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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古树的文章

2022/12/14经典文章

关于古树的文章(精选6篇)

生命之树

文/叶剑秀

走进大山的时候,春光正在飞扬。

山里有棵千年古树,四人合抱粗,名曰望春玉兰,俗称辛夷树。古树雄拔挺立,每逢春来,冠如巨伞,绽放外紫内白的花瓣,一树灿烂,漫山芬芳。古树历经千年岁月沧桑,把自己修行成一株树王,似成了山里的一尊神,令人膜拜与敬奉。

古树的枝枝条条都生长着古老的故事,有温暖,有冷峻;古树见证着今日的传奇,风动如歌,福佑一方。

我慕名前往。村子叫花园沟,有几分诗意。

陪我去看古树的是驻村第一书记姬中三,来村子扶贫五年了,挺精干的一个年轻人。老百姓叫他“三儿”,听这亲切的昵称,就知道他与村民之间的浓厚情谊。

天空蓝得纯净,沿崎岖山道而上,在绿叶与花朵之间游走,如在氧吧里穿行。三儿说,古树在半山腰,需两个时辰。

三儿对这里的坡坡岭岭、沟沟岔岔很熟,一棵小树,一株花草,他都能说出名字和用途。我有些惊讶。三儿说,通往山间的路,哪儿有块啥形状的石头,哪儿有弯道他都能随口说出来,全村谁家大门、灶台朝哪个方向,都在他心里装着。

我充满好奇。

行走间,迎面过来一位老人,一脸不悦。三儿问,拉着枯皱脸,这是咋了?老人走出几步,愤愤说了一句,看不起人,不想搭理你。三儿哈哈大笑,我有些迷惑。

三儿讲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老人叫郭长根,住在二道沟的边缘上,有几间土坯房,妻子走了,有个儿子正上高中。五年前三儿刚来时,郭长根家里穷得叮当响,日子在贫困线上游移。三儿找上门时,发现他养一箱土蜂,就鼓励他扩大规模,打包票帮他销售。老人信他,一下子拓展到十四箱。养土蜂基本不用管理,闲暇时间,三儿介绍他到村上的工地上打零工,每月能挣几千元,还安排他当护林员,每月有500元的报酬。

去年他儿子考上大学,三儿跑前跑后帮他争取到了贫困大学生救助金。

郭长根家的房前屋后,布满了蜂箱,一箱最少能产10斤蜜,每斤100元,这样算下来一年仅卖蜂蜜就能收入1万多元。

三儿帮老人申请了养蜂补贴、种核桃树补贴,加上他挖山药等一年的收入在3万元以上。三儿还从村集体收入中申请1万元,把老人的土坯房进行修缮,扶贫救活了一个家。

三儿对老人的生活照顾无微不至,家里的电扇、电暖器,盖的被子、穿的大衣都是三儿送来的。有一次三儿又去送东西,老人无论如何要留他吃一顿饭,三儿婉言谢绝,从此老人和三儿结下了“恩怨”。

我被这个故事感动,想知道村里更多的人和事。三儿就从头给我讲他和花园沟的情缘——

三儿是教师,坐过几年办公室,2015年国家扶贫战略实施,他主动申请下乡,被派驻花园沟村。

花园沟村坐落在豫西鲁山县团城乡的大山深处,民风淳朴,偏远闭塞。全村人均耕地0.2亩,23个自然村、7个村民组226户785人,散落在10多平方公里的山沟里。山高路险,出行不便,属重度贫困村。

三儿说,刚来两个月时间,他跑遍了全村各家各户,最远的化石山村民组距村部有10多公里,去村里的小路只能步行,来回要一天时间。驻村五年来,这个组他每年至少要去四次。

来这地方,后悔吗?实话说,真有。初来乍到,目睹村民穷困潦倒的生存状态,不知从哪儿做起,心有点透凉。

怎么留下来了?凭着一腔热血和激情,学会慢慢适应呗。

三儿讲得不紧不慢,我听得入耳入心。

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最难熬的就是漫长的秋夜。山里的夜晚格外落寞和寂静,除了天上的星光和月光,四周被黑幕笼罩,院门前小河的流水,如泣如诉,犹如吟唱一曲悲苦的歌谣。夜虫的嘤嘤嗡嗡和林间鸟儿的啾鸣,催生更多的孤独和惆怅。残酷的现实和煎熬的心情,想诉说给家人,打开手机却没有信号,他不止一次地默默落泪。在凄凉的夜晚,睡不着,就躺在床上问自己,你怎么来的?来是干什么的?问过,就起身写日记:用脚,走进每一家农户;用心,聆听每一位村民的心声;用力,干好每一件实事。

凡事只要用心,总能寻到契机。情况摸清吃透是关键,白天走村入户调查,晚上挑灯整理资料,虽繁重,也快乐。全村建档立卡的贫困户就有128户470人,这数字大得惊人。

贫困户致贫的原因是什么?只有找到症结,才能对症下药。其实,花园沟村就像养在深闺中的村姑,天生丽质却无人知晓。花园沟的茫茫山野,盛产山药、葛根、蒲公英、辛夷、山茱萸、桔梗、柴胡等野生中药材;有椴木香菇、黑木耳、野蘑菇、拳菜、珍珠花等山珍;还有绿色健康的农家散养柴鸡、土猪肉,自然馈赠的山泉冷水鱼、泉水小河虾,营养滋补的野蜂蜜、野猕猴桃。世代村民是守着金山银山却过着苦穷的日子。

束缚和羁绊山民的绳索,是出行的道路和封闭的信息。路能打开山门,让闭塞的村子与外面的世界通行,让外面的人走进来,让村里人走出去,这里就会变成另一片天地。

在飞速发展的信息时代,这里居然没有手机信号与网络,就像阳光照耀不到的角落。

走了一程,我们坐在一块山石上憩息。三儿有些感慨,让我俯瞰村子。

果然是一幅精美的图景。一条条山区公路,仿若银色的丝带,在青山绿树的山间蜿蜒盘旋。

三儿说,在筹划修路的日子里,他白天连着夜晚,到处奔波忙碌,寻求多方支持与资助,睡过车站,一天吃过一顿饭,筹集到182万元工程款。从龙王庙村到花园沟村,全长5.5公里,道路由原来的3米拓宽为4.5米。修路的近半年时间里,他就泡在工地上,哪个弯道需要加宽,哪里要加个排水沟,他亲自规划。他还请来村里4位老人监工,严把质量关,因为这条路是富民路,饱含着政府的关怀和社会各界的深情厚谊,不能有半点马虎。

说话间,三儿挥手指向一座山头:看到没?那是省通信局投资50万元在花园沟搭建的信号塔,由移动和联通合用,为花园沟接上了千里眼和顺风耳。

记得设备拉回来的时候,全村沸腾。三儿和自发组织起来的村民们,肩扛推拉,把所有设备搬运到山上。那个场面很感人,个个脸上写满笑意,累并快乐着。

信号塔投入使用,打开了一扇希望之门。我们继续前行,隐约看见了古树的身影。

三儿突然停下来,淡然一笑说,我在这个地方差点丢了性命。三儿说,那时候还是蜿蜒小道,弯多陡峻,他骑摩托车上山入户家访,返回途中,不慎滑下深沟,不知昏迷多长时间,被村民发现送到县医院,幸亏无大碍。

一次生死经历,三儿却说得平淡无奇。我不禁看他一眼,他额头上冒着汗珠,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亮光。

你终日在山里忙,家谁管?

我随意的问话,竟让一个魁梧壮实的汉子哑然了。三儿望着层峦叠嶂的远山,细密的汗水流向眼角,瞬间濡湿了他的双眼。

拐过一个山嘴,三儿舒口气,娓娓诉说往事。到村里工作后,他和妻子的关系闹得很僵,差点就离婚了。在民政所,离婚协议写好了,签字时他丢下妻子,冲出去跑了。

妻子是一名中学教师,那年大儿子不到7岁,小儿子才1岁,家里还有个患病的母亲。父亲去世时,母亲受过刺激,落下了精神恍惚的毛病,有时说走站起来就走了,走出很远了才清醒过来。常常令人担心她哪一天出走后找不到回家的路。

妻子勤恳敬业,担任班主任和两个班的数学课,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到学校,晚上10点才能回到家,默默地承受着工作和家庭的重担。

可他把一切负担都甩给了妻子。

2016年8月,因暴雨冲垮了到村里去的4座漫水桥,他困在村里22天。2017年冬天,因大雪他被困村里31天。工作忙起来他半月二十天回次家是常事。妻子见不着他的身影,甚至连一句安慰关心的话也听不到。

现在呢?还僵着?

三儿说,早和好了,缘由是那次摔伤住院。

他在县医院住了九天,妻子和儿子轮流陪护,那是他几年来和妻儿团圆最长的时光。

村里一拨儿一拨儿的人到医院探望他,脸上布满焦虑和担忧。一次次的拉手流泪,一次次的殷切期盼,妻子都看在眼里。三儿在病床上向前来探望的村干部吩咐工作,稍有空隙还要填写贫困户的明白卡。妻子明白,他的心在大山深处,在贫困户身上,山里人需要他,他离不开大山。

出院返乡的时候,妻子给他一个意外惊喜:在娘家拿来几万元钱,你再凑点,买个车吧,扶贫任务这么重,工作起来也方便、安全。

三儿说,回乡的路上,他眼泪一直未干……离古树越来越近了。

驻足下来,三儿顺手指过去,这儿是南沟自然村,这里有两个五保户弟兄,我们去看看吧。

我跟随三儿沿着一条小路走向林子深处,好大时候才看到绿树掩映中的一所房子。三儿说,这里住着两位老人,哥郭再富,82岁,弟郭再兵,72岁,兄弟俩性格不合,两人不仅各住各的,连厨房也是两个。三儿来调解过好几次。这不,弟兄俩正在合伙儿做饭,看到我们笑嘻嘻地迎接。三儿进屋摸了摸铺的盖的,又进厨房查看,回头对老人说,你俩相互照应好。馒头和蔬菜都不多了,我明天送来。临别时,我分明看见两位老人眼里淌着感动的泪花。

翻过一个斜坡,三儿又领我走进一座石墙小院,院内的三间房屋,是村里花2万元新盖的。三儿说,这里住着82岁的郭再杰老人。老人孤居山中,是五保户,所以他要时常过来看看。明天把老人需要的东西也顺便带过来。

这些事你都要管?

三儿仍是笑意灿然:当然啊,一个也不能落下。抬头望去,古树的轮廓明晰起来。现在村里情况怎么样?

三儿略带自豪地笑了笑:现在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几年间,争取上级拨付资金30万元,建成了两层14间的花园沟村党群服务中心。党建活动室、文化活动室、扶贫攻坚办公室、团体活动室、老年活动室等一应俱全。投资30多万元的安全饮水工程,让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

扶贫,扶是基础,脱是根本。铲除穷根,脱贫致富才是长远之计。

村“两委”会班子制订出了建立种养合作社、发展乡村旅游等振兴花园沟计划。鲁山县教体局全力支持,拿出40万元帮扶资金,把村里废弃的教学点改造升级,打造成了一个可以同时接纳20人吃住的农家乐四合院。2018年4月,引进河南金涌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入驻,接手集体农家乐,纳入公司化经营管理。在乡党委、乡政府的支持下,三儿带领村“两委”乘势而上,动员公路附近的头道沟村民组的十几户人家开办农家乐。过去,因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花园沟的山货大多都烂在了山里。2018年,花园沟种养合作社挂牌成立,主营本地土特产,合作社的收入作为村集体收入。合作社成立当年营业额就达到了20多万元,村集体也从办合作社中收益了5万元,2019年营业额翻番。村集体有一定的收入之后,拿出一部分钱对排查出的24户土坯房进行了修缮,安装了路灯,方便村民出行……

花园沟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远近闻名的旅游休闲理想目的地。

说到高兴处,三儿拉我坐下来畅谈花园沟的远景规划。他说,花园沟虽然景美,但成点不成线,他们计划先把头道沟的楚长城遗址和二道沟的两个山寨连起来,形成小环线,然后再招商引资开发棋盘山、三道瀑等景点。

花园沟村远离尘嚣烦扰,游人至此,住进背依青山、面朝清流的木屋,凭栏赏月,思山水之妙,品一壶茗茶,聆听溪流琴韵,享林涛天籁之音,该是一种别样的惬意与舒心。

我听得如醉如痴。

千年古树就在眼前了。举首仰望,古树遮天蔽日,花香四溢,生机盎然。绕古树一周,可见粗细交错的须根深扎在肥沃的土壤,不断向四周延伸、扩展。这是一棵生命之树,以坚韧的毅力和博大的情怀,护佑一方平安、富足,这便是世代山民永恒的福祉。

苏仙雪

文/段飞鹏

苏仙雪终究飘落下来。虽说没想象得那么潇潇洒洒、酣畅淋漓,却毕竟有了雪的韵味、冬的凛冽、梦的幻想。

等一个梦,梦一场雪。

郴州旅舍被薄雪轻冻点缀,清冽、静谧、安澜,有了苏杭烟雪的古韵。少游此时若安在,你还会感叹“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吗? 应是银装素裹寒江钓,一叶轻舟入画来吧。

珍爱雪,爱得彻骨、决绝。她说,就算被冰雪速冻,我也要在雪地里打滚。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将雪融进灵魂,源于雪的圣洁、高贵、纯净。江南女子多爱雪。她们从不畏惧雪的凛冽、刺骨。珍若赏苏仙雪,那会是一番什么景象呢?是白鹿洞的仙鹤?是三绝碑的天使?还是蓬莱在望的仙女?

过了苏仙半山道观,积雪拾级变厚,寒风扑面而来,却仍然挡不住游人的步履。游道两边白雪皑皑,落叶被雪覆盖、古树被冰雪包裹、灌木被雪压弯,却仍然无法阻止天真无邪的孩童们戏雪。

雪映升仙亭,却是另一番景色。雪,轻抚琉璃;风,劲拂古树;雾,缠绕寒枝;鸟,穿梭飞檐;人,戏雪亭阁……演绎一场南国风光北国雪之丹青画卷。

驻足大门紧闭的屈将室走廊,南禅寺的僧人诵经声从未如此悠长、清朗、洗心。雪,掩盖万物;冰,晶莹剔透。苏仙顶峰南方,那几棵苍天古树不惧风雪严寒,直指苍穹,却毫不介意匆匆游客留下的踏雪痕迹。抑或这就是佛法禅悟。

邂逅那棵唐代的树

文/杜文涛

是在一个夏天早晨的某一时刻,我们邂逅了那棵唐代的树。当我们爬上南宫山南坡的古火山石风化后掘造而成的万亩梯田时,在通往更高处的一阶台地坡脊上,于万缕馨香的稻花腻白里,我们一群人和上苍孑遗的这棵大树相见了。

树就在桂花村通村水泥路一处爬坡拐弯处的坎上。树干粗大笔挺,树梢耸入云端,亭亭玉立,青苍巍然。树身有许多的枝杈伸挲着,伸挲成一把伞形的顶冠,遮罩住了半坡的荫翳。走近细瞅,树约四人围抱,树皮粗糙,暗深灰色,上有深深的纵裂,呈薄片状剥落,树叶条状,小而扁平。在树干约摸一人高处,挂着当地政府定制的黄色铜板的名木古树的保护牌子,一阅赫然晓知,树曰铁坚杉,树龄已一千二百年了。

一棵盘根错节的铁坚杉,早在一千二百年前就长在这里了,长成了一棵神树。我心头默想,这棵铁坚杉暴芽初生时,应是大唐时代。唐代大气广阔,唐人欢爱圆硕,连仕女乡姑都以丰乳肥身为美,难怪自唐代走来的这棵大树如此伟岸,如此坚实。它隐喻了大唐的风范,秉承了唐女的容颜。

铁坚杉长在梯田通往梯田的路旁,它的出现稍显突兀,如同天边的一个特写。它肥腴的枝条从久远的时空里伸展而来,新枝挟裹着旧叶,簇拥着悠长的岁月,在一个又一个甲子里沧桑地掠过。一个世纪过去了,又一个世纪成了历史,唐代的小树长成了如今的大树,它和云吻在了一起,它和山拥在了一起,在火山石遗淌成的山脊上,又梗起了一抹苍褐色的山脊。它安定地居住着,与山鸟为伴,与花木为邻,常看交迭春秋,惯阅悲喜人事,矗立成了唐代先民捧送给今天陕西岚皋乡人的纪念物,灿亮为岚河边的一株精灵。

一千二百年呵,漫长的生命历程!从唐代出发,走过了宋元,走过了明清,走到了今天。十二个世纪的生长是亘古悠长的,十二个世纪的生命也是孤寂冷寞的。我看着老树,看着身旁十多位从事文学创作的老乡们,悠然想到了寂寞这个词。绵长的寂寞成就了古树的伟岸,而我们的人生呢,也须寂寞啊,搞创作的人,更要甘得寂寞。寂寞能使思想深邃,能结荚挂果出丰硕饱满的收获,能孕衍出深刻非凡的作品。

铁坚杉是有缘走进桂花村的人在看过桂花情侣古树、千亩梯田之后,好奇心使然而大都礼朝的一景,三者融为一体,一同成了桂花村瞩目的标志,也成了岚河流域人们心神向往的雅致之地。

一朵朵浮云在老树的枝叶上端慢慢悠悠地飘过,一个深山里的小山村在大树下沧桑地展开。古树下不免怀古,登高处常易思远。铁坚杉是唐代就有的,那时这里就有人居住吗?层层的梯田是何时凿掘的?开挖梯田的又是些什么人呢?站在古树下,望着大面坡的稻田,我在沉思,我在遐想。和这株古树一样,在遥远的昨天,在某一个清晨或者午后,一个人或者一家人,拖着疲倦迁徙的脚步,不声不响地走进了这面山坡,再悄悄地落下脚,将那须根,不屈不挠地扎进薄薄的土层。绊住他们脚步的,或许是山上的沃土,或许是沟边的溪水,或许是艳羡的一朵花,也或许就是这棵已经成形的铁坚杉。他们在处女地里开掘,挖出第一锄土,再挖出第二锄土,他们开掘于这崇山峻岭,开掘于这莽莽丛林。他们将一块块的火山石搬走,他们将一截截的杂棘树根刨除,他们将周边的腐殖土一袋袋地掮入田中,他们将一道道的梯坎砌就夯实。他们修起一块又一块梯田,孕育下一阶又一阶新的生命,静静诞生,默默生长,正如掘造它们的主人和不远处的铁坚杉。

古树周边散布着五六户农家。在一户农舍院外的藕田边上,我们碰上了一位老者。一个人活到七八十岁的年纪,那岁月刻下的印迹,那风霜磨砺过的身板,往那儿一伫,也像岩石上屹立的一棵老树。老人正在藕田埂上拔草,怕草疯长荒了田边的藕荷。铺着荷叶的水面上,一株株粉嫩的荷花嫣然盛开,引得一些蜻蜓在藕田里盘旋飞舞。一缕山风拂过,荷花微微摇曳,禁不住想起宋末词人蒋捷的那首《蝶恋花·风莲》词来:“我爱荷花花最软。锦拶云挨,朵朵娇如颤。一阵微风来自远,红低欲蘸凉波浅。 ”

老人洗净手邀我们进屋喝茶。老人的院落洁净清爽,儿女们在外工作,家里只有老两口守着一院老房。客厅正门墙上一方红纸黑字竖写着“肇自京兆堂上历代始太高曾祖考妣之位” ,两侧书着一则对联“不欠债不缺粮自然富贵,晴种田雨读书何等安闲” 。神龛两侧的对联引起了一群访客的喜好,攀问之间,得知老人姓杜,和唐代诗人杜甫同出京兆堂一脉。杜氏祖先为避长江水患清乾隆年间由湖北监利迁徙至此,在岚河边繁衍生息已两百多年,周边几个村的杜氏后裔已有几千人了。坡上有些梯田便出于杜氏先祖之手。我问有什么老物证吗?长者说有老家谱,在他一位家兄家收藏着的,平时很少拿出来,秘不示人!我们得知对联出自长者之手,都发出钦佩赞叹之声,长者却自谦道: “笔力不逮,笔力不逮,见笑了。 ”

水有源,树有根,老人家的根蔓扯自唐代的京兆堂,溯流穷源到了杜甫,这是老人家的光荣,也是杜甫的欣慰。时下人流多为燥热,他们知道父母的名字,知道爷爷奶奶的名字,再往上大都说不清了,更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最可怜的是他们本不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铁坚杉生自唐代,铁坚杉和杜甫同龄,他们都做到了千古流名。唐代杜甫一脉的后裔,在千年后又居住在唐代走来的古树身旁,这是一份蒙冥之意吗?

人间杜姓本一家。他乡偶遇到本家人,自然话就随意得多。我问起附近还有铁坚杉同时代的伴吗?本家长者说周边几百年的树有不少,但上千年的树却少得很,桂花村只有这一棵。长者继续说道,甭看铁坚杉岁数大了,但它身健体康,五脏六腑都好着的,它那个架势还会再活几千年的,还会保佑庇护这一方山水一方人的。

秋冬过去又迎来了初春,远眺窗外,山上的山桃花又开放了。近日闲阅古籍,读到清代诗人姚治纪写古树的一首诗:“古树何巍然,盘根不记年。攀空依日月,拔地壮山川。老杆潜龙护,高枝伴鹤眠。森然将军树,神异永流传。 ”目光触及到诗句,心旌自然想到了千年铁坚杉。掩卷自忖,离别大杉树和本姓长者已有半年多了,何日有暇,想去看看他们了。

大学城里的古树

文/张映勤

在宜宾参观大学城的路上,听到的一个故事,让我心生感动。

在长江边上建设开发的三江新区——大学城、科创城、产业城,需要大量的土地,山区的原住民生于斯长于斯,对土地的依恋是城里人难以想象的。尤其是有些村民靠种植水果为生,收益不错,让他们搬离故土自然难舍难分。坐落在大学城一角的成都工业学院,原为凉姜乡九里村,村民种植无公害的葡萄,凉姜的葡萄质优价高,远近闻名,葡萄让人们的生活提前进入了小康。

走街串户,走访群众,耐心细致地讲解政策,九里村的征地工作进展顺利,提前四十天就完成了任务。一方面是政府的补偿措施合理到位,充分考虑到富裕农民的切身利益,种植户每亩多补助四千元,群众的安置和就业都有了一定的保障;另一方面,村民听说征用的土地是用来建大学、办教育,这可是造福后代的好事。

宜宾人对教育的重视由来已久。距离十几里、隔江相望的李庄,在抗战时期,不足三千人的小镇,接纳了超过一万两千人在此生活工作,时间长达六年。他们是包括中央博物院、同济大学等十余家国内著名的教研单位的学者、师生及家属。在战争年代,李庄与西南联大一样,为保留、延续中国的文脉做出了特殊的贡献,李庄的名字深深留在了国人的记忆中。而今天,三江新区要兴建大学城的想法,得到了干部群众的广泛认同。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个道理他们清清楚楚。征地工作得到大家的积极配合,但是村民提出了一个条件,希望能保留村里的一棵黄桷树,无论搬离多远多久,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这棵古树有三四百年的历史,树干粗壮,四人合抱才能将树围过来,树高超过十五米。更为重要的是,古树所在的位置原来是一座大院,里面住着十几户人家,许多村民世代与树相伴,乘凉歇息,朝夕相处,大树就像他们的家人,不仅留下了深深的记忆,而且有着割舍不下的特殊感情。

乡亲的愿望反映到施工方中国五冶集团有限公司。公司领导经过调研发现,在三江新区的范围内,九里村的黄桷树是唯一的古树,它见证着村庄的历史,演绎着乡村的故事,凝结着村民的乡愁。虽然这里要拆迁,但是有这棵树在,村庄的根就在,村民的魂就在,他们就像放飞的风筝,人离开了,古树牵扯着他们的心弦。公司领导决定满足村民的诉求,改变原有设计方案,留下这棵古树。原计划拔掉古树的地方要建一个小广场,紧临学生活动中心。为了保护古树,一切要从头再来,他们以古树为中心,建成一座拱侨,通过亲水步道与人工湖连接,各项施工增加了费用,但是为村民留住了乡愁,也为校区平添了一处独特的景观。

保护古树,不仅仅是保护一处自然生态,保护一段人文历史,而且是保护人们的一份念想、一种情感,让老百姓从中获得幸福感、认同感。为了一棵树,建筑方不算经济账,算的是感情账。尊重乡亲的感情,满足百姓的愿望,这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是以人为本,我以为,最重要的是对人的尊重,人的生命、人的利益、人的价值、人的个性、人的自由……以及人的情感诉求。

树是有生命的,树是有灵性的,黄桷树植根大地,承载着村里人祖祖辈辈的成长记忆,将继续见证着三江发展的今天、明天。

故乡的龙头柏

文/山林之泉

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又见到了那棵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古树--龙头柏。

龙头柏是一棵千年古树,生长在我家老宅北面的山坡上。因年代久远,已无人知晓他的具体年龄。只是听上一辈人口传下来的说法是,这里原本有一座寺庙,叫后马寺。后马寺兴建于此的主要原因是一云游高僧在游遍山东大地在此落脚时,偶然发现一形状怪异的参天大树。向东背倚着山峰,向西远眺着开阔的平原,南北不远处有洙水泗水两河流过。高僧认为此地是风水宝地,于是化缘建庙,成为首任庙主。历经多任庙主的努力,寺院规模逐渐扩大成为后来的后马寺。后马寺鼎盛时期,香客云集,人流如织。各色商贩也汇集到寺院的周围定居下来,逐渐形成村落。随着时代的变迁,后马寺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如今已难觅寺庙的蛛丝马迹。唯有那棵古树依然枝繁叶茂,傲视着山脚下村庄的兴衰变迁。

龙头柏的主干高大粗壮,其干要三个成年人牵手才能合围一周,树冠的顶端时常引来登高的白鹭。最为神奇的是偌大粗壮的树干只有一个主要的枝丫指向正南。这个比主干细不了多少的枝丫,离开主干两米的地方时突然变粗而后又陡然变细,形成一个大大的,圆滚滚的树疙瘩,就像一只胳膊穿过一面大鼓。枝丫继续向前生长到三四米远时齐刷刷竖直向上长出许多枝叶。远远望去像一位站在山坡上向你招手的老人,这一形象成了后马寺村的标志性符号。龙头柏的周围并没有人家,它的四周是山坡梯田,种些耐旱的地瓜或谷子。离他最近经常有人活动的地方,是生产队里的一个场院,每到麦收时节,场院里便人声鼎沸。除此之外,树的周围都是静悄悄的悄无人迹。傍晚时分,山村里升起炊烟,龙头柏便笼罩在烟尘薄雾里,黑魆魆的树冠分不清枝叶。他背后的山坡也是黑黑魆魆的,两者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剪影。夜深人静时,以树冠为家的猫头鹰便发出怪异的叫声。声传小村庄的每一个角落,令村里的孩子毛骨悚然。村里人有一个口传的故事,时常说给孩子听。说是每到夜间,龙头柏的大鼓上便有一个吊死鬼坐在那里等待替死鬼的到来。那鬼二指宽的小脸,一尺长的舌头,还有会滴血的眼睛。每到夜晚,小孩子是万不敢独自到这里来的,纵使这里有成群的萤火虫。日间,田地里有大人在劳作。三五成群的小朋友经过时也是有意地提高说话的声音疾步走过,落在后面的那个往往是默不作声、唯恐掉了队。年龄稍大后,就不再相信吊死鬼的故事了。

龙头柏依然去不得,不知从何时起,龙头柏基部的树洞里入住了一大群土蜂。他们把洞口封起来作为进出的门户,中空的树洞成了土峰的王国。进进出出的土蜂围绕在古树的周围,把一切进入他们势力范围的东西都视为侵略者,群起攻击,入侵者往往落荒而逃,就连群羊也要绕道而行了。于是民间又有了一种说法,土蜂是龙头柏的守护者。关于它的传说令人恐惧,关于它的神秘令人敬畏。龙头柏已成当地的一个标志一个符号,一个比村庄更响亮的庄名。

岁月的轮回抹去了许多童年的记忆,唯有这棵千年古树依然鲜活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眼前的龙头柏已与记忆中的那棵神树相距甚远。伸向正南的哪个枝丫被整齐地切下,圆圆的大鼓前留下一个巨大的伤疤,主干正上方的枝丫已现许多秃枝。龙头柏已是老态龙钟,行将走向它生命的终点。人类的活动与贪婪侵占了它生存的空间,剥离了它神秘的外壳,使它回归原来的本色。树的周围建起了成片的民宅,紧挨树身是一家民宅的院墙。这棵曾使人敬而远之的古树,彻底沦为可有可无的东西。对于新生代更从心灵上抹去了他们对古树的敬畏。时代的变迁搅动着人心,曾经淳朴的村民也多已变得利欲熏心。砍光了祖辈栽下的树,使绿山变凸;丢掉了祖辈传承的精神,使自己无所寄托。曾经的符号与标致,那棵千年古柏它的通灵就在于它知道自己已无存在的价值,它将用自己的风烛残年坚守自己热爱的土地,它将用自己最后的一点绿荫庇护路过的村民。

我心中的龙头柏,永远的龙头柏。

桃源奇木

文/蒋子龙

我生在沧州农村,上学读书后才知道,《水浒传》里的野猪林,很有可能就是参照我们村东的那片老林写出来的。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老树都有,粗如磨盘的,弯似龙蛇的,高入云表的,遮天蔽日,阴气森森。老林里有碗口粗的蟒蛇,狐狸、兔子也很多,唯独没有人看到过野猪……我跟古树的情缘大概就是在童年时结下的,每到一地看到大树就格外亲,除去拍照留念,还要作详细笔记。近几年来能让我大饱眼福的,是桃源的古木。

摇钱树。我一直以为这是神话中的宝树,现实的泥土中不可能长出这种摇一下能哗哗掉钱的植物。然而在桃源县沙坪镇兰坪村,就有一株活生生巨大而繁茂的摇钱树。树牌上写着:“摇钱树,学名鹅掌木,又名‘小发财’,青檀属,榆科。此树胸径1.24米,树龄400年。”站在树前第一感觉并不是和气发财,而是气势雄浑、威镇一方。树干呈浅棕色,老皮起坎布沟,坚硬似铁,枝叶扶疏,凌云直上,而不是向下。我仔细观察其叶,细脉多叉,小者三瓣,大者七瓣,并不像过去的铜钱或金币银币。至于想摇动它,更是绝无可能,想抱抱它没有两三个人也抱不过来。可为什么叫它摇钱树呢?这其中一定有个典故。遗憾的是我问了几个人,都不得其详。

含笑花。本属于常青灌木,却长成一棵巨树,树干直径1.2米,同在兰坪村,距摇钱树不过数丈。两相呼应,构成奇观。当地人称它为“含笑花王”,树龄也在400年以上,分枝繁密,叶偏狭呈椭圆形。花期是每年的3-5月,阔瓣含蕊,开而不放,故谓“含笑花”。每到花期,满天云锦;无花期,庞大的树冠像一团有根的绿云,随风浮动却不会飘散。

千年古樟。桃源丰隆寺有棵800年的吉祥老树——银杏,再往上就是焦林山脚溪坪岸上的千年古樟了。远看非常漂亮,树冠浑圆,荫如华盖。背后有连绵的青峰作衬,又高于青峰;前面揽抱着坪田,仿佛是一方保护神。走近了才感知到古香樟的雄伟,树干粗如铁塔,估计要十数人才能合围,上面系着一条红布,靠近地面的枝条上也系着许多红布条,树下摆着供果,香炉中插着尚未燃尽的贡香。古樟汲千年天地之精华,极具大自然的灵气,当地人把它当神来供奉。

行吟鬼柳。桃源千年以上的老树,还有太平铺乡的古槠和漳江镇游仙观村的古枫杨,别名“鬼柳”。“胸围487厘米,树高15米,树龄2400余年”。苍苍古木,依然刚劲挺拔,高叶架云。

树旁竟然专为它立了一块碑,碑上刻道:该树系明朝末年,由一古枫树树根萌生长成。而萌生此树的老树,长于公元前300多年的战国末期。楚顷襄王三年,(公元前296年),屈原第二次被流放,从此经过,并在树下吟成《涉江》一诗。后来此树历经2200多年的风霜雨雪,至公元1940年,树干胸围已达10余米,于心中空,却新叶滴翠,偕儿孙傲立江边。惜旷世古树,于日军侵华时枯死。所幸柳儿亦成古树,当地百姓珍爱,悉心呵护,为怀念屈原,故称“行吟鬼柳”。

桃花源之所以成为世外桃源,桃花源又为什么会在桃源县,除去奇绝奇佳的山水,这些稀世罕见的古树奇木,也是重要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