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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屋的散文

2023/02/11经典文章

关于老屋的散文(精选10篇)

老屋不老

文/Clover

老屋在风雨飘摇中伫立了几十载,雨淋,日晒,使尖锐的砖角变的圆润,老屋为此添了几分沧桑,多了几段故事。

老屋的结构特别,中有一间大厅,两旁是对称的小厅和房间,就像一个母亲与一对儿女依偎在一起。与北京四合院颇为相似却又有着不同的韵味。

老屋不算老,只能追溯到爸爸小时候而已,听爸爸说他从小就生活在那里,老屋里记载着他的童年。我也从小生活在老屋里,孩提时的事儿被老屋记录着,而我也珍藏着这老屋的影子。老屋是瓦房,屋里不大明亮,只有小小的窗户和那玻璃天窗投进一缕缕光。在我记忆里使我印象最深的,是楼梯旁的那木窗,窗虽小,却照得楼梯处很明亮。孩提时,总看到哥哥坐在窗口的楼梯级上做他的小玩意儿,或是带有小马达的小船,或是风车,或是风筝……哥哥做出来的东西总会让我佩服他,一直在研究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但终以想不出而告终。

老屋有两层,二楼的地板是木板铺就的,上下全靠一条木梯。尚记得小时候四兄妹睡在楼上,旧式的楼梯是没有扶手的,爸爸为了我们的安全,自己做了一些护栏,老屋就这样又多了一点特色,使老屋更添一缕温馨。

在我上学前班时,爸爸盖了新房子,也就在那年,全家人搬离了老屋,但新屋与老屋相距不远,我仍然常到老屋去玩。但几年后,老屋再也无法捍卫它的完整性,邻家要盖新房子,就打算把属于他的那一侧房子拆了,于是,把大厅与另一侧的小厅拆了,那泥砖也敲碎撒到田里了。现在只有我小时住的那一侧屋子伫立在那里,看起来孤寂,寥落。

直到现在,爸爸有时还会去修缮一下那半老屋,纵使现在已经有许多高楼拔地而起,但爸爸仍舍不得把它拆了,因为那记载了两代人的快乐。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老屋仍在那里为我们记录一点一滴。老屋里窗依旧,瓦依旧,护栏依旧,我们的情依旧。

老院子

文/张虎强

老院子重建了,本该高兴的事,但我的心里总有些失落。许久许久,飘远的思绪才回转过来。面对眼前即将拆除的老屋,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久久难以平息,在重重叠叠的时光里,我走远,又忽然走近。

我真的担心老院子会从我的视线中消逝,再也唤不回那些亲情,那些满满的爱。老屋老矣,整个屋顶被拆,青瓦斑驳,木柱倾颓,炕洞发黄,白灰的墙壁几近脱落,站在一浪一浪腾起尘烟的废墟上,我的目光追寻着老屋的泥土、瓦砾、灰烬、斑驳开裂的墙皮和缀满蛛网的大梁,我的心灵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惶恐。老屋拆了,却拆不掉我深深的想念,我知道,再破的老屋,也是我们的根。

其实老院子并不太老,之所以称其为老,是因为母亲还健在住在那里。在我的记忆里,老院子经过两次建设才有了今天的样貌。我六岁那年,父亲用全家省吃俭用积攒的全部积蓄,建起一栋两间的北房,还盖起了大门。我没想过三十年前,父母建造老屋时的艰辛,父母也没提起过,偶尔说起的是当年盖房子时的困难,比如:门窗檩条是父亲单位拆除校舍时便宜处理的,水泥是父亲用自行车一袋一袋从厂家驮回来的,有些石灰银沙还是向朋友要的……老屋盖好后,全家乐呵的几夜都睡不好觉,亲朋好友也到家祝贺,在那年月,老院子成了全家幸福的标志。后来,我大些的时候,大概是九十年代初吧,父亲又在院子里盖起了四间西屋和厨房。从此,这个院子,就成为我童年乃至上大学之前最温馨、最快乐的所在了。老院子是父亲用心血铸造在岁月里的形象,它的一窗一棂,都凝结着父亲奇苦无比的经历,那些老旧的椽子和梁木都是父亲几经周折想法设法弄来的,那些一砖一瓦里更是蕴藏着父亲的憨厚和耿直。因此老院子是岁月的形象,更是父亲的形象。

记忆里的老院子,虽然贫寒,却被母亲拾掇得干净利落,井井有条。母亲当年在老院子东南角开辟了一个小花园,种上花草和青菜,却也长得精神,如今的一棵杏树和三棵榆树都已参天,郁郁葱葱。最惹眼的就是那株粗壮的杏树了,它究竟是何时开始生长的?我已记不太清,杏树遒劲的枝干像一把张开的大伞,荫护着老院子。面对老院子,面对老屋,时常会勾起我对美好童年的回忆。还记得小时候常在被窝里听父亲讲《红楼梦》、《三国》的故事,我总是听得津津有味,母亲就陪伴在身边,为我们补衣服、纳鞋底,一泓温情。父亲有许多残破的书籍和小说月刊,都被我们翻烂了,故事很吸引人,可有些故事因为书籍的不完整没有了结尾,留下些许的遗憾,因此有书的陪伴让我的童年时光变得更加多彩。夏日的傍晚,母亲在灶房里升起青色的炊烟,那些简单的伙食在母亲的侍弄下,总会飘逸出诱人的香味。一家人围坐一桌的时候,父亲会泡上一壶酽酽的廉价砖茶,卷起一根老旱烟,在腾腾的烟雾和浓浓的茶香里,听那些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父亲总是会讲很多感人的故事来激励启发我们,让我们明白读书可以改变命运的道理。因此我童年的心境,在夏日夜晚的老院子里,盛满了一湖如水的月华。春节永远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老院子变得热闹极了,虽然没有漂亮衣服、玩具、红包、春晚等,但一家老幼围炉大块吃肉闲聊的场景却终生难忘,父亲讲述一些有关青春的悲情故事,我们一连串的笑声,与炉火相映,使这个特殊的夜晚更加红火。

闻着泥土和茶香,听着父亲的故事,在这所贫寒而温馨的老院子里我渐渐长大。我从出生到参加工作结婚生子,都与老院子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情缘。老院子见证了我的成长,从老院子身上使我感受到了人生的艰难。老院子在岁月中沉淀,不言不语,每一处痕迹都书写着它的沧桑经历。而我,竟从未察觉到它的衰老和陈旧。那天,当照到这个院子里的最后一缕阳光慢慢隐入黑暗,父亲挣扎着想搬走压向他的浓重黑影,但他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父亲的身体已完全被黑暗笼罩。最终,他躺在了这个院子里,落草在了老屋,永远没走出老院子。那一刻我想,父亲再也用不着为老院子修修补补、腾腾挪挪了,他的脚步声已在另一个院子响起。一切都隐入了黑暗,我再也听不到父亲的脚步声了。父亲用了大半生的时间调理这座院子,他想让这个院子顺心顺气,可到最后也没能把这座院子调理满意。

父亲离去了,母亲也年事已高。老院子留给我的不仅仅是家的温馨,更多的是它把全家的心紧紧的凝聚在一起,把父母的爱、手足的情深深的扎根在了这里。我真的有很多年没有仔细打量过老院子了,老院子的确已经很衰老了,老屋昏暗、破败,墙皮大片脱落,有的墙体成了空心,虚土摇摇欲坠,屋顶上长起了蒿草和苔藓,在瑟瑟寒风中顽固挺立。雨下起来了,母亲在侧屋放上了脸盆接水,透过老屋瓦缝檩条,很大的雨滴溅落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感觉。问起母亲,老屋这样衰老的迹象其实已经有几年了,其他房子也在漏水,若不是前年盖上大块塑料防水,不然漏雨更严重,只是我一直没有去关注。此时看着老院子的荒凉,我不觉徒增忧伤。假期每每和家人团聚时,我总会不由自主的说起老院子,说起那段艰苦却极其温馨的时光,说着说着,我的鼻头便开始发酸,喉咙哽咽,眼睛也氤氲着湿气。曾经带给我们儿时快乐的老院子正经历着破败,我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描述。那些曾经发生在老院子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一阵酸涩和悲苦涌上心头,泪水随即潸然落下……

去年,老院子重建了,红砖黛瓦的老屋变成了一栋二层小楼,厢房屋顶翻修了,院子用水泥硬化了,老院子又恢复了生机。多少年了,家人如蜗牛般一步步走来,带着老院子赐予的勇气,我们手拉手不断前行。在这过程里,父亲离开了,而我们却长大了。

我是一个怀旧的人。那院、那屋、那人、那情,卷起我对故乡往事的怀念和老院子的回忆。暮霭里,父亲的音容宛在,思念的泪花道不尽我内心的凄凉,阅不完父亲的艰辛与沧桑。眼泪顺着脸颊急促地落下,我静静地望着老院子,双眼弥蒙,我用力地去想象父亲的身影,去雕刻父亲的模样,去衡量父亲在我心中沉甸甸的分量。可是,再也唤不回那些亲情,那些满满的爱,那些叮咛嘱托,那些温馨牵挂……真的,老院子是一种精神的信仰,是对岁月变迁、光影流动、时光斑驳的书写。在崎岖的人生道路上,老院子就像父亲一样,他的坚强和刚毅,从未被任何困难击败的执着,成为我生命里最真实的参照,在飘渺的尘世中,指引我人生正确的道路。不经意间,一蹙眉,一抬手,一院树,一院夕阳,似乎又让我触摸到了儿时的模样。

老院子,我会在梦中与你重逢的,携一缕清凉入心,守望云水禅心……

老屋,我的乡愁

文/王梦

今年春节,回到老家,也去见了老屋。离开老屋后,我一直对它梦魂牵绕,抹不去对它的记忆。

家乡的老屋,伴随我度过了童年、少年至成年。如今,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去老屋走走,回忆它曾经的岁月。老屋似乎已完成了它存在的使命,数十间房屋已经被推倒平整,种下了蔬菜、栽上了李树,仅留下了一间破旧的房间在风雨中飘摇。

我的家乡在海拔800米左右的宣汉县庙安乡,老屋在海拔最高的蒋家山下。我的祖先明末清初从陕西省西乡县迁徙而来,历经数代人勤耕苦作,建造了有内外石坝的三合院,大小房间有100余间。内外石坝之间用坚硬的条石修成高2米多、厚0.4米的两堵墙,中间是朝门,是进出大院的必由之路。朝门上面是木架盖,盖子上有瓦。

据说清朝时期,祖上出了一名武将,保家卫国有功,被清朝政府授令嘉奖,朝门上还挂有清政府授令的木匾(具体内容不详)。外石坝两侧修建有带斗的石头做成的桅杆(高4米多、直径1米左右),朝门和桅杆在“文革”中被损坏,只剩下地基和石基。外石坝两侧各修有一个小堰塘,堰塘中间是一条两米宽的石板人行路,通向院子外面是一条宽1.5米、坡长250米的百余步石梯人行路。据说双马可并行,由此命名排马梯,因此成为当地的地名。

以前的老屋里,可见炊烟袅袅,可闻鸡犬之声。老屋里居住的都是王姓祖先的后代,没有一个外姓。老屋里的人勤劳朴实。大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孩们无忧无虑、欢快成长。小时候,清早经常听到公鸡喔喔打鸣,闻到灶屋飘出的菜香。有时候还可以听到东家大声喊娃儿起床,西家吼着到坡上干活。

到了晚上,各家各户忙着做晚饭、煮猪食、备牛草。小孩子会三五个约起到大石坝,玩藏猫猫、抓石子、斗鸡、踢毽、滚铁环等游戏。孩子的欢呼声充满整个老屋,直到每家父母喊回家吃饭,才恋恋不舍相约明晚又来。

繁星满天的夏夜,院坝里更闹热。家家户户早早吃过晚饭,小孩们拿出凳子和凉席在大石坝中搭床,还把白天割回来已经晾晒了的艾蒿成堆点燃驱赶蚊虫。仰躺在凉席上,望着星空,听着大人们摆谈农事。“手指月亮会被割耳朵”那些忽悠小孩的话,就是那个时候大人们给小孩留下的谜团。夜深了,凉风习习,睡意绵绵,小孩子睡得香,即使是父母喊醒回屋里睡觉,也会懒床不起。有的嫌屋里热,会盖上薄被在院坝里睡到天亮,但第二天人会软绵绵的。大人们说这是扯了露气,其实应该是身体受了凉。

老屋里最闹热的莫过于有人办红白喜事。在大石坝一字排开摆两到三列桌子,看着桌上热气腾腾、飘着香气的肉嘎嘎,小孩们会绕桌子周围转悠,等待大人们喊开席。每次办席,东道主差不多前后三天都用好酒好菜招待。小孩们最喜欢这事,因为好几天可以不在家里做事,还吃现成的,一放学都会小跑回家,奔赴餐桌。有的办喜事,晚上还请乡上来放电影,小孩们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吃了饭就会端上凳子守住好位置等待电影开场。小孩们最害怕的是办白事,这个时候就会收敛许多,连吃饭都害怕,整个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恐怖。

老屋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慢慢消逝。小孩们一天天长大,成家立业是自然规律。老屋房间数是定数,长大的孩子成家住房就发生了变数。

随着改革开放,老屋的人们日子变好了,钱袋子鼓起来了。受新农村建设、易地扶贫搬迁政策的惠及,大家纷纷迁出老屋,在老屋外的村道两旁建房。那些在老屋里长大的孩子们因求学、参工、务工走出了老屋,留下来的是年老的父辈们了。老屋里住的人少了,房子也失修了,今年这家老房子垮塌,明年那家老房子倒掉,剩下的越来越少,直至今日只有一间老房子还在原地守望,留下空荡荡的大小石坝和残壁剩瓦。至此,老屋的故事逐渐远去,甚至被后人淡忘。

老屋

文/张军朝

每次回到故乡,总喜欢一个人踱过门前的场院,再缓缓下一段小坡,到沟边去看看老屋。那里原本就没有什么屋子,一间依土崖搭建的茅草房用来做饭,现只剩了一段残破的土壁;仅有的一孔土窑没了门窗,敞露着黑糊糊的两个方洞,窑面土墙上依然残留着粉刷过的白灰。门前原有一棵粗壮的杨树,如今不见了踪影。

当年矮墙围成方丈宽窄的小院,曾栽满了白杨,夏日,浓绿的叶子密密地掩住了门窗。树行间种了各种小花,从初春直开到秋末。夏天的午夜,我会拽弯白杨的树梢,捉下几只麻雀来喂“小黄”。“小黄”是只柔顺可爱的小猫,极讨人喜欢。如今,小院的矮墙被冲垮,花儿被厚厚的野草取代,掩没了院里的小径,白杨被伐下盖了新屋,连那几排高高低低的树桩都不见了。而提起“小黄”,那是一段让人揪心的记忆。记得搬进新屋后,母亲的脾气比原来更坏,常为些许小事叨叨半日,无端地发火,父亲每周从学校回来一次,又在母亲的埋怨声中离开。我知道母亲脾气不好是因为穷,在老屋时日子就紧紧巴巴,盖了新屋后又欠了数百元的外债,父亲那时的月工资只有28块钱。对母亲的发火,我常以沉默和拼命做事对待。

那一阵,小黄常常不辞而别,母亲成天喊“猫呢?猫呢!”一天,一家人在母亲的吵嚷声中找了一天小黄。傍晚,我终于在老屋门口的麦草垛上发现了它,它吮着舌头,安静而舒适。我知道了,小黄是舍不得老屋,常悄悄回来守护。我抱着小黄,一踏进新屋的门,母亲便一把抓了过去,狠狠地摔到台阶上,至今我的耳边还鸣响着那一声惨叫。小黄死了,第二天,我把它埋在了老屋小院的杨树下。

多年后,当母亲已经成了一个慈祥温和的婆婆后,我终于从心底里谅解了母亲。不仅因为我懂得了,那时的母亲,身上承担着一家人的生计和希望,而希望却似乎总是藏在黑洞洞的虚空中,怎么也抓不到手;我还理解了,在一个可怕的年代里,那一代人的焦虑是多么强烈和难以排解。

小时候对爷爷的印象,除了跟着他去山坡放羊、挖药材之外,就是他常年地咳痰咯血,奶奶说,那是爷爷年轻时下煤窑背炭落下的,后来又是一大家子的日子,终于积劳成疾。爷爷去世后,父亲和他的兄弟们终于决定分家,于是,作为老大的父亲作出表率,带领我和弟妹,搬到了村北沟边一孔废弃的窑洞里,这便是我的老屋。快过年节了,母亲搜腾尽了家里所有能盛粮食的器物,秤到了400斤玉米,走东家跑西家,没有借到一粒细粮,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回娘家,从外公那里背回了五十斤麦子。那年我9岁,弟7岁,妹3岁。“明年二三月里咋过呀?离麦收还早呢。”母亲紧拧着眉头。父亲叹气说:“让娃们跟着受罪了。”那时的我还不懂得享福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什么叫受罪,只是对着父母愁闷黑瘦的面容,感到想哭,于是就一个人躲起来流泪。

年节过了,青黄不接的二三月也过了,青草芽子上来的时候,母亲到地里揪回喂牲口的嫩苜蓿,蒸成菜疙瘩,拌一点玉米面作为全家的口粮。麦子上场的时候,家里的面盆里竟然还有几把玉米面。我不知道,母亲是怎样安排全家这大半年日子的,只知道我到五里路外的完小去上学,每天都有两个玉米面窝头拿。按照惯例,新麦上场的时候,生产队要分一部分储备粮。分粮那天,母亲破例用剩余的玉米面给我和弟妹摊了一顿煎饼,记忆中,母亲也大口地吃了一张。

促使父母亲下决心要盖新屋的,是一场暴雨。那天晚上,一家人刚坐到炕上,就听到窑外响起炸人的雷声,其后是呼呼的风声和雨声,再后来便是门前沟里水声的轰鸣。突然,一片墙倒屋塌的巨响砸落在窗门外。母亲的脸色煞白,把弟妹紧紧围拥在被窝里。我看到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第二天黎明,当一夜恐怖的声音终于静下来后,母亲拉开窑门,一堆巨大的泥土堵在了门前。我和母亲用铁锹刨开一条出路,爬到院子里,这才发现,原来是窑顶一方巨大的泥土垮塌了下来,所幸没垮伤窑洞的主体。门前被洪水拉开了一条深沟,如果不是那棵白杨树的守护,小院也许难得幸存。白天,陆陆续续有人在暴雨中遭祸的消息传来,邻村一户人家,三个孩子未来得及跑出窑洞,被淹死冲到了几里路之外。

这之后,父亲开始每周回家来打土坯,我和弟弟每天放学后又多了一项活计,到沟底背石头,周末一天背两三趟。一年后新屋开工时,打地基用的全是我们背回的石头,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三十年过去了,我和弟妹都在省城有了各自的事业和房子;父亲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驾鹤西去了,给做儿女的留下深深的遗憾;母亲总是找各种理由不愿到城里和我们常住,说是老家没人,父亲要是“回来”看,家里门却锁着。

世事的变迁越来越快,农村的土泥路铺上了柏油,高速公路从村旁穿过,村里在搞整体搬迁,家家户户都在谋划着新居是盖两层还是三层。昔日的新屋如今也已墙皮斑驳,苔藓爬满了阶缝,后院的梧桐已长到一搂粗壮,要是拆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人都有自己的老屋情结,这种情结其实不是让我们留恋什么,而是时时在提醒我们向前看。苦难的日子是一种鞭策,曾经的磨砺锻就了我们的坚强,给了我们一颗善良的心、一种勇于承担的精神和适应逆境的能力。这何尝不是一笔财富,让我们一生享用不尽。

老屋书签

文/飞鸟投林

好些年没下那种棉花飘飘的雪了。

老屋的卯梁上、穿枋上一定还骑着大砣大砣的高粱穗把子。那些铺雪的冬天,许多灰雀、阳雀,还有一种小个子喜鹊,就悄悄飞到老屋的屋顶下,啄食丰硕的高粱颗子,直到看见猫儿跳上楼来,它们才噗噗溜走。

而今已是好多个冬天,老屋虽然一年年仍举着红红的高粱砣子,仍然敞着屋侧旧茅草苫搭成的篱墙,仍然在北风中等待着,却不见鸟儿们再来觅食。老屋空荡荡的,像门首巴巴望着儿女归来的老母亲。

这座老屋是父亲一手造就的,一点一滴都浸润着父亲的汗水。老屋全木架构,最初盖在屋顶上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种芭茅草。那草一人多高,长着竹节似的铁杆儿,夏末秋初,它们一簇簇箭矢样的草籽还专拣人畜的衣服、皮毛往里扎。那时候的父亲多么年轻啊,他领着一样高大的我的母亲,带着干粮,来到河谷,把那些芭茅草一把一把割下,铺陈在白亮白亮的草茬上,晾晒在干干净净的阳光里,头天割一天,二天就去收拢、打成捆子,一捆捆背回家。母亲在屋檐下递草,父亲趴在屋顶,把接过的草把子用竹条将草稍轧牢在陡斜的屋面上,草根向外,一层层从屋檐往上直盖到房梁。这样忙活好些天,厚实的屋顶算是盖成了,接下来,要赶在秋收之前编好堆放粮食的竹篾笆楼,扎好那剩余的芭茅草打成的遮风过冬的草苫。而这些家什,不消几年的风吹日晒、雨淋霜打,就又需更换一回,为此,父亲练就了一身盖茅屋的好本领,不久前,镇上修“农家乐”的一位老板还特来聘他老人家前去指点干活。

秋天了,一筐又一筐的包谷从地头收回来,一砣又一砣的高粱从地头扛回来,老屋的主人是不会得闲的。包谷们哗啦啦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竹笆楼上,金黄金黄。白天,有斜照进来的阳光,它们就懒懒地晒着,有从老屋还来不及遮草苫的四壁孔隙刮进来的秋风,它们就寂寞地吹着。只有到了阴雨天,父亲才会支起三角木的支架,在竹笆楼底下架上炭火,烘烤粮食。而实际上,老屋漏进来的秋风和阳光,早已把大部分的粮食晾干,这时候的炭火倒是把包谷堆烘得像被窝一般暖和。记得好些回,因为淘气顶撞父母,为躲避一顿好打而直到深夜不敢回屋睡觉的我,就悄悄缘着老屋的檐柱爬进竹楼上的包谷堆,弄响包谷个子后生怕母亲听见还赶紧学一声猫叫。其实母亲早听出究竟来了,她只心疼地“睁一只眼闭一只耳”罢了。

很多时候,老屋都是寂寞的,除非是屋下燃起浓烟滚滚的柴禾,熏得竹笆楼底的蚊蝇呜呜乱窜,蜘蛛突突摇动。由于后来煤与柴禾混烧,老屋的大灶小灶都未设烟囱,烟火不仅熏动这些小生命,也熏黑了整个的竹笆楼和楼枕木,尤其那竹条和楼枕上的烟尘,乌黑乌黑,黏黏的,油油的,天气突变的时候还会酱油一样一滴滴落下来,这时父亲会说,“要下雨了,老房子像人的老腰板、老关节,灵验得很哦!”父亲拿老屋的烟尘作天气预报的确准得很,屋子和人像有着同样的呼吸。其实细想下来,大概是这样的:那烟尘本来吸水性极强,湿度一增大,烟尘就吸了空气中的小水滴,自己吸饱了,先稀了,稳不住,掉下来了。这样的情况下,暴雨天气多半接踵而来。

一天里的寂寞时光,老屋就只有和小生灵们作伴。母鸡生完蛋了,红着脸又叫了一阵,直叫得壁缝里透进的几缕太阳光带内翻飞起尘土来,把光带的边界映得方方正正、清清楚楚。等这些灰尘慢慢静下来,斜斜的光带由西往东慢慢挪移、慢慢变直,母鸡们又都进了牛圈,跑到早晨还卧着反刍草料的牛儿压凹下去的那些个浅坑里,不声不响勾头掏粪去了。这些时辰,老屋的确是寂寞而祥和的,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屋侧瓜架上架着的洋瓜秧是怎样把绿得让人心跳的触手一寸寸攀上木楼来。

是啊,无论一年中的哪一刻,老屋都同时是寂寞的,又是充实的。竹笆楼上总有些熏得乌红的包谷,再上一层的卯梁上、小天楼上,总挂着高粱棵子、毛豆角等杂粮,而楼下的一间间小木屋,切分成猪圈牛栏、鸡棚鸭舍,以及和粮食堆差不多高的土粪垛子,紧挨牛栏的房间,还摆着父亲陈旧的木床。就这样,老屋的怀中同时拥抱了这许多生灵,连同那大口咀嚼过不知多少粮食的齐腰高的石磨台。屋内随处可见的蜘蛛,倒是一种益虫,它们从不与人争抢粮食,倒常将前来偷粮的飞虫们捉了吃掉。因此,只要不拦通道,我们约好了,是不会伤害它们的。等棉花飘飘的雪一铺下来,蜘蛛们也都缩回洞中休眠去了,只等来春枝头萌动、春阳烂漫时,它们留在屋角的茧一朝咬破,万千蛛仔从中悬着游丝、荡着秋千,欢呼雀跃、急急匆匆涌出来了。

不久前,我好不容易又回家探看了一次老屋。因为父母年前就迁入老屋旁边的砖石新居,而且正准备来我工作的小市镇,眼下的老屋像又陈旧了许多,侧山的茅草苫子垮了好几处,蜘蛛们仍旧急急织网将那空洞填补了一些,但似乎总忙在了秋风之后。屋中的磨台早已拆走,石磨被抬到院外的梨树下。我看着这曾令我们惊奇不已羡慕不已的大嘴巴和它曾经转动不停的上下颌,它还不算钝的牙齿从此停下一圈圈的咀嚼了。老屋十多年前换上的石板屋顶上,如今也没长什么青苔了,屋顶原先的青苔也在频繁的干旱中灭迹。我怀念那一朵朵碧绿的青苔,它们的茂盛正是雨水丰沛的好年成才可以见到的。

眼下的老屋是太寂寞了,也太苍老了。我似乎还隐隐觉出,老屋对我隐忍了一丝轻怨。我是在老屋里面出生的,并在老屋里一寸寸长高、一页页读书,老屋最熟悉我的每一丝鼻息每一次心跳了。可是年前,我们硬是把老屋里的家神请到了砖石新居中,以至于我的婚礼上,我们对着家神行拜礼时,就已经将老屋冷落一旁。是啊,眼下,我又能对着老屋说些什么呢?这辈子只会读书的我,看来只能像震川先生那样,在心中将尚未被拆迁的老屋默默压作一沓永不褪色的书签,留住她苍茫的三两剪影罢了。

梦回老屋

文/程丽芬

清晨醒来,仍沉浸于梦里的世界,回到老屋的感觉是那么亲切却又如此遥远。之所以对老屋如此怀念,是因为它承载着我童年所有的欢乐和记忆。

记忆中的老屋是一个青墙黛瓦、款式新颖的阁楼,当年建的时候比较别致,而我家又是村口第一家,有许多过路的人都会停下来瞧一瞧。在那里,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多少次梦回,缠绕心扉。

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老屋里的陈设。前面西边是父母的房间,后面是我和姐姐的房间,课桌上有一台收音机,对于我和姐姐来说,它是我们学习之外唯一放松时刻的“调剂品”。我们从它那听到了许多流行歌曲,小虎队、陈明真之类的歌。

东边前面是奶奶的房间,我和姐姐最喜欢去奶奶房间玩了,奶奶很爱干净,她的房间不论何时走进去,都收拾得很整洁。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吸引我们的是那房间里的零食,奶奶的房间里从来都不缺零食,桃酥对于儿时的我和姐姐来说,可是极具诱惑的美味。奶奶喜欢把零食包好用篮子挂在房顶钩子上面储藏起来,每次分几片给我和姐姐之后,我们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有次,奶奶去大姑家,姐姐和我的馋虫又开始作梗,她站在椅子上用竹子去把篮子拨下来,打开一看,是两袋桃酥,我们吃得津津有味,那种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屋子的中间是个客厅,客厅后面有个小竹梯,可以上阁楼。七、八岁时,记得有一次我犯了错误,怕母亲责罚,就爬上竹梯躲到阁楼上,小阁楼的左边是放稻草的,右边是储藏粮食的地方。家里人四处找我不到,后来母亲爬上竹梯来找到我,我害怕极了,以为母亲会先打我一顿,可她却一把抱住我,泪如雨下。只是喃喃地对我说,找到就好,以后不要爬竹梯到阁楼,小孩子爬竹梯摔下来会很危险的。

屋前种了许多小花,还有一棵大枇杷树,那枇杷树结出来的枇杷又大又甜。屋后有很大一片竹林,小时候,春天经常和姐姐提着篮子去挖竹笋,爸爸用竹子给我和姐姐做钓鱼竿。

老屋是1980年年初建的,而我是1980年年底出生的,我和老屋“同岁”,所以我对它有着别样的眷恋。等到我上初三那年,爸爸决定建新的楼房,提议把老屋拆了重建,那时我非常不舍,虽然期待着能住进新的楼房,却又不想失去老屋。

当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老屋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样子,心也像被撕得粉碎。我走在那堆碎乱的砖头里,努力寻找着什么,却又不知想找什么,只感觉脸上冰冰的,是泪水。为什么流泪?老屋已不复存。可它对于我来说,不只是一个破旧的瓦房,它记载着我童年的欢乐,埋藏在我记忆的最深处,希望它常回我的梦中。

老屋,褪不去的时光

文/张静

老庄子被拆掉了,是好多年前的春天。那个时候,我在异乡求学,父亲写信说,最寡欢是爷爷,他的脸上写满了深深的疼惜。后来,父亲又说,新庄子盖好了,所有人都搬进敞亮的新瓦房了,可爷爷还是一趟趟地往老庄子跑。我终于知道,那些说不清楚的留恋和疼惜,已烙在他的骨骼里。

说起老庄子的整体搬迁,是很令人心酸的。那是因为新庄子是爷居住的老屋邻居八爷、八婆两条人命和水鱼哥的两条腿换来的。

那一年,谷雨刚过,一场接一场的雨落得地里的庄稼和庄子里的人几乎都发了霉。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八爷家的窑洞坍塌了,八爷老两口和他们的小儿水鱼哥被埋在里面。整整两天两夜后,全村人手忙脚乱把他们从土里刨出来时,八爷和八婆的五脏六腑都被压出来了,水鱼哥虽然存活下来,但两条腿被塌断,只能坐轮椅了。听大人们说,等日子好些了,可以给水鱼哥安假肢,行动能好一些。

水鱼哥三十出头,他是半夜里听到八婆和八爷的呻吟声披上衣服冲进去的,家里没有了丁壮劳力,年纪轻轻的水鱼嫂子脸上总是写着一份忧伤和愁苦。在乡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她的命,她得认。

因了八爷和八婆的死,很快,县里、镇上的领导干部一茬一茬来探望和善后,几日后,庄子搬迁的事情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很快,新庄子选在塬上一处平坦敞亮的地儿,麦收过后,家家户户陆续喀什拆房子,旧庄子里,不是瓦块和砖头块跌落的声音,就是轰的一声,房梁倒塌的声音。

待我亲眼看到这些时,已是秋播时分,漫天的黄叶簌簌而落。老庄子里,家家户户拆掉房子后静默了好长时日的残垣断壁,正在被乡亲们合力推倒,风儿吹过,尘埃四起。不知怎的,我的心中像被挖掉一块什么似的,空落落的。可不是?再过一阵子,我若来这里,哪里还能寻到老庄子的影子?很快,这里将会夷为平地,会被乡亲们种上麦子,会碧浪翻滚。这种感觉愈来愈清晰。于是,我急促地,慌张地,像从家园里不小心走丢了的一条狗,东闻闻,西嗅嗅,费心费力找寻那些熟悉的记忆,熟悉的味道。

老庄子没有了,低矮陈旧的老屋自然也不存在了。就像一棵老树,在没有预料的某一天,突然被连根拔起,剩下空荡荡的树坑,等着我用回忆去慢慢填平。可老屋曾经有过的温暖与酸楚怎能掩埋呢?恍惚间,我又看见了老屋,斑驳的阳光照在褪了色的木窗格子上,洒下的清辉像梵高随意而就勾勒出的油画。西墙上,一抹夕阳正缓缓落下,我爬在院子的石凳上,完成父辈凄苦一生的希望。石凳那么冰凉,书本那么沉厚,内容繁复而晦涩。

春天来了,母亲正在院子靠南墙的枣树下叠一家老小穿过的旧棉衣。那些旧衣服,有皂角刷过的痕迹,散发着被时光淘洗的味道。母亲低着眉,很仔细用手抚平,折叠,就像折叠一沓又一沓的往事。她一件件轻轻地安放,怕惊扰什么似的。春天的风柔柔的,连洒进院子的阳光也是细碎而煦暖的。那阳光从枣树的枝头落下,落满了母亲半个身子。两只燕子站在枣树之间栓好的麻绳上,一群麻雀也来凑热闹,大大小小挤满稍微粗壮的枝干上,叽叽喳喳欢唱不休。一个女孩蹲在院子里,双手托腮,不知道想着什么。那个女孩是我。

那时,弟弟和堂弟还小,像院子里跑着的猫儿,狗儿。他俩拿着开满梧桐花的枝条不停地疯闹着。墙脚下,一盆高大的梧桐树,花开了又谢。后来很多年,这株梧桐常常开在我的梦里,紫色花朵,清淡宜人。

很快,冬天又到了。院子里纷扬的枣花、柿子花、梧桐花,彻底隐去,却多了腌菜的味道。屋檐下几个酱色的大缸,还有几个敦实的坛子,开始一个个派上用场。首先,婆会挑和日头晒得暖烘烘的时候,将缸子和坛子收拾里里外外擦拭干净,晒干。然后,在霜降之前,给里面装满一家人吃的咸菜,炝菜。咸菜主要以红萝卜和白萝卜为主,炝菜则是雪里红或其他可以吃的绿色叶子,这些不起眼的乡村植物被洒上花椒、大料、盐,五香粉等,压在坛子里,可以让全家人度过清寒而贫瘠的漫长的冬天。直到现在,这陈旧古朴的物件,母亲一直保留着。每一年的冬天,她会学着先人的样子,腌制咸菜和炝菜,也腌制一坛坛叫做回忆的植物。夜深人静,他不停地反刍,令我心疼。

黄昏,风儿把门打开,父亲的影子被卷了进来。他去了河湾的坡地,那片地,得乘冬闲平整好,待明年秋风后,洒上几垄菜籽或麦子。他肩膀上扛着一把铁锨,一把?头,待卸了后,肩上落满尘土,满脸胡茬子的父亲。他什么也不说,沉默寡然,只是在土墙影里不停地擦拭和磨砺铁锨和?头,动作老练。那一截土墙,深深地钻进地缝,越来越矮。

离开老庄子,我经常做梦。比如?梦里隐约响过一阵车铃声,自行车的铃声。二八的,永久牌的。父亲骑过,我和弟弟妹妹都骑,活像一个传家宝。再远的路,都在两个锈迹斑斑的轮子上,一圈一圈抵达。梦里,还有那个白色的瓷脸盆,早在岁月里磕磕碰碰,那些疼是一块块漆的逃离,盆底那个红色的斑驳喜字,却依然微笑着,伴着父亲和母亲越来越多的白发,和越来越重的肩负和爱。

其实,梦的最多的老院子。老院子又窄又长,雨季多的夏秋,无人打扰的墙脚处长满了细碎的苒苒草。有时候,还会长麦芽,很细嫩?,淡绿。我每次清扫院子靠近时,总舍不得清除,仿若从那些小草上像能瞅见一碗米一碗水长大的自己一般。院子中央,一行弯弯曲曲的、匀称间隔的青砖缝隙里,也会长出深绿的青苔,勾勒出一块块砖的形状。阳光,月光,洒在上面;一场风,一场雨,一场雪,也落在上面。

当然了,还会梦见老屋的柴房。在院子南面向阳通风的一个角落里,几根不太粗的木头,牛毛毡和碎瓦片搭建而成,一点都不起眼,有一种苍老的,布满尘埃的气息。那四面透风的墙上,除了挂满农具之外,还挂着生锈了的铁环,轱辘轱辘滚过我稚嫩的童年,声音如丝。记得儿子第一次随我回老屋,觉得稀罕和好奇,乘大人们不注意钻进去,这儿摸摸,那儿看看,竟然意外找到了一个木制的陀螺,安静地睡在几块砖头下面。很显然,那是我和弟弟曾经玩过的,可如今我早已成一只尘世的陀螺,被欲望不停抽打着,团团转,怎么也停歇不下来。

柴房里,最醒目的是一把镰刀。父亲说,那镰刃还是爷爷活着的时候找东坡村有名的铁匠给打的,钢口结实又锋利。爷爷是割麦的好手,父亲也是。他一头扎进去麦田,弓着腰,左手揽住一大撮麦子,右手挥着镰刀,划过一道亮光,麦子纷纷倒下,一扑扑整齐地躺在父亲身后。他的脚下,蚂蚱满地蹦达,偶尔一两只灰色的野兔惊恐地窜出。父亲顾不得这些,他一只脚配合镰刀的推动,将割下的麦子移动前方,等一捆差不多了,单膝跪倒在麦捆上,将镰刀扎进麦捆的屁股,抽出一小束麦秆,将麦穗朝下就像码书一样理整齐,然后将手中的麦束一分为二,麦穗对麦穗很快地搭接拧成一个圈,整套动作熟练敏捷。

我最喜欢看父亲在麦地里挥舞镰刀的姿势,也很想再一次躺在父亲捆好的麦捆上,仰望那晕黄的夕阳,轻轻说,若再给父亲一个世界,一个长满麦子的世界,他一定还是那个割麦的好手。

想归想,如今,父亲已老去,在新庄子里,麦子成熟的时候,再也看不到人工割麦的情景了,父亲的镰刀也被高高挂在后院的墙头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有时,我会看见父亲走到后院里,抬起头,望着那些生了锈的犁铧、锄头、羊镐等旧式农具出神。或许,他老人家眼里,正在回味曾经住老屋的时候,和乡亲们一起敞开胸膛,挥汗开镰的场面。

老屋

文/余騠

说起老屋我就特别的骄傲。

始建于八十年代初的这间楼房是整个村子里较早的楼房之一。那时我大约六七岁。原来的屋子是什么样已经记不起了。父亲原先想起一间简单的小平房。虽然他有工作,但上有奶奶得孝敬,下有我们几兄妹,负担不轻。可他的一些伙伴建议干脆建成楼房。当时有个搞工程的王师傅尤其鼓励我爸盖大的,于是,几乎全村子的人都来帮忙。男人上山砍料,女人们帮忙做饭、送饭。

上梁那天是最热闹的。不知有多少人七手八脚地使劲抬,嘴里喊着“一二,加油”的号子。屋架终于竖起来了。面向西边,巍然矗立,就像一个威武的勇士还没披上铠甲时露出健美的体格的样子。上梁时,鞭炮轰鸣,响彻山村,回荡于四野。按风俗,还举行了扔包子的仪式。师傅站在房梁上,把包子往下扔,人们争相抢夺。如果谁拿到的包子里有一枚硬币,便意味着他有好运气。“磐石为基坚且固,古松作栋寿而康”,父亲用有力的肩膀,建起了一份令我们引以为荣的基业。父辈的吃苦精神让我们自叹弗如,父亲的钻研劲头十足。楼层以下的部分用土夯的墙。就像藏族的土掌房,五行中的土和木真可谓是完美的结合。这部分又依仗村里的乡亲们的大力支持。楼上的土坯全是父亲一点点挖土、和泥及制作而成,还抽空亲手砌满到屋檐。其间不知花费了他多少气力,更多的应该说是心血。楼下请木匠做了雕花的板壁。有几分古朴的韵味。老屋上,凝结有不少村里的人情。

我的记忆中,似乎记得有一次在楼上玩耍,而当时楼板还没有打好,我从楼上摔下,幸好没大碍。为了方便晾玉米,廊道用竹竿捆扎而成。靠南方的屋子,是奶奶和我们住的房间。有个火塘,我和弟妹们争着跟奶奶挤着睡。奶奶八十大寿时,举行了祝寿活动,大宴宾客,还有亲友做了一块牌匾。用楷书写了“萱茂梓荣”四个大字。工整而遒劲,颇有点“耕读传家”的书香气息。门上有三伯撰写的对联:“耄耋老人康健,世代儿孙幸福”。我们一路求学,工作,父亲也工作在外,多数日子只有母亲和奶奶。而奶奶去世后,只有母亲一人与这老屋相依相守了。

说起老屋我就特别的留恋。

尽管在故乡家家盖新楼并且越来越漂亮,但那没有光滑的瓷砖等现代装潢的老屋在三十年的记忆中永远是无可替代的。墙是凹凸不平的,木板是粗粗糙糙的,漆涂了一次又一次却仍然褪去颜色。土墙和板壁都有了裂痕。而就是这一板一石一砖一瓦之间,存储着多少阳光的温存,多少风雨的印痕,多少聚散的悲欢。我和两个妹妹在老屋里结婚,带着儿女回家小聚,再离开。我们走出了老屋,灵魂却永远归于那儿。

青青的竹影,苍老的苹果树,暖暖的夕阳……无论我们今后身在何处,都走不出它的胸怀和光影。即使破旧,即使偏僻,即使平凡,也算是我们的伊甸园。那普通的农家小院,像一只简朴的木船,装载着我们的亲情、爱情、友谊及邻里情。还有童年抹不去的印痕,一路扬帆。

老屋承载的重量

文/高炯森

好像就眨了一下眼,我家这座老屋不小心就到了不惑之年。40年的光阴流水一般从屋顶泄下来,那些老墙壁就沟壑交错了。只有屋旁那棵碗口粗细的千丈树,每年都会履行一圈年轮,静静地和母亲独自辨析这几间沧桑的暗影。

母亲一直宝贝着这3间瓦房。40年的呼吸,把老屋折磨得不像样子了:那些瓦片时而饱受毒辣的烈日,时而遭受暴雨的浇灌,这样反反复复,裂缝、断层、破损就没法避免了;小树条做的椽子,陈旧,朽落;农村的猫喜欢把房顶当游乐场,在旧瓦上伸胳膊蹬腿,屋面渐渐弓腰驼背了。

听母亲说:那时修房,穷人大多用麦草和谷草做顶盖,只有富人用瓦盖房。准备修房,首先得考虑在什么地方取土筑墙,土要选老黄泥才结实,离家近,才方便担土上墙;椽子最好用柏木板或者小柏树条,檩子就要用长得笔直的大树。那年月,能用来建房屋的树木找不到几根,只好用些七歪八扭的杂木:青冈树、洋槐树、千丈树、泡桐树、启木树。找不到大树用小树,找不到小树就用竹。接下来准备瓦,四处打听谁家卖瓦,那些瓦也是七拼八凑,有时候,雨稍微大一点,房间就漏水了,把墙壁冲下深深浅浅的小沟,让人心痛。

3间瓦房每个房间都做过厨房,墙壁裂口深深,像一张张无牙的嘴,发出嘲笑;又似一条条扭曲的伤口,显示忧伤。炊烟让墙壁染上黝黑厚重的印痕,射出一道道清冷精亮的光。

母亲把日子过得节俭,一说起这3间住房,她就陷入了痛苦的记忆:“造这3间房,吃了多少苦啊!两年修3间茅草房,5年后才改成现在这个样儿。”

狂风暴雨天最让我揪心:那瓦房能否承受这狂风的肆虐?一见雨水淋坏墙,母亲就心痛,又不愿意搬走,只能请“盖匠”盖得不漏雨了,她才安心。我一直想改修3间砖房,她说什么也不同意:这房子才盖了,不漏就行,你一个人挣钱养家,还要供孩子上大学,以后再说吧。

80岁的母亲一个人在家,虽然不能铲尽疯长的枯草,但一有空就细细地拾掇,想变得整洁些。老屋弓腰驼背扛着山一般的岁月,长满老茧的厚实的双脚被生生压进土地,皮肤块块皲裂,裂纹撕开来,清晰可见丝丝干枯的肌肉早已老化,有时想:假如伸出手指轻轻一碰,老屋可能就会摔个跟头,爬不起来了。

对于贫穷百姓,修房造屋是大事,是上辈人留给下辈人的念想。造一次房,是想管几代人的,只可惜下辈人总是对上辈人盖的房不入眼,总想重新改造。

我常常从单位回老家看望母亲,路过乡村,那些散落在角落里破旧的老屋,总会扯得我的心生疼。

那些粗大的树木做的檩子,一块块柏树木板做的椽子,屋顶的瓦泛着青幽的光芒,做工精细的地基石、街沿石可以看到清晰的纹路,石头铺的地坝轻轻一触,不经意就会落下一层石屑,早已风蚀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老屋的背后,都来往着一个个艰辛的背影;我分明能感觉到,它们在发出一阵阵沉重的喘息,一声比一声浑浊,一声比一声凝重。

一把生锈的大铁锁贴在木门上,蛮横地紧闭着嘴,更让人见了心酸,蜘蛛把一张张精心织的网,随意抛撒,废弃的老屋有的是空间,有的是地盘。院落的荒草早已齐膝高,它们在这儿平静地枯了荣,荣了枯,青嫩的草芽儿和干枯的草茎,映衬出丝丝惆怅,被雨淋垮的土墙头无奈地半闭了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儿。

你老家是哪里的?这就是问的老屋,那座几辈人住的房子,老老小小一大家子在一起生活;找到了老屋就找到了祖先的根;远在外地的游子,梦回故乡,时刻不忘记的,还是老屋;逢年、过节、祭祀,都要在老屋的堂前化一点纸钱,希冀老屋庇护从这个屋里出来的子孙万代,传承、延续、光宗、耀祖。

摇摇欲坠、饱经沧桑的老屋,能承载这些重量吗?

如今,很多人说,户口已迁出农村的,就跟农村没一点关系了,那些好不容易跳出“农门”的,以前想方设法“农转非”的,就这样不知不觉,彻底与老屋脱离了那种相依为命的关系了。

有几回,我回家看望母亲,不料她已经锁上门出去了。

我颓然在檐前的地坝边蹲下来,这让我的心可以和地坝更亲近些。老屋杂草疯长的地坝,颤巍巍地整个儿承载了我身体的重量。身虽轻,心却重。此时,我能明显地感到它发出一丝丝轻轻的颤抖,它应该也像我那样难以理解:后代的后代,又该崇尚什么模样的房子呢?

我转过头,仰望那棵千丈树高硬的枝桠,灰蒙蒙的天空,映衬着那些渐渐变黄的枯叶,落寞至极。

眼前身影摇摆,一片落叶悠悠下坠,满怀渴望想到树底下小憩一会。突然一阵狂风,吹得落叶漫无目的地旋转、翻飞,它那仅有的一点希望一下子就被风稀释得无影无踪了。

老屋旁的那棵桃树

文/叶 永 军

老屋旁的那棵桃树

那棵桃树我邻居家的院子内,我们两家之间只隔窄窄的一条路,虽然它不属于我家所有,但在我的童年里,它确实带给我很多快乐,所以我更愿意把它 叫做老屋旁的桃树。

桃树的主人姓唐,小名长妹。我不知道桃树是谁栽种的,也不知道它有多大年纪。总之,在我的记忆里,它长得很茂盛,也挂了许多毛桃,这对于我们孩子来说是一件很适宜的事情。

那时,这棵桃树确实带给我们很多快乐。

桃树虽不是长得那么盘虬卧龙,但也枝干遒劲有力。虽被邻居家用土墙围住,也阻挡不了一树繁茂的树叶往外蔓延。

高原的春天姗姗来到,一树绯红桃花给人“山寺桃花始盛开”之感。桃花盛开时高原还有隆冬的影子,冷风舔舐着人们的肌肤,总担心塔桃花被风吹得“花落知多少。”不过,桃花依旧笑春风,碧绿的菜畦此时在高原并不能和江南相比。

孩子的想法丰富而简单,总想着一树的桃花明天就会结成一树毛桃。晨曦中我睁开双眼,还是只有一树扑鼻的桃花芬香。我问家中年纪最长的奶奶桃树什么时候结果,奶奶慈祥的笑着说:猴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你长大点,桃树就结果了。我于是耐心等待自己长大,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这嘴上无毛的小孩,没多久就没了耐性,只见一树的桃花依旧独自盛开,毫无结果迹象。于是,我又跑去问父母,回答也是要耐心等待。耐心似乎成为等待的唯一标准,不久一树桃花渐渐凋落。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高原变得空前透明,各种花儿也跟着热闹起来,倒像是艺术家画笔下一幅绝妙山水画。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有“单是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的描写。桃树下的泥墙根一带是老人和我们小孩活动的场所。父母们外出上班或劳动,把看管小孩的任务交给在家的老人。老人们聚在一起谈着往事,讲讲故事。这于我们很适宜,老人们高兴地交谈 ,不太理会我们,不过交代几句小心之类的话。

泥墙上有许多蜘蛛网,也有许多蜘蛛洞,倒让人想起“稳坐军中帐,来捉飞来将”这句话。捉苍蝇黄蜂来喂蜘蛛成了我们的乐趣,我们对喂蜘蛛这样的是自认为是一种善举,也有个别的孩子只是将嘴对准蜘蛛洞口,模仿苍蝇黄蜂发出嗡嗡声引诱蜘蛛上当。

泥墙根下有个蜜蜂巢,我们把它叫做蜜蜂窝,我们静悄悄的蹲在一旁看工蜂进进出出,以至于一看就是小半日。野果们在这个季节里疯长,有名无名的野果吸引着我们的馋嘴。泥墙根一带长着几棵野草莓树,挂着令人垂涎的野草莓果,摘下来撮成一捧,味道又酸又甜。热闹的夏季里,桃树孕育果实而归于沉寂后,累累毛桃挂满树梢,又引得我们小孩垂涎三尺,不过,摘毛桃不像摘草莓那样容易,颇费周折。我们用小石子和弹弓来打毛桃,收获不太大,此时的毛桃味道又酸又涩。老人们则告诫我们不要再打,如果被主人逮着,会受到惩罚。也许,毛桃对我们有着太大诱惑;也许,总想尝尝毛桃的味道,并没把老人们的告诫放在心上。有道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们曾被长妹逮了个正着,她并没责罚我们,回到家里我们无一例外的都受到父母们的惩罚,我们自认为是长妹告的状,于是发誓不再打她家毛桃,也不吃她给的毛桃,以此来“报复”长妹。

七月半(农历七月十五)过后,高原的天气渐渐转凉。俗话称“七月秋风渐渐凉”我们的“联盟”在毛桃渐渐成熟的日子里有点动摇。高原的秋天来得特别快,下过几场霜后,我们又渴望能吃到长妹家桃树上的毛桃。这种煎熬的等待在一天洒满夕阳余晖的傍晚得到满足,一时间,桃树上下浸透着热闹,其间也夹杂着发誓要“报复”长妹的我们。我们一半是来帮大人们捡散落在地上的毛桃,一半是忙里偷闲地偷吃毛桃。

忙到天边擦黑,只剩一些零散的毛桃挂在树梢。长妹说:这样做,一来祈盼来年丰收;二来留些毛桃给鸟过冬。听长妹这么说,已尝到毛桃味道的我们早把“报复”长妹之类的誓言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季节渐渐转入冬季,高原的冬季来得很快。相比于繁茂的夏季,冬季比较无味,雪一下可就两样了。除堆雪人外,我们常在雪地里捕鸟。我们找来足够长的竹竿,将竹竿的一头固定在早已钉好在地里的木桩上,再用绳子系住竹竿的另一头,用力拉将竹竿拉成一道弧形,人远远的拉住绳子,见鸟雀们觅食我们早已撒好的谷物时,放开绳头,竹竿便会因为弹性而向觅食的鸟雀们横扫过去。收获收获 不太大,麻雀居多,后来也不知是谁提议我们将捕获来的麻雀清理干净,再从家里拿些盐巴撒在被我们清理干净的麻雀肉上,在野外烧堆火烤麻雀肉吃,味道在我们看来是一种美味。

打雪仗也是下雪的冬日带给我们的乐趣。我们往往分成两拨打雪仗,边打雪仗边嘲讽对方,说对方是“豆腐兵”“豆瓣酱(将)”越是嘲讽越是打得起劲。

在山坡上滑雪被我们看做是勇敢者的比拼游戏。滑雪工具千奇百怪,有拿木板来滑雪的、有拿板凳(长凳,方凳)来滑雪的、有拿盆子来滑雪的。山坡上被我们滑出一条长长的滑道来,在我们看来,滑雪游戏惊险刺激,总有人高声尖叫,其间也夹杂着欢乐的笑声。

高原的冬天将滑道变成滑溜溜,硬邦邦的冰道。在冰道上滑雪,不时会有人摔跟头而哭鼻子。起初我们安慰哭鼻子的人,见劝阻不住就都嘲笑他的胆小。哭鼻子的人立即停住哭声,边站起来边辩解自己不是胆小鬼,就又和大家一起继续游戏。

每每看到老屋旁的那棵桃树,童年的那些往事又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