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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芦花的散文

2023/02/06经典文章

关于芦花的散文(精选11篇)

剪芦花

文/马浩

凡花皆美,各有不同。芦花之美,如邻家小妹,美得平实、舒心、温暖。

秋日,行在野外,不经意之间,就会见到低洼处,成片的芦苇,一穗一穗的芦花,指引着风的方向,牵引着人们的目光。

儿时,深秋,常随着奶奶去河滩捡芦柴。奶奶总会折一枝芦花给我,让我独自玩耍。手持芦花,眼瞅着毛绒绒的芦絮,感觉像捧着只灰色的小兔,贴在脸上,柔柔的,带着秋阳的体温。那时,天空一定湛蓝,河水一定碧绿,野菊一定金黄,可我并没有如此这般的记忆。我回忆的画面里,总有打着绑腿,着青色印花大襟褂,踩着小脚,弓着腰在河滩捡芦柴的奶奶。在画面的一角,还有个口吹芦絮,满地追跑的孩童。

西北风一吹,父亲便把成捆的芦苇搬到小院中,奶奶、母亲开始剪芦花。芦花,乡人俗称芦毛。剪芦花,可以说是农人的闲趣。冬日,草归垛,粮归仓,廪内有粮心不慌,闲着没事找点事做,充实日子。俗话说,有活干有饭吃。芦花剪在筐里、簸箕里,蓬蓬松松的。孩子们常会过来凑趣,帮着把芦花集成堆,端的端,抱的抱,时而跌倒,散落一地,芦花粘人,衣上、发上沾满芦絮,顿成毛人。

寒夜,看着火盆,油灯下,母亲把芦穗撕成条条芦絮,奶奶用拧线的工具拧成绒线,然后编织茅翁鞋,也有地方称之“毛窝”。父亲则在一旁把芦苇劈成须篾,父亲在做活时,问我脚冷不冷,给我鞋里多塞些芦毛。芦毛是一宝,暖脚身不冷,这几乎成了父亲冬日的口头禅。芦花还可以填枕头,柔软又暖和,枕上去,便会坠入梦乡。

芦花,虽以花相称,它的美却无关花草,有着人间烟火之气。

晚秋

文/米丽宏

晚秋的风,爽脆,利索,秋水一样凉。我布衣布裙布鞋,走在田野里,心里有淡淡的欢悦和安静。

脚边有落叶,田头有干草,几棵老树上挂着小灯一样的红柿,红柿上方,涂着生动如浅唱的云。这个秋天的许多周末,我就这样,游荡在乡下。秋事和秋景,有条不紊,心平气和,让人感觉秋光真是既广大又安静。

最近,特地跑到芦花湾看了芦花。芦花湾,贴着芦花岭,或者算是岭的怀抱。泜水,从临城西山顺势直下,到郝庄西,迎面碰上芦花岭,打个漩儿,歇歇脚,缓缓南流一段,再向西折。这一角安逸的水窝滩涂,就是芦花湾。有山,有水,风轻,日暖,芦花湾的芦花,养得蓬蓬的、润润的、轻轻的。晚秋的湾里,多出了一道清美盛大的雪景。

远远看,芦花在风中飘扬,只觉得柔,那么柔,扯筋扯骨的柔,柔得让人心里轻轻飘落一曲《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佳人,在水一方。不见佳人,只见秋风把芦苇抱紧,把芦花全部打开。一穗比一穗白。白发白眉,像老去的光阴。

它们是光阴的一种啊。经风经霜,白雪化水,转瞬即逝。我来看它的时候,一些人已看完离去;我离去的时候,又来了新的一茬看花人。芦花,是我的,又不是我的。各人有各人的芦花,就像各人有各人的光阴一般。

有个人,折了几枝芦花在手。我知道,他一定是想把芦花带回家,做瓶插。效果肯定错不了,腴美秋阳下,芦花三两缕,逸出满堂清雅。

晚秋做瓶茶的素材很多,红叶,野菊,枯荷,还有人拿洁白的茅,搭配幽兰的桔梗花。它们是晚秋不同的趣味,微凉的热闹,幽洁的隐逸,澹然的自在,半老光景里最后的绚美。晚秋,有那么宽那么广的趣味,可以拆开细细把玩,多么深情。

周末,我还喜欢在村里随意串串。小巷子里的晚秋,是四季最为饱满华丽的一小段时光。忙完秋的乡亲,像活成了一个个贵气的诗人。他们把收获的东西,安置得有一种散漫的诗意。黄玉米棒,红辣椒,红柿子,挂在屋檐下、墙壁上。芝麻个子,谷个子,戳在门边。绿豆、红豆、黄豆,分簸箩晒在院子里。南瓜、冬瓜、干丝瓜,随意垒摞在厢房里。它们散发的晚秋气息,随处弥漫。院落里,正有一方秋晒,一步步,踏在实处,晒过西边,又悄悄挪向东边,东边,西边,都有可晒的东西,阳光照过了,等着明天再照。

一位老人在她的院子里,摆着簸箩,搓玉米粒。干苍苍的手,攥着一个带木柄的锥子,用力气把玉米籽剔几行,像开出两三条路;然后,握一支已脱粒的玉米棒做工具,把玉米粒大把大把搓下来。我走过去,问玉米再风干一点,搓起来不省力吗?老人说,城里儿女们这周回来,先搓一点晒干,磨面、做粥。新玉米,甜着呢。

老人身后,是石头房子花格窗,石头院墙爬一层喇叭花。老人老屋,清古苍秀,倒是一种温暖闲静的桃花源调调儿。

想着,通常我们在城里,没事时,常要反思自己的生活品质。这个话题,说起来都是海阔天空的,不着边际;可是,现在看,富足圆满,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世态人心。时光里的晚秋,跟人生里的晚秋,都富足得很具体,安详自在,一尘不惊。

林语堂说,古老,纯熟,熏黄,熟炼的事物,都使我愉快。

这些事物里,该会有晚秋的景致和晚秋的人生吧。一定有的。

草木谭

文/孔伟建

每年冬天,我都买些白菜,一直吃到过年开春。

白菜,是大众菜,吃法多样,足以温暖一冬。

啥东西一旦多了,就不知稀罕了。平时,白菜就堆放在台案一角。做饭时,才想起它。

春节过后的一天,中午又要吃白菜。扒掉几片老叶,忽见一丛翠绿跳进眼里。一看,是从白菜心里拱出来的,原来小东西要开花了!

又过两天,花茎蹿高,开出星星似的鹅黄小花,鲜艳夺目,沁人心脾,颇有一枝独秀、敢为天下春之气势。

我端详着这棵菜花,眼前出现了一片蝶飞蜂舞的菜园子。不禁赞叹:春天真是捂不住啊!拱也要拱出来!

家里有本董桥先生的散文集《清白家风》,封皮即是白石老人的大作——水墨小品一幅。上绘白菜一棵,蘑菇三两朵,舍此,大片留白。当时,决定买此书,一为董桥先生之文风折服,二为白石先生之画作折服。

忽然想起,孙犁老先生喜好白菜,每年都要将白菜花作为岁朝清供,养着,看着。

面对小小白菜花的蓬勃,或许,我们没法不认真对待它。

汪曾祺先生在《花园》一文中写到:我的记忆有菖蒲的味道。

我的记忆里,有芦花的味道。

少时,我家老宅紧邻一方池塘,池塘边上芦苇遍布。出村北行一里许,又有一大河曰清水河,沿河而上,西行不远,有一水闸曰黄花寺闸,此地水流浩渺,芦花多而壮观。

有河流的地方,就有芦苇。有芦苇之地,就有芦花。

深秋来临,寒风一吹,芦花苍茫,摇曳不止。其状甚美,大概只能从晚明小品中找到妥帖的形容。

少年之时,我爱游泳,我爱芦苇。当我站在河边,当我面对盛开的蓬勃芦花时,常觉一望无际,常觉大地苍茫。“苇子出了穗儿,蚊子断了气儿。”芦花开遍之时,恰值蚊虫即将隐藏之际。

芦花可做棉鞋,苇秆可编席子。芦苇荡里有这样那样的水鸟,有这样那样的乐子。风在舞蹈,日子在飞逝,村庄在变老。

因为芦花,我爱屋及乌,我对日本作家德富芦花这个名字和他的文章富有好感。我将他的集子和汪曾祺、孙犁等先生的书放一起,常常翻读。而一篇《芦花》不过六百字,时常环绕在记忆里。

池塘早已不在,清河早已断流。这两年回乡,偶尔心血来潮,还要跑去看看,只是触目一片荒芜,看在眼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说说草吧。

刚开春,弟弟就要去打药,我问:管啥的?他说:除草剂,打上除草剂,麦地里就不用薅草了。

我对儿时的回忆,对某个地方的回忆,常常融入了某些植物,比如一些草、一些树。我对于大自然的最初印象就来自大地,我对生活的认识、我最初的一些生活常识也来自大地。

我认识很多种草,知道哪些草羊喜欢吃,哪些草有异味,牛不喜欢吃。我曾挎着篮子无数次地奔跑在田野里,用镰刀和锄头跟这些草直接打交道。我走在春风里,感受着泥土的气息,青草的气息,庄稼的气息,这些气息共同构成了村庄的气息,这些气息中,绿是第一位的。

那时候,我不会想到,有一天,庄稼地里不会长草。我甚至武断地认为,不长草的地方,也不会长庄稼。

其实,青草、植物和人一样,一切挣扎与坚守,都为找寻和静候一个让自己能够安居的家。

可是,科技的日新月异让我目瞪口呆。今天,我与很多青草的邀约竟成了奢侈之想。

芦花深处

文/钟芳

远远的,夕阳把河面涂成了金橘色,河滩地的芦苇绵延一片,茫茫如雪的芦花在风中飘飞,簌簌喧响,闪烁着银光,就像翻卷着的波浪,缓缓地滚向远方。渔舟在时宽时窄的河道中轻盈地穿行,橹桨声虽轻,却也不时会惊起一群苍鹭,扑腾着翅膀猛地蹿入芦丛深处去了。

芦花,我深为喜欢的一种花。它是一种很特别的植物,没开之前称荻花,是红色或紫色的花蕾,而在初冬渐冷的时候,花穗耀眼,茎秆变黄,充满情趣,白白的花絮,在暖暖阳光下迎着微风摇曳,如雪般飞舞,美不胜收。在童年的家乡,芦苇是最常见的植物,只要有水的地方,都能看到芦苇那随风飘舞的身影。每年春江水暖的时节,芦芽破土而出,冒出一片片嫩嫩的叶子,勤劳巧手的母亲就会早早地采摘回来,做成一盘可口的小菜,脆脆甜甜的。盛夏三伏,芦苇翠绿一片,河湖中大片大片的芦苇,形成浩瀚的芦花荡。我们这些淘气孩子,经常钻进芦苇丛里捉迷藏、摸鱼虾、掏鸟蛋、吹芦哨……到了秋末冬初之际,百花凋谢、草木枯萎,笔直俊逸的芦苇脱掉一身碧绿的戎装,顶着蓬蓬白发,在阵阵寒风中,它们被吹向一个方向,像古时军队出征旌旗猎猎、威武雄壮,浩然荡远。这时的母亲总会要我们把芦苇砍下来,一小把一小把地捆好,摆在门前晒。晒干后芦秆用来编席子和农具;芦花装进枕头套中,可做成芦花枕,躺在上面,似躺在绵软的云朵上,给人的感觉是温情、美妙的。

凡花皆美,各有不同。冬日里成片成片的芦花,如梦如幻、如诗如画。我曾在临水岸边采摘过一大把芦花,插在案前的花瓶里。一眼看上去,空心的芦秆、絮状的花,修长而飘逸,她们犹如淑女,高雅、素洁,欲语还休,飞扬中透着灵性之美,柔顺中隐含着傲骨,让人心生愉悦。《诗经》有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而蒹葭其实就是芦苇,这千古佳句为芦花平添了几分浪漫与诗意。唐人司空曙的《江村即事》一诗中也说:“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后来还读过宋人林逋的一首赞美芦花的诗:“苍茫沙嘴鹭鸶眠,片水无痕浸碧天。最爱芦花经雨后,一篷烟同伴渔船。”透过诗句,幻想着那芦苇开花的季节,丝丝絮絮的绒花轻飘漫舞,该是何等美好!

凉风起,雁南飞,苇叶黄,芦花白。在这白露为霜的日子里,我愿静静地划一叶扁舟停泊于芦洲之中,与芦花相会,以一颗恬淡淳朴之心,看花开花谢,潮起潮落,随意从容。

芦花满眼秋

文/孔伟建

乡人爱将芦苇叫苇子,将芦花叫苇穗儿。

在没上学之前,我也这样叫,即使知道了学名,我也习惯这样叫,觉得百姓的叫法很接地气。

我对苇子的印象从小就很深,原因是有两大片苍茫的芦苇荡,从小就深植于我的记忆之中。一片来自紧邻我家后宅的一方池塘,池塘遍布芦苇。另一方来自离家一里左右的黄花寺,寺庙早已不见踪影,留下的是一片浩瀚芦苇。

因为这两片芦苇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以后,每每看见一片芦苇,哪怕是路旁水沟里的几棵芦苇,也会引发我很多遥远的记忆。尽管,深深刻在记忆深处的那两片芦苇,早已踪迹全无。

芦苇,跟世间万物一样,它们身上也会明显地标记出一年四季带给自己的变化。

霜降过后,寒秋来临,我惦记着水泊湿地,惦记着湿地里那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一个星期天,我对爱好摄影的朋友说,咱们去湿地看看吧。

驱车西行,沿途风景依旧。

停车,熄火,他背起相机,寻找属于他的风景。我独立岸边,在夕阳西沉的秋光里,与那些芦苇对话,在皑皑如雪的背景里,盯着满目芦花出神。

我相信,这些芦苇,这些来自《诗经》的芦苇,这些也叫做蒹葭的水生植物,两千多年来,一直是漫漫历史中的生动情节。我知道,苍茫芦苇荡对面,一直有个绝世佳人,静待与我邂逅。

其实,很大程度上而言,是因为芦苇,我才一眼记住了这片湿地。

农谚说:苇子出了穗儿,蚊子断了气儿。芦苇总是在秋时开始飘白,像一场朔雪纷纷飘落下来。它以冷的色调,让整个季节向秋的深处沉潜下去,让周围慢慢冷寂、安静下来。

风从芦苇荡上吹来吹去,芦苇像苍茫的雪鼓荡着,起伏着。芦苇很高,很密,高过人的个头,密得难以计数。苇丛里,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总潜藏着很多难以计数的生命,水草、水鸟、清风、明月。春夏秋冬,生老病死。

风过苇浪,苇丛摇曳。曾经葳蕤的生命痕迹,转瞬就被时间的风吸走了。

身边,秋风瑟瑟。岸边白杨,落叶缤纷。秋水不染尘,溪流显得格外洁净,静水流深,那声音,我听得见。落叶有情,踩在上面,悉悉索索,那声音,是时间的回声。

岸边,我蹲下来,掬起一捧水,夕阳下,我看见清凉的一捧水从我手掌之间静静流过,然后顺着指缝缓缓滴下,我听见,时间的回响——滴答滴答。

我喜欢遗落人间的自然,不追寻种植的风景。

当一切都已走远,所幸,还有这片湿地,还有这片苍茫的芦苇荡,还有这么素洁的大片芦花,让我们在深秋时节可以来此静坐、沉思、凭吊、追怀,溪水和芦苇合作的天籁之音,是遗世独立的绝色风景。

我固执地认为,上古《诗经》的篇章最早就是从这里打开的,抑或,是从紧邻我家后院的那方苇塘边打开的。彼时,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彼时,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美人,那位绝世美人,一直在等待,在期盼。她盼望岸边追慕的脚步,盼望梦中的少年郎。孰料秋水望穿,盼来的却是由远而近的落花飞扬。伊人不老,千年来,她一直如纯情之酒,让人拥怀自醉。

溪流,清澈洁净。芦苇,缥缈如雪。

风在苇浪间一波一波吹拂,穿越时间,穿越空间,吹起高高低低的爱恋。思念如雪,苍苍茫茫。

俗人瞻顾的脚步纷纷前来,或漂流溪上,或坐拥岸边。

不是所有的美都一览无余。有时,古典需要一种荒凉。

千百年来,芦苇不变,仍与水相依。芦花如昨,仍像一场雪,在记忆深处纷纷扬扬。

芦花满眼秋。多少年,季节的风来了又走,我只愿停留在记忆里,穿过茫茫如雪的苇荡,倾听溪流的歌唱。

春燕

文/石泽丰

妈妈,您芦花垸里的故事又泛起了白色的浪花。很久以前,我童年的舟子就是轻轻地泊在那里,避风躲雨呵,我的妈妈!

妈妈,您教会我“童真似诗,岁月如梦”。不知从何时起,您摇摆送我上路的手,成了芦花垸里一帧独特的风景,它送走了您的岁月,送来了我千里万里对您的牵挂。

我知道,没有您的日子,家会变得空空荡荡,戈壁沙滩也因此变得荒凉。年年岁岁,您种植茅草屋上的炊烟,丰富了家的内涵,也生动了芦花垸里的故事,不是吗?我的妈妈。

妈妈,您不惜头发花白将我送进城里,让我在城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这里生活节奏真快呀,我从不习惯到习惯了紧张,至于阅读和写作,我只得占用一点夜深人静的时光……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里,我梦见了黄土地,梦见了我古老的村庄。月下,那个白了头的默然而立的长者,是年迈的您,还是我多年不见的芦花?

妈妈啊,我的妈妈!

引蛋

文/马德

芦花鸡总是丢蛋,母亲急着四下里寻找。

大中午的时候,母亲斜着身子往隔壁的李成家了,李成家的鸡窝里有只鸡卧着,样子静静的,但不是我家的那只芦花鸡。母亲说,这鸡一定把蛋丢在别处了。

母亲在牲口圈里转了一圈,又上场院的草垛边转了转,母亲踅身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握着一枚温热的蛋。

母亲说,这鸡丢蛋丢野了。

第二天,母亲起了个大早,抓住那只芦花鸡,在它的后半身鼓捣了一阵子,以探知它今天是否有蛋,母亲把这种方式叫“揣蛋”。母亲说了声有,就把鸡放进了羊圈边的柴草筐里,又扣上了一个半破的筐。母亲说,看你还能野到哪儿去。末了,母亲在衣襟上拍了拍手,喊我,赶紧吃饭,别误了上学去。

过两天,母亲把芦花鸡放进草筐的时候,在鸡的肚子下放了一个鸡蛋。那个半破的筐,被母亲扔在了兔子窝上。我说,不怕它跑了。母亲说,有引蛋,它就不跑了。

当时,我不懂。但这鸡说不跑就真的不跑了。

后来,母亲再放进去的,只是两半个对接的蛋壳,也不用母亲费事,芦花鸡下蛋的时候径自就奔着那草筐去了。有一次,另一只鸡提前占了窝,芦花鸡安静地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直到那只鸡咯咯地把蛋下出,它才探头探脑地跳了上去。

再后来,母亲干脆放进去一个半圆的土豆,那鸡也照样上去。那个土豆整整呆了一个夏天。秋天的时候,已经缩的很小,又黑又蔫,但鸡因为这个土豆,没有再丢过一个蛋。

我当时想不明白,挺野的鸡,怎么后来会乖乖地听命于一个土豆呢。

许多年之后,我看到一些人顽固地坚守着人生中的一个目标,或者习惯地奔赴着一个早已朽掉了的方向,才明白了生活也在重复着鸡和土豆的故事。看来,人的头脑中也容易藏着一枚看不见的“引蛋”,在岁月中,它迅速地长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挡住了我们的眼睛,蒙蔽了我们的心灵,从而牵制了人生的进步。

清秋静美

文/宫凤华

唐伯虎画过一幅《秋声图》,古意十足,画面空旷。几株佝偻老树衬一间孤独的茅屋,屋有轩窗,窗前有寒士俯仰读书,风吹树响,秋声四起,再现欧阳修秉烛夜读的情景。

清秋季节,原野空旷而明朗,天空澄澈而高远,心情简约而清爽。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明月楼。”清远的笛声,如天边一抹月色。

秋天的天空湛蓝清远,像收割后的打谷场,清爽疏旷。莲花瓣似的云朵漂浮在半空中,银子一般耀眼。灰褐色的树叶是一只只疲倦的蝴蝶,在秋风中簌簌而下,那是离别的眼泪。伫立空旷原野,秋歌连同霜露向我涌来,我成了一株植物、一尊雕塑。

河滩上芦花纷飞,映着苍苍秋水,令人想起采薇蒹葭之章。几茎狗尾草在风中摇曳,黄色的草尖轻沾水面,流泻幽深的诗意。长空中飞过一行大雁,那高亢嘹亮的鸣和之声汇成激越的浑天清响,久久回荡于旷野。

夕阳是一曲月楼上传来的缥缈的凤箫,是一声萦绕在碧空里悠长的雁鸣,是一坛陈了几十年的状元红酒。天上的青光透着嫩寒,如案几上青花瓷隐隐的绿光。几朵云在天空徜徉,如雨后老水牛留在软泥上的脚印。

雁鸣长空,如一首秋日小令,吟哦着不舍与留恋。草堆如臃肿的贵妇,站在村庄边缘,绵羊一样咀嚼着乡村的一年四季。池塘边的芦花轻盈飘逸,是仙家的拂尘。水边的香蒲和蒿茼,简洁得如同先秦典籍里的文字。一泓秋水如在冥想,含有睿者才有的慧光。

清秋的田野,裸露着黝黑的身子,如新婚的女子,热烈而羞涩。圩堤两旁的意杨和水杉,叶片灰褐,翩跹而下,演绎着周而复始的生命哲学。芦竹长长的花絮,似无数的唢呐,吹奏凄婉的歌谣。卤汀河涨起秋水,岸芷苍黄,有着古中国水的意境。

秋夜静美,月儿,静静地悬挂在老槐树的枝丫间,似少女光洁的面额。月光,清纯活泼,澄净素美,夜空柔波流转,大地寂静无声。秋虫们开始了激情演唱:“唧唧”“嘟嘟”“吱吱”“嗤嗤”……那声音是蟋蟀的、金铃子的、蝈蝈的,还有纺织娘的,时而急促如流畅的江南丝竹,时而婉转如幽怨的二胡曲。“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因了这静,一颗心也变得澄澈、轻盈。

“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轻轻的画意,简单线条的白描手法,即成一幅萧索稀疏的秋光图。清秋时节,草木卸妆,沉静内敛。秋菊临风,幽香弥漫。长风浩荡,清凉怡人。鸟雀俊郎,妙曼腾挪。

秋意恣然,清秋如姽婳的琴女,眉目清朗。我蹲在河畔草丛中望秋,我愿意站成一棵老楝树或老槐树,遥望四季轮回,遥望乡村所有的清贫和苦难、欢乐和忧伤。在乡愁的指引下找到回家的路,在生活的枝头上摘到属于自己的那枚果实。

清秋时节,是纯粹的,是坦荡的,是激情的,是诗意的。随之而来的是深秋的简练和萧疏,是冬日的强劲和凝重。

喜欢杜甫《清秋》诗:“蝉声断续悲残月,萤焰高低照暮空。赋就金门期再献,夜深搔首叹飞蓬。”一片树叶带来秋讯,捣衣声在寂寥中传来,蝉在残月下悲鸣,萤火虫在夜空中闪烁,一幅生动的清秋图。

清秋静美,岁月如歌,让我们摒弃春的轻佻和夏的轻率,让生命落到实处,结出灿然的果实。

一片芦花秋

文/王红伟

闲暇时,我喜欢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看了一部叫《太平轮》的电影。里面有一个芦苇荡的画面,真是美轮美奂。主人公站在房间里,看外面百亩芦苇在风中起伏,不禁思绪万千。我看着那转瞬间的美,仿佛那一刻天地间的景象化成了浓厚、有力的颜料,顺着画笔跳动的轨迹而涌起阵阵旋涡,卷动着我的内心。我知道我早已对芦苇情有独钟了。

周五朋友来电话邀请我周六去看芦苇,我欣然接受。终于要见到盼望已久的芦苇了。

车几经波折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芦苇荡就在眼前。我端详着它,打量着它,生怕漏掉了一处,错过了一角。

芦苇花如淑女一般,恬静、淡雅,飞舞中透着灵气,在多彩的山映衬下闪耀着缤纷的色彩。芦苇花素洁、飘逸、高雅。它超脱低级、拒绝媚俗,柔顺中隐含着傲骨,以无穷的韧性醉倒了秋风,更醉倒了一代又一代的诗人,为历代诗人所赞美。诗人耶律楚材《透脱》诗中云:“潇湘一片芦花秋,雪浪银涛无尽头。”我极喜欢一片芦花秋的意境。

脑海中又浮现出《太平轮》中的那幅少女在芦苇丛中弹钢琴的油画画面,虽然不能复制场景,但是我们可以模仿。我让朋友们站在芦苇中间,挥动丝巾,人和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我很想摘一些芦苇花回家做插花,可是置身于芦苇丛中,被她的美所感动,不忍心去伤害它们。我抚摸着一根根芦苇花,偎在脸上,柔柔的、痒痒的,真舒服啊!成熟的芦苇花好像一簇簇羽绒,又像一串串棉花糖,微风吹过,不经意间,那轻柔洁白的羽绒便飘了起来,好似一个个小小的降落伞,升了又落,落了又升,飘飘荡荡地舞出了它们各自的旋律。就这样漫天飘散着、飞舞着,如冬日的小雪,却比雪更优雅;如秋天的落叶,却比落叶更轻巧;如迷你的小伞包,却比小伞包更可爱。它们悠然地飘、自由地飘,随着风飘入树林,如驴友同行;飘向天空,便与骑行同乐;飘回芦苇丛,犹如旅人点缀,在整个芦苇荡的上空飞舞盘旋,此时此刻我们被包进一片柔软的芦苇里。

苏轼描写杨花的词句“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我紧闭双眼只为享受那自然的味、自然的纯。

耳畔仿佛听到画家余亚飞边画边吟诵他的《咏芦苇》: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迎风摇曳多姿态,质朴无华野趣浓。

岁月静好

文/隆如

人生在世,春秋几何?若不能坦然面对当下的生活,而去任意追逐虚无的声色名利,岂不是辜负了这迢迢韶光,辜负了这静好岁月。

那日去散步,远远地就望见一簇簇盛开的芦花,夕阳余辉下,西风簌簌,蓬蓬的芦花很有一种苍茫的野趣。平常走的也是这条乡间土路,也曾与这苇荡日日打过照面,倒没有觉得那是这样的美。还记得春日里芦芽满地的青葱,转眼春去秋来,不觉又见芦花飞过,蹉跎的何止是岁月?折下几茎芦花,插在条桌上的瓷瓶里,灯下痴痴地看花影摇摇,何尝不是一种平淡的享受呢?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绵绵,赖在床上不想起来,侧着耳朵听雨滴敲打廊檐的声响,有精灵在香樟树叶上跳舞。窗外水杉的叶子,细细密密地往下掉,落了一地。枝桠上一个偌大的喜鹊窝,安然不动,风雨里筑着一个温暖的家。呆呆地听着,看着,我最不喜这幽暗潮湿的天气,却偏偏又贪恋这难得的安逸。彼时,小小的被窝,是我的世界,任你外面风急雨骤,我自心定,好生欢喜。

同样的日子,同样的景色,有人厌烦,有人欢喜,关键是要有一颗安于现世的心,心静,一切皆静。想起《红楼梦》中贾宝玉看见秋天萧瑟的荷塘,连忙命人拔去枯败的荷叶,而黛玉却说最不喜欢李商隐的诗,却单单觉得“留得残荷听雨声”一句甚好。宝玉是个完美主义者,容不得一点微小的瑕疵,但同时又是个千古情痴,林妹妹说的自然是对的,就这样枯叶残枝也有了别样诗意。想那大观园的小儿女们,在未检抄园子之前,是一段怎样的静好的岁月呀?虽说只是偶尔雅集小聚,吟诗作赋,酬唱应答,却是最最快乐的一剪光阴,烂熳至极,率真至极。

母亲瘫痪在床多年,父亲是家里最辛苦的人,地里有做不完的农活,还要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其中的辛酸却从不言说。父亲老实本分,不多说一句话,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勤勤恳恳一辈子。母亲虽然身体不好,几度面临生死的考验,却一直勇敢、乐观地面对一切。我们这样一个家,按常理来说一定是很困顿的,可我们从不气馁,从不放弃。我经常对自己说,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就要做十分的努力,母亲在,世界就在,还有什么值得去哀怨的呢?我们不要荣华富贵,只要一家人在一起,粗茶淡饭的日子,也照样有滋有味。

我们总在追寻幸福,追寻美好,其实幸福和美好,不就是一点一滴的平凡累积起来的吗?

暖暖的阳光下,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梧桐的叶子在风里翻飞,致我们以最后的告别,醉在这爽朗的阳光里,醉在这无边的秋色中,静静地,任时光流转,岁月更迭。

给自己泡一杯清茶或者咖啡,把温暖捧在掌心里,随意翻阅一些报纸和杂志,或者和朋友说着一些会心的体己话,虽说隔着万水千山,却也是天涯咫尺的牵挂了。

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曾是张爱玲对爱情最美好的向往。我们不妨用它来祈愿生活,不求大富大贵,惟愿岁月静好,守着一鼎一镬,一饮一啄,过我们最平凡最简单的小小日子,这就是人生,这也就是幸福的生活。

秋霜浓芦花白

文/李肖容

秋深,叶落,霜寒,归雁齐鸣。蓦然想起,家乡的芦花又开了,沟渠河岸边那些随风飘逸的芦花犹如系着崭新头巾的少女,风姿绰约,让人耳边响起上古的诗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家乡人们通俗地称芦花为毛樱花,有时直接简称为毛花,给人一种毛绒绒的温暖感觉,亲切朴实而又贴切。芦苇经过春夏秋三季的生长,到得秋末冬初之际,脱掉一声碧绿的戎装,头上顶着飘逸如诗的芦花,昭告人们冬天已经来临。芦花不是作为观赏类花卉而盛开的,它甚至也不像是花,没有娇贵与馨香,有的则是漫天遍野一种恢宏的气势。在深秋天地山川黯淡的背景下,展示一种洁白与脱俗。

以前在家乡,即将成熟的芦花被勤劳的人们用剪刀剪下来,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将花絮与茎一分为二,花絮用来做枕头,柔软舒适;而茎可以用来扎成扫帚,扫尽天下尘埃。芦花由于具有很好的保暖性,人们在冬天用它来御寒。芦花塞在鞋里,可以当成鞋垫,既保暖又吸汗,因为比较经济,更换起来也不心疼,比布做的鞋垫更受欢迎。如果铺在睡觉的席子下面,夜间凉气也上不来,而且天然环保,不含化学成分,比起那些海绵、纤维毛毡之类好多了。

芦花最大的用途是编织鞋子,麻绳作茎,然后把芦花撕成一缕缕,用锤子把硬茎的根部砸软,掺以布条,一根一根紧挨着编起来,最后再把麻绳的尾端打散,用来收口,最后缝上沿口布。这样一双暖和而漂亮的鞋子就做成了。这种鞋有个俗气的名字叫做毛窝,后来由于底部防水性能不是太好,穿着穿着,鞋底就会进水,而且很容易磨破。于是人们加以改良。一块鞋样的木板,下面钉有两齿,高约寸半,这样防水防磨就没有问题了。底子做好以后,再在木板边缘均匀地钻上孔,串以细麻绳,再用芦花编织,称为木屐。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穿不起皮鞋,因此木屐非常盛行,不仅农村人穿,城里人也很喜欢。木屐需求量很大,渐渐形成产业。在冬天来临之际,乡村里有很多专门制木屐的人家,男人负责将木板裁成鞋底,然后钉上齿,再钻上孔;而女人则围一件围裙,坐在门当里,边晒太阳,边编木屐,一天下来,手快的可以编个几十双,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那时,家乡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双木屐,我就是穿着木屐长大的,不管上学、走亲戚还是去赶集,都穿着木屐,因为穿熟悉了,腾挪跳跃全都不受影响。伙伴们一路走来,发出哒哒哒的响声,节奏感很强,响彻在乡间的大路小径,家前屋后,自有一番村调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