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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文章

2023/01/05好文章

豆腐文章(精选19篇)

温暖的语言

文/彩虹

经常去菜市场,认识了一位老乡。她在那儿卖豆制品。可能是工作辛苦忙碌,她的头发简单扎成一束,穿着泛旧的衣服上带着微微的皱褶。一开始接触时,她的表情很严肃,给人一种不乐观的感觉。接触久了,得知他们夫妻二人在这里打拼,老公进货、送货,她负责守摊位,孩子在老家上学。她在这里打工,没有太多朋友,时常惦记孩子。我想,可能是劳累和孤独使她变得不那么开朗了。

认识她以后,我每次去菜市场,就去她的摊位转转,多多少少都会买她一些豆制品。“二斤豆腐、两张豆腐皮。”一来,我就报上要买的食品。“好的,”她边称重边和我说,“你昨天也买了豆腐,怎么今天又买了?”“豆腐做菜百搭,好吃又营养。你看哦,你的摊位总收拾得清清爽爽的,盖豆腐上的布,每天都那么干净,我真佩服你。”我笑着说。

经我这么一说,微笑瞬间绽放在她的脸上:“唉,我就这么点本事,吃的东西干净了,顾客才能常来光顾。”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哦。”

“是吗?真的呀?呵呵。”她笑出声来说。

以后,我常和她用这样温和的话语聊天。渐渐地,我发现她越来越爱笑了,发梢上也新换个彩色的卡子,整个人看起来靓丽了许多。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温暖的语言,就是鼓励、欣赏和赞美。我相信,温暖的语言会让人快乐起来。人与人之间,用这种语言交流,世界就将充满阳光。

今天,她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女儿考上当地重点高中了”。看着她那笑意盈盈的脸,我的心里感觉好舒坦。

石磨

文/黄孝纪

在八公分村,石磨总是与美味的食品联系在一起。正月的米豆腐,二月的碱水米粑,夏秋之间的烫皮、炒米粉、麦芽糖,临近过年的油豆腐、霉豆腐、豆腐渣。于今想来,样样都令人怀念。

并非每户人家都有石磨。不过,隆书驼子、隆记眯眼、明星点子脚,他们三家是万万少不了的。他们传承了祖辈做豆腐的手艺,村人做豆腐,必定是在他们三家之中挑选。隆书驼子的豆腐坊在村前水圳边,隆记眯眼在朝门口,明星点子脚则住村子中央,三人鼎足而立,平素也少有往来。倒是在年前做豆腐的时节,他们暗地里为争取点生意,多挣几个加工费,相互间嘲笑奚落对方做的豆腐不咋地。尽管各人只是对来做豆腐的村夫村妇说道几句,村庄就那么大,你传我,我传你,三家豆腐坊的缺陷,也就如同刚出箱的豆腐那样明明白白:隆书驼子爱掉鼻涕,拿大瓜勺舀豆腐脑装箱时,难以保证里面会没有;隆记眯眼的石膏水杀得重;明星点子脚腿脚不方便,手倒是快得很,乘你眨眼的功夫,舀一大碗豆腐脑藏起来。其实,历年来,我家在他们三家都做过豆腐,方方正正,白白嫩嫩,分量十足,都是好得很。炸成油豆腐,蓬松,金黄,鼓着大泡泡。煮着吃,喷香又软和。不像现在菜市上买的豆腐,干瘪硬湿,掺假得厉害,味同嚼蜡。

明星与我家是同一个房族,他的大儿子跟我是小学同班同学,按辈分,我却是叫他哥哥。他的老婆与我母亲原是一个村子的,也是同房族,叫我母亲姑姑,还是我母亲做的媒人。于是,我们两家便有了一层亲戚关系。我家没有石磨,遇上要磨米浆,做豆腐,我的母亲多是先去跟他们两口子说一声,使用他们家的石磨。

他家的石磨摆放在大厅屋里,靠着墙。两个米筛大的磨盘叠着,像两个巨大厚实的月饼,稳稳当当搁置在粗笨四腿木架上,架下面是一个接浆水的无柄木桶。这石磨是麻石凿成的,泛白。上磨盘边缘凿一方孔,安装了一根倒“7”字型的木把手,已被无数的手掌磨得异常光滑。盘面有一个小圆洞,用来添米添豆子。下磨盘的四周,凿有一道道浅竖槽。两个磨盘的接合面,是细密的放射状的槽齿,正中央是凹凸相配的磨心。

石磨使用最频繁的日子,自然是年前村人做豆腐的这段时间。黄豆都是自家种的,做一锅豆腐,还是两锅三锅,由各家自定。一两百户人家的大村,就这三家豆腐作坊,因此还得排队轮流着来。每年的这个时节,明星所住的大厅屋就显得格外拥挤:墙角的大砖灶柴火熊熊,烟尘弥漫,噼啪作响;熬豆浆的大铁锅里热气腾腾;一长溜豆腐箱子,盖着木盖,压着砖块,豆腐在成型、滴水;地上到处是大桶小桶,装着水或者豆腐渣;竹竿上挂满了垫豆腐箱的四方形白布,油光发黑;烧火的,推磨的,挑水的,看热闹的,说笑的,人气旺得很。

母亲推磨磨豆子的时候,我也会跟着来看,来玩耍。黄豆破碎后,去掉了豆衣,装在大脸盆里,已经浸泡得胀大发软。母亲先是舀几勺清水,把石磨和接豆浆的木桶洗干净。然后就站在石磨边,左手拿一个白瓷调羹,往脸盆里一舀,连豆子带水,倒入磨盘上面的小圆孔里。右手握着木把手,逆时针方向推着上磨盘转动。她形态从容,双手配合默契,上半身随着磨盘的转动不停地前后摇晃。石磨磨着豆子,嚯嚯作响,不多时,两个磨盘之间的缝隙里,就有白色的豆浆流出来,顺着下磨盘周边的竖槽,滑溜,滴落进下面的木桶。一脸盆豆子,要耐心地磨上很长时间。

出了箱的白豆腐,母亲端回家后,大多用新茶油炸成金黄松软的油豆腐;少数,再用刀划细,放在簸箕里晾着,任其长霉,做成霉豆腐。以后要吃霉豆腐时,粘上辣椒灰,红红火火,喷喷香香,看着就有了食欲。新鲜的豆腐渣,可直接煮成糊状当菜吃,放上葱花或者切碎的青菜叶,一清二白。余下的则拍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圆球,装入竹篮,挂在灶火上方的木梁上,自然风干发酵,以后可切片汆汤吃,味道也好得很。

正月里,村人有做米豆腐的习惯。米浆磨成后,加黄栀子水和石灰水,大锅子熬煮成糊状。冷却凝固后,用菜刀横横竖竖划开,土砖块一样,金黄剔透,能存放很长时间。煮食时,按人数的多寡,拿出一两大块,细刀切成拇指大的方墩,就是米豆腐。捞入碗中,添一勺滚烫红辣的肉汤或鱼汤,是待客的美味点心。

到了二月,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天空中的鸟也多了。那时周边的村庄,都有做碱水米粑喂鸟的风俗。家家户户磨米浆,做碱水米粑,不但人吃,还要专门用小树枝穿上米粑,插在村庄周边的旱土里,让鸟儿吃。我读初中时,在上学的途中,还曾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夏秋季节,太阳如火,正是村人做烫皮晒烫皮的好时候。新收割的稻米或高粱,夜里浸泡后,母亲通常起个大早,借别人家的石磨,磨一大桶浆水。吃过早饭后,我们姐弟在村前空地上,搭一个稻草晒棚。母亲诸事准备停当,生了柴火,架上菜锅。菜锅发烫冒烟,母亲拿起冼竹往灶台的茶油碗里一粘,在锅底飞快刷一圈,油星飞溅,哔哔啪啪。放下冼竹,母亲舀一小勺浆水浇进去。双手随即端起菜锅耳朵,一个摇晃,浆水就变摊成了一块又圆又薄的烫皮,满屋芳香。迎着灼烫,母亲双手尖着指头,揭下烫皮,甩在米筛里吃。最先几块烫皮,母亲会卷起来,趁热给我们吃。接下来的都要端到棚子上,摊开晾晒。到傍晚收干烫皮时,谷箩筐要挑一两担。以后的日子,自家吃茶,或者来了村邻人客,拿出几块干烫皮,柴火上煨烤得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米泡,金黄,酥脆。吃起来,嚯嚯有声,喷香。

一两大碗米,炒至焦黄,石磨上推成干粉,村人是当菜吃。可直接汆入热水,在菜锅里搅拌成糊。也可加入别的菜蔬,比如西红柿、丝瓜。至于蒸米粉肉、米粉鹅,则更是无上妙品了。

隆书驼子的麦芽糖,我们叫打糖,也是盛夏一绝,曾馋得我们掉了好多口水。在村里,就他一人磨麦芽,熬打糖。他那间小作坊在村前水圳边,石板路就在门口,路边长满高树。夏日里这里好乘凉,他那小铁锤和小铁片,敲得打糖叮叮当当,吸引着全村的孩子和大人聚集。

如今,隆记眯眼和明星点子脚已经作古,隆书驼子也九十多岁,常年卧床。旧村数年前已拆迁,昔日那些石磨也没有了踪迹。

食豆腐

文/牛学军

鄙人酷爱豆腐,一日不食,就怅然若失。

吃多了,对豆腐便有了感情。据说中国是豆腐的故乡,中国人食用豆腐的历史已有两千多年。

传说,西汉时淮南王刘安好道,为求长生不老之药,常聚方士炼丹。在炼丹中以黄豆汁培育丹苗,豆汁与石膏相遇,形成了鲜嫩绵滑的豆腐。

豆腐诞生后,走上了百姓们的餐桌,也走进了文人的诗词中。北宋大文学家苏东坡极喜食豆腐,在杭州做官时,经常亲自动手制作豆腐菜,“东坡豆腐”的雅号流传至今。其做法不难,豆腐油煎,佐以火腿、香菇、冬笋等,红烧即可。

元代郑允端曾作《豆腐》一诗:“种豆南山下,霜风老荚鲜。磨砻流玉乳,蒸煮结清泉。色比土酥净,香逾石髓坚。味之有余美,五食勿与传。”更是从原料、豆腐的制作过程到成品诸方面极力赞美豆腐的色、香、味、美,并誉其为“五鼎食”。

豆腐的烹调方法很多,蒸、煮、煎、炸,无所不可。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中就提到了一种:“二十四桥明月夜”——说穿了不过是在火腿上挖洞,把豆腐弄成团塞进洞里蒸熟即可。不过我感觉这样比较奢侈,因为要浪费大好的金华火腿。

唐朝长安城中有道名吃叫“汤豆腐”,我以为吃法极妙。制作方法并不复杂:将做好的豆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后放进小锅,边煮边吃;吃的时候,只需蘸简单的调味料,如酱油葱花或捣成泥状的生姜。冬季,坐在暖和的餐厅里,吃着热乎乎的“汤豆腐”,一边欣赏漫天的雪花,一边和朋友天南地北地聊天,十分惬意!

我喜欢豆腐,豆腐本身没有什么滋味,遇盐则咸,遇醋则酸,这种兼容并包的精神,岂不是我们该学习的嘛!

记忆中的味道----辽西水豆腐

文/真水無香

在辽西的乡村,家家户户都是做豆腐的好手,所以也成就了辽西水豆腐的盛名。

古人讲,“生在福中不知福。”虽然从小在辽西的乡村长大,但对于豆腐,我却一直不甚喜欢,甚至就是拒绝的。直到上高中住校,连吃饱都要成为问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豆腐原来也是一种美味。早餐的时候,一方白白的豆腐,上面盖着青翠的葱花,晶莹的细盐,还有淡淡的酱油,无与伦比的诱惑。

再后来上大学,与家的距离拉的更长。在省城沈阳,第一次见识了外边的豆腐,粗粗淡淡的,也更让我怀念家乡豆腐的味道,怀念家里做豆腐的场景。厨房里热气弥漫,气定神闲的老爸左手端着卤水,右手拿着一个大号的舀子,一边往豆浆里缓缓地倒入卤水汁,一边搅拌,乳白的豆浆一点点地成缕,成脑。“点”豆腐,这几乎是老爸在我记忆中最光辉的形象,就象一个神奇的魔法,让我心理充满了无限的崇敬和膜拜。

与现在不同,小时候的家乡,快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自己做豆腐的。虽然那个时候,除了冻豆腐,我不喜欢这个过程中的任何一种产品或副产品,但对于做豆腐我还是欢喜的。开始做豆腐也意味着年关是真的近了,年才是我们热切期盼的所在。

自家地里种出的黄豆先用水泡发,然后就要找一方石磨把豆子磨(在我的家乡是要读四声的)好。那个时候村子里的碾子和磨并不是很多,姥姥家的院子里正好有一盘青石雕凿的石磨。磨的构造从外面看也很是简单,最主体的结构是两个摞在一起的厚厚石盘,下面是一圈石头雕刻的凹槽。最上面的石盘上有一个圆圆的洞口,用一个小勺把泡发的豆子和着水从洞口里加进去,蒙面的骡子拉着石磨转动,乳白在豆浆就从两个厚厚石盘的间隙中沽沽流下,汇聚在下面的凹槽中,最后再从凹槽下面的一个圆孔流入到最下面接着的桶中。就这样,妈妈趁着螺子走圈的间隙一点点的把豆子加入,磨好的豆浆就源源不断的流下来。时不时的再挑捡出飘落在豆浆上的螺子毛,螺子的脚下则早已被踩的坚实和光亮。古老的石磨,白白的豆腐,或许这是辽西豆腐独特美味的所在。

和蒸豆包一样,做豆腐也是一个费火的活。把磨好的豆浆一桶桶的倒入大铁锅,锅下的火也要烧起来,要把豆浆烧开。熬豆浆是一个不急不燥的活,火烧的太急豆浆会滚溢出来,火烧的太小又会不开锅。锅的正上方会吊着一个豆杆,就是一个可以打开成交叉十字形的两个木杆,一边熬豆浆的时候,就把豆包——也就是厚厚的用于过滤的大布,四个角都系在豆杆上,一边把锅里的豆浆舀起,倒在豆包的上面,细细的豆浆再流到锅里,粗粗的豆渣则留在了豆包的布里。

据说这也是辽西豆腐更好吃的一个关键,在前几年的沈阳,做的豆腐是没有过滤豆渣的习惯的,所以豆腐才会那样的粗糙伤口。而在我小时候的家乡,豆渣更多的是用于改善圈里猪的生活,当然,粗粗的豆渣加上些盐,烙成的小饼也是很上口的。

渣都过滤的差不多的时候,锅里的豆浆也更加香浓爽滑。熬好的豆浆,妈妈都会盛上一碗,妈妈总是赞不绝口,我却总是浅尝辄止。到了这个进程,豆浆要慢慢地放凉一些,慢慢冷却的时候,豆浆上会结出一层薄薄的豆皮,用筷子挑起来,这可是表哥们最喜欢的美食,甚至为了能更多更快地吃到豆皮,要用锅盖不停地扇,扇起的风在豆浆上吹起小小的褶皱,一点点油亮的皮就在不觉中生成连结。生活就是这般充满生趣,在那个贫乏的年代,一点点的小事都足以让孩子们喜悦和满足。

豆浆都熬好的时候,下一步将是充满神奇的步骤,就象我前面所描述的,也是爸爸做为主角表演的时刻,一碗神奇的卤水,一个大舀子,豆浆就变成了豆脑(豆花)。这也是做豆腐最关键的一步,卤水加的多少缓急,舀子搅动的快慢轻重,温度把握的是否适宜,都将影响最后豆腐的口感。点的轻了,豆腐很难成形,点的“老”了,豆腐又没有了嫩滑的口感,总之,这是只有爸爸才能把握的事情,这也是爸爸最得意的时刻,专注的神情,就象一个帷幄的将军,一切尽在把握之中。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也会找各种的借口。

豆脑一直是爸爸的最爱,就是现在,没事也喜欢去喝上一碗。早餐吃油条的时候,现在的我也会喝上一碗,但在小的时候,总是觉得豆脑有一种涩涩的味道,难以下咽。豆浆变成豆脑的神奇就是卤水的结果,小时候总会听闻有人喝卤水寻死,总是难以明白这巨毒之物怎么就会成了美味必不可少的催化,上了高中,明白了血液里也充满蛋白,或许血液也会象豆浆般被卤水点化成“脑”,最后凝结成血豆腐一样,小时候想象中的恐怖可怕就变成了这般的印象,最后就是一块嫩嫩的血豆腐。

说起卤水,卤水应该是辽西豆腐好吃的另一个关键吧,在到了沈阳之前,从来也没有想过石膏也是可以“点”豆腐的。现在离最后的成品只差最后一步了,这一步,前面用到的豆包布还要发挥关键的作用。把豆包布四角拎起铺在一个大大的亷子上,把豆脑一点点地加进来,再把豆包布包好,包好豆脑的豆包形成一个大大的方形,上面再压一个亷子,亷子上还要压上重物,重压下的水份从豆包布中一点点渗出,豆府也就一点点的成形。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拿去上面的重物,打开豆包布,大大的豆腐就呈现在了眼前,用刀切割成小块,就是一块块美美的豆腐。

从黄黄的豆子变成白白的豆腐,做豆腐的整个过程都充满了神奇,虽然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但我知道,这样的记忆传承到我这里也就结束了,对于我的宝贝而言,再也没有大大的铁锅,也没有可以烧着的灶坑。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童年,每个人的童年里也都记载了不同的幸福和快乐。

春节的豆腐

文/赵晓君

进了腊月,年味渐浓,古城处处洋溢着年的味道。早上去菜市场,热闹非凡,人流攒动,一眼望去,摊位上摆满了各类青菜,黄的韭菜、红的番茄、黑的木耳、白的萝卜,但此时我会专门去寻找豆腐,无论水豆腐、干豆腐、五香豆腐我都会顺手来一大包。这是我家每年春节团圆饭桌上少不了的一道佳肴,我对豆腐的眷恋情结来自于我的母亲。

母亲在的时候,每到春节总是要有豆腐的,特别是红烧肉和豆腐皮卷煮萝卜、豆腐泡炖红烧肉,绝对是我们家庭年夜饭的主打。即便平常,那豆制品做得也是五花八门,什么白菜炖冻豆腐、海带炖豆腐、豆腐皮炒土豆丝、炸豆腐、煮豆腐、红烧豆腐、小葱凉拌豆腐……总之母亲做豆腐花样翻新,让我们百吃不厌。

我特别喜欢吃母亲制作的豆腐泡炖红烧肉和红烧肉加豆腐皮卷煮萝卜。豆腐泡都是母亲自己炸的,本来方方正正的白色小豆腐块,一经油炸后,变为圆圆的金黄色,再回锅与红烧肉一起配上酱油、盐等作料,真是令人垂涎。而母亲制作的红烧肉加豆腐卷煮萝卜更绝,经过文火慢炖,那萝卜通体油亮,都分辨不出哪是萝卜哪是肉了,萝卜吃起来已经没有涩味,而是有一种肉香。

春节的年夜饭我宁愿无鱼无肉,也不能无豆腐。又一个春节来临,此时感念我的母亲,回味母亲做的豆腐味道,感到无比温暖。

柴火慢熬豆汁香

文/单淑芹

卖豆腐是个很小的生意,爹却从来不马虎,他做的豆腐,颜色白、味道正,更重要的是分量足,童叟无欺!家里来客了,没钱也可以拿去应急!爹从来不带秤,随手一刀,切下一块,只多不少!人们都信得过他,从来不怀疑秤头不够。所以,爹卖豆腐,卖得最好,也卖出了豆腐王的好名声!

其实,做豆腐并不轻松,需要全家人一起忙活,才会做出一板白白嫩嫩的豆腐。

每天早上,爹称出几斤黄豆,放到大盆里,用水泡上大半天。黄豆都被泡得鼓胀起来的时候,我和姐姐放学回家,爹和娘也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娘舀一盆水,冲洗干净家里那台石磨;爹把泡好的黄豆捞出来,端到石磨旁边,再提来一桶水。挖几勺黄豆,把石磨上的一个圆洞里装满,爹推起磨杠,绕着石磨转动,和着清水,将黄豆磨成豆浆。

推磨很辛苦,通常由爹和娘两人操作,一人推着磨杠,不停地转动石磨,一人负责加黄豆和水。一圈又一圈,慢慢地,白嘟嘟如雪般的豆子浆液,沿着石磨流下,滴落在磨下面那口大铁锅里。

做豆腐,是爹和娘忙完地里的活,回到家又开始的另一种劳作,一干就是两三个小时,很不轻松。

很自然地,我和姐姐也帮着爹娘推磨。爹娘疼孩子,就规定按岁数推磨,比如,爹38岁,就推38圈歇一会,娘37岁,就推37圈,如此一算,姐姐推十圈,我只推八圈。爹娘还高兴地说:“两个闺女成小帮手啦!”

后来,我和姐姐有了个小秘密,每次轮到我们推磨时,总也到不了规定的圈数,比如数到五,再倒回一,数到八,再倒回六,变着法儿地多推几圈。爹娘好像没觉察呢!能减轻一点他们的负担,我们偷着乐!

其实爹娘何尝不清楚女儿们的苦心,当我们满头是汗的时候,总是慈爱地摸摸我们的头,抢过手中的磨杠……

过滤完豆渣,就点灶烧锅。豆汁冒泡了,就开始用小火,并用长柄勺子搅拌,直到豆汁被完全烧开,香味随着蒸汽,袅袅婷婷,散出灶房,香满小院,又溢出去!爹就招呼娘:“拿碗来!”舀上几碗热气腾腾的豆汁:“晚上喝豆汁!”

大锅里的豆汁,全部舀到一个瓦缸里,爹去点制豆腐。锅底有一层金黄的锅巴,娘用铲子轻轻地刮下来,撒点盐,滴上香油,就是一盘好菜,带着豆腐的清香,还有锅巴的焦香,这可是做豆腐的人家特有的美味!

我和姐姐摆好碗筷,一家人围着饭桌,咬一口玉米饼子,喝一口豆汁,再夹一筷子锅巴,美美地嚼着,香香的,暖暖的……

如今,离家在外,却常常梦回故乡,那汗水滴落、全家上阵的忙碌和相互体谅,那石磨轻碾、柴火慢熬的幸福和希望,香甜着我的童年,丰盈着我的一生……

吾家最爱是豆腐

文/史俊

忙了一上午,到了午餐的时间,拿出热气腾腾的饭菜,办公室里顿时飘出一股川味佳肴的香味。这是妻子早上赶着炒出来的“鸡扒豆腐”,入味的碎豆腐中混杂着肉末,麻辣鲜香的滋味真是百吃不厌。

豆腐是我们全家的最爱。母亲隔一两周就要做一次鱼头豆腐汤,用拉到家门口叫卖的二滩大白鲢的鱼头,加上长寿路老师傅自制的嫩豆腐,微火慢炖。周末的时光洋溢着团聚的和美,一锅美味吃得全家人满头是汗。一般情况,我要盛3碗汤,饱饱地海吃一顿。除了日常的各类豆腐菜品外,父亲十分喜爱老家宜兴的一种豆腐名小吃---和桥豆腐干。据父亲讲,和桥豆腐干已经有200多年历史,是驰名中外的江苏老字号。

据说乾隆皇帝下江南,品尝和桥豆腐干后,赞曰“江南一绝”。后来成为贡品,深得慈禧太后的青睐。最正宗的和桥豆腐干,当属晚清徽商梅里卿“梅永和”创制的独家品牌,需要浸入调制好的原汁卤汤里,加冰糖浸渍月余才能出售。具有甜鲜适度,筋道十足,齿颊留香的特色。父亲会像孔乙己吃茴香豆那样,每次拿出两块和桥豆腐干,用小刀切成细块,一点一点地慢慢品尝。

豆腐堪称国民食品,林海音曾和两个女儿编撰过一本《中国豆腐》,那是一本综合介绍豆腐的口袋书。内容除了简单的豆腐菜单外,还包括涉及豆腐的散文、考据、谚语、诗歌、传说、专访等,作者更呈全球化,有中、日、韩、德等各国人士。书中有数篇林海音的文章,其中《豆腐颂》写得最为精彩,她娓娓道来有关豆腐的故事和常识,发自内心地盛赞豆腐,它洁白,是视觉上的美;它柔软,是触觉上的美;它香淡,是味觉上的美!

我和妻子游历云南时,曾到某寺庙品尝过一餐斋饭,至今记忆颇深。好几样菜的食材是豆制品,尤其是那道“玉兔呈祥”,演绎了素烧豆腐的别样风韵,颇具禅宗之味。豆腐的营养价值很高,又适合各种烹饪技法,所以八大菜系均有许多豆腐当家的招牌菜。纵横天下,无论是小葱拌豆腐,还是海鲜煲豆腐,豆腐具有天生的兼容秉性,荤素搭配,任君随心所欲。

每逢佳节之后,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们最渴望来些可口的开胃食品,腐乳就是最好的下饭美食之一。或红油浴身、或素妆淡抹,豆腐在经过了一番发酵变身之后,用淳朴的品质,再现一统饮食江山的豪气。“箸上凝脂滑,铛中软玉香。”我想今生今世,我和家人眷恋的佳肴---豆腐,将永远是幸福家园“一日三餐”的主角,与我们朝夕相处,不离不弃。

跟着名人去觅食

文/陆小鹿

一日三餐,难免有吃厌的时候,尤其是午餐,因为午休时间有限,写字楼附近可吃的餐馆也就那么一些,吃来吃去就不知道该吃什么好了。

一日,看汪曾祺的《老味道》,会吃的老人家竟吃出一本美食书,端的厉害。其中聊到昆明的吃食,西南联大当年驻扎在昆明,汽锅鸡是昆明的代表作。汪曾祺推崇汽锅鸡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认为它是中国吃鸡大法中的第一名,理由是汽锅鸡最存鸡之本味。

我没有吃过汽锅鸡,看他那么猛烈地推荐,不免口齿生津想去尝上一尝,于是去大众点评网里找,竟然找到一家刚开张的云南馆子,就在写字楼不远处,里面有卖汽锅鸡。高高兴兴晃过去,点了碗云南鲜花稻粉和一锅汽锅鸡,抿一口鸡汤,果然好喝,有鸡的味道。虽说也知如今的鸡味肯定是不及从前的,但它毕竟就是汽锅鸡啊,这样吃着,仿佛觉得距离汪老的气息近了一些,当下自是欣慰。

说起来,人有时候是会莫名陷入情绪低潮,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这时,最需学会的应该是自我调节。譬如我胃口不好真的不知道吃什么好时,我就想着不如今天跟着偶像去觅食?这样一想,浑身情绪像是电脑给重启过了,倏忽就变得劲儿劲儿的了。

有一回,读梁实秋的《雅舍谈吃》,在《豆腐》一文里,他提到他爱吃一款“锅塌豆腐”。什么是锅塌豆腐?就是将豆腐切成长方块,裹以鸡蛋汁,再裹上一层芡粉,入油锅炸,炸到两面焦,取出,再下锅,浇上预先备好的调味汁,比如酱油料酒等,略烹片刻,即可供食。这款豆腐的妙处在于虽然仍是豆腐,可是已别有风味。我见食谱步骤并不烦琐,正愁着周末不知给家人准备什么菜,于是现学现做,依葫芦画瓢,虽然最终豆腐被我切得炸得不怎么体面,可最终端上来一盘“梁实秋豆腐”,瞬间自我感觉好极了,连饭都多吃了几口。

张爱玲过去说过一句话:“从前相府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看个吃。”少年时不以为然,如今却深有体会,也不知是不是跟年龄大了有关系。我读书,经常关注的就是书中提到的美食,比如《平如美棠》里的碱水粽子。平如写他老家江西南城,端午节会吃一种碱水粽子,拿稻草烧成灰,置入糯米里,打紧煮烂,个个模样粗壮,颜色淡黄,佐以红糖,妙不可言。看得我馋虫大冒,于是网购数枚江西碱水粽,依老先生的方法,以红糖蘸食,顿觉端午有些不一般了。于是想,食物与人的关系,是否恰同车子的两个轮子,是必须在一起的。失去了人,食物就没有生命力可言。而美食之所以让人牵肠挂肚,大抵因为它承载了许多美好记忆,情感的温度增添了美食本身的趣味。

近些日子,读了一本《太太的厨房》,看到王世襄爱吃肯德基巧克力圣代……不禁笑了。食物果然没有高下之分,爱不爱它全凭个人感觉,再低廉的食物,一旦对上你的胃口,你将感情注入进去,它就变成你的山珍海味。反之则是,再高级的山珍海味若不是你的菜,无异等同于鸡肋。而对待食物最好的态度应该是吃得开心。吃得开心,心情就好;心情好了,身体就健康了;身体健康了,日子就美满了。这样一想,就觉得改天还得继续去画名人美食地图,去朝拜下梁实秋喜欢的北京豆汁儿、王世襄的海米焖大葱……要是做不出菜来,那我就炒一盘唐鲁孙牌鸡蛋炒饭吧。

老家的石磨豆腐

文/鹿奉俊

在我的记忆中,老家院内的葡萄架下有一盘石磨,在小西屋里有一口用土坯垒起来的大铁锅,逢年过节,父母就在这里出豆腐。

天刚蒙蒙亮,昏黄的煤油灯光从小西屋的门缝中透了出来,屋里传来瓢勺叮当的交响声和石磨嗡嗡的转动声。旁边的大瓷盆里盛满了早已吃透水的黄豆,一粒粒被发得圆圆胖胖的,既可爱又听话。此时的父亲,右手拿着小铁勺,不时地伸进盆里,舀起一小半勺豆子,多半勺的水,顺手倒进石磨眼里,另一只手则紧握石磨的推木棍,在母亲的配合下,不停地转动着石磨。

雪白的浆沫从石磨的缝中流淌而出,更有趣的是那已被磨碎了的豆子似乎有点不甘心,拼命地沿着磨盘向上攀挤,形成了一圈圈的白墨。把豆子磨成了豆浆,兑水冲稀后,再倒入吊挂着布筛中,来回摇动,直到豆浆全部滤了出来,布筛子中只剩下豆渣。

灶膛里早已燃起了柴火,去了渣的豆浆被倒进大铁锅里,盖上锅盖煮。一会儿,豆浆“咕嘟咕嘟”在铁锅里翻滚,豆沫撑着锅盖一起一落,眼见涨出了锅口就要外溢,把锅盖揭开,拿起长把铁勺轻轻地搅动豆浆,汹涌的豆浆被这温柔一搅,顿时平息了许多。如此反复几次,灶膛的火暗了下来,把事先稀释好的酸浆,用铁勺均匀地撒在锅里,经过不疾不徐地搅动,奇迹立马出现了,只见雪白雪白的豆浆已变成了大块大块的豆腐脑,浮在清汤里,盛上一碗白花花的水豆腐,加点韭花酱,“哧溜哧溜”的来上几口,酸辣的清鲜便在唇齿间弥漫。

父亲和母亲用大水瓢把豆腐脑舀出来,放进铺有纱布的一层层正方形木箱里,填满之后把纱布覆盖起来,压上一块石头,任那纱布中透出的浆水直往下流。过一会儿,豆腐脑就压成了一整方一整方的豆腐,将木箱倒提起来,轻轻揭开上面的纱布,成型的豆腐就端坐在木板盖上。横竖画几刀,就成了一块块巴掌大的豆腐。

父母亲把豆腐抬到门前大碾旁边的平滑石头上,便开始敲梆叫卖。这时,只见父亲拿来一个马扎,坐在豆腐旁,擦根火柴,点燃旱烟,悠闲地抽起来。一条大黄狗伸着懒腰,躺在主人的身旁。

那时,鲜嫩石磨豆腐是我家饭桌上的“常客”。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父母做的油煎豆腐。逢到此时,母亲总是先将铁锅烧热,用筷子夹上几块早已炼好的猪大油置入热锅中,尔后左手托着豆腐,右手用菜刀轻轻的把豆腐切成小片,溜入锅里,待到豆腐的一面煎出黄黄的外壳后,再用锅铲将其翻过来慢煎,直到豆腐的外壳全部金黄,再加少许盐,撒匀辣椒粉和葱花即可出锅,外皮脆薄,内心白嫩,盐、辣、香味扑鼻而来,吃起来真是过瘾。母亲煎出来的豆腐不易碎,盛到碗中,一小块一小块的很完整,客人们直夸母亲“手艺好”。

岁月沧桑,白发已悄悄爬上了母亲的双鬓,母亲真的老了。而今,老家制作豆腐的小西屋虽然已经拆了,然而当年那父母在窗前做豆腐的忙碌身影,母亲煎豆腐飘来的香味却久念在怀,成为时光深处的美好回忆。

年集割豆腐

文/张峰青

豆腐是人们再熟悉不过的食品。“小葱拌豆腐”,表示为人做事要界线分明,不迷糊,心里亮堂的意思;同时这还是一道家常菜,它一清二白,色佳味鲜,价格便宜,是人们过年招待亲友不可多得的菜肴。此外,包包子、包饺子、做菜做汤都少不了豆腐。因此腊月人们赶集时都要割一些白白嫩嫩的豆腐回去,特别是年集上,平日被人们当作“捎带货”的豆腐,也格外吃香,每家每户赶集时都忘不了带上几块。

人常说“做工三大苦——铁匠、木工、磨豆腐”,从这句话看,豆腐好吃,但也难做。做豆腐也算是一件非常耗时、费心劳神的苦力活。农家人说的“摇包子”“扬白汤”“点豆花”“压水浆”“翻板子”等口头语,都出自做豆腐的工序,也足见做豆腐的过程不简单。每一锅豆腐,都要用两小时以上。从开始的泡豆、捞渣、推磨,再到后来的“摇包子”,让渣汤分离;接着要将一大锅豆汤架上猛火烧熟,等到汤锅里白沫翻卷,再一盆一盆地舀到瓷瓮里,同时还要点入少量卤水或石膏粉。等热汤在化学作用下凝结成细嫩乳白的豆花块,这时的豆花极像现在小吃摊上出售的“菜豆腐”,汤清水寡豆花白,浓香扑鼻,离老远也能闻到清纯的香味。这时,还不能白等,要赶紧铺排压浆的竹筐子,再铺过浆的白纱布,一切就绪后,将豆花装入竹筐模型,进行挤压,每隔一小时翻开纱布包排放淤积的浆水,等水分渐干,一锅豆腐才算做好了。直到豆腐渐渐冷却,再翻转到另一块木板上,就等第二天上集去卖了。做豆腐时,家具一定要分门别类,干净使用,诸如舀汤的勺和刮浆的勺要分开,不能混用,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浆汤变色变味,就会前功尽弃,空欢喜一场。因此,做豆腐时,都要把舀生汤与熟浆的瓢盆勺碗分开,使用过程中都要格外小心,不能让“一滴浆坏了一锅汤”的事情发生。

只因为过年,家家都少不了割豆腐,自然,豆腐坊会全天候边做边卖。年集上卖豆腐的摊点前,总会挤满人,割豆腐块的,称重的,装袋子的,总给人手忙脚乱的感觉。许多人为了赶早割豆腐,大清早便在豆腐坊的院子里排队,有拿竹篓的,有背背篼的,有提襻笼的,有的人则用自家秋季收获的豆子换豆腐,热闹的场景堪比一个小集市,也让年味更浓。

如今,不少人都去超市买豆腐,但割豆腐的场景仍会如约出现在乡村的年集上。手工制作的豆腐,总是散发着甜甜的豆香与鲜纯的味道,带着淡淡的乡土气息,总会受到人们的青睐。割豆腐,也成为乡村年集上一道永不褪色的风景。

豆腐·父爱

文/邓和明

豆腐,是最常见的豆制品,又称水豆腐。相传为汉朝淮南王刘安发明。豆腐是中国的传统食品,味美而养生。也是我国素食菜肴的主要原料,传统菜肴有红烧豆腐、麻婆豆腐、鱼香豆腐等几十种。

“来买忒夫……”小时候,每天下午5点左右,这种叫卖声就会准时在我们那条街上响起。

“来买忒夫”是嘉禾县塘村镇清水村方言,翻译成普通话就是“来买豆腐”的意思。

几乎每隔一天,我父亲就会拿个碗给我,再给我2角钱,要我去买豆腐。

卖豆腐的是一个50岁左右的男子,黝黑的皮肤,一双粗糙的手和白嫩的豆腐比起来,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男子是土生土长的清水人,据他说,他做豆腐的手艺是祖辈传下来的,口感独特。

豆腐买回来之后,父亲都会亲自做。他把一整块豆腐用刀分成两块,等锅里油热了之后,把豆腐小心翼翼地放到锅里,慢慢地煎,直到煎成两面金黄色,再加入自制的剁辣椒,等辣椒和豆腐的香味弥漫整个厨房的时候,再加入清水,煮上2分钟,最后加入盐、味精、葱花,翻炒几下就出锅了。

这道色香味俱全的煎豆腐,一度成为我儿时最喜欢吃的。外表金黄的豆腐,充分吸取了剁辣椒和葱花的味道,只闻其香,就让人食欲大增。

夹上一块,往嘴里一扔,妈呀,好烫,吐又不敢吐,只能强行往肚里吞,烫得眼泪都在眼眶打转。

看到我这囧样,父亲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孩子啊,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吃饭的时候,对于另外一个碗里有肉的菜,父亲几乎不去夹,就只吃豆腐。对此,我觉得很奇怪,终于有天实在憋不住了,就问父亲:“爸爸,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豆腐呀。”

“豆腐好吃啊,又嫩又滑,而且营养高。”

“那如果既有肉又有豆腐,你是吃肉还是吃豆腐呢?”

“当然是吃豆腐,肉有什么好吃的。”

对于我和父亲的对话,母亲在旁边听了后微微地叹息一声……

除了煎豆腐,还有一道小葱拌豆腐也是父亲的最爱。

夏天的时候,父亲把豆腐切成一粒粒,撒上葱花和盐,随便伴几下,一道菜就弄好了。

夹一点放在嘴里,除了凉凉的,没有别的什么味道,感觉不好吃。

“不好吃是吗?但是你不觉得这道菜很好看吗?就像我们做人一样,要清清白白的。”那时候还小,对于父亲的话似懂非懂。

反正在我的印象中,豆腐就是父亲的最爱。

我记住了父亲的爱好,在以后的那些年,每当我去买菜的时候,豆腐都是我必买的菜,过年过节,和父亲在一起吃饭,我往父亲碗里夹得最多的菜也是豆腐,从来不给父亲夹肉,因为我记得他说的:肉没有豆腐好吃。

然而,若干年后的一天,我才知道我完全误解了父亲。

我从部队回来,参加了工作,父亲的身份从拿养老金变成了拿退休工资,哥哥姐姐也相继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条件慢慢地好起来了。

那年春节,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我照例往父亲的碗里夹豆腐,这时父亲眼睛一瞪我:“为什么总给我夹豆腐,那么多鱼肉你怎么不给我夹?”

一听这话,我懵了:老爸,豆腐不是你的最爱吗?你又不喜欢吃肉。

“你个蠢仔,豆腐哪里有肉好恰呢,你爸爸原来喜欢恰豆腐,那是因为家里穷,两角钱豆腐就可以吃一餐了,而肉却要一块多钱一斤,你爸爸是把肉留给你们吃,知道你们都在长身体呢。”听了母亲的一番话,我们几姐弟瞬间沉默了……

庙街老树

文/陌然

(一)

街,叫庙街,是条老街,街很瘦。

街边,两排民房,是统一的老式木制阁楼,都有些破旧,像极了一支刚吃了败仗的残兵部队,东倒西歪地沿着一条马路铺开来。阁楼前并排着六棵古槐树,其中一棵,树干向南倾斜,最大的一根枝丫就压在了一间阁楼的楼顶上,向天的树干,没有皮,覆盖着一层被烧焦的黑,像一个半秃的老人,一直就那么无精打采地躺在那里,躺在庙街,一躺就躺了好些年。

这两年,庙街长大了些。街是长大了,可街边的一棵老槐树,却被挤到了马路中间,街就断了。东边的车过来,西边的车就过不去,西边的车过去,东边的车就过不来,很挤,经常堵车。老树,也就显得有些多余。有人就建议,把那几棵老槐树都砍了吧,或者迁到别处去。老万不干了,说那些老槐树比这老街还老几百岁,是咱的祖先树,有灵性,不能动。

过了没多久,就来了几个工人,拉来了几块石头,把所有的老树都围了一圈,还在树旁边立了块牌子,给老树上了户口。据说是老万向政府申请的。

这样一来,街就彻底断了,两边的车都过不了。有人开车到老树跟前,见过不去,就不走了。后边的车见前边的车不走了,也就把车停那里。时间一长,老槐树下,就成了免费的停车场。原本拥挤的街道,如今更是水泄不通,干啥都不方便,因此,街坊邻里大多对老万有意见,可明里又不说。老万是个闷葫芦,平时话不多,可谁要是想打老槐树的主意,他就急,还骂,他谁都敢骂,什么话都骂,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

(二)

庙街要拆了。

栓子说这话时,老万正在给老树换土。这两年,道路硬化,树底下的土,又干又硬,没啥营养,也没水份。如果不想办法,那些老树迟早是要枯死的。

这是林业局的人告诉他的。

先用铁锹把树根周围的土刨松,掏个坑,填上农家肥,再用从后山拉回来的新土掩上,踩实,浇些水,就行了。

栓子见老万没反应,故意抬高嗓门又说了一遍,“听说,庙街要拆了。”

这回老万听见了,他把铁锹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护栏下的石凳上,摸出一根烟,点着,那灰褐色的烟雾,像一缕愁,从老万的嘴里喷出来,就在庙街弥散开来。

“你听谁说的?”老万吐了一口烟。

“庙街很多人都知道了,据说是一个做房地产的老板,看中了庙街的地皮,要收购庙街盖新楼。”栓子捡起老万扔掉的铁锹,一边掩土一边说,“其实,庙街拆了也是好事,那样,每家每户都能得到一大笔钱,可以买新楼房,还可以干点别的,反正老庙街人在这住的已经不多了。”

栓子这样说,像是在安慰老万,又像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虽然庙街是老街,可位置好,就在这座城市的市中心,属城中村,要拆迁,给每家每户的补偿款可是笔大数目。老庙街人也大多不愿意住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的老房子实在太旧了,室内格局也不适合摆放现代家具,划不来做大的修葺。如今老房子要拆了,他们可以白白拿一大笔拆迁款,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是天大的好事。可老万不一样,他在庙街住了几十年,住得久了,人和房子是会有感情的,就像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产生感情一样。这些,像栓子那样的毛小子是不会懂的,在老万眼里,除了钱和女人,他们是不会和其他事物产生感情的。何况庙街拆了,那几棵老槐树指定就保不住了,这不等于在他老万心窝子里剜肉吗?

“庙街不能拆。”老万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栓子分明也听见了。

“为啥?”

“不为啥,就是不能拆。”

“知道你还是舍不得那几棵老槐树,可树再老,也不过是几截木头疙瘩,你总得考虑庙街这群大活人的感受吧?”栓子像是看出了老万的心思。

“你懂啥?庙街的老屋,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历史文化遗产,能说拆就拆?还有这几棵老槐树,它们都是活着的国宝啊,是有灵性的,动不得,动了是要遭天谴的。”老万一听这话,酱紫的脸就黑下来,像老槐树的皮。

“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几棵树吗,你冲我吼啥啊?”栓子把铁锹往地上一扔,就往回走,这次,他比老万扔得更用力。

老万把头垂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确实有些生气了,不是因为栓子的话,而是因为栓子的态度。栓子还没满周岁就死了娘,他一个人好不容易把栓子拉扯大,心里想着,等栓子结了婚,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过两年,小两口再添个小孙子,他就可以守着儿孙,安安静静地在庙街欢度余生了。可栓子结了婚,女人却不愿意住在庙街,非要搬出去,丢下孤苦的老万独守着庙街的老屋。小两口搬出去以后,老万和栓子,也渐渐有了距离感,越来越陌生,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栓子是多么乖巧、听话啊,老万说什么,他总是低头听着,从不狡辩,也从不顶嘴。自从结了婚,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似乎,越长越大,头越抬越高,声音也越来越大,这让老万一时适应不了。而此时,老万甚至开始羡慕眼前那些老槐树,它们可以就那么悠然自得地矗立在那里,不用思考,也不必为现实的苦闷而烦恼,吸收着天地灵气,接受着雨露的润泽,没有嫉妒和仇恨,也不用生气……

(三)

日头往下落,一片阴影把庙街覆盖了,像一个巨大的怪兽把庙街吞了一样。一缕槐香,裹了一层寒气,就在庙街的夜色里流淌。那几棵老槐树,在朦胧的夜色中,变得安详,像几个婴儿在母亲的怀里,沉睡着。

老万拖着一缕月光,就进屋了。他有些饿,便来到厨房,厨房的水池里,还躺着中午吃过的碗筷,没洗。他揭开桌上盖着的锅盖,有一碟炒黄瓜,和几个煮熟的鸡蛋,那是他中午做的。自从栓子搬出去以后,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天就做一顿饭。早上是不用做饭的,锻炼回来,买个煎饼,或者喝碗粥。中午得自己做,他不习惯外面的饭,总觉得太咸,或者有些年轻的厨师总爱放很多辣椒,医生说,他不能吃辣椒。

胡乱扒拉两口剩饭,老万就四叉八蹬地上了床。床上的凉席有些旧了,跟他的日子一样旧,旧得有些发黄,黄里还带了黑。而此时的庙街,是寂静的。这几年,老庙街人越来越少,周围住的,也大多是租户,租住在这里的,不是哪家酒店的服务员,就是附近工地的农民工,他们总是各忙各的,没有走街串户的习惯。此时的老万,睡不着,因为他脑子里一直有个身影在不停晃动,晃动的身影,在以前的某个夜里,也曾出现过,却并不清晰,似近又远,似远又近。而这个夜晚,那个身影又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颚骨深深地往里陷,两个眼球往外凸着,嘴唇满是血,他想要努力再看清楚一些,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只看到自家的窗户,窗户因常年未打开,窗台上,已经长满了荒草。

夜色渐深,无边的黑暗,挤压得庙街如一缕柔软的喘息,柔软中又透出一丝温热,老万的内心,就像架在炉子上茶壶里的水在激荡起伏着。在这滚烫的水里沉浮,老万直感觉浑身发热,脸和身上冒出汗来。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晃动着,晃动的身影,让他想起了许多往事。

那年,栓子娘还活着,栓子娘活着的时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小脸长得标致,没有一点瑕疵,比豆腐婶家的水豆腐还白,还粉嫩,简直跟PS过的,或者直接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身材那叫一个匀称,浑圆的玲珑线条,衬托着女人的骄傲,修长的腰肢,像纤细的柳条,风一吹,便能飘起来似的。自从嫁到庙街,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曾偷瞄过她,男人,也有女人,可男人和女人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男人看她时,眼神像一条蛇,游遍全身,恨不得钻进肉里。女人看她时,眼神里总是闪过一丝妒忌,从心底里埋怨造物主的偏心,偶尔看到自家男人望着栓子娘,嘴里流出的哈喇子,眼神又瞬间放出一束光,那束光,火辣,滚烫……

男人是在栓子娘伸着两条胳膊,踮起脚尖在阁楼上晾衣服的时候看到她腰的,那白花花的腰条子,像刚出锅的凉粉,柔软,滑嫩,在一抹夕阳下闪着光,直看得他忍不住伸伸脖子,咽一口唾沫,多好的一棵白菜啊,咋就让猪拱了呢?老万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知道那是那些男人们在嫉妒他。男人们越嫉妒,他对栓子娘就越好。那时候,老万在工地干活,工地管饭,除了节假日,白天是不回家的,晚上回。食堂做啥好吃的,他自己总舍不得吃,用报纸包起来,留到下班带给栓子娘。每次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先给栓子娘买个手镯,项链啥的。那个年代,这些已经是很奢侈的物件,虽然栓子娘每次都说别买了,那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可她心里头幸福着呢。

老万平时话不多,怎么也不像一个浪漫的人,但给栓子娘买礼物,却总是很讲究,栓子娘打心眼里喜欢。有一次,他给栓子娘带回来两条内裤,内裤上绣着一串槐花,是手工绣上去的,活很细,宛如一串晶莹洁白的珍珠,又像一簇微微张开翅膀的白蝴蝶。老万说,槐花的花瓣多,结的籽也多,女人穿了绣着槐花的内裤能多生儿子。栓子娘听完就笑,笑得直不起腰,那石榴的籽还多,为啥不买石榴花的呢。老万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也就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老万祖上积了德,还是那绣着槐花的内裤有了效果,后来就有了栓子。栓子出生后,老万一直在家伺候着,家里比以前也热闹了许多,串门的邻居和亲戚一个接一个,都夸老万好福气,娶了个仙女一样老婆,还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大胖小子。老万心里,别提多美。

“小家伙倒是挺漂亮,就是不像他爹。”隔壁卖豆腐的豆腐婶把一块边角豆腐丢进嘴里,下巴不停蠕动,那话像是从牙齿缝里逃出来的。

“豆腐都堵不住你的嘴啊,你没听说过,女儿像爹,儿子像娘吗?”老万呲咧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的幸福。

(四)

老万在家呆了大半年,寻思得出去干活了。临走前,想安排栓子娘俩回乡下,跟两个老人住一段时间,相互也有个照应,当然,更多还是想让两个老人照顾栓子娘俩。栓子娘自然知道老万的心思,死活不肯去。老万拗不过,便不再说话,收拾了几件行李,跟几个邻居就出了门。

一个男人对女人好到极致,女人是没办法不依赖男人的。栓子娘依赖老万,就像裤子依赖腰带,没了腰带,裤子不一定会掉下来,却总感觉腰里缺点啥,很不习惯。老万走了,就像那受了惊吓的一群麻雀,呼啦啦飞出去,带出一溜风,凉飕飕,湿漉漉。湿漉漉的自然还有栓子娘的眼睛,自从结婚以来,小两口就没分开过,就是老万去工地干活,晚上也是要回来的。可这次不一样,工地离得远,这一去,估计几个月也见不上面。在栓子娘心里,老万就是她的大树,她的依靠。那个年代,男人娶老婆,就是雇了个终身免费的长工,要给他们洗衣服做饭,还要给他们生孩子,偶尔不合他们心意,还会发脾气。女人在男人心里,不过是他们身上的一个物件,如何支配,全凭男人的心情。可老万不一样,啥事都顺着她,包容着她,把他能给她的最好的,都给了她。想到这里,一股暖流,就在栓子娘心底升起来,像炉子上茶壶里的水雾一样升起来,直到冲破泪腺,湿润了眼眶。

老万走了,留下栓子娘俩,栓子还不会说话,自然不知道栓子娘心里的想法。她内心是孤独的,但又不愿意和庙街的其他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庙街的那些女人。她们总习惯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就坐在老槐树下,一边纳鞋底或者织着毛衣,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侃。庙街的所有新闻,都是最先从她们嘴里传出去的。栓子娘不喜欢她们,就像她们不喜欢栓子娘一样。既然彼此不喜欢,也就不会有太多瓜葛,内心的孤独,自然也只有独自忍受。

栓子娘最孤独的时候,就是栓子睡着的时候,她确实不知道该干点啥?既不会织毛衣,也不会纳鞋底,更没人陪她说心里话。于是,她就不停洗衣服,先是栓子的尿布,然后把家里能洗的都找了出来,洗完衣服洗床单,洗完床单洗被套,一件一件洗,洗完,就晾在了阁楼上。当然,洗的那些衣物中,自然还有老万送她的,绣着一串槐花的内裤。

栓子醒着的时候,栓子娘就拎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逗栓子笑,或者哄他睡觉。栓子哭了,她就把栓子的头放在臂弯里,抖几下,不管用,便又把头摁进怀里,撩起衣服喂奶。庙街的女人,给孩子喂奶是不回避的,一般也不会有男人看,即使看到了,女人也就呲咧着嘴骂一句:“没见过女人给孩子喂奶啊,小时候,***也是这样喂你的。”

可栓子娘不一样,当她猛一抬头,看到一双男人的眼睛正色迷迷盯着她膨胀的胸部时,一声尖叫,差点震塌了身后的一排阁楼。赶紧站起身来,嘴角微微抽动,想要说啥,没说出来,就用她那明亮而湿润,又有些凶神恶煞的眼神斜了男人一眼。然后砰一声,把一抹夕阳的余晖就关在了门外。

“畜生啊,女人给孩子喂奶你也看?”那一声尖叫,惊醒了正趴在豆腐案上睡觉的豆腐婶。

“谁畜生啊?我又不是故意要看她的,谁让她喂奶不回屋里?再说,又关你啥事呢?”男人连珠炮似地说完,一个转身,就把背影丢给了豆腐婶,留下豆腐婶在夕阳的余晖下独自凌乱,啥人嘛,偷看还看出理了?豆腐婶觉得委屈,委屈得就像她的胸被男人看了一样……

庙街的日子,依然如老槐树的叶子,偶尔有风吹过,就像一只只绿蝴蝶,在枝头忙碌一阵,可风一停,一切又变得平静,平静如一潭死水。有些人,是耐不住寂寞的。当栓子娘偶尔拎着水桶出来倒脏水时,依然会响两声口哨。槐树下聚集的三两闲人,偶尔也会谈起栓子娘,谈起老万和他的儿子,时不时响起一串诡异的笑,笑声,惊飞了正在枝头午睡的一群麻雀。

(五)

老万是五月过了回来的。五月,正是槐花开的时节,那一串串纯白的心事,像一个个精心雕画的水晶灯笼。风一吹,便把一缕槐香顺着阁楼的窗户,送到庙街的每家每户。庙街的女人是属蜜蜂的,闻到花香,就很自然地聚在了一起。栓子娘出来倒脏水,看到那些女人,依然坐在槐树下,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开怀大笑,却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笑,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响亮。风继续吹着,几瓣槐花,像撕碎的纸片在百无聊赖的空气中沉浮,沉浮一阵,就落在那些女人的头上、身上,女人赶紧伸出手不停抖动,脸上还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像极了男人嫌弃自己芳华已逝的女人。老万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因为他回来时,槐花已经开过了。槐花开过就意味着夏天的开始,夏天的阳光,就像庙街的女人们看栓子娘的眼神,火辣、滚烫。

青菜豆腐保平安

文/哥萨克骑兵

一般人小的时候,大多爱吃肉,对青菜等蔬菜不屑一顾。看《傅雷家书》,傅聪小的时候吃饭,筷子总是伸进有肉的盘子里,专挑肉吃,父亲傅雷便将一盘青菜放在他面前,只准让他吃青菜而不准吃肉。看了,徒生羡慕之情。毕竟,还是在解放前,至少傅雷家经常有肉吃。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的餐桌上,三百六十五天一成不变的是青菜萝卜,少油寡盐,淡而无味,很多时候都是白水煮熟就当菜了,因难以下咽而难以下箸,吃肉是极其难得的事。少不更事的我们常常噘着嘴嘟哝着,故意敲打着碗边,或者咀嚼食物时发出很响的声音,表达着一种不满。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祖母总是那么一句话:“青菜豆腐保平安”。

现在,我已记不清祖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有没有无奈的成分,甚至也有一丝怨气?不过我想,无奈的成分一定有。她何尝不想自家的餐桌上,隔三差五能出现鱼肉荤腥,哪怕是一盘炒鸡蛋。但平时,即使家里来了关系很热络的亲戚,也没有多少余钱到集镇上买肉。能有青菜萝卜端上餐桌,而不是一日三餐咸菜萝卜干就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至于怨气,倒不一定有,左邻右舍,放眼整个生产队(那时还不叫村),有几家能时常吃到猪肉?就算家里有点钱,也没有那么多的肉票啊。没有肉票,到了集镇上,也只能望“肉”兴叹。

总是青菜豆腐萝卜,甚至饭也吃不饱,当然是面有菜色了。奇怪的是,那时候的人,遑论青壮年的男子,就是妇女,百多斤的担子挑在肩上,走在逼仄的田塍上,也是气不喘,腿不软,虎虎生风。要是能够吃到肉,增加一点营养,一定会更不得了。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库房,堆放粮食和农具等,库房前面有一块打谷场,场边有一个石头的碾子,用于碾平打谷场(那时基本没有水泥浇筑的打谷场),更用于秋收的时候碾谷物。这些石头碾子小一点的也在两百斤的样子。我曾亲眼见过生产队的几个年轻人打赌,看谁能夹住这个石碾子走得最远。没有任何赌注,就是比一比谁的力气大。现在,能够有豪气打这样赌,并且能够夹着这样重量石碾子走一段路的人,恐怕是凤毛麟角了。

家家都吃不饱、吃不好,干农活休息的时候,大家凑在一起说笑,最乐意打赌的,莫过于吃了。父母讲过两个与吃有关的打赌的故事。他们都是在场的“目击证人”。

一次是打赌喝香油。我们那儿所谓的香油,就是炒菜用的菜籽油。其实,那是连菜籽油的少见,更多的是棉籽油。不知谁说,如果哪个能把一瓶香油喝下去,他就再给他(她)一瓶。结果马上有个妇女“应战”。此人立刻跑回家拿了两瓶香油。如果这个妇女能当场喝下其中的一瓶,另一瓶就归她所有。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胸有成竹地拿起瓶子,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起来,围观的人正为她喝彩时,她却毫无征兆地一口喷出来。打赌失败,另一瓶香油当然没拿到。

还有一次是中秋节来临,大队的小商店里,进了月饼。几个熟人在小店的门口遇上了,闲聊中打起赌来。挑起话题的说,谁能把五块椒盐月饼吃下去,他出钱。条件是十分钟时间内吃完,不得喝水。这次欣然“应战”的,是和我家有点亲戚关系的一位表伯。第一块,很轻描淡写就下肚了,还能和边上打赌的、看热闹的说笑几句。第二块,表情就有点凝重,吞咽的速度也慢了一些,但还是吃下去了。到了第三块,每咬一口、咽一下,喉结都很明显地上下动一下,看出下咽已经困难了。最终的结果不说也知道,我这位表伯挑战失败。而且据说他以后就再也不吃月饼,见到都会反胃。

那个年代,如果要有打赌吃肉的,估计跃跃欲试的,不是一个、两个了。

可是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吃到青菜。青菜是蔬菜里最泼皮的了,不论季节、不择地方,撒籽也行,栽种也行,都能生长。青菜豆腐保平安,那年代,青菜岂止是保证了人的“平安”,它差不多也是猪最好的饲料了。猪平时顶多只能吃稻壳、干草、秸秆等做成的糠,在猪圈里扔一些菜叶、山芋藤,就是绝对的改善它们的生活了。所以能吃到青菜,还算是一件幸福的事。其实,青菜至少有两个时节还是很好吃的。一是春天播撒的小青菜,都是很嫩的秧苗,在开水里一焯即可,切不可时间过长,否则菜叶发黄,色难看,味道也不好。这菜汤十分鲜美,稍微奢侈一点,打个鸡蛋花,放点榨菜丝或虾皮,甚至汆几个肉圆,那是鲜上加鲜、美上加美。现在时常在一些小饭店里能吃到小青菜汆肉圆,往往是几筷子就把小青菜捞光了,汤也差不多见底了,还剩下那几个肉圆或在剩汤里浮浮沉沉,或孤寂地躺在盆底而无人问津。

还有一种,就是霜后的青菜。杜甫的《怀锦水居止》之二中有一句:“层轩皆面水,老树饱经霜。”明代的倪长圩写过两句诗:“江上蒹葭方浥露,洲前鸿雁正经霜。”霜似雪的深秋或初冬,触目是萧瑟的景象。但感觉青菜似乎和白居易的“在火辨玉性,经霜识松贞”(《和<思归乐>》)诗所说的一样,霜后更加青葱。当然,柔嫩的青菜毕竟比不上“贞松”,温度过低了,还得盖上稻草等保温,否则也会冻烂、冻死。但霜后的青菜确实好吃,平时青菜的做法都宜炒,但霜后的却宜煮,一煮即烂。出锅前放点豆腐,同煮,那是真正的“青菜豆腐保平安”。最好的,是放一点猪油渣同煮。小时候,一般的人家都会在年底到集镇的供销社,买一点猪的板油,回来熬成荤油,用陶罐装起来,油渣也是。一般不轻易吃,尤其是荤油。现在,霜后的青菜煮油渣,在镇江、南京一带打着农家土菜、私房菜招牌的小饭店里,颇受食客的青睐,一大盘煮的烂烂的青菜端上来,很快就风扫残云,尽管有一种说法,油渣多吃了有害健康,但在美味面前,这些忠告往往就丢到“爪洼国”了。对于美,一般人都会不设防。

当然,小时候对青菜也有不反感的时候,那就是做菜饭。能放一点咸肉,味道绝佳。我们都会比平时多吃一碗、两碗。只是那时候的主食以山芋和面疙瘩为主,大米很少,咸肉更是“高大上”的奢侈品,一年到头能吃到一、两次咸肉菜饭,相当于过节。

青菜只是一个统称,其品种很多。就我了解,对这再普通不过的蔬菜,一些地方的人与对待其他食材的态度不一样,显示了“顽固”的感情上的专一性。从“镇江青”、“苏州青”、“上海青”这些青菜的品种名称上,你就可以看出端倪。 “上海青”没吃过,无从置喙。在镇江、苏州的菜场里,青菜几乎就是一个品种,其他的有,销路也不会好。“苏州青”以叶为主,乌青油黑的,几乎看不到茎,叶片紧紧地包在根部,吃起来口感还不错。至于“镇江青”,长相和“苏州青”虽然貌似,但茎部要长一点,如果老一点的,茎部还会有很明显的红色的筋脉,吃起来略带一点苦味,不知道镇江人为什么钟情这个品种。好吃的,在我看来是南京的“矮脚黄”,茎叶分明,叶子鹅黄,叶面呈泡状,有凹凸感,长相不算漂亮,不管经霜不经霜,容易烧烂,菜的香味也比较浓郁。无论什么品种,栽种的大棵的青菜,总是以茎短叶大、叶子肥厚为佳,“向上爬”的青菜,一般都是茎很长而叶子小,多用来喂猪喂鸡。但有一种“高梗白”,可以长到两、三尺,却是仲秋后做腌菜的好材料,腌制好,风味不输于“雪里蕻”。

说了这么多关于青菜的话题,固然是小时候青菜当饭,吃多了,印象深刻。更主要的是感觉,当物质生活日益丰富的时代,吃得饱、吃得好对很多人都不成问题的时候,忽然发觉,如果只对着满桌的鱼肉大啖大嚼,没有青菜豆腐等最普通不过的蔬菜,还是缺少点什么,就像一出大戏,应该是生旦净末丑角色俱全,只有一个花旦在台上“咿咿呀呀”的一唱到底,观众也是乏味的。“工资不高血压高”等说法,绝对不只是一种调侃,也是一种现状。所以一度被遗弃的青菜豆腐、玉米山芋,又风靡于餐桌,更有决绝者,对荤菜完全的视而不见、弃而不顾了。

我知道,“青菜豆腐保平安”这个说法,并不是祖母的首创,应该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的,在《菜根谭》等书中,这样通俗易懂的警句比比皆是。而且,青菜豆腐只是寻常之物,就能让我们身体康健、生活平安,那么,当每个人欲望的世界也只是“青菜豆腐”一般的平常心时,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状况和结局呢?

其结果,或许可以用“平平淡淡总是真”这句歌词概括吧。只是已经是另一个话题了,打住不说了。

在春风中醒来

文/蒋忠民

春和景明。

桃花江休闲步道上,市民三三两两,或交谈或拍照或推着儿童车,悠闲地享受着春天的阳光。桃花江水悠悠流淌,不时可见垂钓者坐在江边树下。江畔树木生机勃勃,紫荆花、苦楝花点缀,别有一番情趣。

不少喜欢户外踏青的市民结伴沿着桃花江休闲步道,一路欣赏着风景来到鲁家村。村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的桥栏杆上,游客和市民系在上面表达心意的红布条,经过寒冬和春雨,依然是一片红。

4月中旬的一天,临近中午,老槐树旁的停车场,停满了前来休闲的桂林市民开来的小车。停车场边餐馆门前的鱼箱里,各类活鱼在水里游来窜去撒着欢。餐馆大门一侧,一位厨师正在准备炒菜用的新鲜食材,新鲜的鸭蛋、野菜、小笋等,分别装在竹簸箕里,供食客自由选择。进得门来,一位厨师正在操作间制作蒜蓉,厨房里两名服务员在洗菜,几名服务员正在大厅做迎接客人的准备,井然有序的忙碌场面,充满了生活的欢欣。

餐馆老板说,自从疫情缓解,秀峰区委区政府出台硬核措施,鼓励帮助企业复工复产,鲁家村旅游产业在春风中醒来。村里的民宿酒店积极做好迎接游客准备,提升自身服务水准,随时恭候住店客人,尤其是配合区里精心推出的直播,积累了网上人气。餐馆3月下旬以来,每天都有五六十位食客到店。虽然与疫情之前相比只有四分之一左右,但毕竟开始复苏,因而提振了信心。老板言语间充满了自信,觉得鲁家村正在一天天向好,沉寂了一个冬天,走过了严寒,必将重新焕发出魅力。

正对着风雨桥的豆腐摊前,被誉为“豆腐西施”的小蒋与小黄妯娌正在忙碌。摊子边的遮阳伞下,分别围坐着十多个品尝西施豆腐的市民。小蒋说,4月份以来,沿着桃花江休闲步道散步踏青锻炼的市民一天天增多,到鲁家村吃豆腐的人也一天天增多。现在,她们每天加工销售几十斤黄豆的豆腐和豆腐花,基本持平了疫情之前的销量。

正交谈着,又一拨市民前来购买豆腐花和香煎豆腐。妯娌俩忙得不亦乐乎,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来咯,又香又嫩的豆腐,滑爽的豆腐花!”小蒋的吆喝声,在桃花江畔悠扬地飘着,不断有市民闻香而来。

老街

文/冰城深雪

老街的底色是暗黄的。

那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山石,村子里祖祖辈辈脚下的千层底从上面走过,早已被磨平了棱角。温热的阳光照耀在上面,闪烁着光亮,微黄微黄,像一张古老的照片。

顺着山石铺就的路面望过去,两边是青砖黑瓦的老房子,破旧的木门上,满是岁月老旧的印记。被风霜腐蚀的门把手上,残留着祖祖辈辈掌心留下的温度。那锈迹斑斑的门环,像一只只瞪大的眼睛,看着一代人的青丝,慢慢变成了华发。

那窗子也是木头的,颜色深得有些微微的发黑,带着淡淡的霉味。抬头看那木窗子的上方,微微翘起的檐角上,有经过木匠的巧手,精心雕刻的花纹。

落日的余晖透过花纹落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老街沿河而建。

河水是清澈见底的。每到夏天来临的时候,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跑到河里洗澡。男孩子赤裸着臂膀,女孩子穿着穿着短袖衫和短裤,蹲在河水漫过的石头上,享受夏日里的清凉。嬉笑打闹之声,不绝于耳。

大姑娘和小媳妇们端上一盆衣服,蹲在河边的洗衣石旁,将衣服放到水里摆动几下,堆放在洗衣石上,再挥起手中的棒槌,用力捶打。随着有节奏的“咚咚”声响起,那衣服里的污渍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被打了手掌心之后,乖乖地溜出了不该停留的地方,随着污水流到河里。清澈的河水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将孩子的错误一一容纳,沉淀之后,恢复一片澄澈。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清凌凌的河水上面,微风吹拂,潋滟生波。

如果把河水比作一面镜子,那么而老街,就是那临水照花的女子。

老街的店铺虽然不是很多,但售卖的东西一应俱全。文具店,豆腐坊,早点铺,肉铺,卖鱼店,蔬菜店,杂货铺,粮油店,篾匠店……大多只有一两家,门面都不大,有些甚至是在幽深的巷子里,都是老生意。

我是吃着那家豆腐坊的豆腐长大的。

小时候豆腐和豆干可是餐桌上难得的美味佳肴,只有在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才能吃得到。每次姨妈或是姑姑来我家,母亲便会给我两块钱,一块钱买豆腐,一块钱买豆腐干。而我每次都会忍不住,在路上掰下一块小小的豆腐干偷偷吃掉,回到家把豆腐干交给母亲,她也不会发现。直到第二天,都还在回味那豆腐干的香味,和偷吃成功的喜悦。

豆腐坊的豆制品都是手工做的,祖上留下来的木质工具,石磨磨出来的水磨豆腐,白纱布手工包出来的豆腐干,还有用竹制的模板压制的千张,以及那美味的油豆腐,臭豆腐干,豆腐乳……现在想一想,还是会忍不住咽口水。

爸爸说,我五岁的时候,就能一个人提着酒瓶子,爬上那家杂货铺高高的台阶,小大人似地叫着老板的名字,说打半斤白酒,或是买一包“甜蜜”牌香烟。小时候的我长得胖胖墩墩,每次去打酒,一听到我叫老板的名字,那胖胖的老板娘都会笑得前俯后仰。有时,还会往我的口袋里,塞上一两颗糖。

早点铺是有三四家的,遍布街头街尾和街心。生煎的包子和锅贴,香喷喷的油条和麻花,雪白的馒头和肉包,咸菜馅的糯米粑,南瓜馅的麦粉匙,炸得黄灿灿的糍糕,端午节前后有各色馅的粽子,中秋节边有洒满了芝麻的糍粑……每样吃一个,就能将肚子撑个滚圆。那时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奢侈地买早点,平日里,去学校经过老街的时候,只能闻着一路飘着的香味,把口水往肚子里咽。

街心的那家杂货铺原是叫信用社的,在我很小的时候。高大齐整的木门,三四间门面,高高的石阶,看起来十分的气派。信用社里面卖的东西很多,有布料,粮油,文具,日用百货……母亲说,信用社开业的那天,周边村子里的人都跑到老街来,看这里开了个规模这么大的店,啧啧称羡。

那时,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要买卖东西,都必须到老街。那时的老街,是一番热闹繁华的景象。

我家的老屋就在老街的街口,母亲说,我两岁的时候,妹妹刚出生不久,她要带妹又要做家务,没办法顾及我。于是每天早上起床后,母亲给我穿好衣服,就把我放在木质的坐车里,对着路口来来往往上街的人。我竟然不哭也不闹,不时有人过来逗我一下,还会咯咯笑个不停。母亲说,幸亏那时来老街上街的人多,要不然没人管我,她还真没有法子分身。母亲有时又会说,那时候她真是胆子大,居然从没想过会不会有坏人把我抱走,若是换了现在,她肯定不敢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放在人来人往的街口。

老街除了那些有门面的铺子,摊子都不是固定的,谁家有吃不完的菜和鸡蛋,都可以挑到老街去卖。奶奶就常常在老街卖鸡蛋,我也经常跟着母亲,在老街摆摊卖菜。

清晨,当第一缕晨曦洒向了大地,沉睡中的人们大都还没有苏醒,老街上便已开始逐渐热闹了起来。

那些早起卖菜的人,为了占一个好的摊位,不惜牺牲睡眠,凌晨三四点钟就开始劳作。从自家菜园里,采摘了还带着露珠的蔬菜,挑到小河边,用手电筒打着微弱的光,把菜上的泥巴一棵棵清洗干净,再用稻草分成一把把,整齐地围着竹篮一圈圈摆放整齐,供逛早市的人们挑选。

香菜、芹菜、小白菜、菠菜、莴笋、豆角、茄子、冬瓜……都是稀松平常的蔬菜,棵棵带着晶莹的露珠,精神抖擞。卖的价格都不贵,一块钱,能买半篮子。

若是在栀子花开的季节,那郁郁葱葱的蔬菜中间,会有洁白芬芳的栀子花和蔬菜一起售卖。小媳妇和姑娘们见了,都忍不住买上几朵,插在发间或是衣领上的扣眼里,一整条老街,都是栀子花的香味。

老街很窄,不到十米的宽度。老街也不长,十分钟,便能从街头走到街尾。

正因为如此,只要沿街都摆满了摊子,再加上络绎不绝逛街的人,就会显得很拥挤,或者是,热闹。

老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复往日的热闹的呢?大概是从镇上的菜市场建起来的时候吧。

镇上开发了一个商业区,售卖各种商品的店铺一应俱全,服装,家具,饰品,化妆品,大型的超市,家电行,婚纱影楼……村里人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老街破旧的店铺已经不能满足大家的购物需求,于是去开发区买东西,开始风靡一时,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后来,商业区附近的大型菜市场建起来了,来老街上街的人,就更加的少了。那些生意萧条的店铺,大都开始想办法往镇上搬迁。先是几个大的杂货铺,粮油店,然后是肉铺和卖鱼店,之后是早点铺。而没有经济能力在镇上租店铺的,很多,都逐渐关闭了。最后,连蔬菜摊也是找不到了。

幸而那间豆腐坊还是在的,我是吃着他们家的豆腐长大的。

去年过年在家里,到了腊月二十七八的时候,下了场很大的雪。镇上菜场里的东西,价格涨到了平时的几倍。一只土鸡,平日里三十几块一只,最后,竟然卖到了两百,而且还供不应求。母亲从菜市场回来直叹气,这哪是卖菜,分明就是抢钱。

只有老街的豆腐坊没有涨价,豆腐坊的老板是我同学的姑父。我问我的同学,过年人家都涨价赚了一笔,你姑父为什么不涨。她说,我姑父说,他的店在老街开了这么多年,也都是街坊邻居们照应着才开到了今天,不能因为过年,就昧着良心赚黑心钱。做生意,讲的是信誉。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儿时的老街,无比怀念。

记得那时每次一放学,回到家把书包往家里的桌子上一扔,约上几个玩伴,在老街的转角处找一块空地,踢毽子,跳橡皮筋,跳房子,打弹珠,玩纸方块……都是不需要花钱买道具的游戏,几根鸡毛做成的毽子,半根粉笔头划出的房子,母亲的针线篮里拿的皮筋,旧书本折的纸方块,还有吃完糖果留下的糖果纸,甚至是地上捡的小石子,都能成为游戏的主角,带来无尽的乐趣。

只要不下雨,黄昏的时候,从老街的头走到尾,到处都是孩子欢乐的身影。

太阳下山了,老街开始被炊烟和饭的香味包围,随之,母亲们叫孩子回家吃晚饭的声音,开始一声接着一声,在老街上空回荡起来。

听到呼唤的孩子们,虽然是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结束玩得正带劲的游戏。因为如果不结束的话,马上会有系着围裙的母亲挽着袖子跑过来,拎着自家孩子的耳朵,一边往家里拖,一边骂:“饭都不要七了,就晓得耍,做列也不写,七个饭还要喊几遍,上好地啊……”

(家乡话,意思是饭都不知道回家吃,也不写作业,吃个饭还要喊几遍。)

隔着苍茫的岁月,回望记忆中的老街。

我多想时光能够停留在那个黄昏,母亲站在老屋的门口唤我的乳名,我听到母亲的声音,欢快地朝着老屋炊烟的方向飞奔,跑进母亲亲手做好的饭香里。

乡村叫卖声

文/宋欣杰

我常常想起乡村那些悠长的叫卖声,“换豆腐来——热豆腐——”“磨剪子来——戗菜刀——”这一声声吆喝仿佛就在耳畔,总让我回想起儿时的岁月。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换豆腐来——热豆腐——”的叫卖声就已经唤醒了沉睡的乡村。爱吃豆腐的乡亲就会用葫芦瓢盛着黄豆拉开院门,过秤、划豆腐、称重,转眼半瓢黄豆变成三两块新鲜的热豆腐,而后心满意足地返回家中。身后,“换豆腐来——热豆腐——”那清亮而又悠长的叫卖声又会响起。

那时候,乡村的交易就靠这一声声叫卖来维系着商贩与村民,传递着彼此的信息。“豆芽来——豆芽——”“小鸡来——买小鸡——”“酸醋来——酱油——”“收兔毛来——收兔皮——”这些似乎是同一个版本的声韵,听起来竟十分悦耳。奇怪的是,商贩们大多数都不喊“卖”,只是把所卖的商品名称以这种固有的方式吆喝出来,却让村民感到耐听与顺耳。乡村的生活也因此而变得灵动起来。在我的记忆中,卖香油的是唯一不吆喝的,他们进村后就敲起木梆。“梆——梆——”虽然没有一句吆喝,但是一听到那清脆的木梆声,我们就知道卖香油的来了。

如今在乡村,已经很少听到这么韵味悠长的叫卖声了。商贩虽有,但是那些高分贝电喇叭的叫卖声已经听不到传统的韵味,甚至少了一份质朴,缺少了一份宁静中的守望与期待。

雪花菜

文/董改正

我在乡下采风时,向豆腐坊的老人讨要了一些豆腐渣,打算回去做一道“雪花菜”。老人告诉我,一定要配蒜叶子炒才好吃。我问为什么,他当时正弯腰干活,听我这般问就侧过脸来,一脸的沟沟坎坎里都是笑意,说:“好看。”

我似乎对于吃有点儿天赋,他纵然不说,我也知道,对于这一团素白,一定是要配点绿或者红,这才好看,就像雪地要配上红梅。若是绿,当以蒜叶、香菜为好;若是红,无疑只有辣椒了。回来问于同道,有人说,以冬菇、雪里蕻配以姜丝葱段爆炒为好。炒之前,定要将豆腐渣放在锅里,以文火烘干,要不黏在一起,哪里还有雪的风雅?

从“豆腐渣”到“雪花菜”,称得上是风雅了。名字的逆转,反应的绝非仅仅是生活条件的改善,还有草根阶层的乐观。最早发现豆腐渣好处的,一定是贫民,而能将这平素喂猪的材料做成菜,并嘉名“雪花”的,一定是他们之中读过一些书的。有人说最早起源于吕蒙正未达时,也有人说起源于朱元璋落难时,都不可信。只有在万般无奈时,才会与家畜争食,而在低到猪槽的卑微处,想到雪花,并为它配上点点绿意,那是人为了活下去,在跌倒的污泥里,犹自要栽下鲜花的尊严救赎,在这里,绝望是奢侈的,绝望意味着类同畜类。

我是吃过豆腐渣的。有过乡村生活经验的60后和70后,都应该吃过,这并不是一味好菜。它粗粝得刮喉咙,佐以稀饭时,也只能吃到一点咸味。盛放在蓝品碗里,在周遭颜色晦暗的背景映衬下,像残雪一般,落了灰尘,染了污垢,色香味俱无,实在谈不上佳肴。唯有刚刚磨好,还未被氧化变黄时,那一堆琼玉让人心生诗意。或许,它能进入我们的餐桌,并有此嘉名,应该是“始于颜值”,而能够一直被保留下来,则是“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了——而颜值,则是始于每个人心里未曾磨灭的诗意。

张爱玲这样做雪花菜:“豆腐渣浇上吃剩的红烧肉汤汁一炒,就是一碗好菜,可见它吸收肉味之敏感……稍掺上一点牛肉,至少是‘花素汉堡’。”美食家唐鲁孙先生做法精致多了,用上好的金华火腿油,雪里蕻、笋丝、火腿碎粒跟豆腐渣同炒,他自己说,“凉了后佐粥是绝配,有福建肉松的口感,却比肉松好吃数倍”。

陆文夫用上好的金华火腿油、肥肉末加新鲜豆腐渣同炒,居然炒出了鲶鱼的软嫩,这让我想起金圣叹的“豆腐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金圣叹那是对整个权力系统表示出一种大不屑,是可敬的。如果我们想吃福建肉松或者鲶鱼或者是汉堡,尽可去买这些,不必花这么多时间和程序,只是为了把豆渣做出“像某某”的味道。

我也喜欢做菜,却向来没有套路,只是跟着感觉走,中心思想是本真,忠实于食材本身的味道。对于雪花菜,我以为它的好恰恰在于美食家们提出的“豆腥气”——没有豆腥气还能叫豆子吗?所以不但不要压制它,反倒要弘扬,而在弘扬之间,素朴的美丽点缀是必要的,香菜末也罢,葱段蒜叶也罢,都不宜太多。这样的菜,才是有存在意义的,就像一个独立的人,一种凛凛磊落的处世风格,不是么?

最喜欢的雪花菜是这样做的:炖一锅猪骨汤,将新鲜豆腐渣放入,文火煮开,无须其它作料。看它慢慢翻滚,如雪,如潮,香气慢慢洇开,纯粹的、粗粝的、质朴的豆香,如一个故人。若是洒一点葱花,那就有些许春意了,“好看”。

儿时的斑鸠豆腐

文/何强

众所周知,豆腐是由豆子做的,而“斑鸠豆腐”却与豆子亳无关系,是用一种叫斑鸠树叶制作的纯天然绿色美食。

小时候,每到夏天,勤劳手巧的母亲总要做几盆斑鸠豆腐让我们尝尝。时至今日,当年母亲制作斑鸠豆腐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母亲忙完早上的农活,吃过饭,便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带着我们进山采集斑鸠树叶。我们几兄妹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一路上不停地打闹着,不一会便来到了自家后山的那片小树林。

夏天的小树林,树木葱葱郁郁,山花烂漫。深入漫无边际的丛林中,便会看见一些长满黄绿小叶的灌木,这种灌木名叫斑鸠树。斑鸠树叶呈卵圆形,极像杏叶,嫩嫩的,绿绿的,还不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母亲用镰刀边割边往背篓放斑鸠树叶,还不停地告诉我们:要选择那些干净的,嫩绿的,老叶和有虫咬坏的叶子不要,这样做出来的斑鸠叶豆腐才新鲜滑嫩,口感好。我们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将折下来的斑鸠叶朝母亲的背篓里填。

回到家里,母亲将斑鸠叶倒在水盆里,将叶子清洗干净。然后用开水把树叶焯一下,又捞起,用布裹紧,置于筲箕内用力揉搓,使劲地挤出绿色的汁水,再加入少许柏树毛灰烬水,一边用手不停地搅拌,一边告诉我们:“一定要把握好柏树毛灰液与斑鸠叶汁的比例1:5,下多了做出来的豆腐会有刺喉的涩味,难以入口,下少了豆腐则难以成型。”搅拌均匀后,母亲将其静置于凉爽的大水缸上。约莫2小时后,绿色的汁液便凝结成块状了,斑鸠豆腐即成。看上去像果冻,碧绿玉翠,晶莹剔透,让人垂涎欲滴。

斑鸠豆腐以凉拌为最佳。母亲用刀将斑鸠豆腐划成常见的水豆腐正方形块状,将一块块切成条状,再将辣椒、辣酱、姜蒜末、食盐、生抽、香油香葱香菜码在上面,一道凉拌斑鸠豆腐完成。我们几兄妹没等母亲下令,便狼吞虎咽起来。入口的一瞬间,凉凉的,又带着树叶淡淡的清香,令人无比陶醉。

善良的母亲总忘不了将自己做的斑鸠豆腐分一些给左邻右舍,共同分享着这上天赐予的纯天然的绿色美食!

如今,离开故乡已有二十多年了,年老的母亲也随兄弟进了县城帮忙照看孩子,现在想回家吃一趟儿时的斑鸠豆腐,怕也只能在梦里了!

文/方元

他从小就沉默寡言,他学习不好,人性又十分老实,少不了有同学玩伴欺负他。但他受了委屈更是一声儿不吭。每天回来,他的脸上身上都带着伤,问他,总是憨憨地一笑,妈妈心疼得总掉泪。

幼小的我气不过,心里暗想要替他报仇。

所以,第二天瞅准那些和他一起玩的伙伴们,我便摇摇晃晃地使出吃奶的劲儿捶他们一下,或者拍他们一下,但是我的力量太弱小了,他们都说:“去去一边去,谁和你穿开裆裤的人玩了?”他慌忙地拉开我,抱住我匆匆地离去。然后飞快地亲吻我一下,憨憨地对我笑笑。

七十年代中后期,晋东南的古长平城里,这个曾经埋葬过四十万赵卒的古城里,有我的童年、他的童年和少年。

不明白父母的工作怎么会那么忙,他们每天都要工作14个钟头以上,总是在夜里被梦惊醒时,才发现妈妈的存在的。记忆中,那古老的城北青砖大院里,那狭窄破旧的街道上,那很出名的古长平南大寺广场中,陪伴我的,只有他。

在我的少女时代以前的岁月,是被他用瘦小的脊背,背起来的。

长平城的名吃“烧豆腐”,那是每个孩子都垂涎三尺的美味,五分钱两块。

傍晚的时候他和我坐在门墩等爸妈,胡同口每隔一会儿总要响起“烧豆腐——咧”长长的叫卖声。我们不迭声地喊“哎——烧豆腐过来卖吧?”

师傅挑着热气腾腾的担子一晃晃地走来,他细心地帮我挑两块看起来最大的“烧豆腐”,放上作料,看着我吃。我小心翼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吃,舌尖都觉得快被香醇的味道溶化了。

他看着我吃,心满意足地砸砸嘴。长平城盛产红薯与黄梨,等我吃完烧豆腐,他再带我到小小的厨房烤红薯和黄梨吃。

好象在我的印象里,他对一切好吃的东西都没有感觉,都不太喜欢。但是当十余年后他牵着恋人的手,用他长平口音仍很重的话音向她介绍古长平的时候,一向不善言辞的他居然讲诉了很多长平城的生活片断,最后他说:长平城的“烧豆腐”,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啊!

那个时候,我们早已经离开那幢古城,烧豆腐的余香仍然会在我的梦中飘来,梦醒的时候,总会有深深的恨意,自己怎么会那么笨那么傻,怎么就从来也没有举起勺子,喂他吃一口“烧豆腐”呢?

他喜欢放鞭炮,过年的时候,有些孩子们的家长早早地买来鞭炮,而那些孩子们当然是等不及似地将鞭炮放得叮啪作响。

他吭哧吭哧地跟妈妈要求:不要给他准备什么新衣新鞋,只要给他买挂鞭炮就可。然而父亲生性拘谨而胆小,最反对孩子们燃放鞭炮,他这么个大人竟然自己也从来不敢放鞭炮。所以我们们过年总是就着别人家的鞭炮声过年。

他一个人偷偷哭泣,默默地。我很少见他哭过,家庭的拮据和工作的重压再加上他学习成绩的一般,严厉的爸爸总是不隔几天便会训斥他一番,他都是埋着头不言语,也从来没有哭过,可是,那个我有记忆的新年,他躲在厨房里哭了,眼泪成串串地滴落下来,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流泪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声音?我哭的时候总是放大嗓门,惊天动地的。

他看到我呆呆地看他,慌忙擦掉了眼泪,将我抱起来,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地笑了。

然后他便去捡别人放完剩下的,掰开后点燃里面残余的火药,便有细小的火花崩溅,可是那么多孩子挤在一起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捡到的。

记得七七年以后,大街上欢天喜地的游行伴着幸福的鞭炮声一天天多了起来。他兴奋得小脸红扑扑地,可是我却是他的一个大油瓶,他去哪儿,也必须背着我,特别是游行这样好看的节目,我怎么能放过?他抱着我或者背着我挤在欢乐的人潮里,有时候他能费劲地在临街的窗台上挤到一个位置,把我放在那儿,让我抓住窗条什么的,他守在我的脚边。人潮涌动中,他必须紧紧守在我的脚边,他偏离一步,我就大哭大叫。很多小伙伴挤进队伍里捡了很多鞭炮,有的还有捻子呢!他看得眼红,不住地跟我说好话,让我自己在窗台上呆几分钟,他去捡几个就来,我坚决不同意,哇哇大哭,他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也舍不得冲我吼一句。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儿子,他每年都要早早准备很多花炮给孩子,孩子小的时候,他给孩子放那种没有响声的小烟花,孩子快十岁时,他催着儿子去放,哪里知道儿子一撇嘴:“一点意思都没有的东西,你买这么多干嘛?爱放你放,我还不如打会电子游戏呢!”

那是九九年的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夜,晚上,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将他买的烟火一一点燃,所有的烟火都此起彼落地绚丽绽放,映红了他那张已经出落得很英武、但是却落寞无比的脸。

他十二岁起,承包了家里的挑水担子,每天放学回家,他第一件事就是挑起水桶去巷口那儿的自来水管排队挑水,一担水一分钱,他总是满满地挑上一担,吃力地担回来,妈心疼他,让他将水接浅些,他也不言语,照例是大人们挑多满,他也挑多满。有一次学校里面组织看电影,他告诉老师说他不去,因为他要早点回家给妈妈担水,而那次妈妈看见别的孩子都没有放学,只有他一个人跑回来,以为他逃课,生气地责问他,他也不解释,只是吃力地将水缸挑满。几天后妈妈才知道错怪了他,将他揽在怀里伤心地哭了,妈妈说:“孩子,你这样实诚,长大了会吃亏的,妈妈不放心你啊!”

他却不好意思地,憨憨地一笑。妈妈长叹口气:“唉,儿啊,都说憨人有厚福,但愿吧。”他不说话,居然很认真地点点头,把妈妈给逗笑了。

他刚当警察的时候,一米八一的身板是他们队里最挺拔的一个,大家嚷嚷他肯定没有在家做过苦力活没挑过担子,他不吭声,只是冲着大伙憨憨地一笑。

我读小学的时候他读中学。十几岁的他,身高已经一米七几了,唇边开始有了密密的小胡须,也有三两颗青春痘散落在脸上。忽然间他就象变了个人一样,再也不去拱泥戏水,再也不是一幅脏猴子的样,不许我动他的东西,不许我靠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也不再和我嬉戏。但是下雪下雨,看戏看电影,我仍然同往常一样铁定了在他的背上,而且常常是迷迷糊糊地在他的背上就睡着了,他的脊背,是世上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打小儿,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没有生过气,他将我的任性蛮横包容得天衣无缝,就算我现在已有了深爱的男友,但我知道,世上最宠爱我的人,是他。

他不止一次在作文本上和日记本里写道要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他的所有课本上都写着那句铿锵有力的话——好男儿志在四方。

可是妈妈的身体长期不好,肝炎和肺结核折磨得妈妈十分虚弱,曾被医院下过三回病危通知书。所以他做军人的愿望只能永远地停留在作文里了,何况,我还很小,爸爸工作忙,妈妈病倒了,谁来照顾这个家里,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呢?

所以没有当兵,参加了招工,当了一名光荣的警察。

十九岁的时候我在离家千里的省城读书,我想家,天天都想,而我最想的人,不是父母,却是他,怕他在单位里因为老实受不平,怕他不会说话惹妻子不高兴,怕他执行任务有什么闪失,怕他不高兴不如意怕他过得不好。

刚开学两个月后,我们在校院里一处偏僻的阶梯教室里上课。刚下课,我们看见一辆警车从林荫路上慢慢地开来,我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我有直觉,一定是他,一定,虽然我眼睛近视,看不清楚车辆牌号。我将课本随手往身边的同学手里一塞,就奔着警车跑。车停了,他从车上跳了下来,满脸的疲惫,眼睛布满血丝,憨憨地冲我笑,什么话也不会说。

一分钟之后,他上车,离去。后来我才知道,他和同事在太原执行任务,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任务结束后,只有两个钟头的休息时间,之后便要踏上行程,大家全部倒头就睡,除了着急看我的他。

记得男友从外地第一次上我家门时,他拉着男友去外面吃饭,我以为,他一定会细细嘱咐男友一些要好好对待他妹子否则他饶不他的话,谁知男友回来告诉我,他们聊了个海阔天空,没有一个字提到我。

我说不可能啊?他不可能放心我啊,他那么疼我,再说,他会和人聊天?他一年到头都是沉默得象个石头,一年说的话也没有我一天说得多。

突然间我的喉头一紧,他什么都不说,是因为爱得我太深,继而对我的男友,也爱得很深,什么都不需要多说,两个心贴心的男人在一起,根本就是能够海阔天空无遮无拦地一醉方休的。

那一天,我在单位,从我们当地电视台上看到一条勇斗歹徒的消息,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里面这个警察的名字怎么这样熟悉?

啊,这个人,是他,我的哥哥啊!我的一颗心“膨膨”地跳到了嗓子眼,极其紧张地把消息看完,知道他没有受伤,总算长松了口气,便慌忙给他打电话。

他淡淡地说:一件平常的工作,怎么会上报纸嘛。

然后,我想,他肯定又是,对着话筒,冲我——他的妹妹,憨憨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