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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腊肉的散文

2023/02/14经典文章

关于腊肉的散文(精选12篇)

穿过风雪吃腊肉

文/李晓

每当临近年关,诗人二毛就要从北京回到重庆酉阳县的乡下。在一部片子里,我看见二毛穿过风雪漫天的山寨,他是去老乡家里收集最地道的土腊肉,回到北京,耿直仗义的二毛,要为嗷嗷待哺的朋友们,在都市里做上一顿丰盛的乡村腊肉宴。朋友们在温暖的炉火房中喝着酒吃着腊肉宴,这友情浓浓的炊烟,在都市的一角袅袅升起。

我没有二毛那样的闲情,但每到入冬,我就看见山里的雪花那个飘了。飘来的,还有乡下三嫂子家的鼎罐腊肉,那袅袅香气熏倒了我。

是这样一幅场景:柴灶里的火苗呼呼呼向上蹿动,舔舐着一个黑色大鼎罐,鼎罐里咕嘟咕嘟响着,香透了乡村里雪花漫漫的夜晚。

鼎罐里,炖着老腊肉,是山里饲养的土猪肉。那土猪也是散养着,和牛一起在漫山遍野里走动,埋头吃草。待土猪宰杀后,我认识的乡下三嫂子,系着碎花布围腰,在厨房里麻利闪动,三嫂子有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三嫂子将宰杀的鲜土猪肉加盐、白酒、五香八角、辣椒等调料进行腌制,捂在一个大木盆里,等浸泡入味后,把肉提出来挂在屋檐房梁下风干,浸透了雨雪风霜天光的腊肉,黄亮亮的一片,望上一眼,唾液就在舌头里打着转儿。一些农家,柴火灶上还备有挂架,将腌制好的肉挂在灶口挂架上,利用灶内袅袅青烟上升去熏制,有的乡民还往灶中加入柏丫、橘皮、柚子壳等物,以此熏成带有特殊香味口感的老腊肉。

这样的老腊肉,让我在城里常思念。尤其是山里雪天,雪花如鹅毛纷纷,银装素裹的山野 中,乡下人一般都不出门,就窝在暖烘烘的屋子烤着炭火,在鼎罐里炖着腊肉,喝着山里用了十多种原材泡的药酒,几乎就是我想像的那种世外桃源的美好生活。三嫂子的丈夫刘老三,前年没在外地打工了,就回乡种粮食,三嫂子一年喂养几头土猪,过着你耕田来我喂猪的逍遥田园生活。

入冬,山里早早就飘起了雪,刘老三跑到山梁上给我打来电话,那边雨夹着雪,风忽忽乱窜,手机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我说,我说呀,兄……兄弟,来山里嘛,你三嫂子给你炖鼎罐腊肉。”一下就勾起了我旺盛的食欲。我邀上画家老雷,驱车就往深山里跑。山里雪大,山路上积雪很深,小车轮胎要带上防滑链条,像老坦克一样艰难行驶,但想到那诱人的鼎罐腊肉,我和老雷感到,这样的跋涉是有意义的,比我在城中暗夜遐想一些纸上的浪漫丰满多了。

我和老雷赶到刘老三家时,老三正把收割后的高粱梗码成垛,他还在山里种了两亩多红高粱,我去过那秋天红彤彤的高粱地,如一个喝醉了酒的人,我在那大红中晕眩了,仰头望天,感觉云朵也变红了。热情的三嫂子拍打着衣衫,笑眯眯地说,昨晚,柴火灶里火苗呵呵呵笑,我就知道,有客人要来呢。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三嫂子那乌溜溜的黑眼睛,恍然明白刘老三恋在山里的缘由了。

黄昏,雪还在空中滚动,山色黯淡,刘老大掩上木栅栏,几个人就围在炭火暖暖的鼎罐边。腊肉已炖得烂熟,肉汤里,加了干花椒、橘子皮,汤浓肉香。先喝一碗山药腊肉汤,那个鲜啊,老雷咂吧着舌头,摇晃着头说了一句,哎哟,妈妈。我知道,老雷是被这山里美食陶醉。

一顿饕餮后,我和老雷连打了几个嗝,舒服地躺在藤椅上。老雷突然说,三嫂子,我给你画一幅画吧。三嫂子就随意坐着,很快,体态颤颤面容窈窕的三嫂子,便栩栩如生在老雷的画中,后来,老三把这画就挂在堂屋中央。

今年过年,我还要去山里老三家,吃三嫂子炖的鼎罐腊肉。我听说,他家的鼎罐,有四十多年了,成为古董还早。如果是雪天,我要写一首抒情诗,我可有好多年没写诗了。

山村年味

文/杨建华

打记事起,当节令窜入腊月的门槛,村里的一帮小娃娃就天天聚在一起,唱起那首老掉牙的童谣:红萝卜,蜜蜜甜,看着要过年,娃儿想吃肉,大人没得钱……看见家家户户从灶房、火塘上空取下已熏得黄黄亮亮的一方方腊肉,闹着母亲要马上弄来吃,好不容易讨得准确信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又赶紧冲出门去向小伙伴们炫耀一番。

推米豆腐、魔芋、汤圆等是川北农家户户必办的年货。先说米豆腐,工序烦琐,又花费时间。从磨米浆到熬制,又在木案板上做成小碗口般粗一尺来长的筒筒,直到母亲把一筒筒米豆腐放进蒸笼里,在灶后拉火的事自然就落在我等肩上了,挺卖力地拉着风箱,不停地往灶膛里添干柴,烤得汗水直淌,这时便得意地哼起那段顺口溜:推磨磨,吃馍馍,懒得推,莫说饿,蒸好吃,香到心窝窝。约一个时辰,沁脾的香味弥漫在屋子里,又飘出院子与乡村过年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那两天,山村的石磨吱呀转个不停,办年货的味道越来越浓。

盼了365天的年,终于等来了。年的头一天,大人们都去井边洗海带,烧热水洗腊肉、洗猪脚。天擦黑,一股股油香淡淡浓浓地越来越揪人胃口,站在灶边或蹲在火塘边,守着铁罐里被旺旺的柴火煮得香味渐浓的排骨或猪蹄。夜渐深,趁大人不注意时,悄悄揭开盖子,像贼似的用手抓起一块肥肉往嘴里一塞。“哎呀,还没有煮好,吃了要拉肚子呀,馋娃娃。”母亲一声吆喝,吓得吐也不想吐,吃也不敢吃。现在想起那情形,至今还觉得是一件哭笑不得的趣事。

月大过三十,月小过二十九。这天早早起床后,对早饭不感兴趣,想提早吃到中午那顿大鱼大肉,和哥姐们一个心态,就是备好纸帛香火,刀头敬酒、火炮吵着去上坟。第一个跑出家门,抱一撂纸钱,走出自家院坝,便听到不远处的山坳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火炮声,继而此起彼伏,飘飘缕缕的烟雾弥漫在一座座斑驳的墓碑上空。于是,便斟上两杯红苕酒放在坟前,把刀头肉放正中,插上三炷香,等火炮响后,向已故的亲人行一跪四叩之礼。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最后一顿午饭,山里人称之为过大年。盼来盼去的强烈愿望真正实现了。桌上摆起一大盆冒尖尖的腊肉,大多是肥厚厚的,还有猪头、红苕粉等混杂在一起,至于心、腰、肝、肾等最珍贵的饮食也摆出了一些,但不多。小孩子们最馋的莫过于喜欢肥大片,吃在嘴里,又盯着盆里,猛吃猛咽的狼狈相,至今还在姐弟口中流传。

“叫花子都有个三十夜”。当天完全黑下来,一帮疯乐的小伙伴都因这句话各归各屋,围在火塘边守岁。在喜庆闹热的小山村,家门家户的火塘里,那红堂堂的柴火燃得红亮、温暖而热烈。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木凳上,龙门阵便开始了。先是父亲对一年来各项收入和支出的盘点,再是母亲细说过去一年里柴米油盐酱醋等杂事儿,希望来年喂猪喂牛的财运更好,我和哥姐们偶尔插上几句话,说出心中的新年愿愿。

让人难忘年少的过年情景,每每想起,总是美美地搜寻着那段逝去的时光。如今,身居闹市的日子也不短了,常常责问自己,许多现代时尚气息里的愿望,与当年相比,珍藏在心灵深处的那段真实的记忆,也许才是岁月中最纯净的往事。

冬笋的冬

文/郭华悦

天一冷,心就雀跃起来。

说起来,这习惯还是源于儿时挖冬笋的经历。如今,久居都市,双手已多年不沾泥土。但每到冬天,心里头还是蠢蠢欲动。

冬笋的美味,不尝不知道。金玉白衣,蔬中一绝,说的便是冬笋。

可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得之不易。挖冬笋,可是苦活儿。其他季节的笋,已然钻出地面,挖起来倒也不费事;唯有冬笋,深埋泥土之下,挖起来颇费功夫。

挖冬笋,考验的是眼力。笋尖将出未出,将上头的泥土,拱出了一个小包。若不细看,断难发现泥土之下,掩藏着令人垂涎的美味。同时,还得根据竹叶生长的方向,来判断哪个方位可能有冬笋?两相结合,才能让味蕾一偿所愿。

挖冬笋,考验的还有手力。不经事的孩子,一发现冬笋,往往雀跃万分,将冬笋一拔而出。可这么一来,伤了根,来年便难保再有冬笋。有经验的大人们,往往会告诫孩子,发现冬笋后,先破开泥土,沿着冬笋的周边,轻轻松土,再小心将冬笋取出。如此一拉,来年还能丰收,方是长久之道。

可见,要品尝美食,还得先费一番功夫。

挖回来的冬笋,有炒肉,有熬汤的,鲜嫩得能令人咬掉舌头。但最受欢迎的,还是和腊肉一起下锅炒。把冬笋和腊肉都切成片后,在沸水里过一遍,去掉杂质;再下锅翻炒,用辣椒爆香,加入少许酱油提味。一会儿的功夫,一盘腊肉炒冬笋便做成了。

鲜嫩的食材,如冬笋,要做成美味,并不需要太繁琐的程序。相反,越是简单,越能凸显出冬笋的鲜,腊肉的香。所以,冬笋与腊肉的组合,堪称绝配。一鲜一香,一嫩一咸,清清的冬笋与浓烈的腊肉,在舌尖上交织出一曲起伏回旋的乐曲。

这就是冬笋的魅力。有笋之冬,是盛宴,也是乡愁。

腊味

文/钱开胜

都说家乡的味道,给人最牵肠挂肚的念想。而我以为,家乡的腊味,才是最温情和最恒久的记忆。

家乡在越城岭大山里,松谷竹林掩隐中,资江东岸最美的一条支流,蜿蜒而过。从记事起,每每入冬到了岁末,人们忙完农活,日子越来越寒冷。雪花飘落时,家家户户都要筹办年货,准备过大年迎新春。而这期间,最重要的莫过于杀年猪和熏制腊肉了。

大山里的人都很勤劳朴实,每年都会用野菜猪草,饲养一两头土猪。这种土猪,头尾和背脊带黑花,养上一年时间,也就两百斤左右,到了年关便要宰杀的。杀年猪的时间很讲究,一般在腊月二十三日到二十七日之间,到了二十八日之后,便很忌讳了。选定好杀猪的日子,邻近三五家,大清早赶来帮忙。而年猪宰杀后,除留下猪腿、猪头和下水外,绝大部分是要用来烘制腊肉的。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家乡的冬季很冷,雪往往很大。儿时的印象,多是白天玩雪,夜晚就围坐在火塘边的长木墩上,听爷爷和父亲讲那古老的故事。我总喜欢刨根问底,比如问腊肉的来历。爷爷说,因为在腊月做的。那为什么叫腊月呢?父亲就搬出古书《幼学琼林》来,不断地讲出很多故事。我才知道,古时秦国人在年末,把猎物用来祭祖,点燃大蜡烛,所以称为腊月。至于正月的来历,也是因为秦始皇的名字是政,为了避讳,才把正月的正读为“征”。如今,腊月杀年猪,做腊肉,就是要敬奉祖先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六畜兴,合家康宁。这种习俗,千百年来,是不曾变的。其实,每逢节气,祭祀祖宗,都缺不得肉,山里人交通不便,出山购肉不易,而腊肉能长年存放,随时取用,最适宜祭祖。

制作腊肉的活也不难,但几个环节是关键。刚杀的年猪肉,一破两开,放在门板上冷却,一般要整天的时间。然后,切割成三寸宽一尺来长的肉条,将前胸肉、后腿肉、五花肉分开,找来沉淀豆腐用的大木桶,在木桶底部,喷些许三花米酒,撒一层粗盐,把肉整齐地平放,再撒上盐,一层又一层叠放,最后盖上棕叶和桶盖腌制。盐的多少要适当,多了则太咸,口味差,少了则太淡,肉会变质熏臭。腌制的时间大致在三五天,盐水浸入肉中后,将肉一块块取出,在每块肉的下端,用专用的杀猪尖刀,连皮带肉斜拉一小口,将棕叶结绳穿过系上,挂在火塘上的木架上,略高于人头,开始熏烤。春节期间,无论左邻右舍还是亲戚朋友,来到家中,第一件事,就要赞誉火塘上腊肉的数量和质量。这时候,家里的主人就会显得格外开心。

山里的人家,一年四季依靠柴火取暖,烧水做饭和煮猪潲都离不开火塘。这样,给熏腊肉一个很好的契机。熏腊肉的那段时间,白天一般烧硬实的杂木柴和树蔸,夜晚入睡后,要用新鲜的松柏叶或甘蔗渣或木炭堆,保持整夜的烟熏和热气。一个月左右,腊肉中的水分就会消散,表面被烟火熏烤得乌黑,而里边却似干牛肉一般的紫红色。熏好的腊肉取下装篓,放到火塘上的隔楼继续存放,但每天都不得离开火气和烟熏,这样可以长久储存,直到下一回杀年猪的时候。腊肉若要离火,则要取下放进谷仓稻谷堆中,这样也能存放半年左右。而如今,家家有了冰箱,将腊肉洗净存放,则更是方便了。

熏好的腊肉,外表金黄透亮,内里酱红,口感脆美诱人,给人一种越嚼越香的感觉。腊肉的经典烹饪方法,是清水开汤,煮熟即食。这样显得原汁原味,肥肉晶莹剔透、口感脆爽;瘦肉则黄里透红、味道滋香甜美。若是炒食的腊肉,则切大片,放入锅里爆炒出油,炒至肉片卷曲油亮、色泽红润,肉香四溢时,放入适量米酒、干辣椒、香蒜、胡椒粉,随后出锅。这种做法,肉质紧实油亮,肉香醇厚诱人,嚼在口里满嘴生津。第三种吃法就是清蒸腊肉,其皮酥肉脆,肥而不腻。当然,腊肉若能与当地土鸡、干香菇野菌一同炖煮,或与冬笋伴炒,味道更是美不可言。

其实,更有一种百家腊肉同锅煮的香味,始终留在我的脑海。记得儿时正月里,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七村八寨的民间耍狮舞龙队,敲锣打鼓来到村屯,恭贺新禧,小孩们就会提着灯笼,跟在队伍后边,吵吵闹闹,显得热闹非凡。这支队伍有时竟达一两百人。待到村屯里家家户户都恭贺完毕,常常已是半夜。这时候,每家每户都割下半块腊肉,包上半斤油泡豆腐,凑到生产队队长家。老队长带上两个助手,安上两口大灶锅,用来煮饭做菜。老队长将各家各户凑拢的四五十来斤腊肉,统统切块,先用大锹将肥肉炒出半锅油来,再将整盆的红辣椒、大蒜、玉桂叶、五香八角统统倒入油锅中翻炒搅拌,弄得满屋飘香。随后叫旁边的助手立即倒入整瓶三花酒,顿时锅中火冒三丈,那老队长双手握大锹,快速搅拌,喷香的烟火熏得他满脸通红,层层细汗闪亮。助手端来一桶山泉水,听到队长命令,立即倒入锅中,满锅油海融入清汤,云蒸雾绕,嗞嗞作响。盖锅煮沸后,再将大盆瘦腊肉和油泡豆腐倒入,这时决不能动锹搅拌,将锅盖盖上,大火烹煮。等上十分钟,开锅分盆,架在炭火上,围炉斟酒,无论村里村外,老少亲疏,围上十来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声讲笑,不亦乐乎的景象。

家乡的腊肉香味始终伴随着我的成长。记得第一次离家,还是年少时,上桂林读书,因为时不时想家而苦恼不已。有一回,父母为我炒好两大罐精瘦腊肉寄来,我格外兴奋,给全班同学们分享,大家无不为这种美味佳肴所迷倒。此后几年,即使远离家乡,我都能经常品味到家乡腊肉的味道。

这么多年来,我深深地体会到,腊肉不仅是一种美味,还是回家过年的期待,是一种深铭于心中的浓浓乡情。

母爱藏在春笋里

文/刘亚华

我的老家屋后,有一大片楠竹林,每到春天,竹笋就“噌”地冒出了头,粗而壮的身子,身披层层毛茸茸的外衣,就那么挺直地倔强地立着,一点也不害怕别人一锄头就挖了去,做了餐桌上的美食。

竹笋多得吃不完,母亲却从不拿去换钱。任凭熟悉或不认识的人在竹林里转悠,然后扛着麻袋满载而归,我小时候比较贪吃,对竹笋甚为喜爱,于是忍不住对母亲说,是咱们家的竹林,干嘛让他们采了去,多留点给自己嘛!母亲却笑呵呵地说,竹笋是自己长出来的,我一没施肥,二没浇水,没花一点力气与成本,竹笋就当是老天白送给我们家的礼物,再说了,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那才是快乐啊。

我噘着嘴,不说话,母亲便给我做腊肉炖竹笋。看母亲细心地将竹笋剥皮洗净,切成薄片,然后放进滚烫的水里焯一下,去掉涩味放一旁备用。腊肉切片,放锅里爆炒出香味,将准备好的竹笋放锅里同肉一起翻炒几下,加开水小火慢炖,过不了多久,满屋子都飘着浓浓的腊肉与竹笋的香味,揭开锅,白花花的竹笋在金黄的腊肉点缀下,更加勾人食欲,就连乳白色的汤汁,也像牛奶一样浓,鲜香无比,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几年前,一位上海的文友来我家做客,我特意为她准备了满桌的好酒好菜,而她唯独对母亲做的那锅腊肉炖竹笋盛赞不已,边吃边感叹地说:“真是鲜啊,鲜得眉毛掉下来!”这评价,惹得满桌的人哈哈大笑,我也实在没弄明白,怎么会这样形容一道菜的鲜味呢?为什么是眉毛掉下来,而不是鼻子、头发、嘴巴掉下来?

如今,我已在城市里安了家。但即使和老家远隔两百多里,每年的春天,母亲都会托人给我带两麻袋春笋。我家的餐桌上,总少不了腊肉炖春笋这道菜。我将母亲做这道菜的手艺全部继承下来,一锅春笋,带着春天的清新气息,就这样被大家一扫而光。看着家人吃得眉开眼笑,我也好生欢喜。

竹笋多得实在吃不完,我想做成笋干,母亲却说,送给邻居同事吧,说不定他们喜欢的。喜好美食的他们,真的对此感激不已。几个竹笋,让我赢得了他们的友谊与好人缘。有一次,我跟母亲说,下次您少挖点,邻居我就不必送了,而母亲却说:邻居应该送的,你在外面,出门在外难免遇到困难,说不定哪天遇到难事了,人家就会想起你的好,给你帮帮忙,你不对人好,人家怎么对你好!

一句话,立刻拨亮了我的内心,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谢谢老天赐给我的天然美食,也谢谢母亲,对我的呵护与关爱。藏在春笋里的母爱,会温暖并滋润我一生的时光。

小雪时节腌腊肉

文/朱凌

周日就是小雪节气了,记得以前,每年到小雪的那天,外婆势必会去市场买回一些猪肉,加工成腊肉和腊肠。外婆说每年只有到这一天,腌制的腊肉味道才最好,这里包含了老人家对于节气传统的恪守、遵循、应时而为,也因为,小雪后气温急剧下降,天气变得干燥,正是制作这些肉类的最佳时刻。

从小我就喜欢吃外婆腌制的腊肉和腊肠,浓浓肉香又带着一丝丝独有的味道。这种味道,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是感觉与别人家的味道不同,即便是母亲,也腌不出这样独有的味道。

少许的花椒还有炒过的盐,外婆一层层地抹在肉上面,抹到最后,用一整块塑料布盖上,并且将周围封紧,压上一块石头,只等着三天后翻一次面,而后再过四天,就可以拿出来晾晒了。

而我最期待的,是腌完了腊肉,外婆总是会将多余的肉剁成馅,给我炸一些小肉丸。到了晚上的时候,外婆便用肉丸给我下面条吃,一碗面条几个丸子,我吃得有滋有味。家里的其他人,则根本没有这个待遇。

如今,每当我想起这样的一种味道,就让人难以忘怀,又有着些许怀念。同时,也让我在每一个小雪来临的时候,想起童年的那一段段往事。其实在那样一个年代,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条件在这一天腌制腊肉的,外婆忙前忙后,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外婆屁股后面转,觉得像是在过年。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可是对于在小雪这一天腌制腊肉的回忆,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现在外婆已经没有精力做这件事情了,用她的话说,忙了一辈子,现在也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83岁的外婆,再也没有机会忙得团团转,给她最爱的家人预备一整季的美味。她只能守在家里,等待着我们回去。可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们,却很少有时间回去看望她。今年,又逢小雪,我想念远在故乡的她。

围炉旧事

文/万承毅

立冬一过,日子像只迅疾的大鸟,忽一下,就掠过小雪,到了大雪,冬至也在望了。气温跟失意人的情绪一样,日渐低落,慢慢濒临零度。

大雪至,冬已深,火炉成了季节的中心,成了惧寒怕冷的人们的最爱。尤其是我,一入冬就手脚冰凉,友人常谓“冷血动物”也。大冬天出远门、爬公园、凌风雪,实在挑战人的意志力,我等怯寒之人只能俯首称臣,蜷缩斗室,身畔终日不离火炉,与之相依互偎,慰藉寒凉之心。

现如今的火炉精巧、便利,基本上用电,有电扇炉,有鸟笼炉,有暖脚器,大小不一,形态多样,适合一人或二三人烤,已然没有围炉而坐的氛围。最接地气的算是回风炉,前些年烧煤,近年来竟也用电了。此炉下炉上桌,冬天既可烤火取暖又可写字、吃饭,甚至烫火锅,一家人围着它就可以暖暖和和过一整天。村里人最爱用。冬夜围炉,在回风炉旁尚可见遗痕。

犹记小时候的火炉。三根粗壮的条石靠在堂屋大门背后墙壁边,形成一个方格,就成了。上方倒垂着壮硕的爪状树丫,一根钢筋将之紧紧牢系在横梁上。这树丫是挂腊肉的绝佳妙物。那时候是瓦片房子,熏腊肉的烟子就从屋顶的黑瓦缝隙间飘逸而去,袅娜如腰。

奶奶是熏腊肉的高手。柴是后山的青杠柴,野生的,大的小的都有,这柴熏出的腊肉特别香。刚刚入冬,奶奶就叮嘱父亲该找柴了。父亲就会趁空到后山找柴、砍柴、捆柴、背柴。日复一日,二三十天后,屋檐下、后檐沟,捆捆青杠柴木堆成小山,树干为主,也拖带些枝叶。奶奶时常会对着越来越高的柴木乐呵。

杀完年猪、码盐数日,鲜红的肉块就都挂在了火炉上方倒置的爪状树丫上,包括心肝肠肚。整头猪都是宝贝,是庄稼人辛劳一年的收成与慰藉。自此,搁置一年之久的火炉活了起来。取上一两根亮杆(晾干的小竹节),从灶上取来火,塞到火炉里,上面架好树叶、树枝、树干,由下而上,层层引燃。开始是烟火齐鸣,后来火苗独舞,再后来,通红的树干慢慢“吱呀”咧嘴。

只有奶奶最敬业。白天,她一个人守着火炉。晚上,一家人围着火炉,慢慢闲聊,慢慢悄声。奶奶却是时刻警醒着,掏火,加柴,架柴,清灰,直到全家人都开始“鸡啄米”,她就叫醒大家纷纷进屋睡觉,然后再用余灰将火种掩埋,待明早再添叶加柴点燃,根本不用重新点火——真是技艺高超。数十日后,腊肉熏到蜡黄、甚至“吱吱”滴油,基本上成了,奶奶还会翻看那些肉贴肉的截面,将它们翻身朝外,继续熏烤,直到每一块腊肉完全熏好。冬天的堂屋,满是柴木香。

母亲有时还会在火炉中央架一个铁架,三脚、圆顶,用来烧水。炊壶置于铁架圆顶上,火苗热情欢快地舔着壶底,壶里一会儿便滋滋作响,热气扑腾。不知哪家的阿猫阿狗蜷缩在炉边打盹。左邻右舍围坐火炉前,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说着东家的喜事、开着西家的玩笑。串串笑声,束束火光,袅袅烟气。

对小孩子来说,冬天似乎不觉得冷,围炉烤火最爱的,就是烤红薯、烤土豆、甚至烤鸡蛋。将红薯或土豆埋进火炉,盖上星火未灭的灰烬,过半个小时,掏出,翻面,继续盖上灰烬,过十余分钟,掏出,拍掉灰尘,剥开外皮,里面焦黄松软,比餐桌上的更清香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炉前的墙壁黑了,屋顶的黑瓦旧了,老家也摇身一变,成了平房。火炉成了回风炉。烧煤的。一根不大的烟囱从墙壁上的洞眼里钻出去,一到冬天就吞云吐雾。一家人还是可以围炉而坐,在洁净的炉桌上,铺几颗瓜子花生红苕颗儿,烤热了烧香了,边吃边侃旧事新景。奶奶已经不太走动,坐着打盹。母亲走来走去,不时揭开炉盖添煤。窗外的风吹着,窗玻璃雾眼朦胧,不时滴下几痕眼泪。

再后来,回风炉变成了电烤火炉,清洁,便利。却没了围炉而坐的时候。当年围炉的邻人星散四方,奶奶早已故去,父母也垂垂老矣,终日围着孙辈转悠。围着炉火度过的脉脉时光,终于消散。然而,记忆中的那炉火,终会化作生命中的暖流,丰盈心间。

腊货飘香

文/梧桐花语梦

每年冬腊月一到,能干的主妇们开始大显身手,为过年准备腊货。挑选上好的猪肉、猪舌、猪尾巴、猪耳朵、猪排骨,甚至肥嫩的鸡鸭鱼肉,抹上食盐、花椒、橘皮、八角等香料精心腌制,洗净晾干。然后,用柏树枝或柑子树枝混合着花生壳、核桃壳、橘皮或谷壳燃烧的烟熏烤两三个小时。黄亮黄亮的腊货特别诱人,看着看着就想起了亲人,想起了过年的情景,浓浓的年味就在这柏香中悠悠飘荡。

四川腊货全国闻名,所以很多朋友说四川女人温柔贤惠,勤劳能干,她们娇小的身体能释放热腾腾的小宇宙。

如今,交通便捷,各种快递应运而生,远隔千里的人们互寄物件,几天内就可收到。不能回家过年的游子也可如期收到亲人寄送的腊货,感受到亲人满满的爱,尝到妈妈做的食物味道,以解相思之苦。

六十几岁的老孙夫妇,每年要给在云南驻守边防的儿子做两千多元钱的香肠和腊肉,部队的孩子可喜欢吃四川腊货了。有阳光的天气,夫妇俩把腊货置于暖暖的阳光下晾晒。饥饿的鸟儿们闻香而来,老孙握着竹竿“嘘嘘嘘”地吆喝着去赶,有时还故意吓唬鸟儿们:“小东西,再来嘛,小心我把你们逮住也做成腊货一锅炖……”在不远处晒太阳的孙老太太笑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跟鸟儿过不去?!就让它们吃点吧,反正也吃不了多少,这数九寒天的,外面也没啥可供它们吃的。”老孙也笑了,眯缝着双眼,胡子跟着一翘一翘的。

同事老刘夫妇,早在冬月就买了里脊肉,自制了香肠。因为他们在华中农大工作的女儿女婿喜欢吃腊肉,特别是出生在山东的女婿对四川腊肠情有独钟。刮洗肠皮、切肉、拌作料、灌香肠;十来天拿出拿进地晾晒;阴冷的天气用电扇吹干,防止香肠发霉;柏树桠燃烟熏制。每一步,老刘必亲力亲为。尽管快递费用远远超出了买原材料的钱,但老刘夫妇心里却甜滋滋的。天下有多少父母都是这样,把他们对儿女的爱源源不断地传递,不辞辛劳,无怨无悔。

朋友席先生在群里上传了他家的腊货照片,引来一阵嘘唏。腊耳朵、猪尾巴、猪心舌,小巧玲珑的腊肉,肥瘦参半,看着让人垂涎。我笑了:“好能干的主妇,这么精致的腊货貌似‘摆抬货’。”关于“摆抬货”一词,瞬间引来很多疑问和争议。记得小时候在农村,每逢嫁娶之日或老人高寿,要把厚礼请一干人,敲锣打鼓抬了去,谓之“摆抬货”。那可是要给大家看的,一定很风光的,上得了台面的才能拿出。席先生说:“这些腊货是要给远在天津的女儿寄去的,当然不能给我们四川人丢脸。”

腊月,柏香飘飘,腊货飘香,飘到了全国各地,为的是回味过年的味道。但今年,亲朋好友做腊货的热情渐减,前几天去看父母,母亲说:“烟熏的腊货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熏腊肉的烟尘也污染环境。”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但在行动上我深感羞愧,面对诱人的腊货,很多时候,我们不如母亲这样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

飘香的腊货,承载的是年味,其实,传递更多的是亲情和母爱。陈玉琼

老家的年味儿

文/柯岩

在镇安,年味儿是屋檐下挂着的那一块块焦黄的腊肉,年味儿是三十夜里红彤彤的火盆,年味儿是孩子们手里拎着的六角纸灯笼,年味儿是初一早晨的饺子香……

每逢年终腊月,镇安家家户户都要制作腊肉。腊肉又叫熏肉,既是镇安的特产,又是镇安人请客送礼的传统佳品。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民生活很苦,一年难得吃几次肉。平日喂猪攒粪,年底猪也肥了,便将猪杀掉,腌成腊肉,放在家里,等待着过年了吃。

大年三十早上,大人们就开始忙活了,锅里烧着热气腾腾的开水,把蒸笼架在上面,一边蒸馍,一边熬着猪腿萝卜汤。“要是遇到收成不好的年岁了,没有猪腿可以煮,就用豆腐代替,总归是要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吃完这碗汤就该贴对联儿了,架梯子的架梯子,贴对子的贴对子,特别热闹。”家住镇安县大坪镇园山村的汪效林说道。

年夜饭必须有一桌子炒菜,吃饭前要先放炮,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吃完饭再烧一大盆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起守岁。孩子们则提着先前糊好的六角纸灯笼,上面画着各色的图案,满村子跑着串门。等到凌晨五点左右了,家里的长者就会抬个四方的小桌子,放在道场上,再抓些包谷花糖板、柿子干、核桃、油炸面叶凑成四个干盘子,由家中老人面向出天星最吉利的方向祭祀,以祈求来年平安、丰收。

大年初一人们就会把大门紧关,不出门,这在当地叫关财。这一天俗传是扫帚星生日,为了不破财,除了不能动用扫帚,也不能往外泼水倒垃圾。关起门,家人们聚坐一桌,第一顿一定要吃上香喷喷的肉馅儿饺子,意为在新的一年里能交到好运。“搬到县城以后,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仿佛一年四季都在过年,虽然没有了过年的期待、没有儿时过年的雀跃,却依然会期待着和家人一起,办年货,贴春联,逛庙会,这大约就是心头难以割舍的年味儿了吧。”汪效林说道。

冬天的往事

文/张厚文

入冬之后,割了晚稻的水田要犁翻,俗称“犁冬水田”。从秋收到入冬,难见阳光的田间杂草趁这这间隙长得绿绿葱葱,含苞待放。稻草杆上的茬口也抽出了嫩芽,正要壮杆抽穗。这些,要犁翻泡到水里沤烂。作为明年早稻的肥料。

我父亲是生产队里最好的犁田把式。那只大黑牯牛只有他能牵住鼻子。犁田是个辛苦活,我父亲不怕辛苦,他要养育五个儿女,只有干辛苦活多挣工分多分口粮,他的儿女才能少挨饿。

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站在村口呼啸的北风里,冻出一拉长鼻涕也浑然不觉。我了望着劳作的父亲。我并不关心父亲的农事,我只有九岁,我只想看见父亲收工时手里提着泥鳅回家。

这个季节的泥鳅已经不那么灵活了,躲在稻田的泥里过冬。有时候父亲的犁头将它们翻起,只要露出一点点白肚子,父亲便能屈着食指和中指牢牢钳住泥鳅的头。父亲从田埂上扯下一根草梗,草尾打一个大结,草梗从泥鳅鳃里穿过插进田埂里。泥鳅鳃里的血流进水里很快化开。

我母亲把泥鳅炸得焦黄,再撒些干辣椒和蒜叶淋上豆油翻炒,围着锅边转的我流出的口水差点掉到锅里。

母亲帮我盛好了饭,泥鳅架在碗沿上。泥鳅一小口一小口地咬,饭大口大口地吞,三两口饭没了,舍不得吃的泥鳅还剩一大截。

母亲不会再帮我添饭,我只有一碗饭。我吃的是“面子饭”,家里的“面子饭”总共三四碗。饭下面是萝卜,萝卜也不是白萝卜,而是当时引进的高产萝卜,绿皮黄芯,又苦又涩还胀肚子。母亲盛一碗给我,把剩下的米饭和萝卜和起来,我的父母和哥哥姐姐吃的是萝卜饭。

或许我年龄太小,加之母亲的疼爱,我没有吃萝卜饭。在学校时常看到同伴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回到家里吃过一碗饭后,像大人一样放下碗筷,不再赖着母亲还要添饭。

真正吃饱饭的日子不是没有,大年三十的团圆饭是吃得最有味的。饭管饱还有母亲隔年腌的腊肉。

生产队里过年时每家每户都有几斤腊肉分,母亲把瘦肉剔掉,肥肉用盐腌透,炸到半熟,肉和油一起倒进泥坛里,坛盖上压上石头,坛沿上淋上水。这是母亲待客的一道菜。一般的客来母亲是不会上的,我盼望外公和给大哥做媒的媒人来,他们来了我便有一块腊肉吃。

腊肉端上桌,满屋飘香。邻居路过拨开窗户探进头,打声招呼,哦!来稀客了。

除了我和客人,父母和哥哥姐姐都不吃腊肉,吃了便没有了待客的主菜。有时二姐逗我伸出筷子假意要挟我碗里的腊肉,我“呼”地从二姐的臂下“窜”到屋外去了。

腊肉待客在我家的饭桌上年头摆到年尾。

大年三十,母亲的新腊肉腌好了,坛子里的老腊肉要空出来。这一天我的父母哥哥姐姐都可以和我一样吃米饭和腊肉了。

这一天要等整整一年。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说来就来了,起初有零星雪粒从瓦缝中落下,似白色的豆子在地上蹦几蹦化了。有几次要到屋外看下雪都被母亲喝住,我只能站在屋中央,伸出手掌去接,可是捧在手心里的雪化得更快。我几乎要跺脚。不一会雪冻住了,我竖起耳朵,雪,西西沙沙密密麻麻的下着。趁母亲稍不留意,我冲出屋,白茫茫的一片,夜的黑退去了很远。我三两下捏出了一个雪球,高高地抡起,却不知砸上那里?这时大哥出来了,我把雪球砸上了大哥,大哥如果追我就可以和大哥打雪仗了,大哥却不理我,拿着手电照屋檐下横梁上码着的干稻草,那是麻雀过冬的地方。大哥要捉麻雀!

大哥一手拿着一根长竹竿,长竹竿上套着尼龙网袋,一手拿着一个三节油的新手电。我扯着大哥的衣服,跟着他。大哥甩了几次都没甩掉我。走过几个屋檐,又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同伴跟在我后面,大哥的尾巴便长了起来,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网袋。

屋檐看上去很矮,其实高大的大哥也够不着,他要仰着脸看稻草穗在动,便把网袋罩上去。大哥罩住了一只老鼠,这可是人人喊打的东西,大哥用脚踩住尾巴,把打火机里浸了汽油的棉花掏出来,揩在老鼠身上,点着火,脚一松,“嗖”,白雪上一团红光飞快地向远处窜去。

这么大的响动,机敏的麻雀早就察觉了,飞出窝,叽叽喳喳叫着,告诉同伴,也好似责备我们趁“鸟”之危。大哥走过几个屋檐,网袋里还是空的。回头拿眼瞪我们,我们便蹑手蹑脚悄悄跟着。

大哥终于罩住了一只,看透了我的心思,掏出来便给了我。我双手攥着麻雀腿飞快的往家跑。我的同伴们也都失望的散了。

要来了母亲纳鞋底的细麻线,一头绑在凳脚上,一头系住麻雀褪。这只麻雀还很小,很浅的褐色, 脚爪上端的小腿光滑细嫩。麻雀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不断的扑腾着翅膀想挣脱飞出去。我不会松手,我要养着它,给它水喝,给它饭吃,带着它上学。麻雀终于累了,勾着头在我手掌里打颤。我腾出手系麻线,系松了会飞走,系紧了真怕勒断它又细又嫩的小腿。犹犹豫豫间陡生力量的麻雀挣脱了我的手掌,在屋内盘旋,我的头跟着扭。想是看到了窗外的雪光,对着窗纸的破洞便飞了出去。

雪下了整整一夜,屋梁弯成了弓,似乎就要断裂。母亲早就起来了,撬开了昨夜封住的炭火, 蓝色的火苗窜出很高,很快屋里暖和了许多。

母亲给我穿上了过冬的棉袄。棉袄是旧的,大哥穿头遍,二哥穿二遍,轮到我是第三遍,棉袄的蓝色市布外套褪了色,白多蓝小。钉上的补丁有新有旧,用的都是母亲剩下的碎布料,看上去这条棉袄像是一块块色泽不一的小布块缝成的。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露出了雪白的棉花。我虽然已经九岁,却只有七、八岁的个头。即使是旧棉袄,穿在身上也空荡荡的。母亲每一次帮我换衣服都要摸我皮包骨头的手臂和突出的肋骨。崽啊!你也要长点肉咯。母亲说完要流泪。

其实我也不是天生不长肉,到后来有饱饭吃的时候才知道,那是饿的。

我穿的是新布鞋,母亲做的,合脚舒适。每年我都有新布鞋穿,布鞋吸水,穿一个冬天便烂了。

上学时母亲嘱咐我,棉袄上的扣子掉了要捡起放在口袋里带回家,不要踩水和踢雪。

雪覆盖了上学的路,路边的小草一棵也不见了。母亲的叮嘱抛在了脑后。我飞起脚将盖在小草上的雪包一个个踢飞,直到能看见一簇簇干净的绿。

纷飞的雪粒落进了鞋帮里,一点也不觉得冷。

三年级的教室有两条门四个窗子,窗纸早已被同学们捅了个“千疮百孔”,寒冷的北方吹进来,刚刚玩耍而起的身上的热气被刮走了,湿透了的布鞋冻硬了,脚趾头又麻又疼。棉袄领口的扣子掉了,脖子和胸脯露在外面风里面钻,整个人都是凉的,我用手捂着。似捂着一层薄纱。

上课的是雷老师,下乡知青,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女老师,也是唯一一个用普通话讲课的老师。雷老师叫我们原地踏步,搓手。又矮又瘦的我坐在前排,雷老师看了我一眼,便解下自己的围巾系在我的脖子上,雷老师的围巾是粉红色的,温热、绵软、还有香皂的香味。站在我面前的雷老师挡住了朝我吹来的的北风,我往雷老师怀里靠。

回到家里,母亲便解下围巾,用茶枯水的泡沫洗一遍,烘干,折好,放在我的书包里,叫我还给雷老师。

第二天,本是雷老师的课,来的却是校长。校长说,雷老师走了,落实政策会城里了。

我抬头望窗外,寒冷的北风刮在脸上,冷得人瑟瑟发抖。

我的土家年

文/高帅

落雨的日子,天空有些阴霾。可耳畔偶尔响起的爆竹声,让我忆及小时候那别具土家族风味的春节,令我心情没来由地愉悦起来。

有别于成年后城市新年的慵懒与乏味,在少年时候,逢年过节的忙碌是现在的都市人无法想象的。

“冲糍粑”“熏腊肉”“熏香肠”“蒸血粑”“杀猪”“拜土地”“祭祖”等等,端的是丰富多彩。而我们的乐趣所在,更是长辈们忙碌时,我和同龄人的特别“参与”。

就拿“冲糍粑”来说吧。一个凹陷的石槽,两个成年男子喊着口号,轮流操起木槌,对着石槽里的糯米饭奋力地捶打,直到把石槽里的糯米饭打成泥状,然后再一块块揉成圆形。

我们一群孩子则是趁着长辈们不注意,伸出脏兮兮的小手从石槽或者簸箕里猛抓一把糯米饭,然后拼命往嘴里塞。等长辈们发觉呵斥的时候,早已跑到一边得意地大笑。

熏腊肉香肠也是别有乐趣的事情。不过,我们更大的乐趣是腊肉熏好之后。大家不顾长辈的呵斥,偷偷拿着家里的菜刀,垫着板凳,吃力地从熏干的腊肉和香肠上,割下那么一块。然后连蹦带跳地和小伙伴们跑到田边,用粗树枝掏出一个坑,生火做烤肉。那至今是我吃到过的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

不过,玩乐之外,过年还是有一些隆重庄严的活动的,那就是拜土地与祭祖。

吃年夜饭之前,带上猪头,带上糕点,蜡烛,香,纸钱以及煤油等,走到土地坛——一个安放有土地像的小土窑。虔诚地把祭品摆好,然后磕头祷告。尤其是孩童,如果需要上学了或者身体有什么毛病,多半会被慎重的嘱咐几句后磕头求保佑。如果不懂事的孩童不愿意执行长辈的嘱咐,那么一顿呵斥是免不了的。

拜完土地后,回到家后就是祭祖。步骤与拜土地相似。只不过,土地换成了家中的“神龛”,恭恭敬敬地作揖后为祖先点香烧纸。这时候是不允许说半句晦气话的。否则,都得挨骂。

是如今快节奏的生活淡了年味,还是自己远离了故土远离了年味?今年,一定要回故乡过年,看看能否追回那曾经的记忆。

那些年,那些味

文/紫陌

年,又叫春节,是中国最隆重的节日,对老百姓来说,它是生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今,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年融入了很多新的元素。也许是自己年届不惑,跟不上时代的潮流,现在还时常忆起童年时的春节,回味旧时年的味道。

童年时代,我的家乡并不富裕,孩子们过年才能穿一身新衣服,可以放肆地玩,只要不犯太大的错误,大人们都不会打骂我们。最重要的一点是有压岁钱拿,可以土豪好些天,买零食、玩具和烟花。因此,孩子们都掰着指头数,盼着年的到来。大人们则从经济开支、卫生和吃穿等方面,有条不紊地做着过年的准备。

中国人对于过年那可都是慷慨的,就是平时再节省的人,置办年货时也毫不吝惜,辛苦攒了几个月的钱,很大一部分都用在了过年上。

腊月二十几,家家都要大扫除,拾掇房前屋后“打阳尘”,把家里的灰尘、蛛网、垃圾等清理干净,被褥、家什、炊具都要好好洗一遍,去掉旧日的尘秽,才能干干净净迎新年。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准备吃的,才是年前的重头戏。对于四川的“好吃嘴”来说,吃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

过年的吃食,少不了腊肉香肠。冬至前后,家家杀了年猪,就用盐把肉腌透,吹干水分,再用柏桠、桔壳等带香气的植物熏制成腊肉,将猪肉灌进猪小肠里做成香肠,还有熏制的猪内脏,这些就是过年的主菜了。

为了炒腊肉,有的家里要做“催眠豆”(也叫豆香)。把黄豆煮熟,用扁竹根(一种春天开白花的野花)捂住,之后加豆粉和花椒面、辣椒面、盐、味精等作料拌匀,捏成球形;最后用稻草包裹,一串串的像糖葫芦,挂在柴火上慢慢烤干。半肥半瘦的腊肉切成很薄的片,加上豆香、蒜苗或葱段、青红椒等热炒,蒸在铁罐子饭上,那叫一个香,舌尖上至今还留有它的味道,是餐桌上的重头菜。现在集市里买的豆香,完全挑不起我的食欲了。

童年时,外婆家有一口石磨,做过年的吃食,魔芋、豆腐、米豆腐、汤圆等原料都得经过它的研磨。

外婆家的石磨很大,直径有一米多,上磨盘有个孔轴,孔轴连着推把,还有个喂料孔。磨盘下是流槽,流槽前有流嘴,流嘴下放桶盆等接米浆。上下磨盘结合得很紧密,贴合面有微凸的条状纹路,这样就能把食物磨得更细腻。现在都是机械化了,打制磨盘的技艺日渐失传,老式的石磨都成为古董了。

小时候最爱看大人们推汤圆面。推汤圆面要三个人配合,推磨的两个人轮流替换,另一个人则负责加料。每次推磨,婶娘们总是先脱去外套,轻装上阵。她们双手扶住推把,先往右前方推,同时身体顺势前倾,手臂顺着磨盘划出优美的弧线,腰身也跟着节奏自然地扭转。一旁加料的,需得跟着节拍,用长柄勺舀一勺糯米加到喂料孔里,两圈加一次料。石磨一圈圈转动,米浆从磨盘缝隙不断流出,下到流槽,再顺着流槽流到桶里。看着雪白的米浆,我的舌尖早已涌起红糖汤圆的软糯香甜。婶娘们边推磨边说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是劳动与幸福的成果。

魔芋、豆腐和米豆腐推出来的浆则要经过蒸煮,晾凉了用清水泡。家乡的米豆腐都要加黄栀子,然后用干稻草烧成草碱灰煮。这些纯手工的家乡味道,至今都在我的唇齿里留香。

石磨慢慢地转动,年的脚步也渐渐地近了。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开始洗煮腊肉香肠、杀鸡宰鸭。年就在大人们的忙碌中渐渐来了……

腊月三十,大人们早早起床准备团年饭。说是早些吃团年饭,这一年才会顺顺利利,邻里乡亲你追我赶,想博得头彩,讨个好兆头。喧闹的鞭炮声中,团年饭陆陆续续上桌了。鱼是必不可少的菜,饭菜要有剩余,所谓年年有余。大人们说团年饭要慢慢吃,吃得久表示来年结余多。于是,年的味道在大家的舌尖上化开了。

对孩子们来说,最喜欢的就是除夕夜了,大人们叫守岁,交天过后会发压岁钱,少则三五元,多则十元。很多时候,压岁钱是和期末考试成绩挂钩的,考得好的就要多些。大人们都知道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期盼着儿女好好读书,成龙成凤。我曾拿到几回“大团结”,为此还美了好些天呢。

初一一大早,大人们叫孩子早起迎接新年,不能吵闹,说是怕把财神爷和好运之神吓跑了。于是孩子们一个个都穿上久盼的新衣,在左邻右舍相互显摆。红糖汤圆是早上必吃的,预示着新年里团团圆圆,生活甜甜蜜蜜。大人们还要在其中的一个汤圆里包上一枚硬币,说是吃到的人新年财运好。

过年的这些天,有些生产队还要放坝坝电影,条件好的,还有唱川戏的。小时候觉得川戏吐火好神奇,到初中学了化学,也就不觉得神奇了;再有的就是变脸了,这讲求一个快字,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乡里组织的舞狮队,走家串户舞狮拜年,三五元的礼钱全仗老板大方。

民俗文化表演,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划彩船,就是我们叫的“车车灯”。表演者穿着艳丽的绸服,脸上打着“摩登红”,在一个像船的道具里又舞又唱:“正月里是新年呢……咿呀喂……”“荷花哩登喂呀海棠花呀……”简单的词曲和大胆夸张的装扮,常常让我们看得入神。

过年那些天,亲戚间喜欢吃转转户,今天你家,明天我家,一大早大家就相互帮忙张罗。切几盘香肠腊肉,揪几窝时令小蔬,拿出自家推的魔芋、米豆腐和鸡鸭鱼肉,摆满满的一桌。男人倒上几杯老白干,女人和孩子喝着鸡汤,家长里短,酸甜苦辣,一年中的大事小情都在推杯换盏之间说开了,年的味道在大人们的龙门阵里更浓了。亲朋好友趁着年的间隙,总会提着礼物登门拜年,年在人们的真诚祝愿里持续升温……

年末的元宵节最热闹的就是看耍火龙。用稻草扎成的龙在舞龙队员的手里奔腾欢舞,队员都裸着上身,有人用铁水泼往场中,顿时铁花飞溅,队员在灼热的铁水花中跑得更快,把龙也舞得更欢了。节目表演完,烧了草龙,说是要送龙下海,企盼新的一年里,龙王爷让家乡风调雨顺。

元宵过后,年就正式过完了。大人们又投入到忙碌的农业生产中,耍安逸的孩子们则回归平日的校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