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村里的文章
关于村里的文章(精选10篇)
小山村里的年
文/徐立意
带点糕点,带上期盼,伴着妈妈回家过年……打开儿子寄回的光盘,我的心也随着乐曲回到了童年。
我的家在秦岭腹地,婀娜多姿的群山环抱着的一个小山村里,那里没有北京那样的车水马龙,也没有西安那样的喧嚣和雾霾,蓝天、白云、潺潺的溪流、茫茫的林海,独守着自己的美丽与宁静,然而最让我难忘的却是山里的过年。
过了腊八,山里便会热闹起来,辛苦了一年的山里人会拿出全年的收入置办年货,吊酒、扎灯笼、写对联、贴门神,杀猪宰羊蒸包子。这个时候,也是我一年生活最好的时候。村东的王大爷杀猪,我会随爸爸一起去“帮忙”,一顿又肥又香的“杀猪汤”,吃得我嘴角流油,解了我一年的肉馋。前房的王大婶做豆腐,没等白嫩白嫩的豆花出锅,我便迫不及待地舀上一碗,浇上那通红通红的油泼辣子,咥的满头大汗。半山腰的李叔叔吊酒,那醇香的酒味飘过几里山路,喝上一口真让人陶醉。新衣、新鞋、新袜子,把村里的小伙伴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爷爷奶奶的压岁钱成了我买书的主要来源,让我读完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四大名着,让我了解了社会,知道了《红楼梦》中的大观园。
长大了,我离开了家,蓝色的制服成了我工作的行装,宽敞的房子,靓丽的车子,冬暖夏凉的办公场所使我感到无限荣光。然而,让我依然留恋的是山里的过年,每到年关将至,我的眼前会浮现出母亲在锅上忙碌的身影,伙伴们追逐嬉闹中幸福的脸庞,耳边仿佛听到邻居爷爷奶奶们闲聊时快乐的笑声。过年,是山里人享受幸福生活的时刻,我永远怀念和期盼回山里过年。
年又到了,可我未能回家过年。走在宽敞的名人街,我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呼喊,父亲的召唤:“回来吧,让我们团团圆圆。”
村里微信群
文/刘心云
年前,被侄子拉进我村的微信群,群里有40多人,大多是在外地打拼的年轻人,占到村里人口的四分之一。按一户来个当家的,开个村民大会绰绰有余,当然,也有一家几口人都在群里的。
群里的人都没有实名,但对于常年不在家的我来说,即使实名了,学名和本人也大多对不上号,更何况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网名。看看群友的名字:人生如戏、做人难、顺其自然、心如柠檬天然酸、我欲乘风去……真不知谁是谁,村人的微信名还挺有意思。
群里多是晚辈,我这岁数的,在群里就是元老级。我始终在潜水,没有打过字,也没有发过语音。有次顺手抢了个红包,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发了个红包,抢到钱的,不知我是谁,要把我踢出群。哈哈,无名英雄,也不好当了。当然,有知道我是谁的,只是没有说。
群里女人多,经常聊天的就那么几个人。聊天多是发语音,有的谈做生意的不易,有的说打拼的艰难,还有的问家里天气如何等等吧,话题五花八门。
有时,群里一连几天都很安静;有时,大半夜的,某人发几句语音,应该是喝酒了,醉话连篇。没有人搭腔,兴奋劲过去,就不再发了。微信群里聊天,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互动,聊趣也就不浓。
村里人外出,进工厂的不多,天南海北,各自做些小生意,自由。前几年,房屋防水生意好做,村民一窝蜂地买了十几辆车,大多在重庆、四川一带找活。春节时,村里甚是热闹,每家院子里都停着车,抢眼。这两年,生意不景气,好多人转行另找门路了。坚守下来的,有几个,成立了公司,干得风生水起的。
下雨天,做防水的没有生意。群里聊天的人多些,一会儿,就有几十条语音。有一两秒钟的,也有十几秒的,刷屏很快。局外人,跟不上节奏。
微信群是村里的江湖。有喊好友搓几圈麻将的,有喊家人回家吃饭的。几个私交好的,晚上在一起聚聚,是不能在群里明说的,多是暗语。某人没头脑的几句话,就有人心知肚明。
春节,群里最热闹,人扎堆儿回来,在群里冒个泡——告知开车行程,或者到家了。言外之意大家都知道,不出两天,肯定有一场饭局。
暑假,微信群里又热闹起来。大人打工忙,回不来,小孩子去父母身边团圆几天。需要传话的,需要吩咐的,需要带东西的,比打电话方便。
村里的微信群,就是公演的一部情景话剧,有演员,有听众。我是听众之一,有时间,慢慢地翻屏,听听村里发生的故事,听听在外打工的传奇。
千年古渡瑶溪村
文/李民郴 源清
古渡瑶溪村坐落在桂阳县和平镇境内的舂陵江畔。
一江一渡,一船一桨,在这里划过了近千年时光。
古渡千年沉淀,显得厚重、沧桑。
古渡码头:驮着收成通九曲
冷兵器时代,船是重要的运输工具,水路是商贾看重的运货渠道,瑶溪古渡的码头便应运而生。
码头从瑶溪村一条石板路通到江边,约有一百多米长,石板被挑夫们的双脚磨得光滑鲜亮。为方便用小船运货到商船,村里花巨资修建了一条直达江中的水槽,水槽引山泉汇水,清澈见底。
伴随我国近代商业的发展,水运业也成了瑶溪村的一大主要产业。经过长期积累,到民国初期,瑶溪村已有商船二十四条半,其中半条船是与史家渡村合造。史家渡原来也是一个古渡,后由瑶溪村的分支在此建村接管。瑶溪码头的货运承接附近六七个乡镇的货物,商船沿江一路北上经湘江,过洞庭,闯长江直达武汉。货运集散地域广阔,码头的发展有了深厚的根基。瑶溪水运业一天天成长,其商业的触角也延伸到外面的世界。
清朝中后期,村里先后在衡阳、长沙、武汉等地的码头购买了商船泊位,在码头附近还购置了商铺,用以直销从村里运来的一些货物,商家的利润颇丰。商铺的运营管理釆用轮值制度,由村里五大脉轮流派人管理,一年一轮值。村民李泽民因为经营有方,从1917年到1923年,在武汉商铺管理了七年,为村里创造了不少财富。
码头货物吞吐量大了,相应的基础设施也必须跟得上,于是人们在码头的江岸上也建起了一排商铺。一部分空间用于存放货物,另一部分则成了用于经营生活必需品的商铺,如猪肉铺、油盐铺、豆腐坊、南杂店、粜米厂等。
据村里老人回忆,商船归航时从大城市带回来的那些小商品特受村里姑娘和小媳妇们的喜爱。有一年,舂陵江发大水,据说是几百年难遇的水灾,江岸的商铺全部被淹没,商家损失惨重。后来为恢复经济,商家在村边重建了一排商铺。
村落文化:忠孝礼法存正气
瑶溪村族谱开篇就有“十六条广训”,其内容借鉴了康熙皇帝的《圣谕十六条》。“十六条广训”:笃宗族以眧雍睦、和乡党以息争讼、重农桑以足衣食、尚节俭以惜财用、隆学校以端士气、黜异端以崇正学、圣心祇遵、讲法律以儆愚顽、明礼让以厚风俗、务本业以定民志、训子弟以禁非为、恤下民重惩其敝、诫匿逃以免株连、完钱粮以省催科、联保甲以弭盗贼、解雠忿以重身命。这“十六条广训”的传承体现了瑶溪村先辈以德立命,以法治族的方略。瑶溪村西公堂大门的对联“宗团展鸿发,忠孝仁义乃皆人生事礼;族睦有良图,俭让行人才是天伦乐事”呈现出了瑶溪人所崇尚的道德规范。此对联内容与“十六条广训”构成瑶溪村落文化忠、孝、礼、法的基本构架。
忠于国家,热爱家乡。忠于国家一个具体标志就是要赴国难。抗日战争爆发后,村里先后有19位热血青年义无反顾奔赴抗日战场,为国家抛洒热血甚至献出生命。李民亮是现在唯一健在的抗战老兵,今年已95岁高龄,在“保卫常徳”战役中荣立战功,抗战结束前回家居住。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他又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瑶溪人忠于国家也体现在了“隆学校以端士气”,致力于培养人才效忠于国家。瑶溪人历来崇学之风甚浓,早在明末时期,村里就修造了学校,并建有治字炉(专门用于文人焚烧废纸、废文稿的建筑)。那时候学龄儿童就可以免费入学读书,凡考取中级以上学堂的学子,由宗族资助完成全部学业。可以说,早在四五百年前,瑶溪村就普及了教育。因此,瑶溪从明代建村后便人才辈出。族谱记载,明清时期,当时这个不足千人的村庄就有文人庠士130多人,七品以上的官员110多人,四品官员1人,侍郎30多人。
瑶溪人的忠,还有个突出的特点就是热爱家乡。瑶溪人致力于把家乡建设成美丽乡村。该村建村后,修造桥梁5座,凉亭13座,水井15口,公堂两座,并建有供村民开展文化活动的书房5栋。该村历代文人撰写的瑶溪八景诗,赞誉了瑶溪村的美丽风景。其八景有梵宇虹桥、瑶溪古渡、大夫灵庙、神灵无比、叮当石坑、躲雨仙迹、砥柱滩石、山江潮水。八景诗所咏诵的既有自然风光,又有人文景观。村里的设施很多都是由村民公益捐资修建的。
明朝万历年间庠生李逢监在三个儿子尚未成家立业时,毅然拿出家里所有积蓄修造石拱桥一座,后人称此桥为逢监桥。村里的建筑还有寺庙、尼姑庵各一座,那余音袅袅的梵唱,虔诚中诉说着这里的平和、美好。
瑶溪人心目中的“孝”除孝敬长辈这一主流思想之外,还包含更多更广的思想,如族谱中对于“非孝”进行了定义:“居处不端非孝、事君不忠非孝、位官不敬非孝、朋友不信非孝、战阵无勇非孝”。族谱对大孝之人和事也予以了记载,既为后人树立了榜样,也被族人千古传颂。
瑶溪人的礼,不但有礼节、礼仪的本义,也有明理等引申义。该村礼仪有冠礼、婚礼、丧礼、祭礼等,对所有礼仪的基本要求是“崇礼教,经大道,宜时俗,著礼节”。行礼的过程中,要讲道理、讲规矩、讲底线。该村对婚礼就有“四按”的要求:“按身及主婚青无期以上丧乃可成婚;按幼童不可议婚;按议婚不可慕富贵;按婚礼不可论财”。
讲法律是瑶溪人自建村以来一直遵循的行为准则,其村“十六广训”中就有“讲法律以敬顽愚”之训条。训条中说,囯家法律是“帝王不得已而用之”,若人人“明其意,达其情,则囹圄可空、讼狱可息、故惩创于已然不若警惕于未然”。加强对村民的法律教育,当村民们“明其意,达其情”,犯法的事自然就少了。对此,瑶溪先祖制定了“八教八戒”之家训。“八教”是 “教孝、教弟、教忠、教信、教礼、教义、教廉、教耻”。“八戒”即“戒游惰、戒奢侈、戒骄傲、戒嫉妒、戒嫖赌、戒匪窃、戒构讼、戒溺女”。村里不但要求村民遵守囯家法律,同时制定了内容广泛、执法严格的族法和乡规民约,对113种违法行为明确制定了相应的惩处办法。
龙舟竞渡:激情奔放聚精神
舂陵江九曲十八弯,当江水流到瑶溪村后,便沿一条直线向北奔流而下,直线距离约有10公里,这便是闻名遐迩的十里塘。十里塘这个大自然的作品,为当地的龙舟比赛提供了十分优越的条件。虽然这里的龙舟比赛始于何时已无法考证,但从清朝后期至解放前夕的一百多年间一直十分火爆。此地龙舟比赛参与的村落不多,只有十里塘沿岸十来个村庄参加,且是村民自娱自乐之举。不过但凡参加比赛的村庄都把一年一度的龙舟比赛作为村里的重大活动来对待,并成立了专门的理事会对龙舟赛进行长期谋划,为争得好成绩不遗余力。大村庄以房为单位,每房出一条船参加比赛。瑶溪村是大村,有5房,即有5条船用于参赛。小村子实力有限,也会毕其财力打造一条船来参赛。每条参赛船共有18人参加比赛,其中鼓手1人,舵手1人,其他16人为划手,这都是村里精选出来的大力士。每年比赛时间定在中秋节前进行,一共赛两天。这项赛事为这里的节日增添了喜庆、热闹和激情。比赛开始前,所有参赛队伍统一到一个叫观音阁的地方祭神,彰显出了邻里村民的和睦。同时,参赛村庄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赶到江边为本村的龙舟加油助威,整个十里塘江边两岸人山人海。每当比赛开始后,龙舟上的鼓点声、参赛队伍的吆喝声、江边村民的呐喊声响彻云霄,活生生一幅激情奔放的画卷。
舂陵江不知疲倦地日夜奔流着,江畔古渡瑶溪村经过近千年的繁衍生息,外迁至七个村庄,本村留有千余人口。当时光倒流至公元1970年,离瑶溪村舂陵江下游不远的野鹿滩,建起了一座雄伟的建筑——欧阳海灌区拦江大坝,一个超大型水库正式启用蓄水。从此瑶溪村原址连同古渡码头沉没在一片汪洋中,但古渡的故事却深深地印在一代代瑶溪人的记忆里。
故乡的秋千
文/家乡的蟋蟀草
家乡习俗,每逢春天清明之际,都要打秋千,故有三月三打秋千一说(阳历清明前后)。
童年时基本没有什么玩具,但家里竟然还有一架秋千,一看就知道是老物件,秋千座年深月久已经磨得非常光滑了。春天时,父母会找两株小树,将秋千系在户外的小树上,然后我们就在秋千上荡啊荡的,很是惬意。但为了安全,一般父母亲都系的比较矮,不能荡太高。
秋千是自古以来青年妇女们喜爱的游戏,闺阁女孩平日不能随处游玩,清明寒食之际,三五成群,结索搭架,打打秋千的确是一大享受。古诗词中描写女孩荡秋千的句子比比皆是。像:花板润沾红杏雨,彩绳斜挂绿杨烟;好是隔帘花树动,女郎撩乱送秋千;秋千打困解罗裙,指点醍醐索一尊,见客入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
村里的年青人精力旺盛,蛮力无处发泄,普通的秋千根本不能让他们过瘾。于是就有好事者,在村里选取一块平整的沙地,竖上两根又粗又高的木梁,在两根木梁的顶部搭上横梁,然后用两根粗壮的绳子将秋千系在横梁之上。小时候感觉那秋千好高好高啊,比房顶还高呢。秋千结好之后,一到生产队收工,村里的青年男女便簇拥在秋千架下。小伙子们为了在姑娘前显摆,一个比一个荡得高,有时两个小伙子一起面对面站在上面,你蹬我踹,那秋千架竟能高过横梁,惹来女孩子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女孩们打秋千则别有一番景象,她们叽叽嘎嘎,笑语喧嚷,一个人在上面打,总要有好多人在下面推送,秋千荡高了,秋千架上的女孩高声叫停,下面推送的却不依不饶,仍然向上推送,一边推还一边喊,看到某某村喽,看到某某村喽!当时不解,后来才知,原来那女孩正被说亲到某村呢,只要有了准婆家的女孩荡秋千,都免不了被如此揶揄一番。
那秋千对于儿童来说,未免太高了,一般小孩子是不能单独玩的,只能由大人带着玩。跟我家关系近的一位年轻媳妇看到我渴望打秋千,就让我坐在秋千架的木板上,她站在上面双手扶住绳索 ,前后用力,一会秋千就荡高了,秋千下落时的失重感和耳边呼呼的风声,让我感觉既紧张害怕又刺激有趣,真是一种难以述说的滋味,总算让我过足了一把秋千瘾。
自从秋千架第一次竖起来之后,以后年年的寒食节,小伙子们就张罗起来,自然给乡村的青年男女们带来无限的乐趣。可是不知那一年起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好事的小伙子们没有竖起秋千架,这秋千架一停就再也没有被重新搭起来过。于是这热闹的秋千就慢慢变成了我心中的一个回忆。
又到五月麦收时
文/潇洒多瑙河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五月的孝妇河畔,和风骀荡,金穗满目。
每年此时,都不禁念及白居易的这首《观刈麦》,翻腾的思绪像碧空里的风筝,飘落起伏,总免不了重温少时那遥远而清晰的麦收景象。
不违农时,这是传承千百年的华夏农耕文明中极重要的戒律。五黄陆月天,焦麦炸豆时。南风劲吹,烈日炙烤,麦穗很快就焦了,收割不及,麦粒就会脱穗,崩落在土里,那可是一家老小辛苦半载,指望过活的口粮啊,能不急吗?所以,人们形象地把收麦子叫做抢收,就是跟老天爷抢粮食的意思。
麦收是农人们最繁忙的时节。当麦田泛起片片金黄,农人头顶烈日,穿梭奔忙于田间场院,忙得汗流浃背。这种辛劳的喜悦,这份收获的幸福,只有真正的庄稼人,只有生于乡村、长于黄土的赤子,才会有完全的体验。
记得小时候,由于经济条件不行,收割机还没有推广,收割季男女老少齐上阵,人手一镰一字排开,俨然攻城掠地的阵仗,煞是壮观。乡村学校照例会放麦假。记忆中,那几天是一年中最苦最累的日子。早上四点多,天刚刚放亮,父母就领着出坡,开始一天的劳作。早起下地,图的是天气凉快些,其实并不轻松,因麦秆上还浸着水气,比较柔韧,拢在臂弯,一镰回来很难割断,很是消耗体力,不大会儿就精疲力竭。用现在的话说,这种高强度的劳作容易导致腰肌劳损,因此即便麦收过后好多天,人们还会感觉腰酸背痛。
整个上午,就是在这样的紧张忙碌中度过。常言道,五月艳阳天,在太阳火辣辣的烘烤下,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衫。当年我在村里任团支部书记,与村里的年轻人比赛割麦,一人一陇地,看谁割得快,虽然经常拿第一,可割到地头,也是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麦芒扎在胳膊上,加上不断渗出的汗水,真是痛痒难当,那几天前臂满是疹子,红肿不堪。干活的时候,是既怕下雨,又盼起风,好不容易盼来一点风,往往都是热风,吹得人口干舌燥。抢收麦子往往要到下午一两点才吃午饭,吃饭一般也就十几分钟。下午,不但要割,还要把全天割的麦子拉回打麦场,装车、卸车、垛垛的整套流程,一样不能少。最忙的时候,还要搞连夜会战。孩子们就睡在场堰边,女人们将麦秸分把,用铁梳子梳得溜光,然后切穗,麦秸留着烧火做饭或者将来盖房子,男人们将麦穗投入脱粒机脱粒,扬糠,等到忙完时,差不多已是半夜。
我早已累的够呛,那种感觉已不是腿像灌铅了,而是浑身轻飘飘的,双腿软软的,真是走着路就能睡着。有时在麦垛里一躺就睡着了,任母亲怎么叫也叫不醒,等到半夜饿得醒来,再爬起来吃饭。记得每当我饿得醒来时,母亲总是陪在身边,给我端菜盛饭。有时会听到父亲在一边抽着烟卷自言自语:哪天要是有收割机就好了。这些还算是好的,要是遇上夜里打雷扯闪,还得去给麦垛遮雨。
但也有令人高兴的事。比如割麦正累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窝鹌鹑蛋或是麻雀蛋,白白花花的,小巧可爱,我们就能高兴半天。要是碰到从麦丛里飞跃而出的野兔,或是溜得贼快的野鸡,我们则会兴奋得跳起来,一直追到看不见了方才罢休。还有就是听父亲扳着手指头算又多打了几袋麦子,看他那时的幸福表情。现在想来,那是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时光,真的是甘苦与共,其乐融融。
1977年国家改革高考制度,我有幸被录取,毕业后成为一名国家干部,从此告别了农村和农业劳动。然而故乡情却时时萦绕心间,挥之不去。日历一页页地翻过,父母早已过世,我也已经退休,但少时的故事时时浮现眼前,尤其每逢五月麦收时,对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倍加思念。
于是不禁拨通了老家村支书的电话,我问他村里的情况,说想回去看看麦收。老支书告诉我,这几年村里都用大型联合收割机收麦了,快得很,350亩地已经割了300多亩了……我说不,我要回去看看,还想给村里麦收的场景拍拍照片。老支书高兴地连声说:好好好,欢迎你回家,还有新鲜的麦仁饭和有机蔬菜等着你,咱镇可是富硒蔬菜生产基地,这里全是绿色的,我们在家设宴款待你……
四土地的鼓声
文/冯清利
一场雪后,起伏的丘陵朝气蓬勃地挺立在豫西大地上,护围着一个个小村庄,厚实的红土松软而潮湿,一畦畦麦苗整齐地昂首在冬日寒风中,运粮河中清清的溪水淙淙地奔向洛河……
转过一个山坡,从村部方向传来一阵欢腾的鼓声,小山村过年的氛围一下子浓郁起来。走进村部,十几个村民正热火朝天地擂鼓拍镲。鼓槌一上一下,上下翻飞,声声悦耳;铜镲一开一合,开合有韵,音音入心。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他们似乎要借这鼓声擂走过往的辛劳,擂来对新一年的希冀,擂出脱贫致富后的幸福。两名擂者你一通我一通接连擂打,清亮的鼓声引来不少群众围观,并不时为他们鼓掌喝彩。听得出,他们每一次的擂法有所变化,快慢交替,抑扬顿挫。擂到高潮处,鼓声排山倒海,惊天动地。
间歇中,我问其中一位中年汉子,他介绍说,自幼就喜欢民间社火。擂鼓要依照歌谱,像“珍珠帘”“致富乐”“满堂红”“马连川”等,这些歌谱是他从县城一位老艺人那儿抄来的,复印了十几份,分发给了村里的爱好者。在外打工一年,过节回来就想和乡亲们欢聚一下、热闹一番。说完,又精神抖擞地组织大伙擂响了新的鼓点。
站在一边的村委主任李万子(我叫他“老李”)向我介绍说,擂鼓者叫黄友子,是个贫困户。夫妻二人这两年都在无锡打工,两个孩子在家读书,都享受了教育扶贫资助,每年分别享受1000元、1250元的生活补贴,还享受800元的营养改善计划课间加餐。友子因掌握了电工技术,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家庭生活一年好似一年,2017年已光荣脱贫。像他这样经过培训靠一门技术在外打工的贫困户,村里占到了四成以上。
又是一通鼓后,作为扶贫工作二级网格员的我,随驻村第一书记霍总孝及老李一起到摘帽的贫困户家中进行走访。前面是一条曲折的通户水泥路,绕过一个小土坡,有几户人家。屋前空地上,一头老黄牛悠闲地啃着干草,三五成群的家鸡在附近互不相扰地觅食。老李指着一户说,那就是友子家。走到近前,只见大门两侧贴着红联“福惠苍生春意美,财通百业水源长”。友子的爱人正在打扫院落,洗衣机里洗着衣服,屋内的电视正播放着文艺节目。见我们进院,女主人忙打招呼。我们说明来意,主要是核实更正一下个人脱贫信息,再宣讲一下扶贫政策。说着,霍书记从手机中打开国办系统建档立卡数据,对照墙上的精准扶贫公示牌和手中的明白卡逐项进行核实,对年度人均纯收入一栏作了修改。
走出友子家,已近午时,老李邀请我们去吃他老伴做的黄菜面。我们沿着刚修的四米多宽的水泥路边走边聊。道路两侧干干净净,保洁员在收集清运垃圾。我问老李,四土地名称的由来。老李说,多少代了,咱们村南一直有四个大土堆,起初咱们村就叫四土堆,叫着叫着叫成了四土地。村里居住分散,仅四土地就有9个自然村。这儿属丘陵地区,土壤多为红黏土,属中等肥力地,往年种烟叶较多。村里现在有近50户靠种植花椒、花生、辣椒、西瓜、中药材等增加收入。2018年又实施了土地提升项目,将500亩荒田改造成了良田。老李又指着村里小学楼顶的“一片蓝”说,那是上级为我们村投资建设的分散式光伏发电站,每年可为村集体经济增加收入2万多元。现在村里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健全,群众安居乐业。我们还将继续加大培训力度,让适龄人员都学得一技之长、外出务工,实现转移就业。目前,全村53户建档立卡贫困户,已脱贫51户,根据政策,剩余两户实行政府兜底保障,贫困帽子将如期全部摘掉。
很快便到了老李家,他的院子紧靠着山坡。院内盖有六间厦房,种有三棵桃树,看那树枝已然泛青。站在桃树前,我仿佛已看到了如霞般盛开的桃花,迎着春光,灿烂地开在春风里……
走进依势而筑的窑洞,一下子便暖和了不少。但见窑洞里干净整洁,物品摆放有序。我们一边吃着用沙子炒的花生,一边说话。交谈中,我了解到老李的儿子在部队已是团级干部,女儿在校任教。儿子曾多次劝父亲,村里工作辛苦,让他到城里颐养天年。可老李说,现在党的政策这么好,生活上不愁吃穿,群众推选自己出来为大家服务,咱应对得起群众的信任。脱贫后还要实现乡村振兴,怎能歇得下来?今年将用好村里的文化广场,组织更多的群众利用农闲时间,排练文艺节目,丰富文化生活,改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单调生活方式,让四土地富起来、美起来、沸腾起来。
午饭后站在坡高处,环望四周的一个个小村庄,在雪日午后阳光的照耀下,一派生机盎然。老李指着泛着银光的运粮河说,当年这条河曾为晋冀鲁豫野战军太岳兵团(陈谢兵团)解放豫西运输军粮,现在这条光荣的河,也必将助力我们打赢脱贫攻坚战。这时,坡下村部里传出来阵阵冲入云霄的鼓声。我知道这是友子和村民又在练习打鼓了。这激越的鼓声直抵人心,让人振奋;这充满豪情的鼓声,将伴随着初春的气息,飞出村庄,飞越山坡,飞向更美好的未来……
村邻婚事
文/尚小上校
村里邻居的孩子要结婚了。没车没照的我只好骑上自家的小摩托,慢悠悠地上路了。老婆不想让我骑,说是夜里做梦不好,说是明天有雨。我也不想骑,一路上车来车往地不说,还满眼灰尘让人难以睁开眼睛。可是村里的客车,早出晚归,稍一耽搁,就只好留宿老家了。骑车,累是有点累,可毕竟方便。
老屋,破败不堪。土院墙,塌陷了,从路边一眼就看到了院内;野生泡桐满园疯长,有手腕粗的,有指头粗的,毫无规矩的散乱于小院的角角落落;树下是杂七杂八的野草,干枯的枝叶有半人来深。这就是那个生我养我的小院,这就是那个儿时欢声笑语的老屋!看看生锈的铁锁,凄凉的走出院子,掐灭手中烟卷,附身拔掉满裤腿的蒺藜,回头看了一眼那干瘪瘪的葡萄架,折向邻居家。
左邻右舍帮忙的人,已开始在邻居的院子里杀鸡宰鱼,几个年轻人正在贴对联、挂灯笼、拉彩条;婚庆公司的几个红男绿女,正忙碌的布置婚场。帮忙的人,除了少的就是老的,中年人大多外出务工了。村人问我,咋不开个车回来。我说,车放在汽车厂里了呢。
邻居喜滋滋地说,娶这个媳妇,买房带彩礼也就三四十万,没有拉多少饥荒。再好好干两年,还得给老二买房娶媳妇呢。
邻居年轻时,就盖了两院青砖大瓦房,计划一个儿子一座院落。谁知,没几年功夫,形式大变,村里的孩子说媳妇,得在县城买个单元楼。这院子,人还没住过,卖也卖不出去了。一个单元楼,少说也得二三十万,对于一个从黄土里刨食吃的庄稼人来说,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前几年,村里人靠种烟栽辣椒,一年还能收个四五万。这几年,烟叶便宜了,辣椒跌价了,收入就不行了,小媳妇小青年,就天南海北地瞎跑打工,留下老人照看孩子守护家园。我家里的十几亩坡地,也没有人包种了,荒得灌草满地野兔乱窜。
满头白发的嫂子,虽说八十二了,但眼不花耳不聋的。说一个人独居在家里,每月只有八十块的养老金,要吃药,要交水电费,要随份子,紧紧张张的。我说,你不是四个儿子么,一人一月一百,也就够你花了。嫂子叹口气说,你是不知道一家有一家的难啊。就说这老二家吧,孩子结婚就塌了一屁股饥荒,那还能顾得上我这个老太婆。前几年,可该手里攒点儿,想着他们几个过不去,谁想,到了现在,还是紧巴巴的。
晚上,要待客。仍然是十凉八热,有鸡有鱼,有酒有肉。不过,喝酒的人明显少了,一箱子啤酒,也就喝个三五瓶,或许是知道养生了,或许是过了大吃大喝的年龄了;菜吃的也少了,不像以往那样盘盘光,把鸡骨头鱼刺添得溜溜光。坐在桌子上,聊得多的就是,烟叶收入多少,辣椒啥价格,在哪打工挣钱。请了三十几桌,一直忙到十一二点,热闹的小院才算冷清下来。我不能喝酒,也插不上话题,只能静静地听他们的嘻笑逗骂。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下起了蒙蒙小雨。不过,一会儿下下,一会儿停停,整个路面湿润润的,不泥不泞的。担心下雨,我只好匆匆地骑着小摩托返回了。
山那边人家
文/正月
那年我下乡。
村里有一户颇为贫困的人家,房子破破烂烂,山墙被一根檩条支着,没有窗扇的“窗户”蒙着一块脏乎乎的塑料布,风吹来“呱嗒呱嗒”乱响。没有院墙的院子满是牛粪。据说他家从来不锁门,也没有锁,因为他家连最不值钱的小偷都不肯光顾。这家的男主人是一位很严重的小儿麻痹后遗症患者,每天拄着双拐拖着两条已经变形且不听使唤的双腿,来往于山间小路和田地里,妻子是一位又聋又哑的脑残患者。唯一的儿子每天拖着很长的鼻涕,衣衫褴褛,脏脏的来往于家里和学校之间。村里将其家作为天字第一号贫困户介绍给了扶贫单位。扶贫单位领导实地查看后连连摇头“实在是扶不起来,没法扶!”但扶贫任务在那,又不能不管,于是给他家牵来一头怀孕的母牛,两只怀孕的母羊,外加2千斤牛羊饲料。于是男主人每天拐着双腿给牛羊打草,女主人每天在家喂牛羊。女主人虽然呆傻,但对牛羊却好得要命,每天没遍数的添加饲料,没用几个月,饲料就喂光了,饲料没有她就开始喂家里的口粮,男人气急了就不顾死活的打她,但她就是不改。后来村里看她实在是不成体统,于是联系了一个商贩,把那头即将临盆的母牛和母羊全部买走了。就在牛羊即将离家的那天,前来的村民看到,傻女人嚎啕大哭,那头母牛和那只母羊也留下了眼泪,村里人也都眼睛湿润了。由村委会出面,用卖牛和羊的钱,给他家又买了一口小猪仔,余下的钱,村里又找扶贫单位凑了些,把他家的房子修了修,村党支部书记又亲自出面到砖厂要了一些焦砖,给他家垒上了院墙。他家这才有了点过日子的模样。
傻女人很脏,但很善良。一次她唯一的儿子被村里的一些半桩小子追打到家里,她上前一把抱住儿子,任那些棍棒落到自己身上,其中有一棒打在了她的脑袋上,顿时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昏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镇医院里,打她的那位孩子家长拿着东西拉着孩子来给她道歉,她“啊……啊……啊……”的连连摆手。就在她醒过来的的当天,她就回家了,据她的丈夫说,她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村里人都说这是一位好傻女人。
日子就这麽跟头绊块,有一顿没一顿的过来了。别看家里穷,但是他们的儿子却长了一个大高个,虽然有些瘦弱,衣衫有些褴褛。那年他高中毕业,说什麽也不念了,于是孤身一人跑到了远方的一个城市。3年过去了,乡亲们只见过他1次,那次他回来给父母带回了一些衣物,又给父母买了一些粮食,他又走了。
转眼到了2013年,他的父母已经老了,生活也更加的不堪,尽管镇里给他们办了低保,但他们的生活依旧很艰难。傻女人和老伴常常抱着儿子的照片怔怔的发愣。
这年的秋天,棌树叶红了的时候,一位身材魁梧,穿着讲究的男子领着一位俊美的姑娘来到了他家,傻女人愣愣怔怔,麻痹症的老男人也一脸的迷惑,就在乡亲们众目睽睽之下,那位魁梧男人拉着那位俊秀女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喊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后来的故事有点俗套,但却很真实。他们的儿子和准儿媳把老人接走了。也就是这次,他们的儿子送给村里一台东风大货车,还买了50头牛,100只羊,由村里分配给困难户。
这家人走了,后来再也没见过他们的踪影,只有那几间简陋的房舍和长满蒿草的小院。于是有人建议,“扒了吧,挺磕碜的!”,村支书往鞋底上磕了磕烟袋,慢慢说道:“还是留着吧,也是个念想,再者说不定哪天还能见着他们。”
村墙
文/韩振远
村墙早就不存在了,我仍忘不了。那斑驳的墙体,满是豁口的墙头早已深刻在脑海里,多少年来,我努力想忘掉它,摆脱它,却做不到。明明早已不存在,我也走出来许多年了,但它好像仍然横亘在心里,成为一道高高的坎儿,坚硬、高耸,怎么也迈不过去。
村墙是土夯墙,不高,也不厚,却将村庄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阴雨绵绵的秋日,村墙轰然倒塌了一段,在潮湿的空气中腾起一股干黄的尘埃。顿时,村子里透过一阵风,直直吹到人身上,村里亮晃晃的,让人很不习惯,仿佛随时会有盗贼越过那道豁口闯进村子,所有人心里都发怵。天刚放晴,村里要做的头等大事,是将倒塌的村墙重新筑起来。我和一帮年轻人被派去干这活儿。筑墙方法是最古老的版筑术,用麻绳将木椽捆扎好,往里填上湿润的黄土,提起铁杵子,喊着号子,哼哟嗨哟好一阵子,在新土上留下夯窝,然后,打墙的板儿上下翻,再填土,再夯实。不到天黑,墙筑起来了。再从村里走过时,心里踏实,连风都温柔了许多。
墙内又恢复了平静,炊烟袅袅,鸡鸣犬吠,日子过得庸常而又无聊。时间长了,就想走出去。每当有外出的活儿,哪怕明知很苦很累也抢着去。在外边还没待几天,外出的新鲜快乐离去,孤单寂寞袭来,才感到世界原来如此可怕,人怎么可能这样渺小,心中怎么会如此无助,不禁想起有家在的村落,怀念起斑驳的村墙。思念中,村墙不再那么苍凉干硬,变得绵长而又温柔,像一个温暖的怀抱,想扑进其中。
村墙最早的作用是防匪患的,兵荒马乱的年月,一道高高的村墙,会为村民提供心理上的安慰。每天傍晚,沉重的村门缓缓地关上,人在里面睡得踏实。前几年考察明清民居,我曾去过许多古村落,在长城脚下,看见过如同长城一样高大的村墙,在太行山区,还见过如同城墙般坚固的村墙,上面有墙垛、敌楼和箭孔。与这些地方的村墙相比,我们村的村墙太单薄了。可是,它同样能给乡亲们带来安全感。中国的村庄其实都是个堡寨,村墙是最起码的防御工事。村墙将村子围起来,也将人和人的思绪圈起来,想事情,往往出不了那道墙。办事情,到村墙根儿就挡住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墙一段段坍塌了。刘家兄弟分家,要划块宅基地;王家儿子要娶媳妇,想有个新院落,村墙内再也盛不下膨胀的人们,只好像摊煎饼般往外延展。渐渐地,村墙外有了新宅院。刚开始,村里人管村墙外的巷道叫村外,以后,村外人家越来越多,村墙已不再起作用了,变为一道碍眼的土梁,塌了再没人补,没塌的也被一段段放倒,村庄再也不需要村墙了。
一拨拨年轻人开始走出去,像一只只飞出去的鸟儿,想无拘无束地闯荡出一个新世界,但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发现那道斑驳的村墙还横在眼前,想象力再丰富,到村墙前就到了尽头;本事再大,到村墙前也无从发挥。想翱翔在无垠的蓝天,却常常被心中无形的村墙撞得伤痕累累。他们发现,村墙尽管没有了,却还死死地将他们圈着,无论怎么努力也走不出去。
前些天,我又回到了村里,看到几名年轻人在村里晃荡,他们都在外面打工,刚从外地回来,从他们的脸上,我隐隐看出几分焦躁。过几天,他们还会出去,暂时回到这无形的村墙内,不过是要用想象中的安全感来抚平内心焦躁。他们其实和我一样,人出去了,心还在村里,不论走到哪里,心里都有堵村墙。
我已在城市生活了许多年,本来以为,即使心里的那道村墙还在,有形的村墙却不会再有了,没想到却看到更多的墙。高楼林立的小区固然舒适气派,却无一不用墙圈着,和村墙没什么两样,只是不那么斑驳,没那么沧桑,不会像村墙那样,用版筑术,让年轻人提起杵子用力地夯,自己将自己圈在里面。只需请来工匠,用水泥、红砖砌好,加上钢铁栅栏就行了,这样的墙比村里的墙更坚固,被圈在里面安全舒适,很惬意,不知道在里面住久了,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再也走不出来。
日子改变着我们的颜色
日子改变着我们的颜色 摘自<中国青年》
农村里还会有许多少年做着我当年做过的梦,为了改变农村而努力读书,而他们长大后可能会和我一样慢慢地被城市同化,忘却了初衷。
我开始以为无论以后自己怎样了,都不会讨厌农村的。但那天晚上村里的堂弟打电话给我时,我还是有一点儿厌恶。
我来自一个很落后的山村,村里是2002年才有电的,你可以想像一下它的落后。我去学校要走20多里的山路,还要再坐40多分钟的车。每次上学都是挑着一个担子,一边是被子,一边是米和咸菜。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考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去,我心想以后无论到哪里都不能忘记农村,不能轻视农民的生活,应该帮助他们。大学填志愿时,我填了师范大学,我想去支助贫困地区的教育,为了能有更多像我一样贫困而又想学习的人走出山村。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我甚至很少关注农村的生活,好像那种生活已离自己好远了一样,虽然自己的很多亲人还在农村里生活。我开始关注住房贷款、工资,甚至私家车,虽然现在买不起,但我相信有一天我能买起的。
堂妹在广东打工,初中毕业就去了。在工厂里,一天做14个小时活儿,一个月休息一天,工资是一个月500元,而且经常受气。在农村像她这样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例子。我有时很纳闷,以后他们的生活会怎样呢?村里人都说读书无用了,你看大学毕业还找不到工作,读大学的几万块学费去哪里找回来啊,土地里又刨不出来。很多时候我回去时,村里很多人以为我在外面打工,问我外面工资怎样,能不能带他的孩子出来跟着我打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讨厌他们的愚昧,但我又为他们做了什么呢?我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堂弟的电话让我有点儿厌恶,因为他让我回忆起那种生活,那种自己那时努力逃避的生活。那时自己真的很穷,几十元的学费都交不起。虽然现在也清贫,但一个月2000多元的工资,相比以前算好多了。但我的村庄依旧那样,甚至读书的人更少了。很多年轻人初中一毕业就到广东打工,依然是每个月拿着几百元的工资,年底回来时换上几套好一点儿的衣服,在村里炫耀一把;一样的没有几个上高中的;一样的看不起读书的;一样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高中的时候自己很有理想,努力读书,想改变家乡落后的面貌。那时我们的作文经常这样写:通过自己的努力,乡村怎样变化了,家乡的人民过上了怎么幸福的生活。现在我离开乡村了,却没有了那种愿望,甚至有时鄙夷他们的生活。我内心有些愧疚,却无法不在现实中如此行事。在我找工作的时候,我尽量往沿海地区找,我想都没想过回家乡去。
我在大三时,妹妹上高中,父母不准备让她上了的,因为我还没毕业,还要钱,他们却老了,我不希望自己亲爱的妹妹15岁就出去打工,我把家里准备给我的2000多元生活费全留给了妹妹。自己身无分文地来到学校,那时我才知道钱对我的重要性。如果我不努力赚钱,那妹妹以后上大学,还有我自己以后要走的路,都会受到限制。大学毕业后,我来到浙江工作,因为这边工资高些。工作后,我很少和家里人联系,也很少给以前村里的朋友打电话,村里的一切好像离自己远了。
有次在同学录上,看到一位在湖北一个偏远中学支教同学的留言,他说:我带了四个班,275名学生,经了解,只有13名学生看过或摸过电脑,几乎无人上过网。但绝大多数人学习很刻苦,一听到关于外面世界的新知识时专注的神情令我感动!很多家长每天中午都从家里送午饭来,为的是他们的孩子吃好一点、节省一点。他们往往是步行十多里甚至几十里的山路来的。学生两周回家一次,返校时带回米和咸菜,在食堂搭伙,就咸菜吃饭。他们面黄肌瘦,现在已是很凉了,而他们还穿着拖鞋,衣服补丁套补丁!一间寝室住28个人,两个人睡一张床!他们一天仅仅开销3元,有的甚至一周仅10元。看完这段文字后,我的泪滴在了键盘上。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生活,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也是穿着补了又补的衣服,经常只吃咸菜过日子,经常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每年都申请学校里的特困补助。
我想给班上的学生说说中国的贫困地区还有很多贫困学生。我把同学留的这段话在班上读时,他们很惊讶地问我:“老师,中国现在还有这么贫困的地方吗?”“老师,他们怎样生活啊?”我一时哑然,觉得说了他们也很难理解,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在富裕中,他们一个月的花销相当于贫困地区学生一年的学费。他们不会体验到真正的贫困。我本想告诉他们中国还有比这更落后的地方,还有刚吃饱饭,而很多人上不起学的地方。但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可能会留在城市里,工作一辈子,过上一种中产阶层的生活,像身边所有的人一样,关心城市的天气、彩票、银行的利率。而农村的生活只留在记忆中。农村里还会有许多少年做着我当年做过的梦,为了改变农村而努力读书,而他们长大后可能会和我一样慢慢地被城市同化,忘却了初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