“雨”摄入他的诗句!

其实,最喜欢这种雨的还是我们一些小孩子,因为这样的雨一下,是我们打鸟的最好季节。用书包装上鸟夹子,拿上弹弓,再扛一把铁锹,几个伙伴聚了,相约着便去了村外。

那时候村外到处都是树林,有杨树林,有柳树林,还有榆树林,它们纵横在田野里,草滩上,还有兰河旁。不像今天,我们这里已经很难再见到这样的树林了!有的只是一点儿沿着还乡路种植的水曲柳和丁香树,还说是为了美好我们这里的生活环境。

当到了村外的树林里,我们仿佛就像到了自由的天堂。雨依然在下,可我们的心情是昂扬的,是激奋的,再没有了任何束缚。

而在同一时刻,那些比较勤劳的农人也没有闲在家里,他们或到自家的田头地脑蹲下身,扒开一层湿土看看种子是否发芽,或把散放在草滩里的三两头牛收拢回来,赶进村落,生怕自家的牛遭了雨的浇淋。牛们是深懂自己农人感情的,只要它们望见自己的主人步入村外的草滩,便亲热地朝自己的主人迎去,当彼此近了,再近了,牛们还不觉地发出一声表达自己情感的哞叫。

当然这是春天时候的雨,它缠绵,它温和,它滋润着一切,也爱护着一切。

可夏天的雨却没有这么温和了,它往往来势汹汹,它携着翻滚的乌云,它携着轰响的雷声,它携着耀眼的闪电,此时它的性情仿佛非常暴躁,当你发现它来临的瞬间,它就状如奔马,它就状如倾倒的高山。我不知道别人是否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我经历过。记得那时我刚刚十五岁,正在中学读书。那天是假日,我帮着父亲去村外锄田,锄的是玉米。我与父亲都锄得浑身流汗。父亲说:“天咋这样热!”我没言声,我觉得这时候的天热是正常现象,天气不热就不能使庄稼快速地生长。

在我们松北平原上,无论过去和现在,气候都有别于其他地方,更有别于南方。

南方谁都知道,那里晴天的气温很高,把人晒得很黑。可我们这里别看夏天晴天的气温不如南方,可真要热起来,会把你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熏烤得布满白泡,你稍微用手一抠,就能听见“啪啪”的声响。也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在父亲的话语里猛一抬头,就立刻心惊胆寒起来。只见太阳在当空爆烈地耀着,西北的天际里却浓云翻滚,像墨一样,黑得彻底,黑的恐惧,黑的使人感觉仿佛一场灾难即将来临。

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但父亲是见过的。只听父亲说:“快跑!”

我就慌不择路地甩下锄头跑起来。当时的情形是我真无法形容,总之那雨来临之前的情形太让人恐惧了。

但松北平原的秋雨是颇让人怀念的,它缓缓地下着,它柔情蜜意地下着,就像母亲在关爱着她幼小的儿女,生怕她的儿女遭受一丝伤害。

这时,勤劳的农人又出现了,他们顶着难耐的秋雨挥着镰刀,挥着自己浑身的力气,在收割着大豆,在收割着玉米,在收割着他们能够收割的一切。而最让人感动的,是他们在松北平原上的坚守。坚守自己的田亩,坚守自己的意志,坚守属于自己的雨季。

平原上的风景

文/北城

几十年来,在平原上走着,品味平原上的风景,我渐渐地体味到了平原的魅力。平原的博大与坦荡,深远与厚实,对于我的世界观有着深刻的启迪。

很多时候,我的视线偏离了平原。我曾醉心于小桥流水乌篷船的江南,沉迷于浑厚粗犷的黄土高原,而忽略了自己生活在平原的美。一望无垠的平原,能够挽留住谁的目光呢?

平原的美,洋溢着自然风物的勃勃生机。在夏季的清晨,走出家门,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冉冉升起的朝阳,柔嫩而新鲜,像婴儿的脸庞。在平原上奔忙,脚下突然感觉松软的土地,便告诉你春天的脚步已经悄悄降临了。

庄稼,是平原上随处可见的雄伟的风景。从三月布谷鸟的叫声开始,田园里多了忙碌的农人,谁家勤劳,谁家懒惰,在平展展的土地上一览无余。在冀南的乡下,布谷鸟被称作“光棍扛锄”,这种饱含乡野气息的称呼其实是更乡土化的模拟布谷鸟的叫声。你想,在布谷鸟的声唤里,连光棍都扛起锄头,加入到劳动者的行列,谁还有理由不去努力劳作追求幸福生活呢?

我把五月的麦田比喻成《诗经》里出其东门如云的女子,我把秋天的玉米看作三个月就长到了十八岁的男子,在温润的内心,我觉得缤纷多姿的庄稼都具有人性的美好与生命的光辉。还有那些在沃土上耕耘过的牛马,在工业社会当中成为历史的记忆,但我们无法忘记,它们和平原曾深深地爱过,曾和庄稼一起,构成了平原上最朴实而古典的生命景观。

民歌,是平原上另一道别致的风景。平原独特的地理与交通优势,为民歌的产生与流传提供了温床。比如河北的小调、秧歌,数量大、品种多,艺术价值也很高,散发着独特的艺术光辉。

秧歌,起源于农业劳动,吸收了民艺、民歌小调的营养和元素,主要流行在北方地区,反映民间生活为主,汲取提炼劳动人民的生活语言,以表现劳动人民乐观主义和朴素的正义感为主旋律和显着特色。比如隆尧秧歌,多年来盛行于冀南、冀中等地,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尤为冀南一带广大农民喜闻乐见。在被周扬称为堪与《罗密欧与朱丽叶》相媲美的秧歌戏《杨二舍化缘》中,女主人公王美蓉唱道:“常言说,好云彩,下好雨儿/胡子云底下下冷子儿/有好土有好泥儿/有了好泥儿脱好坯儿/好前位,按好门儿/好娘养活好孩子儿/有嘴叼个花椒粒儿/头顶上麻到脚底跟儿/翻穿皮袄毛兜乍/王美蓉我好比腊月的萝卜动(冻)了心儿。”蕴含着泥土芬芳的歌声悠悠飘扬,平原上平民的爱情萌芽了,竟也是那样缠绵悱恻,令人荡气回肠。

平原,曾经是一块英雄驰骋的土地。华北平原上的地道战、地雷战、游击队,烽火与枪声、野火与春风,构成了一个民族壮怀激烈、永不磨灭的记忆。

年年岁岁生活在平原上,感受着这片广袤土地上深厚的文化渊源和优美风景,无疑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世界观。作为平原之子,我努力做一个坦荡无私、朴实无华的人,做一个脚踏实地、坚韧勇敢的人。我坚信,即便卑微若一棵草,也要以最葱茏的姿态,融入到平原绚烂而独特的风景中去。

平原上的杨树

文/赵明宇

我老家在冀南平原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大多是杨树,高大挺拔,直刺苍穹,颇有顶天立地的侠士风度。而我骨子里对身边这种最常见的树种并无好感。杨树虽然高高大大,威风八面,却生性纨绔,骨质松软,过不了几年就腐朽了。家乡人盖房子,杨树既不能做房梁,又不能当房檩,只能在做家具的时候充当一下板材。杨树不像槐树那样坚硬,也不像榆树那样皮实。杨树畏旱畏涝,甚至还不如女人一样纤柔的柳树。杨树不结果,不开花,更无法与厚道、勤奋的枣树相比。

可是,村村寨寨蔚然成林的,尽是杨树。尤其是有一种钻天杨,也叫毛白杨,在连接村与村之间的公路两旁,排兵列阵,很是壮观。还有千万株杨树组成的小树林,挤挤挨挨,声势浩浩。我在树林里面漫步,忽然醒悟,杨树大道至简,活得随意,如性情敦厚之人。它不像别的树种那样个性使然,才成为大众喜欢的树种。

杨树的家族中有一种大叶杨,插枝能活,被广为种植。尤其是在风沙地带,生长迅速,遮风挡沙。最为常见的毛白杨,得了水分,有了阳光,没心没肺似的,笔直的身材在风中疯长,七八年就长到碗口一样粗细。这种速度简直是生长“冠军”,是任何树种都比不了的。

我偏爱老家的眼睛杨。眼睛杨是土着树种,又叫本地杨,因为树干上长有像眼睛一样的自然疤口而得名。眼睛杨比别的杨树生长稍慢,木质有韧性,树干高大,铁塔一样,总是占领村庄的制高点,形同树类家族的“巨无霸”。每到初春,眼睛杨长满了杨狗儿。杨狗儿落地,天气就变暖了,长出硕大的叶片,风一吹哗哗响,被我们称作“鬼拍手”。眼睛杨的繁育方式很特殊,不能像大叶杨那样插枝繁育,却能像南方的榕树一样独木成林。眼睛杨没有榕树那样的胡须,但是眼睛杨的根系发达,在泥土里面不安分,向远处延伸。夏天一场暴雨过后,眼睛杨的根系就会发芽,拱破土层,冒出嫩芽儿。这一点,曾让我怀疑眼睛杨和大漠胡杨是近亲,有着共同的基因。

正是眼睛杨的生命倔强,常常偷袭和占领别人的地盘而不受欢迎,如今很难见到了。

杨树成长快,成材快,二十多年时间就会树干空洞或者枯死。在我家乡的平原上,有千年古槐,却鲜有千年的杨树。这种迅速生长的精神,堪称树中勇士。只有大漠深处的胡杨,生长慢,才算得上杨树的寿星。

杨树不娇柔,轰轰烈烈地猛蹿猛长,阳刚的身躯栉风沐雨,摇曳阳光,根扎大地。成材后虽不能中流砥柱,却宁折不弯,这种精神不正是契合了家乡人的脾性吗?

炎炎夏日,我留恋村头的小树林。那里浓荫如盖,遮天蔽日,幽深莫测,凉风习习,是乘凉的好地方。而到了冬日,树叶落光了,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摆,高高的枝头托举着一个个鸟窝。我郁闷的时候在树林中行走,踩着厚厚的落叶,如同走进一座静谧的城,很快就忘却了尘世烦恼。

杨树,慷慨地承担着绿化平原的主角,装点着平原上的风景。

三月的平原

文/李炳锋

啊,三月的平原表情是复杂的。它依然保持着冬天传承过来的宁静,但当晴日午后安坐在大地之上平静凝望,就会发觉袅袅地气的蒸腾,这是大地复苏的征兆。这三月当然指的是阳历的三月。阳历的三月,阳光,明亮,美好,单纯,向上。

三月的平原春寒料峭,原野上站立的那些高大挺拔的白杨树依然是光秃秃的。但仔细看去,看似枯瘦的枝条上已吐出了深棕色的树芒,就像晚秋入地前那些毛茸茸的虫蛹借枝条还魂一般。看到它们自然就会想到秋,和正在与春办着交接的冬。春天是由秋冬过度而来,春与秋冬一脉相承。与高高大大相依相拥的是那些体态婀娜开放在大地上的柳树,长长的柳条在风中飘摇着,上面已经有清浅的点点鹅黄,发出了它们报春的第一缕信号。槐树、柳树们相依相扶着,经历了一次次寒暑冷暖的过往,经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的更迭,更像是一对对相依为命的夫妻。

三月的平原是土黄的。这土黄是北方原野的底色,世界上没有比这种颜色再质朴厚重的了。一看到土黄的颜色,马上就联想到黄土高原,联想到奔腾的黄河,联想到世界上最大的民族以及她所创造的文明。这是亘古的颜色。在大地土黄的肌肤上,那些贴在地皮上的草儿依然是枯黄的,或者说也是土黄的。一群群羊儿在低头觅食,没有脱毛的绵羊也泛着土黄色,与大地的颜色保持着一致。羊儿摇着尾巴不停地在游走、不停地觅食。是啊,大地依然沉睡着,可吃的东西少得可怜,怪不得祖祖辈辈的人称这个季节是青黄不接。只有等到一群群燕子从南方飞回的时候,等到浩荡的春风不分昼夜地刮起,等到柳絮纷飞过后,大地彻底苏醒过来,繁花满树,草长莺飞。那时的平原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绿,羊儿牛儿就会跑到路旁、沟里、堰上拼命地吃草,个个吃得肠肥肚圆。

在羊群的不远出,我看到了一抹绿色,那是刚刚返青的麦苗。这些经历漫长冬季煎熬的,即将摆脱寒冷纠缠的青禾们正在地皮上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春风的号令。等春风刮起的时候,它们只需几个昼夜就能把地面掩盖,就能长成一望无际的绿海。在麦苗返青的时节,农人们对它们是倍加呵护的,因为其中倾注了三季的心血,倾注了满怀的企盼。你看吧,即使是那些饥不择食的羊儿也是丝毫不敢动麦苗的。动了,立即就会招来一顿鞭打。

三月的平原依然是沉寂的,但在沉寂的田野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劳作的农人,已经有了一排排黑黑的粪堆,那是农人对土地的奖赏;你看那一道道土堰上已经躺着一个个树墩,那是农人平整土地时留下的作品;你看那不远处已经站立着一个个男男女女,他们脚穿高腰的水鞋,挥舞着铁锨正勾画着一年的希望。这些由中老年人及妇女构成的劳作者,正用心中最坚定的信仰做着对土地的坚守。他们心里是清楚的,外出打工也好,城市化进程加快也罢,绕来绕去才知道——水泥、钢铁、马路永远是不能吃的,唯有一日三餐是最实实在在的事儿。食物来自于大地。这也是他们经常告诉外出闯世界的孩子们的道理。所以说,他们对待土地是虔诚的,就像敬畏上帝一样。只有善待土地,才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在一个个劳动的男男女女的不远处,平卧着两个圆圆的坟头,从花圈的新旧度上可以判断出地下埋着的是刚刚故去的人。在农人的眼里,世界上没有比生死再平常的事了,他们人人像清风般度过自己的一生,来无踪去无影。是呀,人生在世,草木一秋,人的生死就像平原上那自生自灭亡的草儿一样。所以人活着就在大地上劳作,人死了也回归大地,生生不息,源远流长,没有任何大惊小怪的。

凝视着这些大地上的劳作者,我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啊,农人的面目几乎都是一样的,稀少的头发,粗糙的皮肤,黑黑瘦瘦的脸膛,黄黄的牙齿,略带呆滞的眼神……除长年累月地在田地里劳作外,他们还偶尔出现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卖菜卖瓜卖粮。还有,他们还会出现在城里人在酒店或殡仪馆举办的红白事的仪式上。在这种充满光鲜或庄严的场合,他们会显得有些尬尴,有些拘束,有些笨手笨脚,但他们的出现,会马上让所有在场的人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城市是由农村演变而来的,所有的城里人都是来自于农村。情谊可以割断,但血脉是永远割不断的。

在三月平原上那平坦开阔的道路上走着,轻柔的风梳理着我的思绪,顿感心旷神怡。这时,迎面过来一群黑压压的孩子,是一帮刚刚放学的学生。他们说笑着,打闹着,车子骑得飞快,就像天空中穿行的雁阵,更像河里游动的一支鸭群。看到他们,我内心激动开来。从那一张张单纯、稚嫩、春天溪水般清澈的脸上,我仿佛读出了什么,是无邪,是幸福,还是希望?领头的两个男孩,各自从车子上抽出左手和右手来,热烈地议论着、争执着,他们或许正在讨论着老师刚刚讲过的一道数学题,或许正议论着世界上刚刚发生的大事,也或许正在议论着自己的未来吧。就在他们从我身边一掠而过了的瞬间,我突然想到了自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那白驹过隙般稍纵即逝的时光。人生的童年多像这三月的平原呀,青涩却又充满着希望,单纯却又无比的幸福。三月,就是个充满期待的季节啊。等待花开、等待柳绿,等待纸鸢起、等待燕归来,等待春雷炸响、等待草长莺飞,等待将冬日黑白的底片洗印出春天璀璨的七彩。

顺着孩子们来时的方向,在一览无余辽阔的原野上矗立着一座崭新的建筑,可以说它是大地上能看到的最美最新的建筑了。走进写着“辛马河小学”的建筑,我们来到一楼,一位面带书卷气的男子正在挥毫泼墨,只见他凝神聚气后写道:“柳絮,杨树芒,正集储着力量。待到春风吹又起呀,将是生命的怒放!”

“好,好!”如雷的掌声响起。这掌声随着一缕缕清风飘向远方……

平原意象

文/王毅

鹭之舞

盛夏时分,穿行在平原,漫天铺展的绿色田畴,那满眼的绿,拂去了溽热与浮躁,湿润了眼帘和心房,带来一份静谧,一份恬淡。

忽然间,远处的树林里飞出一群白鹭,这平原上的小精灵,在田野上舒展轻盈的翅膀,浑身雪白的蓑毛,绝无一丝杂色;流线型的身段,舞出优美的造型。它们或自由自在地飞翔,舞姿悠然;或三五成群栖息在草地,谈情说爱;或隐没于稻田的绿色深处,看不到一丝白色的身影。

盛夏的平原,水稻在阳光下绿得发亮,在风中荡起波浪,在黑土地兀自生长。坐在田埂上,你能倾听稻叶细微的呼吸,触摸稻穗拔节的脉动,感受生命旺盛的活力。稻田里的小虫、泥鳅、鱼虾等,是白鹭天然的美食,取之不尽。平原是白鹭的天堂,这里没有农人的打扰,没有天敌的窥视,更没有阴险的猎枪。

白鹭越来越多,也给乡民们带来烦恼。监利是全国水稻第一县,近几年大量的稻田周边开挖回型池,套养龙虾,龙虾的价格日趋攀升,乡民们心头美滋滋的。可是白鹭掠夺果实来了,它们猎食龙虾的技术太熟稔,不需要寻觅和甄别,随便钻入一块稻田,那铁色的长喙便灵巧地啄到一只肥大的龙虾。为了驱赶白鹭,乡民们想尽了办法,稻草人也好,驱鸟喇叭也好,刺眼的反光板也好,都不奏效,那精灵太鬼了。无奈,只好由了它们去捕食龙虾。

吃饱了,飞累了,白鹭就成群结队飞回远方的树林,那是树上的村庄,白鹭的家园。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吟诵唐朝文学家张志和的诗句,忽然萌生一种冲动,把老家的旧房子修葺一下,退休了回到故乡,远离城市的喧嚣,过田园牧歌式的乡居生活,看白鹭起舞,听稻浪絮语,不失为人生一大享受。

牛之殇

青年时代写过一首诗,题为《平原魂》,着笔为耕牛。从人类的农耕文化开始,牛就伴随着古老的黑土地,伴随着平凡的乡村,伴随着轮回的四季,和农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将自己的一生献给挚爱的土地。

牛的忠诚朴实,牛的坚韧勤劳,牛的敦厚豁达,牛的忍辱负重,何尝不是父老乡亲的现实缩影,何尝不是平原魂的精神写照。

犁耙水响时分,牛是农田的主角,背负沉重的牛扼,拖着锋利的犁铧,往返于田间地头,浑身泥水,不知疲倦。除了负载农具,牛还是农家的交通工具,牛车满载沉甸甸的收成,满载丰收的喜悦,在坎坷的乡村路上,不紧不慢地行进,从春天走向来年的春天。

孩童时代,我曾在薄雾笼罩的清晨或夕阳西下的傍晚,去青草丰茂的大堤下放牛,扎好牛桩,任其在牛绳的半径范围内转悠吃草,我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发呆,年少的梦想伴随云朵飞翔。牧归时,我骑在牛背上,看炊烟从村庄袅袅升起,耳畔回荡母亲的呼唤,诗意的画面后来成了《平原魂》的细节。

牛是农人的忠实伙伴,是平原的风景,是丰歌里不可或缺的音符。尽管随着机械化的发展,大规模的土地整理,农业生产对耕牛的依赖性骤降,但农人对牛的情感依旧,一如对土地的挚爱和不舍。

不知什么时候,牛成了“血吸虫的传播机”,成了人类健康的杀手,成了政府赶尽杀绝的祸害。“以机代牛,淘汰耕牛”的攻坚战硝烟四起,各地捷报频传,纷纷上报宰杀的进度,宣传宰杀的意义。“以杀代治”,除恶务尽,成为防治血吸虫的刚性措施。防汛期间,长江大堤下的某处草场发现大量耕牛放牧,很快这里的官员就被上级问责处分;某村耕牛宰杀进度慢了,包村干部立马被撤职查办。政策高压下,牛的生存空间被极力挤压,大有灭种的迹象。而宰杀耕牛,在中国历史上是违法的事。

人与自然的对立往往是那么的尖锐。看不见的血吸虫,成为人类健康的天敌,在生物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专家们找不到克敌制胜的妙方,找不到灾害治理的源头,只好从作为血吸虫载体的耕牛下手,委实是一种无奈之举。

耕牛,正在淡出乡村的生活,消失于我们的视野,或许有一天,我们的后代只能从图画中认知这种动物了。

平原堡情结

文/陈启军

平原堡虽然是我从军后的第二个驻地,但从我一踏上这块热土,便与其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里是河西走廊最为宽阔的平原地带,地处黑河上游,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杰地灵。我的青春年华在这里留下了抹不去的记忆。春天,盛开的梨、桃、杏、沙枣花,处处飘香,沁人心肺;夏天,白雪戴帽的祁连山,犹如一座巨大的天然空调,将烈日炎炎的盛夏,调节得如秋天般凉爽;秋天,金色的田野,收获的村庄,硕果累累,处处荡漾着庆贺丰收的欢声笑语;冬天,山川冰封雪冻,村村青烟袅袅,一派北国风光。这里有曾经的首长、战友、房东、朋友;这里的河流、山川、村庄、营房、道路,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亲切,那样的和谐,那样的鲜活。

在平原堡,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实现了由士兵到军官的转变;在平原堡,我与爱人王晓梅用几包瓜子、几斤水果糖、几包香烟,举行了具有时代烙印的婚礼;在平原堡,我与战友陈杰、张绪胜、隋元昌、杨俊峰等一群快乐的单身汉,在没有电视和收音机的年代,利用节假日,或徒步、或骑自行车、或骑马,走遍了这里的角角落落;在平原堡,我与一起入伍的老同学和同乡岳永升、刘西君、杨卫东、毛智武等,利用探亲休假的机会,将当地的红枣、葵花子、蚕豆,以及用沙枣核串的门帘等土特产捎回家中,让家人亲友们分享。

平原堡是我军旅生涯的摇篮。每每忆起平原堡,我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故事。从1969年到1993年的24年里,三进三出平原堡。我从这里起步,我在这里成长,我与这里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这里的水土滋养了我,这里的阳光照耀了我,这里的河流山川哺育了我,这里的组织、首长、战友,培养、教育、帮助了我。我在这里经历了从士兵到团长的磨砺,有辉煌,也有教训。在这里当士兵,我因表现突出被评为五好战士;在这里当新闻报道员,我的文章《学习运用辩证法心红胆壮养军马》第一次用铅字印刷在报刊上;在这里当参谋,我因工作突出立功受奖被评为先进;在这里当营长,我带领全营参加兰州军区组织的比武竞赛,夺得第一名;在这里当团长,我和党委班子成员一起带领全团官兵在营建施工中创造“大开挖精神”,建戈壁军营乐园,受到兰州军区表彰,被中央媒体宣传。我在这里也有许许多多的失误和教训,失误和教训不断地启迪我奋力前行。

平原堡是我的第二故乡。平原堡令我刻骨铭心。发生在平原堡的那些清晰鲜活的往事,让我魂牵梦绕、没齿难忘。

山居杂记

文/哥萨克骑兵

习惯了平原生活的人,总会感到山居生活的逼仄。平原确实好,一马平川,坦荡如砥。推开门,就是平畴,就是成片的庄稼,就是潺潺的河流或者平滑如镜的池塘,就是一团团的绿树和掩映在绿树里的村庄。秋天,庄稼收割了,冬天,树叶凋零了,更是一览无余,一望无边,赤裸着的褐色的土地上,有点点的冬麦或油菜泛出的绿色,点缀着沉寂的秋冬里的生机,远处即便几只觅食的野雉或归巢的寒鸦,都能清晰地看清它们的身影。积雪覆盖原野的时候,常有猎人带着猎狗,深一脚浅一脚地追赶那些可怜的灰毛的野兔。

平原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光着脚巴满世界的乱跑。自小,生长、生活在长江边的冲积平原上,四季中,除了实在寒冷得忍不住的冬天,其余的时候,多是光着脚巴,踩在既坚实又柔软的土地上。下田干活,是光着脚巴,下河摸鱼,当然也是光着脚巴,就是到芦苇滩里采野菜,也是光着脚巴。不仅是节约了一双、两双的布鞋,那种脚踏实地的亲切感,是以后许多许多的日子里再也体味不到的温暖。再回故乡的平原,孩子们已经几乎感受不到这样的亲切与温暖了,坚硬而冰冷的石头、水泥及随处可见的玻璃瓶,把他们的双脚与养育他们的大地彻底隔绝开了。

好在,他们都不是希腊神话中的巨人安泰。

以我有限的阅读,写平原的诗句当然有。杜甫的“山随平野尽,月涌大江流”意境开阔而辽远,虽然写到山,但大处入手,着墨似乎更是广阔的平野和在平野中奔流不息的河川。李清照的《如梦令》“常忆溪亭日暮,沈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写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塘,多半也是江南平原水乡最常见的景致。至于马致远的小令《天净沙 秋思》“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应在天涯。”画家依此诗意,或许会轻描淡写地画上如黛的远山,但那骑着瘦马、踽踽独行的天涯归客,正是行走在太阳已经没入遥远的天际线的平畴中。想再列举一些写平野的诗句,当然还能找出不少。不过,写山的,似乎更多一些。随手拈来,就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有“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就有“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就有“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老杜的一首《望岳》,更是写山的绝唱:“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中国画里,写平野的,也有,比如江南水乡的小桥流水,团团绿树里的一杆酒旗、几户人家,深深庭院里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但几乎都不可能表现出平野那种开阔的气象,多是截取平野的一隅、一景,多是水墨小品,多是宋代以后文人士大夫的游戏之笔,聊以寄托一下闲情逸趣而已。虽然有时也能达到咫尺千里的效果。即使是平原地区才有的景象,在画家笔下,往往也少不了以山做背景。明画家周臣以宋杨诚斋《闲居初夏午睡起二绝句》之二“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一诗结句诗意而作的画,其背景就是壁立千仞的高山。而梅子、芭蕉、柳树,多是江南平原及丘陵常见的景观,那突兀如斧削一样的高山,使整个画面不仅充满动感,而且更有气势。

即便不以高山深壑占据画面,但挺拔有节的翠竹、傲雪斗霜的梅花、抱香枝头的秋菊、高洁有志的兰花……也多是山间常见的精致,多是画家们乐以一再重复的主题,其间的深意,也是可以体味的。

所以中国画里,那些写山的,无论工笔,还是泼墨的大写意,佳构迭出,涌现了许多名家名作。尤其是元代以降,有“元四家”黄公望、吴镇、倪瓒、王蒙,合称“明四家”的文徵明、沈周、唐寅、仇英,清代的“四僧”、“扬州八怪”、徐渭等一系列群星璀璨的大师出现。直至近代的黄宾虹、刘海粟等大家,传之于世的画作,也多是描写山水的,刘海粟曾十上黄山,将近耄耋之年还再登黄山,临山摹水,乐此不疲,也是画坛的一段佳话。而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更因其非同寻常的经历,成就了海峡两岸文化交流的一段佳话。

诗人墨客们不仅喜欢歌咏、临摹山水,历朝历代的隐士,也多是寻一方佳山佳水,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最早有名有姓的隐士,大约是商末的伯夷、叔齐,他们弟兄俩在商朝灭亡后,誓死不作周的臣民,也不吃周的粮食,隐居在首阳山,采薇而食之,最后饿死在首阳山。他们这种“不食周粟”的行为,成为后人心目中抱节守志、有骨气士大夫的典范。

像这样名气大的隐士,历朝历代多得很。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把别人求之不得的彭泽县令的乌纱帽向县衙门的桌上一丢,跑回家,在庐山脚下隐居了,过着穷得经常不名一文、无钱沽酒的日子。他也和乡邻一样种着几亩薄地,“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这样的劳动态度和水平,自然很难养活一家老小。但隐居者的本意并不在于物质生活的丰饶,在隐居劳动的过程中,他们欣赏的是“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田园意境,获取的是精神上的惬意与满足。他们要在僻远而贫瘠的土地上,在茅屋、柴扉里,构建属于自己的精神憩园。所以真正的隐居山林的人,已经对喧嚣的滚滚红尘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因为他们的心灵与山林已经融为一体了。也就是陶渊明的诗中所写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衮衮诸公的车马即使洋洋得意地从自己的门前驶过,也听不到车马的喧闹,因为一旦自己的心远离俗世俗物,不管住在哪儿,也觉得很偏僻了,所谓的“大隐隐于市”。

隐居,是一种退守,也是一种坚守:退守并坚守自己的精神家园。现实世界,往往物欲横流、追名逐利,对心灵是一种诱惑,对思想是一种锈蚀,对精神是一种麻醉。清醒者唯有选择退守,退守山林,不仅是寻找一方远离俗务的净土,也是寻找一个让自己的精神自由驰骋的家园。“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即将荒芜的并非是种植着庄稼的田地,而是生长着精神之树的家园。精神的家园一旦杂草丛生甚至寸草不生,精神之树枯萎了,人就失去了支柱。这样就有了陶渊明、孟浩然……现实世界往往也很黑暗、险恶,一介书生,要想不与当权者同流合污,独善其身,保持节操,也唯有选择退隐山林。这样就有了“竹林七贤”、顾炎武……

当然,物质生活的匮乏,有时候可以靠精神去抵挡一下、支撑一阵,而黑暗社会及残酷政治的迫害,却很难逃脱。“竹林七贤”中绝不与司马氏政权合作的嵇康,结果是免不了被杀,一曲“广陵散”从此成为绝响。

平原,并非不可以成为栖息之地、隐居之所。但更多的人隐居时喜欢选择山林,应是山林有难以抵挡的魅力在。

平原因其地势平坦而便于车马交通,因其河川平缓而利于舟楫行驶,多是繁华的市井乃至名都大邑构筑的地方。即使找一个偏远的农村隐居,相对于崇山峻岭,交通还是比较方便的。倘若要造访这样的隐士,不要说高头大马,就是一匹羸弱的小毛驴往往也足矣。造访者要是隐士志同道合的知己,也最好不过,大家会“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或者围炉夜话,吟诗作赋,开心而来,尽兴而去。这样才会出现“雪夜访戴”的佳话。但更多的时候,恐怕会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谈一些不尴不尬的事,这是隐居者最不愿意遇到的。宋代范公偁在其所作的《过庭录》中记载了诗人黄庭坚的一则故事:黄庭坚寓居鄂州时,文人士大夫争相拜访这位名满天下的诗人兼书法家,其中一位经常拿着自己谬误百出的诗作来请黄庭坚评判,黄庭坚对友人讥之为“放野屁”。估计这位不识相的人骚扰诗人的次数也多了点,所以文雅的诗人不耐烦了,才会说出这样不文雅的话。

所以,更多的隐居者选择山林,一方面是完全隔绝自己与繁华而喧嚣市井、都市的联系,一方面也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干扰。毕竟,附庸风雅的人很少会跋山涉水、吃辛吃苦,大老远跑来探访一位隐居者的。“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能到这样白云缭绕、人迹罕至的深山寻师访友,一定也是一位高风跨俗的贤士。

这大约也是深山多古刹的原因。修炼者选择深山,是为了心无旁骛,一心修炼,避免干扰。同时,对信徒也是一个考验。虔诚的信徒即便风餐露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会不辞辛苦,朝拜自己心目中的圣地,烧香拜佛。而伪信徒,是经不住这样的考验的。武侠小说中,那些武林高手、江湖霸主,大都也选择常人想不到、很难到的深山悬崖的山洞里,作为自己苦练武功的地方,抑或也是这个道理。

从纯粹自然景观角度看,平原的美景自有可观处,平原也有许多诗情画意。但平原的空旷与平坦,景物一览无余而缺少了层次的变化。山间则不同,一山一景暂且不说,同一座山,景物也有时间和空间的变化,因而更加丰富多彩。欧阳修在《醉翁亭记》里就曾精细的描写了琅琊山朝暮四时不同的美景。宋代画家郭熙在《山川训》中说过:“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入滴,秋山明净而入妆,冬山惨淡而如睡。”这确是对山的极好写真。山上茂林修竹,山涧清流飞湍,林间鸟鸣瞅瞅,树下野花丛丛,真的是一步一景。置身其中,不需要用杯中物化解胸中的块垒,很多烦恼自然烟消云散。当年郁达夫游桐君山,就曾无限感慨:“能在这样的地方结屋读书,以养天年,那还要什么的高官厚禄,还要什么的浮名虚誉呢?”

古刹多高僧,山林多贤士。高僧之高,贤士之贤,首先在于品质和操守。他们不欺世盗名,不趋炎附势,保持真本色,活出真性情,任何时候都不虚伪,不做作。在讲究礼教的魏晋时代,阮籍就是一个真性毕露的人,蒋勋先生称之为“一清如水”的男人。他的隔壁是一位漂亮的少妇,别人想去而不敢去,怕引起非议。阮籍可不管,经常去和她聊天,有时候竟能在她家的桌子上趴下睡着了。沸沸扬扬的世俗舆论和传闻,他充耳不闻。他的母亲去世,大家都来吊丧,看他怎么哭以显示他是一个大孝子。可他在整个丧礼过程中,一滴眼泪都没掉,《世说新语》里说到这件事,有个非常感人的结尾:“宾客散尽,阮籍吐血三声。”这一细节足以说明阮籍不受礼法的约束而显示真我的风范。

高与贤,还在于这些隐士们的学识、文章要高人一筹、贤人一等。隐居而不从政,可以免掉许多俗务,少看许多俗人,减少许多不必要的应酬往来,静下心来思想。何况他们多是饱学之士,甚至有经天纬地之才,有的是因为天性使然,淡泊名利,无意仕途,才隐居山林,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推杯把盏、诗来赋往,驰骋在独属自己的精神天地中,或者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青灯黄卷,与古人交谈,与宇宙神会,在孤寂中淬炼自己的品行,打磨自己的思想。有的是因为“不才明主弃”,只能“仰天大笑出门去”,行走于江湖间,追寻着“清风明月一船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诗意人生。还有的,则是身逢乱世,遭遇昏君,有才不能展,有志不能伸,只好“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但不管是哪种情况,真正的隐居者,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思想。消极避世、独善其身的思想确实不足取,但更多的隐士,都是隐居而不忘现实,内省自我而不忘众生,在不断的冥想、追问中,给自己、给人生、给社会求解。这样品质高洁、思想超迈的隐士,在魏晋有“竹林七贤”,在盛唐有孟浩然、李太白,在明季有顾炎武、王船山、黄梨洲…‥他们都给中华民族的思想、精神武库留下了宝贵的遗产。

对现代人而言,隐居,越来越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话题。一方面,现代社会交通及通讯工具的发达,已经很少有人所不到的地方了;另一方面,越来越物质化、功利化、形而下的追求,导致物欲横流,谁还会以古代高洁的隐士做自己追慕的对象?连那些最应该“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的专家教授们,许多也纷纷挂上董事长、总经理的头衔,被自己的学生们称作老板,搏击商海、追逐孔方兄去了。如果这个时代还有隐士,在大多数人心目中,无疑是另类,是神经病。

确实,这个时代也不需要什么隐士了。我们不再处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时代,守住一亩三分田就能过好日子。我们也不再处于有了半本《论语》、几本线装古籍就能钻研学问、开创流派、甚至形成自己独特思想体系的时代了。我们的个性再落落寡合,生活理念、行事风格、人生方式等必须与时代、与社会相契合,否则我们就是这个时代的零余人、旁观者,就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了。

但是,我们虽然不需要隐居山林,不需要青灯黄卷,不需要面壁十年,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隐士精神。相反,我们应该像西方人崇尚骑士精神一样,崇尚隐士精神。很多时候,我们还需要堂吉诃德,还需要陶渊明。隐士们注重个人品行的修养,注重个人学识的积累,注重个人思想的历练,注重民生疾苦的关注,都是给人以很深启迪的。他们的特立独行和精神世界的异常丰富,更是值得少数患有“精神软骨症”和“精神贫血症”者好好学习和仿效。俗话说,吃饱了撑着。吃饱了,靠什么撑着?靠精神,靠思想。帕斯卡尔说,人是思想的芦苇。失去了思想和精神,人这根芦苇不堪一折。

山水

文/李广田

先生,你那些记山水的文章我都读过,我觉得那些都很好。但是我又很自然地有一个奇怪念头:我觉得我再也不愿意读你那些文字了,我疑惑那些文字都近于夸饰,而那些夸饰是会叫生长在平原上的孩子悲哀的。你和什么尽把你们的山水写得那样美好呢?难道你从来就不曾想到过,就是那些可爱的山水也自有不可爱的理由吗?我现在将以一个平原之子的心情来诉说你们的山水:在多山的地方行路不方便,崎岖坎坷,总不如平原上坦坦荡荡;住在山圈里的人很不容易望到天边,更看不见太阳从天边出现,也看不见流星向地平线下消逝,因为乱山遮住了你们的望眼;万里好景一望收,是只有生在平原上的人才有这等眼福;你们喜欢写帆,写桥,写浪花或涛声,但在我平原人看来,却还不如秋风禾黍或古道鞍马更为好看;而大车工东,恐怕也不是你们山水乡人所可听闻。此外呢,此外似乎还应该有许多理由,然而我的笔偏不听我使唤,我不能再写出来了。唉唉,我够多么蠢,我想同你开一回玩笑,不料却同自己开起玩笑来了。我原是要诉说平原人的悲哀呀。我读了你那些山水文章,我乃想起了我的故乡,我在那里消磨过十数个春秋,我不能忘记那块平原的忧愁。

我们那块平原上自然是无山无水,然而那块平原的子孙们是如何地喜欢一洼水,如何地喜欢一拳石啊。那里当然也有井泉,但必须是深及数丈之下才能用桔槔取得他们所需的清水,他们爱惜清水,就如爱惜他们的金钱。孩子们就巴不得落雨天,阴云漫漫,几个雨点已使他们的灵魂得到了滋润,一旦大雨滂沱,他们当在要乐得发狂。他们在深仅没膝的池塘里游水,他们在小小水沟里放草船。他们从流水的车辙想象长江大河,又从稍稍宽大的水潦想象海洋。他们在凡有积水的地方作种种游戏,即使因而为父母所责骂,总觉得一点水对于他们的感情最温暖。有远远的从水乡来卖鱼蟹的,他们就爱打听水乡的风物;有远远从山里来卖山果的,他们就爱探访山里有什么奇产。远山人为他们带来小小的光滑石卵,那简直就是获得了至宝,他们会以很高的代价,使这块石头从一个孩子的衣袋转入另一个的衣袋。他们猜想那块石头的来源,他们说那是从什么山岳里采来的,曾在什么深谷中长养,为几千万年的山水所冲洗,于是变得这么滑,这么圆,又这么好看。曾经去过远方的人回来惊讶道:“我见过,我见过山,完全是石头,完全是石头。”于是听话的人在梦里画出自己的山峦。他们看见远天的奇云,便指点给孩子们说道:“看啊,看啊,那像山,那像山。”孩子们便望着那变幻的云彩而出神。平原的子孙对于远方山水真有些好想象,而他们的寂寞也正如平原之无边。先生,你几时到我们那块平原上去看看呢:树木、村落,树木、村落,无边平野,尚有我们的祖先永息之荒冢累累。唉唉,平原的风从天边驰向天边,管叫你望而兴叹了。

自从我们的远祖来到这一方平原,在这里造起第一个村庄后,他们就已经领受了这份寂寞。他们在这块地面上种树木,种菜蔬,种各色花草,种一切谷类,他们用种种方法装点这块地面。多少世代向下传延,平原上种遍了树木,种遍了花草,种遍了菜蔬和五谷,也造下了许多房屋和坟墓。但是他们那份寂寞却依然如故,他他常常想到些远方的风候,或者是远古的事物,那上梦想,也就是梦忆,因为他们仿佛在前生曾看见此美好的去处。他们想,为什么这块地方这么平平呢,为什么就没有一些高低呢。他们想以人力来改造他们的无地。

你也许以为这块平原是非常广远的吧。不然,南去三百里,有一条小河,北去三百里,有一条大河,东至于海,西至于山,俱各三四百里,这便是我们这块平原的面积。这块地面实在并不算广漠,然而住在这平原中心的我们的祖先,却觉得这天地之大等于无限。我们的祖先们住在这里,就与一个孤儿被舍弃在一个荒岛上无异。我们的祖先想用他们自己的力量来改造他们的天地,于是他们就开始一件伟大的工程。农事之余,是他们的工作时间,凡是这平原上的男儿都是工程手,他们用铣,用锹,用刀,用铲,用凡可掘上的器具,南至小河,北至大河,中间绕过我们祖先所奠定的第一个村子,他们凿成了一道大川流。我们的祖先并不曾给我们留下记载,叫我们无法计算这工程所费的岁月。但有一个不很正确的数目写在平原之子的心里:或说三十年。或说四十年,或说共过了五十度春秋。先生,从此以后,我们祖先才可以垂钓,可以泅泳,可以行木桥,可以驾小舟,可以看河上的云烟。你还必须知道,那时代我们的祖先都很勤苦。男耕耘,女蚕织,所以都得饱食暖衣。平安度日,他们还有余裕想到别些事情,有余裕使感情上知道缺乏些什么东西。他们既已有了河流,这当然还不如你文章中写的那么好看,但总算有了流水,然而我们的祖先仍是觉得不够满好,他们还需要在平地上起一座山岳。

一道活水既已流过这平原上第一个村庄之东,我们的祖先就又在村庄的西边起始第二件工程。他们用大车用小车,用担子,用篮子,用布袋,用衣襟,用一切可以盛土的东西,运村南村北之土于村西,他们用先前开河的勤苦来工作,要掘得深,要掘得宽,要把掘出来的土都运到村庄的西面。他们又把那河水引入村南村北的新池,于是一曰南海,一曰北海,自然村西已聚起了一座十几丈高的山。然而这座山完全是土的,于是他们远去西方,采来西山之石,又到南国。移来南山之木,把一座土山装点得峰峦秀拔,嘉树成林。年长日久,山中粱木柴薪,均不可胜用,珍禽异兽,亦时来栖止。农事有暇,我们的祖先还乐得扶老提幼,携酒登临。南海北海,亦自鱼鳖蕃殖,苹藻繁多,夜观渔舟火。日听采莲歌。先生,你看我们的祖先曾过了怎样的好生活呢。

唉唉,说起来令人悲哀呢,我虽不曾像你的山水文章那样故作夸饰——因为凡属这平原的子孙谁都得承认这些事实,而且任何人也乐意提起这些光荣——然而我却是对你说了一个大谎,因为这是一页历史,简直是一个故事,这故事是永远写在平原之子的记忆里的。

我离开那平原已经有好多岁月了,我绕着那块平原转了好些圈子,时间使我这游人变老,我却相信那块平原还是欣然当初。那里仍是那么坦坦荡荡,然而也仍是那末平平无奇,依然是村落,树木,五谷,菜畦,古道行人,鞍马驰驱。你也许会问我:祖先的工程就没有一点影子,远古的山水就没有一点痕迹吗?当然有的,不然这山水的故事又怎能传到现在,又怎能使后人相信呢。这使我忆起我的孩子提之时,我跟随着老祖父到我们的村西──这村子就是这平原上第一个村子,我那老祖父像在梦里似的,指点着深深埋在土里而只露出了顶尖的一块黑色岩石,说道:“这就是老祖宗的山头。”又走到村南村北,见两块稍稍低下的地方,就指点给我说道:“这就是老祖宗的海子。”村庄东面自然也有一条比较低下的去处,当然那就是祖宗的河流。我在那块平原上生长起来,在那里过了我的幼年时代,我凭了那一块石头和几处低地,梦想着远方的高山,长水,与大海。

平原上的风

文/孙琳

平原上的风迥异于山野里的风。山野里的风更多的是尖利,好似咬人;平原上的风更多的是温柔,格外可人。

平原上的风啊,就那么轻轻地,吹呀吹的。丝溜溜地,抚慰在我的衣襟上,抖瑟瑟的;吹拂在我的面颊上,痒滋滋的;贴附在我的心坎上,甜蜜蜜的。由不得让人想起“吹面不寒杨柳风”的韵致!

平原上的风啊,游弋在杨柳树的枝梢上。那枝梢儿呀,依照“绿柳才黄半未匀”诗句的描述,紧忙就微微地摇摆起来,摇摆着她那柔软的腰肢、浅浅的鹅黄,风姿款款的,好不动人!

平原上的风啊,亲吻在早春,早春那碧绿的油菜花蕊上。油菜花呀,也是听懂了“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的歌谣,早早地就醒来了。那亮丽的风致啊,只有鲜嫩,只有金黄,竟没有一丝儿灰暗、忧愁在里面!

平原上的风啊,她吹呀吹的,所有的小草,谁也不甘寂寞,就那么顶着轻薄的霜花,争抢着冒出了嫩芽,伸展了腰身。她们啊,是在把春的信号,频频地传送到人前哩!那可真是“草色遥看近却无” 乃至“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绝妙境界啊!

平原上的风啊,吹醒了少女的游思。在冰凌刚刚解冻,流水潺锾的小河边;在花蝴蝶翩翩飞舞的旷野;在蒲公英的花瓣即将要分开来,就要轻盈飘飞的山坡——少女的身影曼妙,彩裙飘摇,情思缱绻!啊,这才是“采桑陌上试春衣”,那令人生发丰富联想的诗画情形啊!

平原上的风啊,就连夜里也是温煦的。布谷声声,催人耕种;青草池塘,处处蛙鸣;枝头知了,饮露发声。酿就了“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的独到意境!

当然,平原上的风啊,有时候也是不安分的。甚而是激荡的,狂放的,凌厉的,肆虐的。也许吧,那是大平原在震怒,在发狂,在咆哮,在倾诉。由不得使人联想到“风急天高猿啸哀”的凄惶,以及“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肃杀!

可不是吗,你瞧,平原的天,通常是那样的辽无际涯的飘渺与高远。白天,有那么多的彩云在飘飞,在舒卷;夜晚,又有那么多的星星在点缀,在闪烁。平原的地啊,也常常是那样的辽阔而广袤,含蓄而深沉。禾苗在悄悄地孕育、滋长;森林在安敛地葳蕤、峥嵘;大地的所有子民们啊,都在有条不紊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

可有时呢,你会发现,大平原却会骤然间变了脸——有了那么多的风雷闪电在酝酿,在腾涌、在闪耀;江河会突然发疯般的汹涌、奔流;海洋会放肆地澎湃、喧嚣;沙漠犹如狂暴的雄狮般的,好似要吞没一切------平原上的风啊,有力地鼓动着这一切,催逼着这一切,摇撼着这一切,拥抱着这一切,渲染着这一切,演绎着这一切!

是啊,大平原的体魄啊,原是那样的伟岸、壮硕;胸襟又是那样的豪迈、开阔;由此才使得这平原上的狂风啊,能够在那样广漠的天地间,呼啦啦穿过,不知疲倦地奔驰着,呼号着。

也许,这是大平原展示给我们的又一道风景吧!

这风景磨砺了我们,激励、奋发了我们,雄壮、豪迈了我们!

所以,我爱你,平原上的风,无论你的温和,还是你的狂怒。我陶醉于平原上的风。我敞开胸襟,恣意地迎接平原上的风,贪婪地吮吸平原上的风。

平原上柔和的风啊,你是一架瑶琴。一年四季里,都在一刻不停地演奏着,演奏着美妙的曲调。你又是一袭佳酿,一件色彩斑斓的衣裳,一爿浓墨重彩的画廊!

平原上狂暴的风啊,你又是一列火车,风驰电掣般的奔驰着,驮载着勇往直前的生活,充溢着激越豪迈的诗情,坚定着我们的意志和品格。

如果说没有到过大平原是个遗憾,那么没有领略过大平原的风姿就更是个遗憾;没有欣赏过大平原的风,尤其是个遗憾!

来吧,到大平原来吧!她的温柔秀妙,她的狂暴剽悍,都可以给予我们以诗人般的联想,赋予我们以激情澎湃的力量,激发我们的情致,满怀信心地去谱写华丽的生命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