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石磨的散文
关于石磨的散文(精选11篇)
腊月-张增华
文/张增华
冬至一过,腊月就近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路人不得不裹紧衣服,缩紧着身子,加快脚步以对抗寒冷。
屋后一株一人多高的老梅应时而开,蓬蓬勃勃地满满一树,黄色的花朵一层层铺成,蔚然壮观;梅花像打了一层蜡,花瓣张开,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它们散发着悠然的香味,很远就能闻到。
冬至、小寒、大寒,岁月似流水一样飞速而逝。越是接近年关,村里的农人似越是忙碌。父亲就是这么个农民,我年少时,每到寒假时节,父亲一大早就把我们兄妹几个叫起,踏着如雪的白霜,荷锄的荷锄、挑担的挑担,他还美其名曰“加强劳动锻炼”。白霜皑皑中我们呼出热气,挑水施肥,路滑、道窄,需步步小心;就是除草,也要戴个手套,手、脸经常冻得发僵;一边干农活,父亲一边给我们讲解农事经验,处人接物,家长里短;有时累了、身体发酸,就竖起扁担、撑起锄头,脸朝背风方向,遥看那碧蓝的天空,天边的一朵朵白云,遥想美丽的外面世界和自己心仪已久的同学,幻想着心里的美好,羡慕公路上行走着的上街下县打年货的人。
一到年关,村里的炊烟袅袅不绝,家家户户忙着做年糕,做豆腐。村里的一架石磨吱吱呀呀地响,乳白色的浆液顺着石磨四周一滴一滴地流下,石磨声声中,老九叔碾碎烧好的石膏,舀起煮过的雪白的豆浆,在缸里不停地搅动,过一会儿,再舀到用布兜起的大木格里,盖上盖子,洁白的豆腐即将成形;家家户户把一年的幸福吉祥幻化成一块块洁白如玉的豆腐,一个个圆圆满满的年糕;更有讲究的人家,在年糕上涂上红点,象征着来年的喜庆如意;幸福写在每个人的脸上,期盼挂在大家的心头。
杀年猪是家里最隆重的时刻。夕阳西下,冬日的暮霭在将生未生之际,屠夫带着个伙计,在众人的围观与帮助下,眼看着把一头刚才还嗷嗷乱叫的猪大卸八块。夜晚在昏黄的灯光下,主家布好餐桌,端上新鲜的猪肉,蒸好的咸菜,在缕缕升腾的热气和食物的浓香里,杀猪饭开宴了,人们开始划拳行令,左邻右舍又多了一个交流的平台。
冬日的天气说反常就反常,昨日还是阳光灿烂,一夜北风呼啸,今天就是阴云密布,雪花如白面一样随风而下,天地之间一片洁白,银光闪烁,远远近近的村庄变成童话世界里的仙境,缥缥缈缈,隐隐约约。
小年一过,街市便热闹起来。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拥挤不堪。商家们此刻拼命吆喝,一位老者在街头用一张凉床占着有限的空间,现场为别人做走马灯,红红的灯笼上流动着光的暗影,一匹匹姿态各异的骏马在灯笼四周奔驰,循环往复。旁边有站着欣赏的,购买者也络绎不绝。最霸气的是卖春联的,将一副春联挂在街头的椿树上,像旗帜一样随风飘扬,红红的色彩昭示着喜庆与吉祥。
校园是最安静的地方,学生早已放假,校园高大的香樟树上整日站着多嘴的麻雀,间或一两只花喜鹊横空而过,飞向更高的树梢。春风悄无声息地吹入千家万户,寂寞的夹竹桃鼓起红红的花蕾,香樟树舞动着绿叶在风中跳舞,笑容刻在人们的脸上……
故乡的石磨
文/乔显德
故乡曾有过石磨,是用大山的石头凿成,那是乡村匠人的杰作。
把它放在村子的路边、角落,它便有了生命,有了生活,年年月月日日,不停地旋转,不停地劳作。
它用坚硬的躯体磨碎百姓送来的小麦、黄玉米、白地瓜干儿……用辛勤的劳动改善着乡村百姓的生活。
它喜欢忙碌,喜欢劳作。它的忙碌系着百姓的暖冷饱饿,关乎着乡村的盛衰起落。
它劳作的时候,蒙着眼睛的毛驴子拉着它沉重的躯体,一圈一圈,慢悠悠,慢悠悠,缓慢度过。在这一圈一圈里,记载着小脚女人急速的脚步,追逐着乡村姑娘的欢快和执着;记载着漫长的、单调乏味的岁月,见证着乡村百姓贫穷落后的生活。石磨发出呜呜的声响,唱着一支不变调子的老歌,晴天白日里辛苦劳作,漫漫长夜里倍感寂寞。
忽一日,乡村里有了机械磨,人们在磨坊周围听到了“轰轰隆隆”的机械声,伴随着阵阵男女的欢笑,机械磨代替了石磨,石磨比先前更落寞。
人们离它远去了,即使偶尔从它身旁走过,也只是发出一番惋惜的、爱怜的、感念的述说。
又一日,乡村里有了电磨,不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电机声,在电机的牵引下,磨轮飞转,唱出了对新农村的赞歌,电磨取代了机械磨,又是一个跨越,电磨给社会主义新农村带来了无穷的欢乐,欢乐之余,人们才会想起久违了的石磨,石磨代表了那个时代,只能给人们带来回忆,留下童年、少年的印记,留下对过去的诉说。乡村百姓想起一步一转的石磨,看着眼前飞转的电磨,打心眼里感受到时代的飞速发展,感叹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
故乡的石磨
文/乔盛
我的老家在神木县城南离黄河岸15公里的一个深山沟里,家里世世代代使用着一副清道光年间用上等的青铁石制作的石磨,一百八十多年后,这副石磨还完好无损。
石磨主要由磨盘和磨扇组成。磨扇又分为上磨扇和下磨扇。下磨扇固定在磨盘中间,上磨扇套在下磨扇中间的轴上。牲畜或人推着上磨扇沿着磨道转圈子,把粮食放入石磨中间的窟窿,上磨扇转动,利用有规则的石磨齿将粮食磨碎,从上下两副石磨扇中间的缝隙挤出来,经过细箩的两至三遍选筛,粮食即变成了面粉。
磨道是一个圆环状的路。毛驴拉动石磨时,双眼被布条蒙住,拉着一副带动石磨的工具,绕着磨道转大圈,石磨则围着轴转小圈。毛驴是在失去视力的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拉动石磨的。据爷爷和奶奶说,毛驴蒙住眼睛拉动石磨行走转圈时,才不会头晕,不会走出磨道。这就是毛驴拉动石磨磨面的道理。在黑暗的天地里转来转去,始终循着固定的圆路重复行走,一直到完成了加工粮食的任务,才解开蒙着双眼的布条,重新看到了光明。我儿时看着毛驴蒙住眼睛拉动石磨的样子,总是产生这样的好奇和疑问。所有的动物都是张着眼睛沿着光明的道路行进,唯有毛驴拉动石磨的劳动是蒙住眼睛在黑暗里走路,也许只有用毛驴对主人的忠心耿耿才能说明这一现象。或者说毛驴拉动石磨的工作,需要一个黑暗的环境,最终才能看到光明,完成主人赋予的使命。
我到北京工作这些年,经常有老家的亲戚和朋友捎来的用石磨加工的白面、荞面、豆面、玉米面、窝头面,或是用石碾加工的小米、黄米。石磨加工的面粉真的好吃,没有铁锈味,没有机器的尘烟味,更不必担心有添加剂之类的化学成分。不久前,我到西安看一位朋友,朋友把我带到一家地道的陕北粗粮饭馆,整个饭馆吃的米面都是用老家的石碾石磨加工的。小饭馆有一个小包间,专门还安有一副小型石磨,用来加工面粉和制作豆腐。小饭馆老板是地道的陕北山里人,他说吃家乡饭就是要吃原汁原味,闻到石磨的味道,泥土的芳香。
前不久,我回陕北老家过春节,又一次看到了安放在老院子内的石磨,显然,石磨的厚度经过多少年的磨面有所磨损,磨齿也没有当年锋利,而它却像镇宅之宝似的一动不动耸立院子一侧,上面往进倒粮食的窟窿朝天撑开,如同张开一张大嘴,向天空和主人倾诉着什么。我走过去,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石磨,绕着磨道一连转了三圈,感到真的有些头晕。我盯着石磨,耳边又响起毛驴拉动石磨发出的“呜呜”声,还有当年听惯了的嫂子和姐姐们用毛驴拉动石磨加工面粉时唱了多少遍的陕北信天游:“毛驴拉磨蒙着眼,上磨扇压着下磨扇转;羊肉臊子剁荞面,吃胖了妹子的白脸脸;磨道里走路绕圈圈,累死累活也情愿;手托石磨望远山,庄稼人的日子比蜜甜。”
一棵玉米
文/老修
记忆中的大淌老家,曾是玉米的王国。而今,玉米正与我渐行渐远。
早晨,雨丝细密,雨声淅沥。伫立大淌农家小楼的窗前,极目远望,群山云雾缭绕,烟雨迷蒙。大淌的土地上,各种蔬菜或携手并肩,和睦相处;或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前些年,高山蔬菜像一支迅速壮大的新生队伍,迅速占领了大淌里的绝大部分土地。一年四季,家家户户,一片连一片,一茬接一茬,你追我赶,前赴后继,玉米种植越来越少。时值仲夏,气候温热湿润,正是玉米生长的鼎盛时期。零星的玉米穿插在蔬菜之间,留守着属于自己的方寸领地。玉米,这个曾经的主角,彻底被边缘化了。
一个人相对于一段时间、一个地点、一件事物,都只是过客。经过即是离开,离开即是疏远。我之于童年、之于大淌、之于玉米,莫不如是。大淌的玉米将我喂养大,我的血液里流淌着玉米的汁液。曾经一度,我就是生长在大淌土地上的一棵玉米。一经过去,一旦离开,一步走远,步步疏离,回归成为一厢情愿的徒劳。时间与距离将我与大淌里的一切慢慢阻隔,衰老与变化将现在与过去生生割裂。潜意识里,我一直在静心等待四十年前大淌玉米海洋中的某一棵玉米,期盼着某一时刻与它的不期而遇。如同等待一个久违的亲人,等待一次久别的重逢,复活一个完整的童年,演绎一份完美的亲情。那一棵玉米一直顽强地生长在我的记忆深处,杆壮叶茂,风姿卓然,长青不老。今日的雨中,我仿佛看到童年的自己和一棵英姿勃发的玉米缓步向我走来。
大淌位于马畈南部,马畈是磨子尖北部山脚下的一个小盆地。一说盆地状如骏马,故称马畈。一说王莽大军曾在此畈放马,故而得名。两说相竞,无从考证。马畈北部叫上畈,南部叫中畈。大淌是中畈南部的一条山淌,顾名思义,也是中畈周边最大的山淌。马畈分属两个行政村,在历史上是举县闻名的缺粮地区,一年要缺大半年粮。中畈分属周围六个生产队,仅有畈上那一片有限的水田。马畈属于高寒山区,那个年代,水稻品种老化,耕作方法落后,产量极低。马畈大部分水田属于冷浸田,低温寒冷,青封灾害频发,水稻经常颗粒无收。大淌背南向北,高山遮挡,山岗相夹,光照时间短。大淌水源出自山泉,水性寒凉,不适合种植水稻。大淌里的旱地,只能用来兴种米麦和玉米。米麦是一种粗粮,虽然稍微耐寒,但还是难以熬过马畈的严冬酷寒,夏粮收获寥寥无几。大淌人的全部希望只有寄托于麦收以后播种的玉米。可以说,玉米是我家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生存,还是死亡?是粮食的问题。我喜欢一篇小说的题目,叫做《狗日的粮食》,道出了我埋藏了几十年的心声。小时候,在大淌老屋里,为了活命,我吃过一切勉强能够作为粮食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与猪共享的食材,长相光鲜,口感粗粝,缺油少盐,味道苦涩,残酷地磨砺着我的味蕾和胃口,一点一点挫去我生活的信心。河东河西,世事难料,有些东西在许多年后居然成了城里人争相追捧的养生良品、美味珍肴。我至今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舍得花大把银子去酒店、餐馆吃那些我幼年时期难以下咽的东西。用我的话说:“把送我,我都不吃!”稻谷稀少,米饭是真正的稀物,一年到头难得见到几次。大年晚上,大约可以尽情饕餮一餐透米饭。透米饭就是不掺和其他瓜菜杂粮的纯米饭,那米饭梦幻一般香甜,不要菜都能吃上几大碗,那是何等的享受。相比之下,平日里,玉米的地位至高无上。
家乡土话称玉米为玉榴,玉米粒叫玉榴子,其原因大概是因为玉米粒的形状像石榴子。认识石榴以后,我才发现这一名称十分形象、传神。十岁前后,上学之余,除了砍柴、推磨之外,我开始跟在大人们后边学做农活,主要任务是侍弄玉榴。挖地时捡石头,种玉榴时把子。锄玉榴草,浇玉榴,委玉榴。敲破盆、赶鸟雀、吓獾子。直到掰玉榴,剥玉榴,收晒玉榴,磨玉榴粉。一年到头,几乎都要围着玉榴转。夏秋之交,玉榴灌苞,日渐成熟。一只只饱满的玉榴,像骄傲的乳房,富有成熟女性的风韵,美丽诱人,让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产生无限的遐想。这时,如果舍得下手,掰下一根青苞玉榴,烧饭时放进锅洞的柴火里一烧,待苞壳烧去,文火微烤,外焦里嫩,趁热来吃,香甜软糯,原汁原味,味美难当。大淌老屋里的烧玉榴胜过山珍海味,暖人肺腑,回味无穷。何况我根本不知道山珍海味所谓何物,所食何味。米饭都难露尊容,烧玉榴自然独占鳌头。
大淌的玉米地是一九六九年山洪暴发后在泥石流冲积带上开垦出来的,土地里的石头无穷无尽。我家自留地紧邻大淌河沟,处于泥石流冲积带中心,石头层出不穷。这些石头十面埋伏,神出鬼没,长期与玉米作对,危害玉米正常生长。铭记玉米的大恩大德,我永远站在玉米一边。石头和玉米过不去,石头就是我的宿敌。一有时间,我就到玉米地里清理石头。那一片玉米地,不知清理了多少次,每一次都会有新的发现。石头一次次挑战着我的耐心、决心和体力,没完没了。任我怎么清理,锄草的时候,还会有埋伏在土里的石头冷不丁硌着锄头,稍不留意,便会给玉米带来致命的伤害。几年前,我的散文《断裂》,记叙了一棵玉米苗意外死亡的经过。“那一棵玉米苗死了,死在一个十岁男孩的锄头下,这是一个意外。”这是文章开头的一句话。十岁的我,因为亲手杀死一棵玉米苗而如雷击顶,诚惶诚恐,悔恨自责,哀怜惋惜,欲哭无泪。那棵玉米苗就是被隐藏根部土壤里的一个石头弹起锄口斩断而死,死得干脆利落,不留牵挂。那一棵玉米苗向死而生,她死后,一直扎根于我的内心,蓬勃生长。而我对于石头的怨恨,自兹而始。
大淌老屋的堂屋里,架着两块巨大的石头,那是用来磨玉米的石磨。天阴雨下,早早晚晚,稍有空闲就要推磨。全家九口人吃饭,须得不停地磨。稍有松懈,便有断顿的危险。每逢母亲铲出玉米,我便如临大敌,愁眉苦脸,痛不欲生。人生悲哀莫如推磨,那是一种繁重而又枯燥的劳动,是简单而又漫长的重复,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为了尽量将玉米磨细,提高出粉率,母亲下磨总是非常细心。几粒几粒下,一圈一圈推,周而复始,度日如年,磨无止境。难以忍受的时候,我就紧闭双眼,手上推磨,脑子开溜,天马行空,神游八极,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大淌土地上收获的玉米,一颗一粒,必经石磨。这副石磨盘踞我的人生整整十八年,将我最美好的青葱年华磨得和玉米粉一样粉碎。石磨在磨出玉米粉的同时,也磨迂了自己,那是一种共同的牺牲。那时的我,老是怨恨石磨何以怀有如此虎狼之心,恃强凌弱,毫无善心,让我难以解脱。老屋拆除后,这副万恶的石磨终于下落不明,无影无踪,不得善终。这正印证了那句俗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奇怪的是,石磨消失的时候,我的内心不仅没有丝毫庆幸,反而增添了几分不舍。因为此时,我已年近而立,石磨究竟是我的敌人,还是我的朋友,已经不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玉米的根须紧紧抓住大淌的土地,随遇而安,身心合一,坚强不屈,朴实单纯。玉米和石头互相争夺,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互相砥砺。一年一年,周而复始,永不厌倦。长期出没于玉米地,与玉米相濡以沫,相依为命,我亦如同一棵玉米。我将玉米照进内心,常常自愧不如。我不能像玉米一样,心甘情愿在大淌扎下根须。我的悲哀在于,身为一棵玉米,却梦想飞翔。心欲飞翔,身体和影子永远留在地上。我年幼稚笨的翅膀却摆脱不了脚下泥土的沉重,仰望云天,空余叹息。大淌里一棵梦想飞翔的玉米,一定是极端“唐吉坷德”的,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因此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是杳如云烟,荒唐可笑。每每端碗吃饭的时候,看着碗里黄灿灿、香喷喷的玉米饭食,我感激自己笨拙而又微薄的劳作,驿动的心就会稍许平静。关于玉米的一切让我明白,要想活下去,最终只有靠自己。只要活着就必须侍弄玉米,侍弄玉米就是为了活着。生命的本质似乎就在于不停地种玉米,这让我不得不想起猴子掰玉米的情节。这一发现让我常常对着玉米发笑,引发我对生活以及对生命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绞尽脑汁反复琢磨,我终于有了深刻的领悟。生活中,总有捡不完的石头。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大的,小的。有形的,无形的。肉体的,精神的。历史的,现实的。这些石头时不时会绊倒我的脚步,硌痛我的人生。生存的过程,就是不停地捡石头。捡了又有,有了再捡。循环往复,一如转圈。或者说,生命的意义就是推磨,推磨就是转圈。就像磨玉米,不停地转圈。哪一天不转圈了,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由此推之,人生如推磨,推磨即转圈。人生就是转圈,转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四十年后的今天,阳光和雨水依旧转着圈儿轮流眷顾着大淌里的生命。近几年,大淌的变化太大,大得面目全非,大得令人措手不及。大淌里的玉米屈指可数,我担心有一天终将消失,那一天迟早会到来。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年缺少大淌玉米的滋养。严格地说,大淌里的玉米与我的切身关联越来越少。我的圈子起自大淌,最后还要终于大淌,疏离玉米使我感到重心的严重偏离。大淌里,我找不到老屋,找不到石磨;很快将找不到玉米,最后可能也找不到自己。时过境迁,身心分离,过去成了一个幻影,似隐似现,似是而非,似有而无,似近而远,似实而虚。越来越难得一见的玉米,是否还能继续坚守?究竟还能坚守多久?人生路上,我的频频回首,能否留住玉米的脚步?远离大淌,我只能在内心深处留一块风调雨顺的沃土,力图让一棵玉米青春永驻。
细雨渐歇,云开雾散。山川草木,眉清目秀。蔬菜地边间种的几棵早玉米挺着壮硕的苞棰,像几个乳汁丰盈的母亲等待嗷嗷待哺的孩子。尽管烧玉米的香甜顷刻浮现,但我还是将急切萌生的馋念狠狠地摁了回去。我不忍将眼前几棵鲜活的玉米斩尽杀绝。我已抛弃劳作,绝无权利收获。玉米是我的亲人,她们急需传宗接代,繁衍生息。
踯躅良久,心已抽空。转身离去,思绪茫然。人将走远,几度回望。大淌是否还在原处?玉米是否仍然健在?难道,世事真的如烟,一切都只是经过,从不曾拥有?
如此,我依然渴望自己是大淌里幸存的一棵玉米。
老郝的“香油”经
文/张斌
初次见到50多岁的老郝,第一印象就是典型的山东汉子,憨厚老实,满脸笑意。老郝名叫郝吉春,在馆驿镇从事香油行业已经30多年了。
芝麻炒好需多少根柴、怎样翻炒芝麻、一锅芝麻炒下来需翻多少下,这些对钟情于小磨烧火炒芝麻的老郝来说,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老郝一直坚持用传统的工艺来加工生产香油,就是选用小磨磨制芝麻这道程序。
时下,各种香油机械的逐渐广泛普及,但老郝却看不上这些器械,还是对小磨一直独有情种。据老郝介绍,石磨磨制的最大好处就是低温研磨,石磨磨制的整个过程只有65摄氏度左右,在这一温度下,香油中的主要芳香物质及功能性营养成分几乎不受任何损失。他指着面前的一个黑黝黝的石磨说,这已经是他用的第7盘石磨了,由于每天都要研磨芝麻,所以每年要至少请石匠来崭两次。老郝从原来的靠人力、畜力,现在转化为靠电力来推磨了,“用电不光省劲,比起牲畜拉磨,更干净卫生。”
老郝在坚持用石墨磨香油的同时,还一直沿用低温水代法制取香油得方法,芝麻炒熟后,通过石磨的研磨,形成酱坯。他提起一桶纯净水,按照一定的比例,倒入在酱坯中,根据油和水比重不同,将油从酱坯中代换出来,这在行内被统称为“水代法”。这种方法的好处就是可以滤掉香油中杂质、异物以及对人体有害的重金属,净化后小磨香油外观晶莹剔透,色、香、味历久弥新。
老郝自小认为小磨香油市场潜力巨大,靠两条腿挑挑子卖油是不会有大出息的,20多年前,他怀揣仅有的2000元钱,肩挑石磨,来到乡镇驻地闯天下。每天,老郝的香油坊炊烟袅袅,大锅内芝麻热气腾腾,另一锅内小磨香油枣红透亮,香气扑鼻。周边顾客蜂拥而至,老郝都是给顾客边装香油,边介绍辨别真假香油的方法,“纯香油呈红色或橙红色,机榨香油比小磨香油颜色淡,香油中掺入菜籽油则颜色深黄,掺入棉籽油则颜色深红。”在香气袭人的氛围里享受着他的生意经,但愿老郝的生活会越来越“香”甜。
竹林里的老磨坊
文/王向阳
我老家院子的西面是一片面积不算大的赤竹林,茂盛的竹林里有一座年代久远的老磨坊。我的婆婆说,自从她来到这个院子,便有了这座磨坊。这座磨坊究竟建于何时,有人说建于清代,有人说建于民国,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是一座开敞的磨坊,面积不大,从远处看,整个磨坊完全掩盖在葱茏的翠竹林里,难识它的庐山真面目。整个磨坊就一个能转动的石磨和石磨旁边一个用石头垒成的高台。高台是箩面时放簸箕用的。在我小的时候,经常跟着婆婆来磨坊磨面,因此这个老磨坊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童年记忆。
那是一段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记忆,我们村还没有现代的打米机和磨面机,人们吃得大米和面粉,都是靠畜力在石磨石碾子上完成的。我们家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来磨坊磨一次面,婆婆也差不多每次都要带着我来到磨坊。婆婆主要是怕我调皮到处惹事,以便带来磨坊有个照应。
在磨面之前,首先得给牛套好夹套。所谓的夹套,就是把一个半圆形的木制工具套在牛的脖子上,另一端在牛是脖子下面用绳索结成一个封闭的半圆形。在半圆形夹套的两端拴上两根绳子,再把两根绳子固定在一块小木板上,小木板再固定在石磨转动的横木上。夹套套好后还不能忘了用蒙眼壳把牛的眼睛蒙上,婆婆说这样做得目的是为了防止牛看到其它的事物受到惊吓。在必要的时候,还要用嘴笼子把牛的嘴巴给笼上,婆婆说是为了防止牛偷吃磨上的面粉。把一切的准备工作做好后,再把要磨的小麦或者玉米倒在石磨子的上面,然后用竹鞭在牛的屁股上一拍,“驾”得一声吆喝,牛便拉着石磨转动起来。磨子上面要磨的小麦或者玉米,便顺着磨眼旋转进了上下磨的磨齿里,最后被磨齿磨成了粉末流出来。
在竹林下面的磨坊里,牛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牛走一圈,我也跟着走一圈。有时我走得累了,便会吊在石磨的横木上由牛拖着走。有时婆婆看见了也会说:“精灵子,快下来,你看牛都走不动了。”婆婆说得是真的,当我吊在横木上的时候,磨盘明显得转慢了些。这时我又不得不下来,不情愿地跟在牛的屁股后面走。
磨下来的面粉,婆婆要用撮箕把它撮到簸箕上面的箩子里,然后再把箩子放到一个井字形的木架上,一手抓住箩子,在木架上面来回推动,这样,箩子里的细面粉便漏在了下面的簸箕里。箩子里剩下的粗渣,还要倒在石磨上面再磨。一批面粉要箩多次,磨多次才能完成。磨一次面粉,大概要用时二三个小时,婆婆往往是在黄昏的时候才收工回家。
在同院子中,我的年龄算是比较大的了,有时我还要背着妹妹来磨坊磨面,以方便父母们去队里劳动。我有时背得是自家的妹妹,有时背得是邻家的妹妹,她们都叫我哥哥,我也叫她们妹妹。等我跟在牛屁股后面把面粉磨完的时候,妹妹在我的背上早已睡得东倒西歪了。
八十年代早期,婆婆去世了,我也上初中了,从此便再也没有与磨坊结缘的机会了。九十年代,我家买了打米机和磨面机,院子西边的老磨坊,从此便退出了我家的生活舞台,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前年春节回家探亲,我忽然记忆起了院子西边的老磨坊,为此还特地去看了一下。老磨坊里已经是杂草丛生,磨子上面覆盖了厚厚的腐烂竹叶,只能大体看清磨子的轮廓。老磨坊已经“死”去多年了!磨子上面的横木不见了,旁边石头垒砌的高台也坍塌了。一阵风把磨坊上空的竹林吹得沙沙作响,麻雀在竹林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唱着一首久远的歌:那歌声是磨坊里石磨的转动声,是我跟在牛屁股后面的吆喝声,是婆婆的箩面声,是我与婆婆的山歌声。
石磨谣
文/耿永君
一
那年,父亲买了一盘石磨坯子,叫了几个人从很远的沟里抬到院子里,请来石匠锻新石磨。邻居都来看稀奇,院子里围了一群人。
锻石磨对农家人来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除了修窑盖房,拉碾子锻磨就是大事。你想想,一个庄户人家的院子里硷畔上有了碾子和石磨意味着什么?掐指头算算,全村百十户人家,能锻得起石磨的有几家?
那些天,父亲牛得抽起了纸烟,山里也不去了,圪蹴在石匠跟前说山说水,心里美得不行。吃饭了,我们吃洋芋擦擦谷子窝窝,石匠吃白面条,母亲还专门用清油炸芝麻作调和,那个香味至今想起都嘴馋。石匠吃得山呼海啸,吃得理直气壮。俗话说,会待的待匠人,不会待的待丈人。父亲也是个木匠,要不怎能锻得起石磨。至于我的前程,他早就安排好了,书念不成就回来跟他学木匠,虽然比不上公家人,但走到哪儿也有人抬举,手头不缺零钱花。
二
石磨锻好了,新麦子也上来了。
那天,母亲拉来毛驴拴在磨上磨白面,蒙上眼睛的小毛驴拉起新石磨,四只踢子在磨道里走的咯噔噔的,石磨嗡嗡地响,像唱一支古老的歌谣。母亲把头三遍磨的白面都盛在纸囤里放好,应酬人情门户。在后面的麸子里就乱七八糟地掺和些什么高粱、谷糠之类做窝窝吃。到后来,连窝窝也吃不上了,新石磨常常磨的是些见不得人的糠炒面……
那以后,左邻右舍常到我家石磨上磨东西,磨的内容五花八门。穷家百姓连毛驴都买不起,不少人家白天山里劳动,晚上在月光下一家老小推石磨磨面。人家一来,忙坏了母亲,饭碗一放,忙前忙后地给拿簸箩、簸箕、罗面架,经常吃冷饭,可心里乐得很。有时候好几天不来磨面的,母亲还有一种失落感,嘴里不安地念叨:张家或者李家大概又没粮了,揭不开锅了……
三
石磨成了我家的宠物,或者说是新贵。
它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像罗丹的雕塑“思想者”,四平八稳地蹲在院子右边的榆树底下。我家的饥寒温饱它看到了,我们的苦辣酸甜它也看到了,不过它涵养性高,沉默不语罢了只是忠心耿耿地履行它作为石磨的责任,用它锋利的牙齿,把粮食和一些能充饥的东西嚼成面食来喂养我们。
院子里有了这样一个笨拙、沉稳、厚重的庞然大物,一家人心里就踏实了许多,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特别是父亲,每天晚上蹲在石床上呆呆地看着石磨,看着他多半辈子挣来的家当。这东西可是要祖祖辈辈往下传的呀。到那时,后人们就会问:是谁挣下这么贵重的家产,多了不起呀,我们的祖先们……
而我看到它就不由地联想到古代的旧石器或新石器时代,想到由底级向高级进化的人类社会。从钻木取火、结绳记事到毛驴拉石磨,这社会到底进化了多少?历史上,人们争过来斗过去,不就是为了口吃食?民以食为天,一旦肚子空了没东西填补,要饿死人时,造反、打仗是很正常的事。这样说来,一盘石磨就是一本历史书。
在风清日丽,一派祥和的农家小院里,在鸡鸣狗吠的伴奏下,听一盘从远古走来的石磨唱着辛酸的歌谣,磨着农人一滴汗水摔八瓣,从山里背回来的或粗或细的东西,让人们吃着粗糙不堪的食物延续生命,长年累月地像牛马一样忍辱负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到这里,我忽然害怕起来:这难道就是一个农家子弟与生俱来的命运?这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甚至几次梦见自己竟然变成一头毛驴,没明没夜地在磨道里转悠,然后,让我的子孙后代再继续转悠。不,我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地混日子,我要活得刚刚骨骨,硬硬正正,活出属于人的尊严……
四
后来,村里有了钢磨,有了碾米机,有了电。
用电带动的这些铁疙瘩,转速飞快,声音也洪亮,是石碾石磨效率的一百倍,农人们惊讶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羞得碾磨们无地自容。从此,它们被人们慢慢遗忘,哑口无言,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羞愧与屈辱……再后来,宁夏大米河北面,整车整车大量涌进城乡的超市和小卖部,整袋整袋走进千家万户;城镇化以来,许多农村人流入城市,亲切温馨的小山村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热闹,石磨石碾们在荒草丛里苟延残喘……
屡经坎坷终于成了公家人的我,远离了泥土和庄稼,在嘈杂的城市里工作与生活,年复一年地吃着从超市里买来的米面、瓜果和菜蔬,吃得人寡淡无味。加上三天两头的雾霾天气,使人经常没了好心情,不由地回想起乡下那蓝格莹莹的天空,鲜嫩的瓜果菜蔬,香喷喷的饭菜。有一天,一位朋友将一盒“石磨面”当礼品送给我,我才知道城里也有了用电带动的石磨,石磨面粉供不应求。我感慨不已,想起老家的山山水水,更想起那一盘久违了的石磨……
五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驱车回到了久别的家乡。
通村公路硬化了,村委会办公房和破旧的戏台都返修一新,小广场安装了健身器械,村里有了私家车,人人用上智能手机,只是,村庄显得空荡荡的,牛羊毛驴不见踪影,几个大叔大婶惊喜地握住我的手……
走进儿时的院落,窑洞门窗上粘满蜘蛛网,尘土厚厚一层,院子里荒草半人高。老半天才看到那盘石磨:一扇摔在地上草丛里,一扇斜躺在磨盘上,都碰得没了楞角,灰眉土眼,像一对恩爱夫妻被人活活地拆散。此情此景,我感慨良多:物换星移,时代变迁,人们又渴望回归生活的本真。被遗弃了多年的石磨面竟然又成了城里人的新宠,五谷杂粮、绿色食品、山泉水、清新空气也成了生活中的奢侈品……我脑海里竟然冒出一个念头:在外扑腾了几十年,以后退休了回老家,以石磨为伴,以枣树为邻,种几畦菜,喂几只鸡,过几天“种豆南山下”,“带月荷锄归”的陶渊明式的田园生活,不也是一种理想的选择吗?
石磨汤圆
文/钟芳
每年过正月十五,母亲都会亲手为我们包上一碗碗热乎乎的汤圆。说元宵节吃汤圆,日子会过得一顺百顺,香香甜甜。
在我的记忆中,每到元宵前夕,母亲开始忙碌起来。母亲首先把糯米淘洗,放在水盆里泡胀,然后按水、米适当的比例,用勺子一勺勺地倒入石磨内,随着磨盘转动,不一会儿,白色的糯米浆便从石磨缝里慢慢流淌出来,流进放置在石磨下的桶里。母亲说,石磨得慢慢地推,这样磨出的米浆细腻滑润,透着糯米自然本味的清香,而且做成汤圆后煮出的汤色很清亮。由于那时家里人口多,汤圆粉磨得也多,母亲一忙就是大半天,不厌其烦毫无怨言地劳作着。那石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常常响彻在耳边,醉得人心痒痒的。
推完磨,母亲用布口袋把米浆吊起来慢慢地把水沥干,放进盆里揉匀成糯米粉团。然后炒花生、炒芝麻、砸核桃、煮绿豆,加入白糖、桂花等制成甜的馅心。接着就开始包汤圆了。只见母亲用手拿起一团糯米粉,用手指边捏边旋转着,像变戏法似的捏成了汤圆皮,包上备好的各种馅料,又用手捏拢搓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汤圆就做好了。
包汤圆是每个孩子都爱凑热闹的活,我们几乎不愿离开一步地围在母亲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她那纤细而又粗糙的双手在灵巧地舞动着,学着她的样子撕一块粉团放在手掌心里搓啊搓,开始包的汤圆不怎么圆,渐渐掌握了技巧就圆起来了。
待所有的汤圆包好后,母亲开始用旺火烧沸锅里的水,分批把汤圆下锅,用铲子在锅里轻轻搅动,一会儿,那些可爱的汤圆在沸水里欢腾地嬉闹着,待漂浮起来后,再往里加米酒和红糖。
当香气四溢的汤圆端上桌时,全家人都很快乐,那种热腾腾、暖融融的幸福感在每个人心中荡漾。醇甜醉人的米酒飘香,晶莹剔透的汤圆漂浮在上面,个个圆如珠,白如玉,惹人喜爱,泛着柔和的光泽。这种香喷喷的美食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是很难抵挡住诱惑的,所以急吵着要吃。我顾不得烫,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大口,顿时鲜嫩软糯、香甜润滑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一碗下去,直到把碗沿舔得干干净净,不解馋还想吃。这时调皮的小弟见状,扮着鬼脸高兴地唱道:“汤圆,汤圆,卖汤圆,一个汤圆,三毛三。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要吃汤圆快来买呀,吃了汤圆好团圆呀……”惹得一旁的母亲笑弯了腰,并慈祥地笑着说:“多吃点,多吃点,锅里还有呢……”当时觉得汤圆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感觉自己实在太幸福了,那时的心情特别愉快。
如今,日子越过越红火,石磨已淡出人们的视野。超市里有各种口味的速冻汤圆,也有袋装汤圆粉,做起来可荤可素,风味各异。可在我看来,最为美味的,还是母亲亲手制作的石磨汤圆,因为里面包含了她对我们子女深沉的爱。
短笛横吹
文/周基全
深秋的思念
斜,深深浅浅地刻在了奶奶的额头,苍凉而又大气。
磨米浆、磨豆腐,把苦涩磨成甜蜜,一代代人在磨盘的旋转中繁衍,一个个人在磨盘的旋转中成长。突然,磨在奶奶手中越来越沉重,磨盘的转速也越来越缓慢。石磨停了,奶奶老了。一件旧衣盖住了石磨,奶奶清醒时,跟磨说说话,迷糊时,就靠在石磨上打个盹。奶奶走了,石磨还在老屋里留着,每当我看到石磨,就仿佛看到了奶奶的身影,听到了奶奶的呢喃。
也生长包谷、粟米、红茹。大米成了山里人的梦幻,一代又一代的山里人终于将茶叶制成了大米般晶莹、剔透的米茶,圆了自己的梦。这是米的梦、茶的梦,追求的梦,创新的梦。凝结着一代代山里人的情感,也成为山里人的骄傲。
崇祯皇帝品过,乾隆爷尝过。于是,五盖山的米茶伴随一个个传奇从皇宫流到民间,从远古流到今天。
一片茶园,便是一朵不败的茶花,是一片不散的绿云;一杯米茶,是十万大山春色的凝结,是大山醇厚的风情,是山里人真诚的奉献。
凤尾蝶
石磨
当最后一抹金黄的亮色被收进农家谷仓的时候,田野又恢复了平静。这时,绵绵的秋雨也会如期而至,丝丝凉意侵入我的肌肤,思念的潮水随之渐渐地没过了心堤:这是多少个年头的深秋呢?
屋后的五角枫又红得像一束火炬,我真想擎着它照亮你的清晨和黄昏,因为我知道,你很爱枫叶。记得小时候,你总爱将一片红枫叶摊开在手掌上问我,是手掌好看还是枫叶好看?而我总是说枫叶好看。于是,你就总是生气,好长时间不理我。
当我知道你的手掌比枫叶好看时,你就再也没问过我了。
五盖山米茶
泡一杯米茶,五盖山的七十二峰便屹立在杯中。那掩翠的银毫似霜,似雪;那萦绕在杯口的热气似云,似雾,似露。
喝杯茶去,深山逐鹿或登上绝顶,为你的脚力添几分豪气。
撕片云回,长风满襟或摘星揽月,为你的旅途壮几许行色。
大山生长花草树木,生长珍禽异兽,
在乡下的老屋里有一副石磨,那是奶奶的知心姐妹。奶奶把高粱放进磨里,磨出一片淡淡的曙光;奶奶把荞麦放进磨里,磨出一抹轻轻的月色;奶奶把苞谷放进磨里,磨出一片灿灿的阳光;奶奶把日子放进磨里,磨出一串串细细的童谣。
奶奶用童谣喂养父亲,父亲就有了荞麦的棱角,就有了高粱的火热,就有了苞谷的坚实和厚重。
磨走了太阳,磨来了月亮,磨走了青丝,磨来了白霜;磨齿般的条纹横横斜
那年三月,花信风吹开了我的窗户,于是,你便在无意中飞了进来。
从此,我便把天给了你,把地也给了你,把春风给了你,把夏雨也给了你。我常常看你鼓动双翼,将修长的身躯摇曳成我的梦幻。
然而,我精心编织的窗帘终究没有挡住红叶对你的诱惑,你悄然而去。从此,你飘逸的身影便成了我永恒的风景。
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临风听月,或是凭栏吹箫,任思念时常来击打我的胸口,我用一片树叶将伤口缝合,谁知这片树叶已被你咬得千疮百孔。
时光深处的石磨
文/九满
石磨架在阶前,靠墙,两百来斤。平时很少有人动它,即使是在收割的季节里,它也不会轻而易举地就转起来。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如中秋、腊月、元宵,家家户户都要磨粉磨浆,或做豆腐或做粑粑或搓汤圆,石磨才会运转起来。
这时候,村庄热闹得像是赶墟,石磨似乎成了“永动机”,忙得不可开交。水桶、木盆、簸箕、扫帚,摆龙门阵似的,一家老小齐上阵,团团围住石磨。灶屋里人来人往,阶基挨挨挤挤,大人欢笑声、小孩嘈杂声、桶盆碰撞声、石磨隆隆声、油炸哔哔声惊得北风绕路行。
记忆里最深的是,母亲一手拿着勺子,瞅准磨杆转到一边的机会,手疾眼快地把糯米喂进磨眼里,兄长和姐姐负责推磨,一边推一边聊些家常话。有时我也加入其中,我两手抓着磨杆,用力往前一推借助惯性迅疾往后一拉,石磨便欢快地转动起来。不一会,白色的糯米浆便从石磨缝里慢慢地沥出来,沿着石磨边沿往下流,“滴滴答答”地流入下面的木盆里。看得出来,此刻的母亲满脸都透着欢喜与赞许。
我很得意,越发地将磨推得呼呼转,以显示我的长大和希望得到母亲更多赞许的目光。我推得越快,放糯米的母亲就要眼快手快,准确无误地将糯米放进园孔里,否则拐子就把手打了,或者把糯米放在园孔外了。忙碌的母亲连说“慢点慢点!不要使蛮力,一两下是磨不完的。”果不其然,一圈圈无休止地推,一会就头晕目眩,汗流浃背,掌心起泡生痛,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推拉就感觉特沉重,用劲往前推出去后就拉不回来,我抓着磨杆直喘粗气,一副狼狈样子。
母亲让三哥换我下来,石磨便随三哥的节奏匀速转动,不急不躁,随之发出嘎吱嘎吱、呼噜噜的转动声,恍若在播放一首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歌。白浆流苏似的沿磨缝挤出来,层层堆叠,粘稠地落入接料盆。
母亲抱着一盆浸好的糯米,坐在高高的木凳上,恰到好处地添上一勺。母亲还不忘提醒我,“推磨是个技术活,靠蛮力是不行的,你急磨子可不急。慢工才能出细活。”石磨在嘎嘎声中悠悠旋转,糯米和着水在石磨中被碾碎。母亲还告诉我们,石磨得慢慢地推,这样磨出的米浆细腻滑润,透着糯米自然本味的清香,而且做成汤圆后煮出的汤色很清亮。
磨盘悠悠地转着,磨声隆隆地响着。我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听到石磨咀嚼粮食的欢愉声,粉白的糯米浆像雨一样雾一般的飘落,厚厚地积沉在木盆里。我眼前的一切就像雾中的花儿一样,忽而很远,忽而很近,渐渐的,眼前的糯米浆幻化成一个个雪白开花的汤圆,一个个香喷喷的米粑粑,成了节日的形状和一家人的快乐……
农闲或是下雨天,石磨的周围更是成了“农民活动中心”,人们从各家各户走出来,来到石磨旁,大家轮流帮忙推磨,其他人坐在一边,有的聊天,有的做手工活,互话家长里短,其乐融融,在大伙互相帮衬的过程中,既分担了主人的劳累又活跃了气氛,还给古旧的乡村增添了几分人气。
在俗世的岁月里,石磨也起着温暖乡情,和睦邻里关系的润滑作用。同住一个村,同饮一河水,哪有饭碗不碰锅沿的。这时,有一家在推磨,在边上歇息闲谈的村民,主动推着磨杆俯身来帮忙,就这样,两家的磕磕碰碰、摩擦、隔阂,也在一圈一圈的转动中消除了。磨声隆隆,笑声盈盈,磨来了浓浓的乡情,推来了泥土般的芬芳,滋润着乡亲每个人的心田。
就这样,石磨缓缓的转着、磨着,转去了农家数不清的悠悠岁月,磨碎了农家汗水泡出的日日艰辛,在隆隆的磨响声里,在糯米粑粑的清香里,深情地述说着农家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石磨悠悠,岁月悠悠,在那些清贫的岁月里,我就像是母亲生命中那扇沉重的石磨,被母亲吃力地推着前进,推出了乡村,推向了城市……
多年以后,当我在我和石磨都憧憬的城市里,奔波于生活,在经历失败和挫折后,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石磨在三哥掌控下温顺转动的样子,我就会想起母亲那句“慢工出细活”的告白,才明白面对生活的重压时淡定从容是多么的重要!
石磨
文/刘贵成
小时候,家乡人所吃的小麦面、豌豆面、玉米针等五谷杂粮全靠石磨磨出来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或大或小的石磨,石磨是人们生活依靠的重要工具。
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家接了一合大石磨,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爹从生产队请来了8个精壮的汉子,他们个个系着红腰带,打扮得利利索索,抹着红印泥的木杠挑着粗绳子扛在肩上,呼呼啦啦地向汉江河边的渡口走去了。放学以后,我们的眼睛都望的发酸的时候,猛听有人喊:“来了,来了,终于来了”!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人都争相往路口跑去,刹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比村子里接媳妇还热闹。那山间小路上,一帮人晃晃悠悠地走来了,最前面的人抬着用红布包着的圆磨扇,那根粗壮的木杠已被压的有些弯曲,身后两个换肩的人不停上前帮扶。“好了!好了!放”!众人的吆喝声还没散,那两个用红布包着的磨扇被人揭去了“盖头”,“呵,好石头,好胚子”,围观的人不停夸奖,一个个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泛着幽蓝光泽、厚实圆润的磨扇,每个人的眼眉眼梢都挂满了掩饰不住的羡慕。我也充满激动,背着大人将爹量石板的尺子拿来量它的直径,足有3尺,心里还揣摸着这会不会是全村的头号大磨。那些大人已在堂屋的桌上大碗喝起柿子酒,一阵老虎、杠子、五魁手的闹嚷声过后,他们开始商讨该请庙山的黄麻子来锻磨,喝的满脸通红的爹应声道:“黄麻子是个行家,就请他”!
黄麻子从对门湾里一边吼着高腔一边晃悠悠地过来,背上背的依旧是那个掉了漆的工具箱,手上提的依旧是那杆黑得发亮的长烟袋,烟杆上挂着黑不溜秋的烟包子。爹叫娘“赶快烧茶,炒菜,黄麻子给咱家锻磨来了”。爹用好烟好茶敬奉着,还跑到灶房里给娘说悄悄话:“招待好一些,免得锻磨时使怪”。吃饱喝足后,黄麻子开工了,他一手拿着铁凿,一手甩着铁锤,叮叮当当的敲打着那结实的磨扇,捶打的起劲时,还扯着嗓子吼着《倒采茶》《十爱姐》《郎在高山唱》等安康民歌,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偶尔抬起头看看眼前的人群,再和那些小媳妇们调戏几句,臊得她们转身离去了,这时,黄麻子又不说话了,使劲地錾起石磨来,一会儿,累的满头大汗,便放下工具,坐在磨台上,悠闲地吸着旱烟。经过黄麻子几天的苦干,石磨锻好了,大人们一起把阴扇仰面朝上放在磨台上,中心有一柱磨棋,自有怀阴抱阳的意象,周围是一圈光芒般的磨齿,磨齿是沟梁相间的“人”字形。阳扇有两个磨眼,是流进杂粮的通道,通道在阳扇磨齿上平面处形成一个太极形状的分流走势图,磨顶的边缘上凿有3个大小不同的孔,两个大孔是栓磨系穿磨杠的,小孔是给牛栓撑棍用的。阴阳两扇扣合时,黄麻子大喝一声“好了,掌柜的快铲几撮麦麸来铺磨膛”,黄麻子把磨合好后,又抓了几把粮食放在磨眼里,弯着腰,迈开步子,推着磨杠转圈,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新石磨,月月转,推杂粮,磨细面,推得日子红红火火转,发财富贵万万年”。爹一边听着奉承话,一边盯着磨口均匀落下的一圈麦麸面,高兴地说“不愧是老石匠,手艺真好,谢谢你的金口玉言”。爹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按规矩给黄麻子付了工钱。从此,这副全村头号大磨,骄傲地盘踞在“磨道里”,成为我家最重要的固定资产。
一到腊月,家家户户磨小麦、磨玉米、磨豆腐,还要磨谷糠搅炒熟的黄豆,给猪加料长膘,全村大大小小的石磨全都转动起来。天刚麻麻亮,爹就起床,到大榆树下扯一抱稻草去喂牛,娘也赶紧起来收拾簸篮,挪面架子,牛蒙眼等磨房用的工具,把淘净晒干的小麦倒在磨顶上,开始套牛推磨,随着娘一声“嗨……走”,蒙着眼睛的牛就拉着石磨不停地转圈圈,石磨就发出沉重的声音,像空中过飞机似的轰鸣,一会儿,从磨口落下的粮食“雪雨”在磨盘上堆成一圈雪坡,娘就用撮子揽磨盘上磨出来的面粉末装进萝,用手拉动萝在盛面的大簸篮里的木架上面来回哐当哐当地拉动,漏下去的是面粉,留在萝里面的是麸子,麸子要被重复磨上三四遍,直到剩下净麸皮。在磨玉米时,为了控制玉米针的大小,娘就在磨眼里插棍棍,每次推完磨,娘的头发、眉毛、衣服被飘飞的面尘染成银霜,爹放工回家开玩笑地说:“白毛女快去洗头换衣服做晚饭”。于是,一股炊烟袅袅升起,灶堂里的薪火映红了我的笑脸,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面条,那声音就像扯布一样响成一片……
岁月悠悠,流过那乡村的沧桑。如今,家乡的人们已过上富裕文明的生活,石磨已被磨面机取缔,被人们遗弃在某个角落,默默地躺在那里,渐渐地成为乡村一种象征符号,但它依然泛着幽蓝的光泽,沉载着悠久的乡村文化,凝刻着劳动人民的精神追忆,成为我们那个年代人挥之不去的浓浓乡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