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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苦瓜的文章

2022/12/20经典文章

关于苦瓜的文章(精选12篇)

苦瓜

文/鲍尔吉·原野

在一条以含糖量为标准划分的瓜类河流上,甜瓜在此岸,苦瓜在彼岸。甜瓜的高音是甜,它们的铜钹和鲜艳衣服是各式各样的甜。

苦瓜是另一回事,它走得太远。苦瓜比南瓜、丝瓜、黄瓜走得都远。它天生具备黄连、黄柏这些黄字辈家族的禀赋,在大地里找到苦,揣在了身上,仿佛走夜路的人在身上揣了一把刀子。苦瓜认为苦才是世间正味。万物活下去的底色是苦,能喘气的、能生长的生灵,陪伴它们一生的是苦而非其他味道。所谓甜是幻象,是舌头编造的谎言。

犹太人对刚刚懂事的孩子布道,先说人生的本质是苦,他们说教育的真谛是接受苦,而不是改变苦。接受了这种观念,把人生遇到的所有磨难看成无法避免,并认为理所当然。这样,至少可以远离抑郁症。犹太人的想法也是苦瓜的想法。苦瓜生活在苦里,所以感受不到苦,它从未受到甜的诱惑而焦虑过。苦瓜以为苦乃中正之味。

甜是浑水,苦才是清水。清水清澈,人在苦里也清澈,思考能力被苦激活。所谓思考在神经学里被称为判断力,即自己给自己过秤的能力,也含定位能力。获知自己在哪里,看到了前后左右,同时知道了自己的分量——物理学叫质量。马三立将此称为“饭量”——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人类在已知的几千种疾病中,发现与糖代谢异常相关的病曰糖尿病,但没发现苦尿病。甜可致病,但苦会治病,至少无害于其他器官。人惯着自己,先惯自己的舌头,曰吃喝;再惯着自己腿脚,曰行;又惯着自己见不得人的器具,曰色;还惯着自己的脾气,曰嗔。集合起来说叫吃喝嫖赌或酒色财气。人既已摆脱饔飧不继的困窘,有用钱币脂肪积累资源的能力,便追求享受,得病之后,才知此为轮回。于是,人们又纷纷自讨“苦”吃。

苦瓜之绿是柳梢初青的绿,它绿不到西瓜那种深潭之色。苦瓜的初绿,给人一种清新之感,这是春味。春天里,没有哪一样植物突兀地冒出来就甜。甜是夏季与秋季的事情,是中年而非青春的味道。事实上,你嚼一下春天的杨树叶子、柳树枝条,包括杏花和桃花,它们都有苦味,只是苦得比较淡。

大多数植物对人的味觉而言,都有些苦。人类栽培养育植物时,正努力除去这些苦——却不知,苦是自然界的原味。苦瓜不删除自己基因里的苦味,此乃清高。它比大多数瓜果蔬菜都宁静,不去谄媚人类,只过自己的生活。

半生瓜的睿智

文/荷华

广东人称苦瓜为半生瓜。

苦瓜有癞葡萄、锦荔枝、红瓤、凉瓜众多别名,唯有半生瓜这个名字让我惊艳。有人说,是苦瓜在半成熟状态采摘,烹饪至半生状态最好吃而得名。我鄙夷这种毫无情趣和文化内涵的解释。我宁愿相信:此名来历,是因人过半生后,历经挫折和磨难,才能体会苦瓜的睿智,才能从苦涩中品出清冽和明澈。

小孩都不喜欢苦瓜。从它碧绿的疙疙瘩瘩外表,到它清苦寡淡的味道,都让快乐甜蜜的孩童生厌。成年人却对它情有独钟。仿佛只有人过半生后,才会适应那丝清苦,才会习惯那份寡淡,才会钟爱那种苦涩。就像张小娴所说的那样:“苦瓜跟年龄无关,也许跟岁月有关。当你尝过了人生百味,苦瓜的苦,已经算不上苦了。”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苦以味名,瓜及荔枝、葡萄,皆以实及茎、叶相似得名。”苦瓜味苦,却有“不传己苦与他物”的高贵品质,更难能可贵的是它也不沾染他物的味道,坚持“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节。清代屈大均撰写的《广东新语》称之“有君子之德”。

家乡四川有种美食叫“苦瓜酿肉”。苦瓜切成5厘米左右的圆筒,剜去瓜瓤,灌进调好味道的肉馅,蒸熟后勾芡食用。小时候,在夏日夜晚满天的闪烁星光下,一碗红苕稀饭,一盆苦瓜酿肉,一碟四川泡菜就是我们的饕餮盛宴。孩子总拨拉肉馅吃,留下一个个掏空的苦瓜壳。苦瓜的君子之风,让我们虽厌恶它的苦涩,却能毫无负担地吃下其内里的肉馅。妈妈一边嗔怪我们,一边随口吃下苦瓜壳,眉目间没一丝勉强。我们表情惊讶,眼神崇拜,觉得不怕吃苦的妈妈是超级英雄。

苦瓜原产印度东部,17世纪传入欧洲,传说明代初期传入我国。苦瓜曾非常稀有,奉为宫廷贡品,台北故宫里珍藏的白玉锦荔枝玉雕就是证明。后来慢慢流传,因其珍贵,多次被写入文学作品中,引领着时尚风骚。明代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中,西门庆招待胡僧,“又是两样艳物与胡僧下酒:一碟子癞葡萄、一碟子流心红李子。”《金瓶梅》成书时间在1589年左右,那时,苦瓜是显贵餐桌上的佳肴。明代徐光启1639年撰写的《农政全书》中提到南方人喜食苦瓜。清代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中,汤知县招待张师陆、范进两人,“席上燕窝、鸡、鸭,此外就是广东出的柔鱼、苦瓜,也做两碗。”《儒林外史》成书时间是1749年,这时苦瓜已经飞入寻常百姓家。

苦瓜被历朝历代的文人所钟爱,留下许多流传甚广的诗句。可我不爱苏轼、李商隐等名人写的相关诗词,却独爱清朝叶申芗写的《减字木兰花·锦荔枝》:“黄蕤翠叶,篱畔风来香引蝶,结实离离,小字新偷锦荔枝。”结实离离,这四个字实在太美,寥寥数字,瓜果繁茂景象跃然纸上。写诗歌颂苦瓜,绝不是爱恋苦瓜的最高境界,清朝大画家石涛爱苦瓜到自诩为“苦瓜和尚”。石涛的人生跌宕起伏, 从亡国的皇室宗亲沦落到卖画为生的苦行僧,曾经的锦衣玉食如过眼云烟,空余怨愤和颠沛流离,他餐餐离不开苦瓜,不知道是效仿勾践卧薪尝胆,还是与苦瓜同病相怜。

捧着一杯鲜榨的苦瓜汁,听着陈奕迅唱的《苦瓜》:“今天先记得听过人说这叫半生瓜,那意味着它的美年轻不会洞察吗?”猛喝一口苦瓜汁,努力回想往事,妄想品味出歌词里说的半生瓜的睿智。

碎纸片

文/晓书

1.槐树下

三间蓝瓦房,一溜长槐树,临路一家老房东私房菜馆。

五月槐花香。青色米粒般的花苞密密洒下石板道,枝叶繁茂,遮荫避日。晒过的阳光味道从缝隙里投射进来,碎眼的影子晃动,车尾声消腻,减淡晕车的恍惚。天地明媚起来,像夏日耳畔蝉音,时时萦绕心头。

向前走,悠悠沓沓踩在梦里。似蹒跚,又轻快。迷醉在正午街头,十分讨厌车子带来的眩晕,踢一脚远去的笛鸣,邪恶顿生。

拐入小花园,坐在黑色铁椅上小憩,大口呼吸月季花的香郁,朵儿摇曳生姿,黄土稀薄,任是无情也动人。

再起身,树上叽喳的鸟儿护驾,飘落的瓣儿领航,撑一把伞,掸掸灰,风尘仆仆。于槐树尽头驻足,小院依然静默,老房东从厨房里走出,瘦骨嶙峋,一件细质蓝袍,一把山羊胡子。

点一沙锅米线,放下背包,穿过厅堂,去后院水池洗脸,照下那面镜子。笑靥灿若星辰,从没有这么美丽过,缘于臭美,爱上那面镜子。墙角几株盆栽,有吊兰拖着柔躯伸出墙外,还有一株巴掌大叶子的野蓖麻。葡萄藤下养了几尾金鱼,用水泥蓄的一个方塘子,撒几枚石子贝壳。左侧空旷的地堆放着旧桌子椅子,一副卸下来的破门椽子上贴两联对子,用横拉式的玻璃门隔开厅堂。逗一会金鱼,走出来吃饭。

老房东家客不盈门,并不拥挤。我独坐了一角圆几上,看着门外人来人往。所谓私房菜,总有点特色的。要么是祖传的秘方,要么是别处没有的。老房家的都是自制。酱牛肉,酱肘子,一锅豆腐六元钱。北京人离不了二锅头,一壶酒二两杯,喝一口酒下一口菜,这家的韵味十足。一只黑色锅子盛满汤水米线,碧绿的青菜叶悬浮油珠之间,汤色绵绵,几粒肉粽丸子吸饱汁水归附锅边,温温热气,诱人舌腹,馋我饥饿滚滚。拿白瓷勺子喝汤,低头是妈妈年节相聚炖的清鱼丸子,人总是有触景生情的时候,而且情到深处最温柔。

如若惜福养身,吃饭大不可急。再打量这屋子,外间三张桌,里间三张桌,厅堂两张桌。桌子是黄木的,地板也是黄木的,厅堂与外间穿插处半墙花草,花草后面半壁图,坐在图下整个后院一览无余。开门竹席卷起的半壁上,悬挂着彩绘老北京风俗图,像是有些年头,线条勾画仅寥寥,亦是鲜明生动形态刻骨,自有一番说不出来的神韵。下走低斜,一把木刻扇面,流苏有致,像是惊鸿一鳖。

每月外出几次路过槐树下,总会进去歇一歇劳累,听一听新报的菜价,摸摸鱼尾,摇摇花叶。今天见屋角新添一个炉子,煨着一壶开水,老板娘穿上了新衫袖,这是一个暖冬的开始。

无忘槐树下的老房东,吃不够的私房菜,依恋的情结透进日暮里。愿多年后的我,开一家如此的小店,一家如风平的茶馆,古稀相守。

2.咏叹调

感冒,神思难安,敲打键盘的小手冰凉,抚一抚滚烫的额前,听心的跳动。扬一章胡言乱语,谱一曲“咏叹调”。

读书时多病,母亲得来许多“海上方”,疼痛时深究药理,翻一页医书,记一味中药。半杯青桑半杯黄桔,沸水浸泡,萦绕面庞,烟云蒸蔚,惊魂初定。如今病根未除,每犯便恐吓心慌,怕吵喜静,精神全无,颓迷不堪,犹比绵羊,久坐无语,昏昏欲睡,入梦之间,整日介的小情丝。

有汤头歌云:养心汤有草芪参,二茯芎归柏子寻;夏曲远志兼桂味,再加酸枣总宁心。炙甘草十二克,炙黄芪、白茯苓、茯神、川芎、当归、半夏各十五克,人参、柏子仁、远志、肉桂、五味子、酸枣仁各三克。上药共为粗末,每次用九克,加生姜五片,大枣二枚水煎服。补血养气功效大为,主治心虚血少、心神不宁、怔忡惊惕等。赤桂引药入心经。二茯、远志、柏仁、酸枣,以泄心热而宁心神。川芎、当归以养心血,半夏去扰心之痰涎。甘草补土以培心子。五味子收神气之散越。人参、黄耆以补心气。润以滋之,温以补之,酸以敛之,看以舒之,则心得其养矣。

因在外多有不便,常记此方默念。高中三年时光,在家母亲煎药,在校医房煎药,晦涩的汤药喝到温香余齿,不知要多少地步的平复。然而,它有另一种美难以发现,生活,悲苦面临,依然端庄沉静,宛若木兰,那么天道酬勤,给予厚报。

一门父子三词客,幽默诙谐的当数苏轼。一天,苏轼去找佛印下棋,刚进寺庙,东坡就高喊一声:“秃驴何在?”佛印走出答:“东坡吃草。”两人相视大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只可意会,真是一对妙人。苏东坡除去文采出众,脸也不短,苏小妹戏谑他昨日一滴相思泪,今日方流到腮边。东坡岂肯相让,反讥道:“莲步未离香格下,额头已到画堂前。”当苏小妹以文选婿,觅求如意郎君,却有人听闻这两句而将求偶之心每每作罢,最后苏小妹嫁给秦少游,两人情投意合,生有一个女儿。传说苏小妹去探望新婚后的女儿,见夫家贫寒,窗台摆满海棠花,把大半个窗户都遮挡住了,便指着问道:“半窗红花为防风雨?”女儿也是聪明伶俐,随口答道:“一阵乳香便知母来。”对中红花,防风是两味中药名,乳香,知母也是两味中药名,一直觉得中医学中有些腧穴和药名十分有韵质,穴位又多用天体、人体、地体、宫体、卦体结构布局为参照命名,如以鸠尾、鹤顶、犊鼻命名的穴位既十分形象准确,又有中国植物、动物取名时的文字独特感。

由此很矫情的杜撰一联:

忆寻晨钟暮鼓,一提长壶,两方碎步,三间药铺渡医缘。

未追朝花夕拾,四时光境,五味杂陈,六旬花甲返还童。

十多岁时读钱先生的《围城》,是因为钟书二字。年幼时未必想的了许多,先是看故事,记人物,对书却有一种不禁的喜爱,从此,捧书寝安。新年二八、二九蒸馍煮肉,西厢房顶秸草如絮,东厢房下塘火霹剥,伏在草絮上,双掌撑头,一会看书,一会看云,一会遐思。阔蓝的云,绯红的脸,极晴朗的日子,风也和顺起来,偶尔听娘一声喊,注目再看一会灶炉里冒出来的烟,娘端一盘鱼块走楼梯上来。

再读矛盾、沈从文和许多忘记姓名的作者,都留下深刻印象。有些句子还记得,现在再想,又生层层新的意思,旧识新交,统统袭来。有一段时间痴情于张爱玲,拿她的书集不离手,惹得娘也夺去读,正巧电视里有播《半生缘》,原由《十八春》改编,她也开始痴迷,我爸每晚坐于床头斥责她说:“读它有什么用,不如早点歇息。”读闲书读得呆了,握着《东周列国志》对着师傅作揖叩谢,掂一块板砖当惊堂木使,要审《三言两拍》莫大姐私奔一案。又一阵搜集国外小说家的书,冬日夜晚,躲在被窝里《羊脂球》,嘴谗的想吃《汤姆叔叔的小屋》里大娘的玉米饼子。及至一本一本淘换中外名着,不厌的还是《红楼梦》和《洗冤集录》。书,读来为养性。

《红楼梦》开篇引这样写到: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趋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哀。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又有何人能逃?乱烘烘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甚荒唐,反倒独卧青灯古佛旁。百花之蕊,万木之汁,麟髓之醅,凤乳之曲,配成“万艳同杯”,哪里是我俗人可饮,伸开手指里的缝隙,看日子流过,云卷云舒,佛经可诵,红楼可梦,阿米豆腐,又作新解。人,总要乐观、坚忍、向上。

写书写到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是一种境界。

贾平凹中年的时候,散文卷序里有一联:“青天一鹤见精神”,又有秦腔里山川地域不同。王蒙小说里有车轮旷荡之声,郁达夫有春风沉醉的夜晚。犹想起诸多个时代,苏月下相同的潮涌澎湃。澎湃的是触动的心,与触动的心所标榜出来的警示。三者结合起来,便是一路看山看水看人看木看土看墙。

红楼梦里六十二回,香菱道:一箭一花为兰,一箭数花为蕙。凡蕙有两枝,上下结花者为兄弟蕙,有并头结花者为夫妻蕙。想来花是无非的,有趣的是人。宝玉在见林黛玉时曾说,世上杜撰的典故多了,除四书,又有多少是正经典故呢,多是编书人杜撰的。明王守仁又有句:俯仰天地间,触目俱浩浩。可见楚天之下,人才是最见精神的魁首。见得空谷生幽兰,倩影涧溪边。水起波澜潸,风动叶荩艽。

3.颓园绿意

小园是我家一座旧宅子,空闲了几年,经风噬雨蛀蝼蚁作怪,房子已是坍塌,院子也秃废得厉害了。妈带着我们移走杂物,铲平土地,半墙旧砖半墙篱笆筑起园子。初开小园,小弟刨来一棵桃树,几株草莓种植在园里,表妹也讨来几粒桃红种子丢在墙角,洒了一瓢水便不再管它。没想到那桃红种子居然长出几株,绚烂了一个夏季。

每年清明至,柳丝长,我家西屋房檐上摆下一盆盆瓜果菜蔬秧苗。各色秧苗下田,小园里有畦有垄,经纬分明,有模有样。四季果蔬更替栽种,除去冬季萧条外,春苗夏茂秋果累累,这三季都还郁郁葱葱。上学路过小园也路过田间菜园,总要停留一会,看看桃树有没有探出花苞。光秃秃的树枝上,细细寻找有没有鼓起像枣花一样新抽的芽。草莓向外蔓延许多,低低贴伏地面,只多分了根,长出几片新叶子。柳絮飘扬过后,摘过槐花,捋过榆钱,杏花梨花开败,麦花隐没在尘土里。阳光一日强过一日,小园也天天变模样。桃树叶影影绰绰覆满枝条,草莓结出果子,是用细竹给黄瓜、西红柿、豆角、茄子上的架。

麦熟时节,黄瓜长成一弯弯的,一头是黄花儿,满身是刺芽。西红柿、茄子也刚结出嫩果。只有荆芥、韭菜可以割去头茬。园里又添新菜,田里有新瓜种上,棒子也点播完。这一切都交给了夏日,只等秋日。

这些都是离开故乡已多年的事情了。近来多有忧愁,每次举足无措时,会念及故乡小园的春意葱茏,倒也少了几许的烦闷。

4.晨闻

今日早起,依梯而上,穿过花园,空气清新,心情大好。偶然一瞥,几丛月季花开的繁盛,远处竹屋篱笆墙边也有几丛。

再依梯而下,遇见几个年轻女子牵了狗遛弯。我生于乡下,常见猫狗。记得在乡下,每遇挑食,便偷偷倒去喂狗。每每如此,东张西望,最怕被我爹瞧见挨骂。后来读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有“何需关东大汉手持铁板高唱大江东去”之感,我爹的气势也是这般了。

前面有位老者,头发斑白,背影安祥。背了手踱步,走得极慢。我悄悄地跟在后头,不敢逾越了他。他在思索着什么,低着头,与树木花草朝阳相映,老人的平静与身旁行色匆匆、热闹、奔波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老者走到尽头,我不再跟。返身回来,再上得花园,独坐了破败的竹屋里看月季。

一个早晨就这样过去了。

5.夜半惊雨

大约凌晨一点钟,我被惊雷打醒。轰隆隆劈叉而来,伴着银蛇般的闪电,再听,有急急的雨敲打窗台。

雷声在这深夜突兀嶙峋,我蜷卧在床上再也无法入眠。风声呜咽,一阵一阵旋转在天地间,打着滚儿扑腾。我抱紧了怀中的枕头,望了阳台上的黑暗,想着傍晚的宁谧。

每日里忧虑,总是夜深方眠。今日里刚刚进了梦乡,又被惊醒。这雷雨来得突然,来得凶猛,像是裹了全部的愤怒,鞭笞着一切。难道,它能将悲喜欢乐演绎成一曲曲音符?难怪四季里的雨有时舒缓,有时急促,有时缠绵,有时热切,有时疯狂,有时安详。

我揣想着雨,渐渐的,渐渐的,再次睡熟。天亮早起,昨夜的迅猛不见一丝痕迹,没有朝阳,天幕幽幽淡淡,没有浮云,也没有彩霞。入秋了,却来得这一场的奔腾雷雨,仿佛带了秋果的熟透醉香,又携了秋的凉味。好一个石破天惊开场话桑麻的酒旗风,农家的地头更是湿漉漉的黄泥。

风雨寄情,蝼蚁噬骨。一只蚂蚁踩在漂浮的树叶上,随汇聚的雨水流过门前。幼时种种痴顽的小动作,往往多年后会收起深深的思念。五六岁时,我便弯了腰穿了胶鞋踏在水里,用手推送小小树叶和树叶驮着的蚂蚁。跟了它一路里走,直到村口坑边。昨夜的雨,是夏季里的主角。

楼前有一道栏杆,围栏种了一溜花草,两垄细葱,一洼黄花菜,几株丝瓜,几株苦瓜。花有月季、地雷、野菊、蝴蝶,还有一种高高大大,向极太阳花的纤瘦黄花。从这里经过,看那被雨打落的瓣儿、苞儿,我想,要是有大盏的菊花会更妙吧。开如灯的菊花,吸收了饱饱的水,紧缩了花茏,水汪汪的低着头,那距地近处的花叶上,星星点点沾满了斑驳的泥浆。摘一朵泡在烧开的壶里,会有满屋的清香。

读书的时候,我曾种过两株美人焦。火红的花,宽大的叶,最喜夜晚急雨打芭蕉。第二日来看它,有着一种秃废,又有一种娇媚,还有一种不胜落雨的疲惫。花残了,叶残了,太阳升起,它又整备了行装,展换了新颜。我默默的赞慕了它的坚强,不露声色的生长。

这半夜急雨,又打落了多少花瓣,夜里入眠,真是梦里花落知多少了。朝天阙,又有多少花颜收拾残妆,笑脸迎阳?

6.一脉亲情

十一回家,新房里支新灶。与我爸抬石板,见他脸色匀黑,低背微驼,帽子下隐藏着白发,他真的老了。娘走来,身影消瘦,脸上已有皱纹。我与大弟站立背后,越发显得他们缩拢的身形仓颉。我们带着新生命的健壮、挺拔、高大,来担当他们的老弱、孤苦、无助。那一刻,我感爱到老树的枯荣繁茂后的沉默,感受老树身旁崛起的小树的峥嵘与成长。记得龚自珍两句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更记得李白的两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生命与生命的交替,谁都挡不住岁月的流失,浩渺苍穹,人取一抹峺土,交织着爱恨情仇,最后,能留下的是什么?风沙中累累白骨隐没,曾有荣辱,曾有苦痛,曾有悲喜。叹息着旧人的残骸,生命的脆弱卒然而止如履薄冰。无不在想,当世里活着,七情六欲里的离合,在命体折腾翻滚,复于平静下来,坐于竹底,听风声雨声,什么才是寂静呢?我喜欢归家时的相视而笑;同辈之间打打闹闹的欢娱;家中所有人围着桌子坐于灯光下食饭;饭后喝着茶吐了一地的瓜子磕。遗忘一切界外的纠缠纷纭,远途后的疲惫歇息于家的安宁。

二日午后下田,将手中的肥料撒向大地。我走在大弟后面,他一路颤微微,唯恐吓着了手中的肥,爸、娘、我和他媳妇不住的嘲笑他。大弟不屑,依然用优雅的姿势慢行细撒,我跟在他身后,听他唠叨,止不住大笑。他与小弟各异,有些秉性总是改不掉的,譬如某些特别的小嗜好。天上的云雾起来,太阳像夜晚的月亮穿梭在云里,四野里一片白芒碧博。我旋转在田里,奋力扬手,肆意抛洒,落下沙沙如涓的密音,又不禁微笑,田野里有着无穷的乐趣。小时候跟着犁铧捡红薯,拿刀子刨坑,架起地窑煮枣煮花生烧红薯。也如粘虫般跟着小叔小姑跑前跑后得些便宜。这些都已遥远,如今的乡下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忙收忙种的时节大大节短,耳旁边白里黑夜全是轰鸣的机械。

闲下来我与大弟嬉笑。奶奶挑她的豆,侍弄她的菜。爸与娘收拾新灶,弟媳在一边递东西,只有小弟不在。大弟拿来象棋,要与我大战。必定又要赖我的钱来,我不语,等着他立规矩。果然,他说:“输了的给钱,赢了的收钱。嘿嘿!钱多多给,钱少少给。”爸忍不住笑了,对娘说,那孩子又算计着赢钱呢。我与他摆局,每每输多赢少,偶尔他收一次钱,拿去作小零用,其余的还给我。独小弟在家时,钱归小弟。

大弟家新院子里,南墙上覆满了梅豆。紫色的花紫色的豆点缀在腾腾绿叶间,像爬山虎的脚。随风摆动,叶子如掌般清秀,闪过银光。梅豆攀过墙头向天空伸张,那仰面的摇曳,像是再询问着什么。在昏暗的秋风中看这些叶子花儿豆儿,衍生出来许多的感动,生命的倔强与奔腾从未停息过。母亲搬梯子摘梅豆的情景很深刻的印在脑海里,她穿暗红麻料西式上衣,灰色西裤,一双方口布鞋,把梅豆满怀里放下来,我在一旁扶梯子接过盛在篮子里。我抬头望她,她抬头望豆,巡视着遗漏的果儿。今年又种起了梅豆,很多年没有种过了。五六岁时,读小学一年级,从教室旁边的墙壁上偷一把梅豆,那梅豆是绿色的,第一次见它并不知道是何物,带回家给母亲看。她很欣喜,放锅里蒸了,又拿蒜来拌,吃饭时问我从哪里得来的,我说从学校里摘的。她不忍丢掉,又怕我下次再去摘,再三叮咛我,这次让你尝尝梅豆的味道,下次不可再摘别人的东西,嘴不能短,手不能长。第二年,家里也种了梅豆,是绿色的,再后来种的就是紫色的了。后来几年,家里开辟了园子,种的菜多了,梅豆也逐渐忘记。只有一年在角落里的两三株,沿着篱笆攀附。

傍晚,奶奶解下围裙,喊来豆豆,一看是我家的哈巴狗。我问奶奶这名子谁取的,奶奶说她取的,我又问为什么叫豆豆,她说谁家的狗没名子,取豆豆多好听。原来奶奶是如此的可爱,童心未泯。我亦喊着豆豆,想逗它来玩,它扭捏着不肯过来。我对奶奶说,你取的名子不灵,它都不来呢。奶奶说你看着,她一招手,喊豆豆过来,那狗儿便蹦跳着欢快的跑来,气得我翻白眼。弟媳在一旁笑,奶奶跟着笑说,怎么样,豆豆听话罢,很乖的。回头,夕阳落下最后一点余晖,老宅、苔藓斑驳的绿墙、白色的狗儿依偎在奶奶脚旁、奶奶慈祥的眯着眼睛、身后站着弟媳俊俏的身影,一幅祥和、静谧、温暖的画面呈现,如此美丽。

家是一脉亲情,有争吵,却是大爱无疆。千回百转,百转千回,终是血色浓爱。

7.苦瓜与夏

最喜苦瓜为菩达名媚,佛语有曰菩提树,因菩提及屋菩达。然而初尝仲夏苦瓜,却望尘莫及。听闻苦瓜苦,却不想这样苦。白底蓝瓷花碗内,片片如花开晶莹剔透的绿翡翠,入唇苦味散尽,弃筷落荒而逃,抓杯喝水,一杯接一杯,连连叹息。这翡翠藏苦如此,闭目惋惜,只好倒山埋入花根作肥。

左手抚额,右手微眯,睫毛低垂如墨,眼眸里闪烁疑问,我竟看出几分妩媚。为着苦瓜菩达,我的格子无袖短衫随我忧郁了一个下午。慎重的思考如何对付另一支菩达。对花望尘,思瓜莫及,捧着杯子潜伏着对瓜的牵挂。寂静无声参阅文献,将瓜置于案上,苦瓜苦瓜,吾为刀俎尔为瓜,将尔片片再如花。用开水煮去苦瓜苦汁,期望绿翡翠不再如此这样苦。捡小片入口,却再落得一脸沮丧。苦瓜苦瓜,苦如其名,从此少见菩达。

游走在小农果蔬菜青之间,低头回念家乡田头菜园碧绿如茵。偶见苦瓜盈绿可爱,踌躇再三,踱步徘徊对瓜回望。菜前小姑娘轻启朱唇,数语皆赞苦瓜,又赠予食之方法,只好挑一枚带着。

精瓷海碗里浅浅覆底冰糖水,菩达过了翻江里。这支老了些,瓤里包裹了红色苦瓜籽。苦瓜又开如花,冰糖水里沾湿衣,用鸡蛋清炒,不似明丽的鹅黄映衬着盈绿翡翠,再配白底蓝瓷花碗,惹煞人眼。我大笑,苦瓜味道如若这般也算是一个境界。竟是甜的。心情甚是愉悦,虽然淡些,却不再苦。

三食苦瓜,有三种境味。苦瓜从不将自食苦味传与它味,与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异曲同工。自食其味,自知其味,言语无声。

清夏苦瓜倒是绝配。一个热切,一个清苦,如苦瓜的素净吧。

情系苦瓜菜

文/钱永广

夏天是吃瓜的季节,每年夏天来临之际,我就会想到农村老家爱种瓜的母亲和她做的苦瓜菜。

在我老家祖屋的东南角,靠近井边的一块荒地,母亲用锄头和铁稿,开辟了一块菜地。在这块菜地里,母亲种了不少品种的瓜,而在所有的瓜中,母亲最爱种的就是苦瓜。

母亲爱种苦瓜,自然爱做苦瓜菜,全因我比较爱吃。一个假日,母亲给我打电话,叫我回老家时,从超市里买一袋白菜酸菜。我知道,母亲是要做我最爱吃的苦瓜炒酸菜了。等我到家,母亲早已将几只苦瓜洗净切成了小段,就等我的酸菜一块放在油锅里了。母亲用旺火一番翻炒后,再加少量盐和生抽,再翻炒几下,苦瓜炒酸菜就可出锅,尝一口,苦中带酸,味道别具,吃时很下饭。

用苦瓜做菜,母亲最拿手的要算是苦瓜塞肉。因为肉比较贵,小时候家里穷,母亲一般是不做这道菜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吃肉早已不是问题。知道我们全家都爱吃这道菜,这些年来,每次母亲进城,她都会从老家带几只苦瓜来我家,专门做苦瓜塞肉。这道菜做法比较讲究,程序也较复杂,需要事前准备好肉末、鸡蛋和淀粉。但母亲做起来却十分麻利。在厨房里,只见母亲把几个苦瓜洗净后切去两头,然后用细长勺挖去里面的籽囊,再把苦瓜切成几个小段,放入水中稍煮一下,去除苦味。接着母亲会再打几只鸡蛋放入碗里搅拌均匀,再把鸡蛋汁倒入肉末里,再搅拌几下,然后将其灌到苦瓜段里面。这个时候,母亲会再用之前准备的淀粉,将苦瓜的两端涂抹封口,放到油锅中煎炸。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会香味扑鼻,待到煎至淡黄色,咬一口,油而不腻,清脆爽口。

母亲做的苦瓜塞肉,吃起来让人回味无穷。儿子每次吃了常念叨母亲的好。可母亲住在农村老家,只能偶尔进城来做这一道给我们尝尝鲜。有两次,妻子学着母亲的样,尝试着做这道菜,可儿子总说味道没有母亲做的正。有时母亲托人进城带来苦瓜给我们,我也只会做做简单的苦瓜炒肉片,再复杂一点的,就是妻子做的苦瓜煮鱼和苦瓜排骨汤,可煮出来的鱼和炖出来的汤,总是缺少了母亲做菜时才有的味道。

我爱吃苦瓜,虽然母亲越来越老了,但是她仍旧年复一年地种着苦瓜,母亲常说,夏天常吃点苦瓜,能清热解暑,减肥降压,见我这几年不断增加的体重和升高的血压,原来母亲对我的爱,也像苦瓜一样,在护佑着我,并让我感动。

苦瓜的品格

文/李志川

家中请有钟点工,是安徽英山人,我们称她阿姨,她称我们夫妻俩为大哥大姐。

阿姨每天上午九点钟来家,中午十二点钟走,做三个小时,负责家中的卫生打扫和午餐,倒也是有条不紊。她是位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身体不错,很健壮,也读过几年书,善言谈却不多谈,一心干活,说话一脸笑,哪怕是你指出她工作上的失误,她也只是会笑着答应,是一种较坦诚的笑,让人看着觉得自然舒服。

家中以前也请过好几次家政工的,却总觉不太满意。其中有一个是苦难型,只要一有机会就说她的家庭如何不幸,丈夫如何不好,孩子如何不孝,她如何吃了一辈子的苦,无奈出来打工做保姆什么的,她一副眼泪哭干了似的绝望表情,活煞煞是现代版的“祥林嫂”,甚至在节假日家中有客人欢聚时她也找机会滔滔不绝,完全不顾主客们的尴尬。这种人是不敢久留在家中的。换了几次,这才换来了如今的阿姨,她来家做了好几个月,难得的话不多,我们问什么她才一脸笑地回答什么,言语也极简短,不问她就只埋头做事。嗯,觉得还妥。

阿姨的小菜也烧得不错。我夫妻俩的吃食简单,午餐一般是一荤一素一汤,无非是些家常小菜,茄子辣椒豆角冬瓜苦瓜青菜豆腐什么的,有鱼就不会有肉,炖了肉就不再烧汤,就是家中来了客人,也只是买些熟食凑合,不会增加厨房的太多麻烦。阿姨特别拿手的是烧冬瓜和红烧肉,肉红烧得很有筋头,女儿一家人回国探亲,没少吃她做的红烧肉,也多次赞不绝口地表扬她。只是我们夫妻俩怕脂肪高而尽量少吃红烧肉,于是平日里就多吃烧冬瓜,总也不嫌厌。

那天,妻和阿姨商量中午的菜样,因妻懒得出门买菜就说家中有什么菜就烧什么,阿姨说家中还有两块豆腐干和一根苦瓜,要不就豆腐干炒苦瓜。我在一旁插了一句,还没听说过这两样菜放一块儿炒的。阿姨就笑了,说,大哥你放心,苦瓜只会苦自己,不会苦别人,这两样放在一块炒没事,豆腐干不会苦的。

我一愣,咦,苦瓜只会苦自己,不会苦别人,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及至中午吃饭,果然,那苦瓜炒豆腐干,颜色是一青一白,味道却也是泾渭分明,苦瓜是微微苦,豆腐干是淡淡甜,两种味儿相互映照,却没有相互渗透,吃起来是别有一番滋味。以前也总是吃苦瓜,大多是炒辣椒,常常为某次的辣椒放多了或是某次的辣椒太辣了,说的都是辣椒,是辣椒感染了苦瓜,使苦瓜也有了强烈的辣味儿,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辣椒上,却从来没有想过苦瓜除了本身有微微苦味外,但从来就没有把苦味强加到辣椒身上,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苦瓜把其他什么菜弄苦了。想想果真如阿姨所说,苦瓜只苦自己,不会苦别人。

及至上网一查阅,方才知自己知识浅薄,太孤陋寡闻了。

网上有介绍,苦瓜果味甘苦,主作蔬菜,还有清热解毒、养颜嫩肤、降血糖、养血滋肝等药用功能。在民间传说中,苦瓜有一种“不传己苦与他物”的品质,就是苦瓜与任何菜如鱼、肉等同炒同煮,绝不会把苦味传给对方,所以有人说苦瓜“有君子之德,有君子之功”,誉之为“君子菜”。

原来阿姨所说并不是自己发现发明的,而是民间一直有的说法。我虽然经常吃苦瓜,却也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一点。阿姨却早就知晓了,由此可见阿姨对苦瓜的理解远远比我透彻。

再由苦瓜及人,说说阿姨吧。

阿姨从来不主动和我们谈论她的家事,但在我们的一些不经意的交谈中,也多多少少对她家的境况有所透露。阿姨夫妻俩现在都在上海打工,丈夫在浦西的一家建筑工地做钢筋工,阿姨在闵行浦江镇租房居住,在周边做家政工。自过完春节从老家安徽到上海后,丈夫只在儿子放暑假期间来看父母时,才来浦江镇呆了二天。他工地太忙,一直走不开。而阿姨呢?更是同样地忙得不亦乐乎,她每天清早要去一户有三个孩子的人家搞卫生,九点钟赶到我家忙三个钟头,下午一点钟又去一户人家做到下午三点,然后再又到早上那三个孩子的家里做晚饭。如此一来,她一天要做三户人家四个地方、约十个小时的钟点工,算上路上的时间,她一般都要到晚上九点多钟才能回自己的居住地。按她自己的说法是:一到家洗了就睡,像个死人一样地直到天亮。她和丈夫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儿子正在湖南大学工程学院读信息工程系。“今年暑假后开学,光学杂费就带去了八千,还不包括每月的生活费。”她笑着告诉我们,“儿子大学毕业还有三年,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妻感叹阿姨太辛苦,又说她蛮开朗,从来没听她诉过苦。阿姨扬起一张微黑的笑脸说:“自己的苦自己吃,要说什么呢。大姐,我是属苦瓜的,只苦自己,不去苦别人!”

阿姨的话又一次让我震惊。

吃苦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人生在世,每个人吃的苦虽然有多少大小之分,苦的含意自然是各有不同,但每个人都是会吃苦的,这种吃苦是做一个人必须承受的,没有必要向别人宣扬炫耀,也没有必要博取别人浅薄的同情,更没必要像上面我说的那位“祥林嫂”般把自己的苦变成了让别人难堪的东西。

“不传己苦与他物”,这是。

自己的苦自己吃,只以笑脸示人,这位阿姨是个大明白人!

母亲种苦瓜

文/钱永广

每年夏天,我就会想到农村老家爱种瓜的母亲,和她做的苦瓜菜。

在老屋的东南角,靠近井边有一块荒地,母亲把它开辟成一块菜地,种上了她最喜欢的苦瓜。每次育种前,她总要把地深挖一次。接着母亲就会把苦瓜种子种进花盆里,进行光照催苗。待瓜苗长出四片叶子后,就可以移栽进菜地了。

把瓜苗移植进菜地后,母亲每天都会从老家的井里汲水,早晚都要给苗浇水、施肥。随着夏天的真正到来,苦瓜苗越长越高,母亲就会找来很多竹棍,给它们搭架子。在母亲悉心呵护下,苦瓜很快就会开花结果,那些用竹棍搭的瓜架子的绿叶里,长出一根根青绿的苦瓜。

母亲爱种苦瓜,自然爱做苦瓜。母亲将苦瓜洗净切成小段,和酸菜一块放在油锅里用旺火翻炒,再加少量盐和生抽,苦瓜炒酸菜就可出锅了,尝一口,苦中带酸,味道独特。

母亲最拿手的要算是苦瓜塞肉,我们全家人都爱吃。这道菜做法比较讲究,程序也较复杂,需要事前准备好肉末、鸡蛋和淀粉。只见母亲把几个苦瓜洗净后切去两头,用长勺挖去里面的籽囊,再把苦瓜切成小段,放入水中稍煮一下,去除苦味。接着,母亲打几个鸡蛋搅拌均匀,把鸡蛋汁倒入肉末里搅拌几下,灌到苦瓜段里面。之后,母亲用准备好的淀粉,将苦瓜的两端涂抹封口,放到油锅中煎炸。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会香味扑鼻,待到煎至淡黄色,咬一口,油而不腻,清脆爽口。

母亲越来越老了,因为我爱吃苦瓜,所以她仍旧年复一年地种。见我这几年体重不断增加,血压也在升高,母亲就常对我说,夏天多吃苦瓜,能清热解暑,减肥降压。听到这话,我突然眼眶湿润了。

种出来的“苦瓜酒”

文/陈亦权

现年58岁的张树根是江西九江的一个普通农民,当地以种植苦瓜为主,每年邻近县市的蔬菜商都到这里来批发苦瓜。

不过,种植苦瓜的收入并不是非常乐观,收成不好的年份,苦瓜价格虽然高,但产量少;遇上好收成的年份吧,因为产量高,价格又上不去,所以包括张树根在内的菜农们总是感叹奔小康太困难。

张树根想要改变这个局面,但平凡无奇的苦瓜,怎样才能找到突破口呢?2013年,张树根从一部关于北方农村的电视剧里看到,北方的果农在苹果还很小的时候就给苹果套上塑料袋,那样不仅能防止苹果被虫咬,还能防止碰到农药。那个电视画面突然使张树根的心里涌出了一个创意:苦瓜在当地除了做蔬菜之用以外,还经常被人们用来泡酒喝,而且苦瓜酒具有怡心明目、润脾补肾的功效,很受当地人喜爱。

不过,当地人用苦瓜泡酒都是把苦瓜切开来再放进瓶子里去,或是整根苦瓜浸到一个大酒缸里去,都只是自家饮用而已。能不能泡成商品酒销售到市场上去呢?如果像给苹果套袋子一样,在苦瓜小时候就套进瓶子里去,让苦瓜在瓶子里生长,等苦瓜长大了再摘下来灌酒,苦瓜大,瓶口小,别人看来会觉得很新奇,品起来又美味,会不会受到市场的欢迎呢?

想到这里,张树根决定一试。第二年,张树根到城里订了5000只专用酒瓶,等苦瓜长得像手指一样粗的时候,他就把瓶子挂到在苦瓜架上去,把苦瓜塞进瓶子里,再把瓶口用塑料膜封好。村民们见后都嘲笑张树根说:“你是种苦瓜种糊涂了吗?苦瓜怎么能装到瓶子里去呢?”

张树根也不解释,只是笑笑干自己的活儿。时间一天天过去,苦瓜慢慢成熟了,张树根就陆陆续续地把苦瓜和瓶子一起摘下来,然后一瓶瓶地把酒灌进去再加盖密封。就这样,一瓶造型独特的苦瓜酒就出来了。

当张树根把这些苦瓜酒推向市场后,光是这造型就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人们都这样好奇地猜想:“苦瓜比瓶口大,是怎么放进去的呢?”又因为有这一层好奇,人们纷纷产生了购买欲,各地酒水零售商也纷纷上门来联系。

原本当蔬菜卖的时候,一根苦瓜顶多值几毛钱,可现在做成了“苦瓜酒”以后,一瓶却卖到了30元还供不应求。就这样,张树根的5000瓶苦瓜酒很快就销售一空,获利10多万元。村民们这才猛然醒悟,原来张树根不是在种苦瓜,而是在种“酒”。

经过这几年发展下来,张树根不仅自己种植“苦瓜酒”,还带领着村民们一起种植并负责销售,每年他个人稳拿的利润就高达百万元,成了名符其实的“苦瓜酒王”。

“很多人都东奔西跑到外面去寻找商机,其实只要多一个心眼,你会发现很多商机就在自己身边!”每次谈到自己如今的事业,张树根总会这样深有感触地说。

半方土地

文/阿竹

也许是曾经长时间在农村劳作的缘故,我对土地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那时的我总是跟在长辈的背后,扛着比我还高半个脑袋的锄头,在田野上使劲地刨着,种出一畦畦绿油油的的庄稼,也收获着一摞摞丰收的果实;那时的我是一名合格的农民后代,是土地的接班人,土地是我维系生命的脐带。

搬进城里后,为着稻粱谋我像一个躬耕南亩的老农一样整天埋头苦干,可是异乡的天气总是冷暖难测,朝来寒雨晚来风,风不调、雨不顺,连年歉收是常有的事。郁闷的我不由得怀念起家乡里松软丰沃的土地来。在房子建好,我就瞄上了楼顶那方窄窄的阳台。于是买来一口大大的花盆,搬到阳台上,并从野外挖来两大袋泥土倒在花盆里。花盆周身是暗青色的釉花,圆圆的盆口硕大无比,足有半个平方那么大。我给它起了个会心的名字"半方土地".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地方,在这个坚硬的城市里,终于拥有了一块可以自由耕耘的自留地了,我像完成了人生的一件大事,晚上吃饭时从不喝酒的我特意呷了一小口,一阵酒的晕意酿上心头。一旁的妻子疑惑地问:"你不是有喜了吧?"而我却像一尊拈花微笑的佛,微笑不语。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一直在我的"半方土地"忙碌着,将一个个泥团捏碎,将土里石块剔离出去,五指为耙将土地整理均匀,然后开沟起垄。虽然只有"半方土地",但我没有丝毫马虎,我把记忆中在土地上耕作的每一项程序都使出来,每一项都做得一丝不苟。我把自己想象成为一名老农,头戴旧草帽、身披蓑衣,在斜风细雨的早春时节里,驾着一弯木犁在漾满春水的田上劳作着,刚刚学会拉犁的牛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不待扬鞭就奋步前行,尖尖的犁铧沙沙地带起一条条整齐划一的美丽的犁花;几只早来的燕子翻飞着落下来,叼起一块块新鲜的泥土,向着远处烟雨迷蒙的村庄飞去……

平整好土地后,我像一位老谋深算、深谙农事的农民,对"半方土地"进行规划,将它分成两大区域,一个地势较低、水源好的作为"蔬菜区",一个地势较高作为"旱作区".当然,地势高低都是我故意弄的。至于两个区域种什么好呢,我纠结了好几天,最后决定了:蔬菜区就种萝卜、菠菜、大白菜,旱作区种苦瓜、花生、芋头,一来省事,二来好看,三来实惠。一连几天我跟着隔壁的阿婆到集市上,好不容易按计划淘齐了种子,就一股脑儿全部种了上去。其实我犯了一个大错误,这几样种子是不能同一个季节下种,但后来当我意识到时已经晚了,最后只好将错就错地将我的"农民梦"进行下去。接下来我每天一早起来就给"半方土地"浇水,晚上下班回来再上来巡视一遍,天天如此。

一连几天都没动静,倒是有几棵杂草率先冒了出来,马上被我连根拔掉了。有一天早上我起来发现"半方土地"被不知什么小鸟刨成坑坑洼洼的,结果那两颗花生种子被翻出来吃掉了。我一时手足无措,赶忙将翻出来的种子重新埋进去,又在旁边用鲜艳的红色塑料袋扎了一个"稻草人",才总算将那群"外来贼"镇住。又过了几天种子们才先后从泥土中钻了出来,鲜嫩的叶子格外可爱。可是好事多磨,刚刚破土而出的新芽又遭受了一轮虫咬蚁啃。最先出局的是菠菜,小芽刚冒头就被蚂蚁拦腰啃断;接着是大白菜和萝卜,只一夜之间嫩芽被虫子啃个精光,只留下一点点根部的痕迹。也许是苦瓜苗和芋头块茎的味道不怎么好吃,躲过了这轮疯狂的"灭顶之灾",最后只有苦瓜和芋头幸运地存活下来。我伤心彷徨,就像一位老农在辛勤劳作一年后却换来歉收的结果,心里那种郁闷是一时无法排解的。

为着这硕果仅存的苦瓜苗和芋头苗,我悉心照料着,浇水、除草、捉虫、施肥,每一项我都做得像父辈那样干净利落,一丝不苟。虽然只有窄窄的半平方土地,虽然只剩有两棵幼小的小苗,但足以维系我作为农民后代的情结。每天一下班我就急匆匆地往家里赶,走在大街上没有谁知道我匆匆的行囊中怀揣着怎样一个"农民梦想".日子在波澜不惊中慢慢地转悠着,我始终心无挂碍地在"半方土地"里默默耕耘。苦瓜苗和芋头苗也在茁壮成长,夏天到来的时候芋头已经长有差不多一米高了,圆圆的叶子亭亭如盖,像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在夏日的凉风里舒展着她妙曼的身姿;我简单地为苦瓜搭了一个棚架,苦瓜蔓就沿着棚架慢慢地爬了上来,在棚顶着自得其乐地盘缠着,有天清晨我惊喜地发现棚架上竟然开出了几朵蛋黄色的小花……

不料,那天夜里无端吹来一场超强台风,早上起来时发现棚架被掀翻了,苦瓜苗被连根拔起,那几朵小花被打落在地上,转眼间零落成泥,花自飘零水自流啊;那株芋头也被吹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当夏天随着隔窗的风雨远远地逝去之后,秋天终于在期盼中姗姗来到,那株劫后余生的芋头的茎叶也慢慢地枯萎了,这意味着可以收获了。我忽然有了一个神圣的念头:我要为这株芋头举行一个庄重的收获仪式。我特意去商店买了一把崭新的锄头。尽管,我只须用手轻轻地一扯,就可以把那株芋头连根拔起了;尽管,那只是一株芋头,一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芋头,尽管她的块茎只有鸡蛋那么大,但是作为农民后代的我,作为"半方土地"的主人,我也要像对待自己亲兄妹一样地尊重她、善待她啊。那天,当我准备落锄时,我就像当年站在田野上收获无数庄稼一样,神情显得庄重又虔诚。我小心翼翼地用锄头将芋头刨起,把她捧在手心上,我的眼泪就哗哗地流淌了下来。

苦瓜不苦

文/点一杯开心果

人生如苦海,我们就像航行在其中的点点白帆,经历着生活的拷打,困难挫折的阻挠,礁石海浪的撞击,风吹雨打,似乎没有多少日子处于风和日丽的状态下,这就注定我们一生都要与苦做伴。

孩子有生病打针之苦,少年有沉重书包之苦,中年人有为家庭生活奔波之苦,老年有寂寞难耐之苦,游子有飘泊不定之苦,思想之痛,母亲有“儿行千里母担忧”的不言之苦,文人骚客有被埋没无伯乐慧识之苦,忠臣有报国无门之痛,各家有“难念的经”之苦……各种苦味俱全,聚集在人生的五味瓶里,待我们慢慢地回味。

记得一次妈妈的同事给我们送来几条苦瓜。苦瓜,又名凉瓜,果实长椭圆形,表面具有多数不整齐瘤状突起,种子藏于肉质果实之中。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植物也是,苦瓜外表虽凹凸不平,疙疙瘩瘩,却深受人们的喜爱。自古就是,“苦瓜清则苦寒;涤热,明目,清心。可酱可腌。中寒者(寒底)勿食。熟则色赤,味甘性平,养血滋肝,润脾补肾”,在炎热的夏日,有清凉降火的功效,此外还有保健美容,减肥的作用。

瓜面起皱纹,似荔枝,遂又称锦荔枝,其味道却大劲不同。妈妈的同事告诉妈妈一些使苦瓜不苦的做法,妈妈嫌麻烦就这样清炒了,记得以前很讨厌吃苦瓜,因为它是苦的,这次吃起来,却觉得没有先前认为的那样苦,便询问妈妈炒苦瓜的做法,妈妈摇摇头:我没有采用任何使苦瓜不苦的方法。奇怪,味道竟没有先前那样难以下咽,妈妈看出我的疑虑,意味深长的说:“苦瓜虽苦,只苦人口,苦不到心里去,一时的苦;人生中的苦,这些苦,苦的是人心,长期的苦。经历过人生的苦,苦瓜的味道就不算什么,反而觉得嚼而不腻,香香的,还带有些丝甜。”于是,我拿起筷子……

真想不到当初我们也讨厌吃苦瓜,今天竟吃得出那样睿智愈来愈记挂。是啊,相比较人生的那些苦,那些痛,苦瓜就不苦了。

真想不到当初我们也讨厌吃苦瓜,当睇清世间所有定理又何用再怕。是啊,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与痛苦挫折,有何惧怕这些微不足道的困难呢?

做人没有苦涩可以吗?举个十分简单的列子,广东人会煲汤也爱煲汤,看港剧的朋友都知道,贤能的妈妈也都爱煲“老火靓汤”.所谓的老火靓汤,除了要耐心和时间慢慢炖,更重要的是一定要配好食材。

除了一些必须的材料,还有苦瓜、芥兰、南杏北杏、麦冬、薏仁、鸡骨草、沙参、川贝、生地熟地、当归、川穹,无一不苦。可是煲出的汤却百喝不腻,没有了鸡精伪装的鲜味,别有一番苦味甜味辛味交织的浓郁鲜香。港剧中,每当子女们受风寒感冒时,母亲就会煲这汤,其作用比药还灵验呢!

这半苦半甜的汤,是幸福汤,若没有苦涩,就失去了其本身的价值。苦,就是它的味道,不可或缺的味道,是生活的味道,是苦海中海水的味道。

说到苦,不觉让人想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等等,从这些谚语中不难看出,苦的作用,苦的真谛。

对于苦,我并不陌生,除了十年寒窗之苦,在我的国里,经历最苦的就是离别,七年前父亲的离世,七年后的现在爷爷的离开,也许七年前的太过幼小,不懂得生死离别,只懂得再也见不到那个庝我爱我经常把我架在他脖子上,妈妈批评我时庇护我的爸爸,这个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淡却,不,是深埋在心里,好不容易满足幸福的我在七年后的现在爷爷的离开,真的,心灵上再次创伤无法弥补与无法愈合,有人说时间可以,但我却不认同,时间只是帮助我们将苦痛埋藏心灵深处的工具罢了,不是吗?但是当我独自一人时,我就会感受到那种莫名的寒冷、孤独、害怕无所依靠,无法寄托。终于,在我的国里,我找到了可以让我有依靠,不再让我感到孤独害怕的事情,那就是写作,漫漫长夜,握起手中的笔杆代替在深夜因思念默默流泪,其实那时泪水已溢满眼眶,因为真正的强者是含泪奔跑的!不是吗?我相信,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也不会畏惧,因为我是个经历大风大浪的人了,离家之苦,思念之痛,我会独自坚强!

人生的道路,不免荆棘丛生,凹凸不平,道路的坎坷,故有苦的陪伴,不必害怕,也不必惊慌,想想漫漫人生路,我们为什么要上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生活,为了家人,为了梦想,心里有梦,心里有依靠,有支撑,有精神、物质上的动力,再苦,再累,就不觉得苦了,因为心是甜的,幸福的。再经过人生苦难之后,再吃过些许的苦后,你会有遇事淡然的心境,

珍惜淡定的心境 ,苦过后更加清。

如今千里烟波客,遍尝各种滋味,识得了愁滋味,才道是苦中一点甜,不吃苦哪懂真滋味。

既然如此黄连树下种苦瓜,苦生苦长的我们在懂得苦之后,该如何呢?记住,苦瓜不苦,苦尽甘来!

青春的快餐只要求快不理哪一家

哪有玩味的空档来欣赏细致淡雅

到大悟大彻将虎咽的升华 等消化学沏茶

至共你觉得苦也不太差

作者:点一杯开心果

苦瓜养夏

文/谢斐

夏季是吃苦瓜的好时令。苦瓜虽苦,益处却很多,清火,清毒,护肝,养心。

先生和孩子爱吃苦瓜,一到夏季,苦瓜便成了我家的家常菜。我却不喜欢那个苦味,在他俩的反复劝说下,也曾经试着尝了一口。当那种苦涩的味道传来时,我的眉头皱成了“川”字,硬是把嚼了一半的苦瓜给吐掉了。看到我的狼狈样儿,父子两个大笑出声,一个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瞧你是做不成人上人了。”另一个则夹上一大筷子苦瓜放进嘴里,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苦瓜的外貌实在是不敢恭维,偏又有个好听的名字“荔枝锦”。其实,苦瓜看上去就像个癞葡萄,又麻又癞的样子,瓜面上还布满了皱纹,跟其他瓜果的光洁外表简直没法相比。尽管如此,它却依然清高,保持着自身的苦味,有着你爱接受就接受、不接受拉倒的傲气。

古人很早就知晓了苦瓜的高洁,所以专门为之作了一首诗:“岂效荔枝锦,形惭癞葡萄。口苦能为偈,心清志方操。到底争齐物,从来傲宠豪。不是寻常品,含章气自高。”瞧,评价多高!

林清玄讲过一则苦瓜故事:一群弟子带着苦瓜去朝圣,走过许多圣河圣殿,回来后弟子把苦瓜交给师父,煮熟当晚餐,师父吃了一口,说道:“奇怪,泡过这么多圣水,进过这么多圣圣殿,这苦瓜居然没有变甜。”弟子们听了,有好几位立刻就开悟了。

这真是一个动人的教化故事,所以林清玄最后总结道:“对待我们的生命与情爱也是这样的,时时准备受苦,不是期待苦瓜变甜,而是真正认识那苦的滋味,才是有智慧的态度。”

回望人生,也许就像一只苦瓜,第一口第二口都是满嘴的苦味,慢慢地,舌尖就不再感到苦味,只剩下人生的滋味。多年以后,也许会觉得吃点苦也很好。

菩提情,红尘僧

文/书洛

他的蜜,甜到寂灭--仲殊

我应该谢谢千年前那个人人口中喝称的“妒妇”,是她让我成为一罐揣在他襟怀里的蜜,直到他将自己的生命系于那棵枇杷树丫上,仍是我在他身前体味着他的气息他的体温,听到它们与我一一道别。

记得那夜,他叫张挥,依然是从烟街媚色里归来的浪子,酒意还未褪。院中小亭里,他的妻,那个把眉目间所有的爱怨情忧只化作一片平静的女子,为他布了席,为他温了酒,并静静而又温从地叫了一声相公。他便饮了,饮了这一顷他从来不曾留意的温柔,同时,他也饮下了她所有累积的怨毒。那一盏酒中的毒,又如何能大过她心中那么多日子里被冷落被无视甚至被他人嘲笑的孤痛。

那本是倔强与刚烈的女子,抱着不再回头的心,一杯毒酒,了结了那个叫张挥的一生。而那一罐蜂蜜了却红尘的结缘,只那一夜便走了一遭轮回,重生出一个和尚,名字叫仲殊。

从此他便再离不开蜂蜜,从此,我便是他怀中的蜜,倾听着他所有在红尘里的笑闹。

他着一身僧服,顶着个带戒疤的光头,却不将风流打扫。千年前,不知有多少城多少人看过他骑着白马,挑的尽是那出产美女的温润山水之地,逗留一个个酒旗幡下,也顺带看遍了街上擦肩楼上探首的姑娘。

他看花,也是美女,看柳叶,是这位小姐的眉毛,看桑条,是那位妞儿的胳臂,就连酒醒之后听到人家院内将那秋千荡,他也能想象着偷看到了人家裙下的绣花鞋。那时,他头上的香疤明晃晃的,被一路阳光照着,像时时在敲木鱼,可是,他四处瞟的目光,还有那实在是无法称得上无欲无求的笑,无法不让那些横眉的目光喷薄出两个字:孽障。

我是他的蜂蜜,贴着他的心腔,熨进他的喉肠,于是我知道,他胸臆里盛装的其实全然是赤子的弦音。“绿杨堤畔闹荷花。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谁还能像他一样,像个纯真的孩子,与荷对话,问路问酒家。他甚至不懂守戒,所以,他会随便挑了个日子,玩了一个在枇杷树枝上系绳圈的游戏,从此自己跟自己玩儿去了。

我都可以想象,他捧着一罐蜂蜜,笑嘻嘻地走到孟婆面前。端看他的前尘简历,连孟婆都会无奈而又不含责备地嗔他一句:这不听话的倒霉孩子。

莫说他破戒,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佛,他的蜜是他的修行,而他的甜,就是他的佛。他因它而生,也为它寂灭。

他的糖,甜到忧伤—苏曼殊

我实在不爱做他怀里揣的那一包包酥糖,因他把甜硬生生地蘸裹在辛苦里。我也不爱念他的名字,“苏曼殊”,有一股子忧潜的女子气。

做他的糖,已很久,大概从他十五岁那年他以为他的爱情从此消逝时起。那个与他生死两隔的姑娘被他化作了糖,他便嗜糖,日食三十包。他短暂的三十五年生命里,也许一直固执不悔地以为,他食的是十五岁那年的爱情,咂来砸去,品了又品,不肯舍的甜。

我每每能看到他在热闹的烟色媚行里的空寂,看到他行走在西湖边上的孤伶清瘦,每每有夜风袭来,掀起他的衣袂,总给我一种他能被风埋起的感觉。

我听到他在自己的喉肠里,讲述了太多遍十五岁那年的爱情,说着说着,他自己把它说成了神圣的传说,而他站在那传说的身畔,只负责对那些他拈过的花,惹过的草,做出再无爱情的睥睨。而面对那些粉巷酒肆间实在逃不脱的眷慕,他便撒下一句“恨不相逢未剃时”,化作落桃瓣瓣,随她们去抢夺不舍难弃。

我看得出他的生命里充满着最不安的踟蹰,所以他把红尘与化外当作了串亲戚,一会儿走一会儿留的,轮流着来过几个回合。我替他累,累在心终没个歇脚处,终寻不到一处暖室,即使是一间安静的柴房。

他也对红尘轻啸,只是,力道不够,丹青墨笔之后只留下几道目光中的欣赏。于是他逃开今生,和前世对话,找上那个叫苏小小的姑娘,他找到她前世所有的遗迹,只是他没幸运地看到她前来赴约。此时,他真正的忘记了十五岁那年的爱情这个借口。

我是糖,一直伴着他,直到他孱弱至极的三十五岁那年。我用他最后一次的啖食安慰他,安慰他太过孤清的一生。其实,他实在不必计较是在红尘还是在庙宇,也不必刻意地记录爱情,生命中的甜是他的佛,他始终不曾参悟。

愿来世,他再衔糖而来,应了他那句前诗“忏尽情禅空色相”,花木深处,看他轻步走向自己的禅房。

他的茶,清到不染衣--皎然

做他那一世的茶,不悔。山顶崖畔,他挑起那树上的几枚叶,小心摘得,他不知道那树的名字,但他认定了那定是难得的好茶。于是,我便入了他的篓,亲近了他的盏,还在他的唇边嗅到一丝清然的笑靥。他不知道,这一茶那一树因他而悄然命名:美男子。美在袈衣一缕附檀香,美在温厚的笑容执着的追寻醺出一方茶香。

我听到那绝色的女子叫他“皎然”,目光如扑扑烛火,闪烁着无法不让人懂的灼情。他的笑始终如窗外一地的月光,“禅心竟不起”,是他给她,给自己,也给一生的茶思最安静的结语。

四十年间,他把我托到那个叫陆羽陆鸿渐的手中心上,拈试沦瀹过何止千遍啊,一册茶经,饱蘸着他的味道,徐徐行来,连时光见了它都要侧身让行。

他说,“一饮涤昏寐”、“再饮清我神”、“三饮便得道”。我听了,便笑了,浸在他亲手烹煮的茶汤里,笑已入了他的味道,清清,淡淡,却无可匹及的怡然。我庆幸,自己不是一双红袖手,不是一身红妆,甚至吟不出诗来弹不了弦,我庆幸我可以披着一身安静的青衣,“素瓷雪色飘沫香”,得他无上的赞赏。

“世人饮酒多自欺”,所以,他饮茶,日日皆是好日,茶里处处莲华。自他走后,再无人似他,所以,我站在红尘的枝头,等待他再一次来摘取。

他的酒肉,埋成笔冢--怀素

若做酒肉,只愿入他腹中,然后蕴一个狂僧,醺一笺颠狂字。

在做他的酒肉之前,我未能看到那一片一万多株他植的芭蕉地。那时,那些芭蕉应就是滋养他生息的酒肉,蕉叶为砧板,挥毫作膳炊,以水为墨的笔让他一次次在狂书的横折撇捺里衔箸而饱。

芭蕉里的墨字修行,最后终于成渡,于是这僧可以用笔墨来换素宣,更可以换酒肉,于是,我取代了芭蕉。

有人说,“狂僧前日动京华”,是呢,京华皆动,王孙大公起身动容,我就被搁在那最热闹的筵席间,以声色牵引着那一狂僧的味觉。我的身后,是刚刚刷新的金粉壁,我的眼前,是新鲜出炉的素屏,都在急切切地等待着狂僧的手,来漫一场天下最狂躁却又最有度的飞舞,洒墨游笔处,他从来不计那一字一划值多少银两,又入了哪一座朝堂,然后装裱啊,镶嵌啊,全然失了温度。

他只在意那一壶稀来的竹叶香,还有啖肉的欢畅。他们说他,“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颠狂吗,世人痴求他的行草,其实远比他颠狂,贪得的漩涡里,卷着的是解不开的深深陷。或者他的颠狂只在于求取他的酒肉,我知道,这一餐餐酒肉于他而言,不过是他写坏了的笔头,和他一起,在最后时候埋成只散墨香与狂逸气息的笔冢。

佛亦知道,所以,由着他酒肉穿肠过,由着他依然叫“怀素”。

他的苦瓜,种在画里--石涛

记得那一次,你将我皴点进丹青里,然后指着我说:这苦瓜,我竟餐餐离不开它。于是,他们叫你苦瓜和尚,其实你有个倔强的名字,叫石涛,和和尚不太搭。

早前,我作苦瓜陪你,三餐之间,看你画山画水,疏疏秀气,明快练达,竟像刚刚摘下的翠翠的我。画花鸟,含着苦瓜清新的味道,走笔天真,悬墨烂漫。画人物,很少细细描琢,拙拙态毕现,后人却夸为古朴。

生命临晚照的时候,我坐在你的三餐间巴望,你的笔墨在山水间已然酣畅,花鸟在浓淡娴熟的墨色里有了恣意开,淋漓闹。那些走入你丹青中的人啊,是细笔勾勒还是粗线勾斫,只随了你的肆意心情,也许天晴或细雨都是你转笔的理由。

我努力不用苦来探你心的底,只任你用苦咀嚼曾经的时光。他们都以为,在佛前,你的虔诚最简陋,因为你口不诵经,手不敲晨钟暮鼓,因为你只以水墨来拈香,只以丹青来做供养,甚至你案头朝拜的都只是那一钵苦瓜。

其实,真正的虔诚从无计较,可以是佛陀,也可以是苦瓜。一草一木皆可成佛,一尘一土亦可是佛,他之佛陀或许难渡,而你却已然苦瓜坐禅。

他的梅,他的鹤,与簪无关--林逋

如果一个人一生不娶,将梅当作了妻,认鹤作了儿子,其实也就与一个和尚无异了,而在这个特殊的“和尚”的生命里,我曾是梅,但坚决不认同是他的妻,也曾为鹤,但实在不愿委屈做人家的子。

一间屋,一个人,大家以为他是孤山遍植梅,其实,只有梅一株,鹤也是一只不爱迁徙的懒鹤。

我是梅时,开得还算好,最起码还能勾逗起他的诗意,“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这一株山园小梅也算尽职了吧,恪守着高洁盛开和寂静迎寒的原则,然后还负责偶尔听他咿呀的琴声还有嘶哑的调子,当他一场心事重重满时,我又纷纷落如薄雪,应了一场他心间想索求的盛景。

梅不开时,我又做了鹤,比个书僮还守规则。客来他不在时,我调个身就得去传信儿,客来他又在时,我还得负责舞蹁跹。若天晴好,荡舟西湖,我再落个舟头充一景儿。这世间哪有做人家爹这样使唤儿子的,所以,我不是他的子,我只是和他一样,厌倦了红尘的呼来喝去,独自求和的散淡微尘。

曾经,为梅为鹤,我都以为他是二十年时光里只磨一面清修镜的和尚,只是少了袈衣,也没剃个头发来做个和尚的架子。

可是,那一年有盗墓者挖开他的坟墓,竟从他襟怀里擎起一枝盈盈碧绿的玉簪。这时我的耳畔才想起那句他人的传唱:“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己平。”原来那二十年里的小孤山里,他揣的不是清心愿,而是淡凉景。

千年后,那放鹤亭还在,那株梅已长成梅海,听着寺钟,将当年清空。只是,千年前的那个结论像烙印一样,还清晰在:他真的不是一个和尚。

砧板上的时令

文/王太生

要一块粗糙的砧板,没有什么牌子,不是塑料的,也不是人造复合,而是白果树材质,木纹细腻,缭绕在厨房烟火里,每天都用它切菜。

这块木头有弹性,曾经是一棵树,一年四季,尤其是春夏,那些叶菜,肥红瘦绿,砧板上有时令。

菜薹,是作为一株青菜,在初春长高变粗的菜梗,嫩菜薹用指头轻轻一掐,能掐出清涔涔的水来,细嫩可人。菜薹一寸一寸地切,一边切菜薹,一边看着窗外明丽的风景。这时候,杨柳叶子青了,小桃树开始打朵……菜薹适合入铁锅爆炒,放盐、放虾皮,即炒即盛,绿蔬装白瓷盘。菜薹搭白米饭的人,只顾埋头自顾地吃,鲜咸得无暇言语。春天吃菜薹的时间很短,就那么几天。青菜爆了小黄花,铺成金灿灿的油菜花时,就吃不到菜薹了。

一大把茼蒿,洗得绿意盈盈。砧板上细端详,每一根上茼蒿都有小水滴。茼蒿味道独特,辛香清脆,清炒是绿的,做汤也是绿的,碧绿碧绿的。

案上切茭白,窗外鹧鸪啼。茭白沾着细圆的水浮萍,先在砧板上被切成一个面,再斜切成丝,一缕条、一缕条的细丝。茭白在初夏上市,还吐着湖荡的水汽。茭白躺在砧板上,两三棵,三四棵,随意疏疏摆放,旁边再配一把茎绿根白的小米葱,就构成了画家笔下的水墨小品,透露生活本意。

红苋菜在初夏上市。红苋菜的根须老长、老长,砧板上切红苋菜,要把老根须剔掉,要不然红苋菜做成菜,显得菜老叶老。

红苋菜,地里浇水,温度高了,它就爆。下过雨,爆得更凶。红苋菜可以掐着吃,掐嫩叶头吃,而无需理会根须,这是自己种菜的好处。到了红苋菜挂穗,就老了,不再吃。

砧板时令,不求山林清供,刀鱼江鲜,它就是一个生活场景。

一淘箩青虾,搁砧板上,活蹦乱跳。雄虾长胡须,雌虾弯腰抱籽,从齐白石的宣纸上蹦出。菜市上的虾,是时令的虾;齐白石的虾,是艺术的虾。菜市上的虾,几十元一斤;齐白石的虾,一幅、七八只,卖1.2亿。

丝瓜,刨去皮,温润青绿。有一道菜:“丝瓜油条汤”,好多年没有吃过了,小时候外婆常做,有油条的软烂,丝瓜的清香。丝瓜是乡下亲戚送的,油条买自桥口那家油条店,现在丝瓜没有丝瓜的滋味。

小青南瓜、浑圆,黄圆南瓜、也浑圆。摆在砧板上,不吃,也好看。两只圆圆的瓜,在它们从藤上摘下来之前,互不相识。小青南瓜,挂在一架木栅栏上;黄圆南瓜,躺在一间旧房子的屋顶上。南瓜清妙可炒,也可蒸,还可以煮南瓜饭,味道清甜。

夏至吃苦瓜,苦瓜微苦,苦味钻到舌头下面。菜中要咸,要甜,也要点苦,用苦来调节味蕾。

癞葡萄,在砧板上一分为二。黄皮红瓤,吮它的籽肉,含在嘴里甜津津的。癞葡萄表面粗糙,被人常误作苦瓜,就连汪曾祺也不例外。汪曾祺说,“‘苦瓜’之名,我最初是从石涛的画上知道的……到了昆明,一看:哦,原来就是癞葡萄!”

这个世界有许多东西都很相似,比如,小螃蟹与小蟛蜞,癞葡萄与苦瓜……其实癞葡萄是癞葡萄,苦瓜是苦瓜,外形相近,基因不同,就像青蛙是青蛙,癞蛤蟆是癞蛤蟆,虽然它们在童年也很相似。癞葡萄是圆的,苦瓜是长的,长到一定的时候,癞葡萄站立不动,苦瓜被地球引力不断拉长了。

到了伏夏,冬瓜一片片地切,切出了玉树临风,蝉上高枝。一个人口中有苦味,冬瓜海带汤最妥帖。如果嘴里寡淡,冬瓜汤里多放点盐。

做菜有其节奏和特点。小时候,外婆将青毛豆与狮子头合蒸,在白果树砧板上,将五花肉剁碎,剁成肉泥,弄得满屋噼啪作响。

袁枚《随园食单》说豆芽,“柔脆,余颇爱之。炒须熟烂。作料之味,才能融洽”;豇豆,“炒肉,临上时,去肉存豆。以极嫩者,抽去其筋。”这两个老相识,合夏韵,匍匐在砧板上。

有时会想,要是有个小菜园就好了,种一大片红苋菜,吃半个夏天。米饭泡汤,白米粒染成胭脂红,在碗里氤氲一片。

砧板是圆的,时令也是圆的,在一个圆形的空间里,时令与果蔬,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