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老地方 > 短文 > 经典文章 > 正文

关于房子的散文

2023/02/10经典文章

关于房子的散文(精选12篇)

姐姐的新房子

文/王晓建

能住上青砖水泥建筑的大房子,是姐姐一直的心愿。

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人是姐姐。父亲早逝,留下了他们姐弟二人。瘦弱的母亲并不是能干的女人,劳碌加上忧虑,不久卧病在床。善良的姐姐放弃了自己的学业,照顾母亲,担起生活的担子,挣钱供弟弟上学。现在终于他毕业了,还在城市里找到工作。姐姐却最终只能嫁给村里最穷的人家找了老实木讷的姐夫。姐姐家过得艰难,房子很破旧,姐姐一直在攒钱,准备盖一座新房子,现在差不太多了。

回家看姐姐,是他每月必做的功课。

他给姐姐买营养品,买新的衣裳,姐姐不许他买。他说:“等我将来挣钱多了,还会给你盖新房子呢。”姐姐满心欢喜。

后来他和一个漂亮的城市女孩回家看姐姐,再后来那个女孩不来了。姐姐追问他,他默然。女孩的母亲必须将女儿嫁给一个城市有单元楼的人,他还没有。

这一年阳光特好,棉花丰收价格也高,姐姐打电话让他回家。他也很高兴,还给姐姐设计了一份有关房子的图纸。

姐姐拿着图纸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收了起来。她转身去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布袋子打开了。

“给,”姐姐笑着:“我家不急着盖新房,你先拿去买房吧。”

那是百元一张的人民币,用红色的线捆着,十沓。城里的房子很贵。但是他不会再用姐姐的钱,每次在左邻右舍高大的房子间看到姐姐破旧的土房子,他的心都在痛。他强忍住眼泪:“姐姐,我买房子不差这些钱,你先盖自己的房子。”

有段时间回去经常姐姐不在家,姐夫说姐姐去村长家里听讲课,好像是致富信息一类。姐姐回来的时候总是春风满面,说村长要开一个大厂子,做棉花深加工。这里是棉花产区,会赚好多好多的钱。

他说:“对,农闲的时候还能打工,守着家再挣一份工钱。”

好长一段时间看到姐姐总是走神,有时候没来由的就笑了。姐姐高兴,他也放心了。就把心思更多的投到工作里去,不久他升职为项目经理,更忙碌了。看望姐姐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一年过去了,姐姐还没盖新房子。他回家的时候总是催促。姐姐神秘地笑着说:“很快,很快。”

那天,接到姐夫的电话,他的心一沉。他借了老板的车飞一样的往姐姐家赶,赶到家里,姐姐已经躺在一张硬硬的单人床上,合上了眼。

他发疯地追问:“怎么回事。”

姐夫哽咽地说:“村长说他的厂子是什么‘合作经营,年息翻倍'。一年就给相当于本钱的利息。村里人都投资了。你姐总想多挣个利息给你买房子,就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村长了。哪知道和村长合伙的人是个骗子,最后拿着钱跑了。你姐和大家都去村长家评理,被村长媳妇打了一巴掌,我也埋怨了她几句,谁知道她想不开就喝了农药了……”

那一天,是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扫房子。姐姐住进了她的新房——一间小小的没有窗子的青砖水泥房子。

空房子

文/一锦

我拥有一所空房子的时间,一定是很久了。

那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一件事,而且仔细想想,我似乎也记不得那是什么时候,我便拥有了那所真正属于自己的空房子。只是记得,那时我的空房子不宽敞也不漂亮,却有一扇大大的门,一个大大的窗,我却喜欢这样的门,这样的窗。

那时的清晨,我喜欢隔着窗口,或是踩着门槛,看那缕晨光是怎样把我的空房子涂抹得亮晶晶的,看藏在阳光后面的风儿是怎样调皮地把我的风铃咯吱得笑个不停。我随手抓一把阳光,伸开手来,轻轻一吹,阳光便会在我的空房子里跳起五彩斑斓的舞。对于玩类似这样的游戏,我总是要在窄小的空房子里来回移动着,躲闪着随时碰壁的可能,并乐此不疲。

夜幕降临时,我喜欢隔着窗口,或是踩着门槛,看天上的月亮是怎样将我的空房子用银色的薄纱轻轻罩住,慢慢提起来。我撩开那层纱曼,觉得我的空房子离月亮很近,近得似乎爬上房顶,用那根打枣的竹竿就能扯下蟾宫里的桂枝。心里这样想,眼睛却喜欢凝望月亮的背后,凝望月亮背后的最远方,数那永远也数不清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喜欢沉于这样的凝望和小心翼翼地数星,是因为星星和我,和我的空房子一样,都喜欢沉默无语,却都能够守时践约,能够允许彼此的窥视。虽然那时,我安然于呆在那所小小的空房子里,并没有多少心事和秘密,但我却相信,那些星星的眼睛,一定会告诉我许多许多我猜也猜不到的事情,包括现在和未来的,包括我和星星的。望累了,数累了,就倚在门边,对着星星许一些草籽大小的心愿,当我第九百九十九次对着星星许一个小小的愿望时,我还是深信,星星和我,和我的空房子终是心有灵犀的。

噢!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正是春天,我的春天。因为那时我经常看到燕子在我的空房子前打着旋儿低飞,时而会停在那些翠绿的柳枝上互相整理着缁衣。我还经常听到溪水流动的声音,潺潺,潺潺……我知道它就在不远的地方孤独地流着。我盼望着那些燕子能在我的房檐下筑巢,也盼望着那条小溪能自己拐个弯走过来,走向我的房前。我想象着在白云下,自己领着燕子们在溪水里快活地洗澡,小溪也不再孤独地流泪了……只是天天这样想着,而春天就要快走了,燕子却始终未在我的房檐下筑巢,小溪也始终未走过我的房前。那时的我,倚着空房子外面的白墙,默念着这样的希望,虽然这样的希望始终没有抵达过,我却竟没有一点点懊恼,最多怀揣着一点点的伤心,而一转身,就撞上了一缕风,风儿也就顺手把它牵走了。

至今也不能确信是在哪一日,空房子的温度忽然就一天天热起来,这竟有点让我不知所措。我趴在窗台上探出目光,就听到了麦子开花的声音。那应是一种歌咏,那歌声虽然细如帛丝,却那么齐整动听,像是那春天的小溪步履轻轻地走了过来,我竟一阵悸动,红红的脸颊沁出了汗滴。

虽然麦子开口歌唱,但麦子的歌是一朵风中的流云,它不懂我的心,说飘走也就飘走了。歌声失散的日子,燥热是空房子的背景。窗外牵牛花上的晨露须臾就无踪了,一只蝴蝶热得脱了翅膀,虫子似的藏进了花蕊。望着那朵丑陋的花,虽然热,我还是身不由己地把房子的门和窗都弄结实了,关严了。只是夜晚的月亮再次投来清凉的目光时,我会慢慢打开那扇窗。我不知道我是有点倦厌了那些晒化麦子歌声和蝴蝶翅膀的阳光呢,还是对那瀑清凉的月色有了更多温情的心仪呢。

即使日头下门窗紧闭,风风火火的夏天还是让我的空房子里盛满了热胀的光阴,空房子自然就膨大了起来,沉重了起来。那些日子,我的空房子和我一样,时常感到饥渴,我便不加选择的往嘴里塞,草叶,花朵,雨露,抑或枯根,红蘑,我也不加选择地向空房子里填塞着器官蠕动的欲望。饱食之后的喘息更加胀热,它迫使我的空房子一天天变大,我却更加倦厌了日光,不肯轻易打开门窗,被填塞进来的欲望在胀热的房子里旁逸斜出,来回穿梭,寻找着伺机突破的缝隙。白天,我站在房内,房内是空空的燥热;夜晚,我走出房子,房内是空空的虚乏。时光,就在这些孤独的空虚,孤独的欲望里,蔓延过我的肩,蔓延过空房子的顶,继续向深远处铺展着。

一度,我英雄似地爬上房顶,敞开衣襟,伸展双臂,想让白云下的风儿将我体内的躁动带走,又擎起双手,伸向蓝天,想攥住一缕风,撕下一片云。一度,我爬下房顶,竟无法再自由进入我的空房子,我听到欲望和浮躁在里面咆哮。即使如此,即使门窗还在沉默里合拢,一些风儿,一些雨丝,一些泪滴,一些心音,还是寻着一些针鼻大小的孔,硬挤着融进了我的空房子。或许,是我把它惯坏了,那些燥热的日子,空房子不听我的话,不懂我想做英雄的心,虽然它是我的。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喜欢风呢。当风从田野的玉米穗里,从挂满果子的枝叶间,吹向我的空房子时,房内,那面燥热的背景,那些躁动的气体,竟在玉米与果子的风袭里,慢慢柔软沉静起来,也慢慢温凉起来。柔软沉静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口,打量风儿牵来的一缕阳光,它竟不是昨日的阳光了,它又有了春天阳光的晶莹,也有了春天阳光没有的色彩。

门窗,慢慢打开,欲望、希冀,孤寂、温情……那么多的东西挤在门口与窗下,仔细打点,留住一些,放走一些。是该放走一些了……

放走了一些东西,我的空房子却日益丰满起来。丰满的不仅是房子,还有挂念着、感激着田野与风儿的心房。

又一次隔着窗口,或是踩着门槛,呼吸着田野里金色的香,看蝴蝶和蜻蜓停在空中,看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流云飘过……就这样吧,一份感觉已是正在延长。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触摸到了幸福的羽翼;我想回望,我的空房子里,尘埃正在落定,四壁正在明亮起来。

我的空房子,在这个季节,让我的脚步有了停留的所在,让我的翅膀有了栖落的巢。忽然就想起那日,竟然听到大街上一声叫卖空房子的吆喝,我被吓了一跳,过后,想了想,怕什么呢?那人也许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的叫卖,对他也许是件好事情。而我,是断不会出卖我的空房子的,我已深深喜欢上了它,即使穷困潦倒,即使无以丰衣足食。

但我知道,我的空房子不会永远这样,未来它也会慢慢瘦削,会一点点地风化脱落,直至坍塌,终有一天,我会离开我的空房子,流浪远方……只是希望,希望这样的“未来”来的迟一些,再迟一些。我忆起了那个春日的晚幕下,我凝望着星空,默念着一个美好的祈愿。

或许,我和我的空房子的情缘还很长很长。日出日落,打开门窗:太阳安详地照耀着,阳光在窗口一寸一寸地移动;蚂蚁们衔着一根根草叶在草地里奔波,寻找着家的归宿;鸽子振翅飞向蓝天,鸡鸭正在鸣欢;房顶上青烟袅袅,房角下泛起油油的青苔;庄稼在田里沙沙歌唱,唱起金色饱满的歌……

我和我的空房子,慢慢行走在这个季节的光阴里,像花一样开着。

感谢,很久以前的那个时候,为了让一个流浪的孩子有所归依,上帝给了他一所空房子,一所有一扇大大的门,有一个大大的窗,可以望见星星和月亮的空房子。

我能接受的片刻逃离

文/林特特

一日,我在街头瞥见一家房屋中介。当然,不是买房。再失去理智,我也知道,买房需要全家人作决定——我想租房。

什么事,比在单位附近,家之外,有间自己的小房子更惬意呢?

我推开玻璃门,对房屋经纪人诉说我的要求,盯着她在电脑上搜索关键词。浏览房源时,脑海中已绘制好美丽蓝图:这间小房子,我要用来独居——我从未独居过,在家和父母,住校和同学,结婚和老公……现在,家里常住5个人。我要绝对的安静,要铺我喜欢的床单,摆我喜欢的台灯,听我喜欢的音乐,只做我喜欢的食物。

“请问,您什么时候租?”房屋经纪人问,她20岁出头,脸上有痘。

“越快越好,不,慢点也行。”

“什么?”她用唐山口音表达迷茫,“那到底是快还是慢?”

“我就午休。”我将手往玻璃门外一挥,“坐班那几天,午休,不坐班那几天,睡觉、写稿、招待朋友。”

我想,这样的话,离家出走也有个好去处了。等时机成熟,再向家人透露,请他们来做客,但绝不留宿。

中介带我看了一处单元房,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我当场拍板,就它了!

水、电、有线电视、无线网络,卡、证、经办人联络方式一一交到我手里,当锁匠完成换锁任务,房子正式属于我了。

门一关,我躺在大床上,惬意了1分钟。就1分钟,我又翻身起来,掏出手机上网,开始我庞大的购物计划。

简而言之,我要和喜欢的一切在一起。桌子、桌布。花瓶、音箱。各种灯、床上用品、锅碗瓢盆……

之后的几天,我不停地收快递、拆包裹,一小时下楼无数次——扔垃圾。

我还把办公室里的书运过来,塞满书架,又去超市拎回瓜果、蛋糕,填满冰箱,衣橱里挂上新买的家居服,我甚至添置了一面落地镜子。

“以后买什么,买多少,再没人指手画脚了!”我对着镜子得意地笑。

除了得意,对这间房子,我付出十二分用心。最集中表现,我不能忍受它每个角落的污垢。我趴在地上用钢丝球擦,我踩着凳子对着瓷砖抹,我还清洗了洗衣机,刷了马桶,而这些,在我有老有小有保姆的家里,分工明确。

我的午休时间全砸在这房子里了。下水道堵了,我要找物业;路由器坏了,我要上网买新的;电需要自己买,煤气打不着火不知道找谁修……

一个星期后,我发现工作和家之外,以我的精力想再支起一个“外室”,真是没法过了。

我开始想家了。

虽然,我每天从家出发,回到家。

我还想念帮我处理问题的家人,虽然,我一直想躲开他们,寻个清静。但常年分工明确,生活中,我只会我负责的环节,其他的,根本无从应对。

而绝对的清静,也让我烦躁。

当我把淡蓝色细纹桌布铺好,花瓶里插上花,用纯白瓷碗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旁边放一本文艺小说,并播放温柔乐曲,一切都像我最初想象的完美。我发现不停劳动、布置的我已经累了,心里早就没了这份清静。

而刹那间,我又想起了张爱玲,她的晚年独居生活,就是如此吧,够文艺,也够孤独。

我有点害怕了。

最后一件网购的商品到货。

那是一个长达两米的靠枕,枕套由灰色和红色的布拼接,绘有星星图案。我把它放在床头,与同色系的床单、被套一起,接受春日阳光的凝视。

我再退后几步,站在门口,端详整间卧室的全貌:真是个理想的房间啊,但游戏也该结束了。

之前,我只能用一扇门隔开一地鸡毛的世界。

我一心追求从未有过的、仅属于我一个人的生活,但现在离开孩子咚咚咚的脚步、客厅里的叽叽喳喳、厨房的煎炒烹炸,我又不踏实了。

我找到房东,提前结束了合约。

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留在那房子里,抵作违约金。

做完这一切,我回家的脚步特别轻快。晚上哄完孩子睡觉,我走进书房,拧开小灯,看书,心里格外安静。

第二天,我处理完杂务,如常去咖啡馆坐了会儿,时间到了就离开。这是最无负担的、最干净的所在,是我能接受的对琐碎生活的片刻逃离。

理想的房子

文/冯唐

我心目中理想的房子要有十个要素。

第一,房间面积要小。一卧,最多两卧,多出来的一个卧房当客房,或者等小孩儿长到青春期要求自己睡时用,或者偶尔夫妻吵架需要分房睡时用。每个卧房不超过十平方米,乾隆帝的卧房也不过十来平方米,平常人王气更弱,不僭越。卧室里最好有大些的衣橱,常穿的衣服可以挂起来,旅行箱也可以藏到视线之外。一厨。如今的女性追求平等,做完饭不洗碗,所以要有洗碗机。要有烤箱,不做饭的时候可以烤鸡翅和羊肉。一起居室。一桌,六到十把椅子,吃饭、喝茶、看书、写作都有地方了。最好有个真壁炉,天冷的时候点起一把火,心里就踏实了。最好再有个宽大的单人真皮沙发,中饭之后,瘫在里面看书,被书困倒,被夕阳晒醒,午睡前看的内容都记到脑子里了。这样算下来,一百平方米足够了。如果嫌小,想想,多出来的面积和房间你一年也去不了几次;想想,面积小,好打扫。如果还嫌小,就减东西,一年以上没碰过的东西,理论上讲都可以扔了。

第二,要有个大点儿的院子。有树,最好是果树或者开花的树,或者又开花又结果的。自家的果子长得再难看也甜。哪怕花期再短、平时打理再烦,每年开花的那几天,在树下支张桌子,摆上简单的下酒菜,开瓶顺口的酒,看繁花在风里、在暮色里、在月光里动,也值了。要有动物,大大小小的鸟用不同“方言”叫,松鼠、野猫、鹿不定时地来看看你在读什么书。它们知道你没有杀心,见你靠近也不躲避,只稍稍侧身,让你走过去而已。

第三,要有好天气。不要太干燥,不要太湿,冬天不要太长,夏天早晚不要太热。

第四,要有景色。尽管你天天看,但是景色依旧重要,或许正是因为你会天天看到。如果你的眼睛足够尖,你会发现,尽管你天天看,景色每天都不一样。每天看看不一样的云,想想昨晚的梦,和自己聊一会儿天,日子容易充盈起来。

第五,附近要有公园。越近越好,走路三五分钟能到最好,如果开车才能到,不能算房子附近有公园。公园不用很大,有简单的草坪,一圈两三百米,能跑步就好。人过四十,不再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反而似乎总有拉不开的筋骨,跑步是解药。每天跑跑,三五千米,汗出透,整个人都好了。

第六,附近要有大学。最好走路能到,最好是个像样的好大学。有大学就有图书馆,有看不完的书可以蹭着看。有大学就有苍蝇小馆儿,而且开到很晚,一年到头都有便宜的好吃的。有大学就有教授,要张课程表,去蹭大课听。有大学就有女生,花落了,还可以在校园里看女生。

第七,附近要有足够好的生活设施。最好有几家好餐馆,开了几十年,食材新鲜,厨师可靠,菜好到你常吃不厌,懒得做饭了就可以不做。最好有几家好咖啡馆,豆子现磨,闻香进门,餐点都让人惦念。最好有一两家走路就能到的独立书店,时常能翻翻新书,每次能买到一两本过去一直想读但是没机会读的旧书。小学和中学都在走路可达的范围内,否则接送小孩儿上下学就会消耗掉你不多的自由时间。多数病都是年纪大了之后得的,老了之后,医院是必需的。医院最好走路能到,建筑不必雕梁画栋,等候时间不长就好,医生能不乱开药、能多和你解释病情、能体会到你的痛苦就好。

第八,所在城市要有历史。最好百年以上,连续不断。有很多古董店,家具、瓷器、餐具,买了就在日常的生活里使用。一年下来,在古董店买的东西比网购的还多。有不少博物馆,一些古迹,偶尔逛逛,觉得祖先并不遥远。

第九,一个小时车程之内有国际机场。人偶尔还是要出去走走,度假、会友、凑热闹。

第十,附近要有朋友。最好有很多朋友。朋友们就散住在附近几个街区,不用提前约,菜香飘起时,几个电话就能聚起几个人。酒量不同,酒品接近;术业不同,三观接近。菜一般,就多喝点酒;酒不好,就再多喝点,很快就能高兴起来。一生中,人除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剩下最重要的就是和相看两不厌的人在一起。从这个角度看,这第十点是最重要的一点。老舍先生您如果还健在,您在哪里,北平就在哪里,哪里就是北平。所以如果看上一处房子,买了下来,让房子变得更理想的捷径是鼓动好朋友们也在附近买房,共我山头住。

当然,这十点之前,有些更基本的要求:空气是干净的,水是能喝的,食品是能吃的,无论什么时候在街上走都是安全的,没有什么组织是能不依法就把你从你的房子里带走的。有时候,这些要求看上去是如此基本,但是有时候,又似乎是那么遥不可及。

怀念老屋

文/张瑾

老屋其实也不老,前后算起来只有二十五年的光景。如果不是拆迁,以老屋的结实程度或许再有个三五十年也不能称为老。

总感觉老屋是昨夜从婆婆离世面颊上滑落的一颗泪珠,圆润闪着亮光,暖暖的带着不舍。搬离东西走出家门前的台阶,我们早已不再是翩翩少年,场院里那棵银杏,要比老屋长一倍的年纪,枝繁叶茂却不见仆仆风尘,和老屋的大门永远辉映着。下班晚了,暮霭里总有一老一少牵着手在场院边翘首期盼,一天的劳累瞬间被融化了。

想到做姑娘的时候,人家给我来提亲。说他们家兄弟多,该他名下的房子还没有建造。所以在相亲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到椽子是否黄灿灿油汪汪的,房梁是否有水桶般厚实。按当时农村习俗,女孩子相人家,要看人家的房梁来判断人家的家底厚实不厚实,我自然不用看就明白了他的家底几何。好在父母亲也不是势利眼、贪财奴,认定小伙不错,相信手里货吃不完才认可了这门亲。

要成亲了,总要给我们垒个窝,于是请来瓦匠木匠,兄弟姐妹齐动手,挑屋基,油椽子漆房梁,起早贪黑忙了大半个月,房子盖好了。在新房里吃过了团圆饭,也不顾大冬天,婆婆要我们睡地铺,说是要积淀地(底)气以后日子才会蒸蒸日上。

敞亮的房子里,虽然没有精致装修,石灰粉的墙。但是,心里却不缺少希望和美好。从此新的生活从这里起步,一年多后,家里又添了一张嘴,儿子诞生,柴米油盐磕磕碰碰,房前屋后果蔬飘香,咿咿呀呀蹒跚学步,小家庭红红火火的日子在屋里有滋有味地延伸。

一年又一年,儿子小时候的独生子女年画和单位为我们颁发的奖状成了家里最好的装点。空的时候我坐在书桌前教他背儿歌,那甜甜的童音绕梁,如天籁在耳际回响;睡着的时候,我望着那可爱的小模样,手里编织着他的小毛衣,幸福也在悄然滋长。孩子要上学了,后来我们在镇上买了房子,那房子就升级成了老屋。

逢年过节,老屋里最不缺的就是热闹。双方的父母、兄弟姐妹聚集在这里,闲话家常、推杯换盏,孩子们在席间穿梭嘻闹,爆竹声、欢笑声组成了最美妙的交响乐。老屋悄悄地记录着岁月的增长,老屋依旧是亲情的纽带和桥梁。空的时候,我们都会去看看老屋,给房前屋后整理整理,每次在那待上一些时日,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就会踏实许多。

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公公婆婆也都到了风烛残年。两位老人相约,老屋不拆,他们要和老屋永远相守下去……或许冥冥之中有定数吧,去年,八十六岁的婆婆先老屋一步走了。公公呢,当拆迁的通知来的时候,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有时候摇头叹息,在老屋前一坐就是半天。

将老屋里东西整理完毕,钥匙要交给拆迁办了。先生说,给老屋拍几张照片吧,好留着念想。我摇头,儿子也跟着摇头,“何必呢?就算不用照片,老屋里的一切都会在我们的心里的。”毕竟是生身之地,我懂孩子的心。有的记忆,不需要提醒,也会清晰依旧。因为她曾经是我们生命的一个部分。

家的味道……

文/凌风蝶

人来世间总有一个家,家的味道也是不尽相同,辛酸的,甜蜜的,幸福的,欢乐的,愁闷的,悲苦的……家的味道因人而异,也因人而有各色的故事,什么是家?家的疑惑,家的梦幻,家的期盼,家的种种纠结让人心显得憔悴而迷惘,在这华丽红尘里,却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华丽的家,所以这世间所有的奋斗最终的目标似乎都是为了一个好看而辉煌又想得到温暖幸福的家。

昨日朋友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她说她看过这样一篇文字:一个离异的女人带着四岁儿子住在一辆简陋的拖车里,她没有工作,生活异常清苦。一天,她疲倦的回来,听别人问她儿子,为什么你和妈咪没房子?她的儿子稚气而欢快的回答说,我们有一个家了,只是还差个房子,将来会有的,只要有家!

我久久地看着这则智慧而温暖人心的故事,心蓦然怦动,是的,有人在就有家在,而房子只是给人住的场所而已,并不代表家的世界就在房子里,家驻在人心中,再美的房子,没有了人这个珍贵因素,没有亲情组合的家,没有了爱赋予的家的气氛,再宽敞的房子也只是一座清冷的的坟茔。

朋友又说:租来的房子也好,买来的房子也罢,没有家的柔软与温馨,只是砖石的空间而已。这句话倒让我想起身边的几个女孩,她们合住在一间房子里,她们常常为自己租住在简陋的房子里而郁闷,甚至不想收拾房间,整日凑合邋遢的过日子,似乎等到有了房子再有心境去整理安顿她们身躯的家,而这个家必需是买来的房子。有一日,她们隔壁的一个小男孩跑到她们屋里玩耍,小男孩刚踏进她们的房间,就捂着鼻子退了出来,小男孩说,你们家太脏了,气味好难闻啊!

女孩子们吃一惊,其中一个好奇地问道:你们家很漂亮吗?其实她心里在想,这么小的房子能漂亮到哪里去?小男孩自豪地说:当然,我妈妈无论到哪里都把房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有妈妈在,就有好看的家。

女孩子们不信,找了个借口来小男孩家看一看究竟,事实真让她们惊叹不已,一样的结构,一样小的房间,却因为女主人的精心修饰,布置得典雅而明亮,温馨而切实,让人踏进去就有一种心灵安逸的享受,这哪里像一个飘泊的灵魂之家呢?女孩子们不好意思地问小男孩漂亮的妈妈:大姐,你把房间打扮得这样漂亮,是打算长住吗?不走了吗?

女主人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她微微一笑,说:家在心里呢,无论住在哪里,只要把它当作家,它就是家,房子是别人的,但家是自己的呀,我们走到哪里都带上家了不是吗?家不是家具与房子来决定的,是我们心里有没有自己的家。

女孩子们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开始收拾房间,她们的心胸豁然开朗,因为家就在自己的心窝里,房子只是一个砖石结构的空间,是为了疲累时有个休息的场所,是让心安逸自由的地方,即使是租来的,它同样给了自己睡眠整休的功能,它也同样具备抵挡风雨容纳爱的精髓,虽然暂时不是自己的,但只要心的家在,自己的房子总会有的,无论好与不好的房子,都是因为自己这几个相亲的人才有了家的韵味,把家打扮得美丽花香,是每一个女孩子的责任,这种责任就是自己对家对生活的一种最基本的朴实态度。

我有一个朋友,她得了癌症,随着病情的恶化,男人心爱的车子卖掉了,工作也没有了,整日围绕着她在医院里转,只差卖房子了,她绝望至极,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就快没有了房子,没有了家,没有了一切的想念,她想到了死,她害怕面对那空洞的家,男人心疼地说:只要人在,就有家在,家是什么?我们一家三口守在一起就是家啊!只要你好好活着,哪怕整日躺在床上,但家是完整的啊,没有了你,要这房子何用呢?

朋友告诉我这些话的时候,我感动至极,为这个坦率的男人情深意重,也为他的三个人在一起就是家而感触。是啊,对于现今的社会,大多小家庭都是三口之家,只要坚实地守候在一起,彼此温暖,彼此热爱,彼此依偎,彼此安抚鼓舞,家不就是完整的吗?任何一个美丽的家,缺少了一个都不是幸福的,唯有最亲爱的人都好好活着,每天看得见摸得着,说说话,热热闹闹,哪怕是吵架是生气是不理解,那也是家真实的味道啊。

还有一个朋友,她做梦都想要一套房子。为了房子,她牺牲了所有,包括儿子健康的成长,她从来就没有时间陪儿子多玩一会儿,甚至每天深夜回来看到儿子可怜地蜷缩在冰冷的床上,她只是流了一些无助的眼泪,叹了口气,然后依然如故,儿子常常问:妈妈,你什么时候不上班呢?妈妈,我好想你陪我一会儿!她一直不知道,她的儿子每天夜晚恐惧得不敢睡觉,害怕地等待父母下班归来,偏偏他们都在酒店上班,下班很晚,儿子一般都熬到十一点左右才敢睡,而她却说:宝贝,你要学着坚强,你是男子汉,更要学会独立。儿子每每听完母亲的话,小小的心灵叹了口气,她没有当一回事,因为她一心一意要给孩子最好的家,那就是房子。当她的房子终于到手时,她舒心地叹了口气,但儿子却得了自闭症,加上长期得不到安心的睡眠,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毁得差不多了。父亲一气之下离开了家,朋友整日以泪洗面,守着这所谓的家,没有了往日的骄傲与亮丽的容颜,家散了,梦没了,房子并不能带给她完整的快乐。她迷惘地问我:什么是家?有了房子为什么家却没了?

我叹息一声,默默无语,相比她,我没有事业的成功,没有一个漂亮的房子,但我有温馨的家,用心用爱串起来的家有如珍珠般的光泽与柔暖,家在心中的地位超越了一切外在的诱惑,而孩子的活泼快乐就是家中的明媚阳光。我一直以为,母亲就是孩子心中最好的家,有母亲在,就有家在,所以有母亲的孩子,就有了家的味道,天下没有一个母亲是无能的,没有功名成就依然是好母亲,只要她把爱给了这个家,把关怀给予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因为宽容善良的母爱,家中的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到爱的湿润,而这湿润就是家的绝美味道。

房子大小不能代表家的美丽程度,没有房子也不能说是没有了家,在外面漂泊奋斗的世界,家是两个成熟的人守候着一个快乐的宝贝,让爱充盈房子的空间,屋宇的灰尘也会亲切生动起来,一个浓郁活跃的气氛之家,就有了家的格调,家的优美,家的流畅,家的世界,家的味道就是由心散发自然纯朴的爱,努力的生活,享受曼妙的空气,隽永的生趣。

家的味道比房子的味道更深入人心的厚重。

收房记

文/高延萍

省吃俭用了大半辈子,总算攒够了能首付一套房的钱了。千挑万选,也总算在城乡接合部看中了一套期房,在售楼小姐殷勤的劝说下,我签下了买房合同,随即将首付款也付清了。

一转眼,到了今年三月合同交房时间,售楼小姐打电话通知我去收房。我们一家像过节一般地高兴赶去验房时,才发现其实还没完工。大楼虽是完美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但走进我的那套房时,却发现里面的墙壁还没粉刷,我责问售楼小姐道:房子里面都还没粉刷,怎么叫我们收房呢?

售楼小姐辩答道:“我以为你装修房子时会自己粉刷的。有些业主就不要我们粉刷。”

我说:“别人不要,我要。你们应当按合同上写的交房吧!”

售楼小姐说:好吧,既然你要粉刷,就再等一等吧。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售楼小姐又打电话来要我去收房。

我们一家再一次兴冲冲地赶去了,结果一看,还是失望而归。虽然我的房子已经粉刷,可发现整幢楼房都还在做防水处理,楼房周围挖得乱七八糟,道路不通,我怎么能进去装修呢?我只有再一次拒绝收房。售楼小姐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房子没有问题,但你却不愿收房,我们也没办法!”

一晃又过去了三个月,售楼小姐终于又通知我去收房了。这次我们一家不是兴冲冲地去的,可这次看了,没有什么挑剔的了。当我在收房合同上签了字,售楼小姐却开出了一个交款条:要我去交物业管理费,说只有交了费,才能把新房的钥匙给我。

我接过交费单一看,气顿时涌上来了,虽然我一天都没住过这新房,可这交费单上则明明写着物业管理费从今年三月算起,一直到年底,一共要交一千五百元。我气愤地质问道:“我今天才正式收房,凭什么叫我从三月份交起?”

售楼小姐仍笑盈盈地回答道:“我们这是按合同收房时间来计算的,这是公司的规定。”

“按合同时间,你们交房了吗?”我继续质问。

她却轻描淡写地说:“按合同时间,我打电话叫你来收房了呀!你不收,我有什么办法!反正我们是按合同办事的,你不交物业管理费,你就拿不到钥匙!”她一句话,把我噎得半死。我气得冲口而出:“我要去告你们!”

她却一点也不在乎,反过来劝我道:“大姐,你大钱都出了,何必在乎这几个小钱呢?你去打官司,又要费力气又花钱,折腾来折腾去你们划得来吗?”

嘿!这小姐今天终于说了一句符合我心里的话。我总算挤出了一丝苦笑。

老屋情思

文/李静美

狂风卷着暴雨,象无数条金色的鞭子,猛烈地抽打着门窗,不锈钢的防盗门嗡嗡地响,第六感觉告诉我,老家那老屋,这回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日降雨量300毫升的大暴雨,不说我们这一代,就是从爷爷的爷爷那一代人算起,恐怕也是第一次。古诗云:"久雨藏书蠧,风高老屋斜",再好的房子如果没人住,尽早也是要倒塌的。老家那房子,自从父亲走后,10多年来,便孤独地承受着风雨的侵蚀,几年前,墙体便出现了裂缝,接着,一根檩子断了,房顶的一角露了天,遇上这样的特大暴雨,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了。

清明时节,我回到老家,给父母上完坟后,来到老屋的废墟旁边,目睹着老屋的残砖断瓦,默默感受着老屋淳厚温暖的泥土气息,我突然有一种现实被抽空的感觉,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老屋究竟有多老?父亲没说过,我也没查过。我只知道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们这个李姓屋场就有新屋老屋之分,老屋比新屋地势稍高一些,中间隔着一口蒿笋塘。随着子孙的繁衍,房屋不断扩建,蒿笋塘被填平了,新屋和老屋便实行了无缝对接。老屋原来有上下两个堂屋,叔父成家后,上堂屋那边的房子给了叔父,父母和我们六兄弟住在下堂屋的三间房子里。现在的老屋,实际上是在原来老屋的宅基地上改扩建的,年令比我还小。

对生长在城里的孩子们来说,老屋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它不过是傍山而建的一栋普通农舍,土墙青瓦,杉木门窗。既没有青山环绕,碧波荡漾的美景让人流连;也没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供人欣赏,更没有叹为观止的文化古迹让人演绎,即使不倒,也卖不了几个钱。但是,在我们心中,感情这个东西是无法估价的,就象"儿不嫌母丑"一样,老屋不但寄托了父辈对儿女福佑和期盼,而且也凝结了我们这代人的心血和汗水。老屋扩建的地基是我们一担担土从烂泥塘里填起来的;老屋的砖瓦,是我们挖土拌泥一口一块做出来的;老屋的木料,是我们一步一颤从几十公里路远的山里买来的。老屋的一砖一瓦,一木一梁都注入了我们的灵魂,它和父母连在一起,成了一种血浓于水的情节,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漂泊多久,他都会牢牢牵住你的心。可是现在,它已经容不下"从前------"这样的故事了。

老屋倒了,它倒得悲壮。

它来到这个世上,本身就先天不足,没有钢筋的支撑、没有水泥的庇护,除了半截经过火炼的红砖外,几乎都是原生态。赤身裸体迎击狂风暴雨,霜刀雪剑。几十年来,尽管伤痕累累,它把眼泪藏在心中,坚持屹立不倒,这次,它拖着摇摇欲坠的病体,与百年不遇的强敌决斗,终于倒下了。就象一个身受重伤的战士,面对力量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打出了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然后倒下了。他是英雄!

老屋倒了,它倒得其所。

它本是水田中肥土层下的一层粘土,被主人发现后挖掘出来打造成合适的形状,用到了合适的地方,便成了屋。为报主人知遇之恩,它以有限的空间,接纳和承载了主人家三代人,在这里,它送走了两位坚持与自己相伴终身的老主人,在这里,它见证了少主们一个个成家立业,从为人子女到为人父母;在这里,它见证了第三代人的出生成长,然后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出家门。它为主人一家付出了自己的一切,直至他们搬进新居才了无牵挂地倒下,它已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来之于土又归之于土,这是它最好的归宿。

老屋倒了,它倒得刚义。

老屋知道,它存在的价值,就是有人居住。"没人住,毋宁死",这是它的生命信条。自从两位老主人去世后,它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因为狭小的空间已经无法满足主人一家人子孙繁衍的需要,就象当初它替代原来的老屋一样,它也必将被新一辈所取代。它不想顶着落伍者的代号苟活于世,也不想用残缺不全的病体博得世人怜悯。"士为知己者死",能够读懂自己生命密码的就是躺在不远处坡地上的两位老主人,于是,它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归。

老屋倒了,它静静地躺在大地母亲的怀里,与离它不远的二位老主人相依为伴,默默地注视着从这里出发四处闯荡的子孙后代,它带走了寂寞与忧伤,留下了质朴与纯真。它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把一股浓浓的乡情注入了它所承载过的游子心中,让你牵挂、让你眷恋、让你回归。这种乡情将伴你一生并延续子孙,直到永远。

家园

文/萨卡尔

我的家座落在重庆市长江边一个叫忠县的小山村,那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我家的院子叫核桃树院子,由于在我出生前那棵树被砍掉,所以一直没见到那棵树的尊容,树虽被砍掉,然而院名却被永远的留了下来。为了呼叫方便,人们仍然叫它核桃树院子。

我家的房子是木板房,不知是哪个朝代修的,很古老,歪歪斜斜地依立在那里,仿佛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发抖。有一年春天,山里刮起大风,房子被风摇得吱吱嘎嘎响,为了保证一家人安全,父母带着四个子女躲到屋外一棵很大的杏子树下,那晚,房子在狂风暴雨中被吹枯拉朽,永远地趴下了。我们一家人像落汤鸡一样在狂风暴雨中瑟瑟的过了一夜。那晚,母亲在风雨中拉着父亲的衣角哭着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呀,下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不嫁你这样的人家了。父亲的脸黑得象天空中漆黑的夜幕,一言不发。

一个月后,我们家在政府的帮助下修起了三间土墙瓦房,那房子当时很时髦。为了绿化环境,父亲从很远的地方移来竹子栽在屋后,不几年,那竹子长成了一遍翠绿的竹林,绿绿葱葱,甚是好看,时不时有斑鸠、喜鹊、山雀翻飞着从很远的地方飞来,悠然落到竹上,在晨风摇曳着的竹林中,翩翩起舞,叽叽喳喳,不亦乐乎,有的则悄悄溶入竹海,鸦雀无声。此时的院落恰似一幅丹青泼画,美不胜收。

我家屋后有一座美丽的大山,人们叫它柴山。墨绿的树林在夕阳或朝霞的映照下显得很幽静,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山大,我们从不敢去探秘。听老年人说,那山中有老虎、豺狼、毒蛇一类的凶猛动物。小时候,常听父辈们吓唬哭啼的小娃娃:哭嘛!哭嘛!山上的野猫下来了哈!野猫背上背了个板板,谁家孩子哭,就把板板往跟前一甩,背起娃娃就走。于是哭得再凶的小孩也立即止住哭声,在抽泣中睡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屋后的柴山象病妇的长发一样变得稀疏起来,后来竟像和尚的脑壳—秃了。人们拿着斧子、锯子蜂拥而上,不几天满山遍野的树都被砍光了。为了国家增加钢铁产量,山里的土炉如雨后春笋般的生了起来。人们从家里收来锅铁,用山上砍下的树木做燃料,在土炉里疯狂的锻炼。经过几天几夜的煎熬,人们欢天喜地地将火熄掉,原以为会给国家交出优质钢材,却失望地捡到一些废弃铁疙瘩。可人们并不气馁,继续熬炼,得到的仍然是一些废弃铁砣。后来,这场疯狂的炼钢铁风波在党中央的制止下才偃旗息鼓了。人们清醒地认识到,这场钢铁风波除了造成资源被破坏以外,一无所得。

那一年夏天,一连半月的大雨在山中缠绵,山洪裹着泥石流在山下肆虐,遭灾最严重的是我堂叔家,一夜之间家毁人亡。那晚,堂叔和堂弟在一个床上睡觉。半夜,泥石流轰轰隆隆地从山上砸下来,泥石流砸坏土墙,直扑堂叔而去,睡得迷迷糊糊的堂弟只觉有人使劲地蹬了一脚便滚下床去。家人拿来油灯查看,见堂弟趴在地下吓得说不出话来。堂叔已在泥石流中咽了气。据说那次山洪是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

一九七四年秋天,大队成立林场,柴山划归林场管,林工们在山上栽下了一些松树苗……那树苗随着季节的转移,不几年长到了小碗那么粗。我读书的时候,常在炎炎烈日的正午,独自带着教课书,坐在凉幽幽的树林里思考问题,很是惬意。

今年回家过春节,我到山上去转了转,看到山上的树木茂盛葱茏。山风吹来,绿波起伏,松涛声声。半山上,一排排粉刷着石灰浆的桑树,恰似一队队排列有序的士兵,威严地守着自己的阵地。我独自思想,如果到了它们长满绿叶的季节,那这方土地一定是很美丽的。

晚上吃饭,我向母亲说起了柴山的变化,母亲说,你别看那些桑树,它一年产下的桑叶要喂好多张蚕子呢!人们将蚕茧摘下来拿到蚕茧收购站去卖,那人平收入不比你们一年在外挣的工资低,不信,你看乡邻们修的高楼大厦,都是这些年卖蚕茧攒下的钱呢!

想着母亲的话,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柴山,你不仅仅是供人们取柴烧火煮饭、取暖的柴山,而是一条人们通向发家致富的财山。家乡人民正因为有了一座座像你这样的财山,家乡的发展才变得如此辉煌。

看房氛围

文/赵青新

买了新房之后,由于手头资金周转紧张,我和妻子一致决定,卖掉原来的老房子。然而挂牌数月,虽然有看房者,但有买房意愿的不多,要么就使劲压价。房子卖不出去,这真让我们着急。

左思右想之后,我特地去请教老同学周勇。周勇这几年炒楼积累了不少经验,挣得盆满钵满。

周勇到我的房子里转了一圈之后,说:“我给你提两条意见。第一,吩咐中介公司带人看房一定要选择在下午三点之前……”一听这话,我不由自主地点头,因为房子的朝向问题,一过下午三点,房子就几乎照不到阳光。嘿,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第二,你在这城里所有的中介公司都登记挂牌,而且跟每家中介经纪人都事先说好,看房时间只能在星期六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周勇继续说。

“咦,这是为什么?”我迷惑不解地望着周勇。

周勇微微一笑,说:“见过商场搞促销吗?一大堆人围着的东西肯定卖得快,其实未必真就捞着了便宜,只不过是因为促销的氛围,很容易让人痴迷,做出错误的决策。”顿一顿,他又说:“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努力制造看房氛围。集中看房,看房的人发现另外还有很多人也冲着这套房子来,第一感觉肯定就是——看来这是套紧俏的好房子。不知不觉中就会增加对这套房子的好感,提高对这套房子的价值评估。到时候呀,你的烫手山芋就成了香饽饽喽!”我这才恍然大悟,高,实在是高!

按照周勇的面授机宜,果然,我的房子不久后就以满意的价钱成交了。

红屋顶

文/范方启

走过了一座村庄,又走过了一座村庄,能看到什么呢?一样的屋顶,一样的房屋样式,大同小异的院落,光滑平整的路。若站在比房子要高得多的高处,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自然是一片葡萄红,我的乡亲竟然对于红色是如此的情有独钟。红屋顶,在阳光下放射着红色的光芒,与房前屋后的绿树形成了绝妙的搭配,一幅别样的田园风光。雪落红屋顶,屋脊和边沿给雪镶上了红色的边;霜打在屋顶上,倒像是给屋顶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红色的底色是不能完全遮挡的,那个时候的屋顶,显现而出的是朦朦胧胧的红,或者说,红色中揉进了些许的银白;雨落在屋顶上,像给屋顶涂上了一层油亮亮的漆,颜色愈发鲜艳。这就是喜欢的理由吗?

记忆中,家乡的屋顶可都是灰黑色的,房屋的墙壁多半是泥巴切成的砖坯砌成的,这种墙壁一旦遇上了水,会再次还原为泥巴,只有极少数人家能盖得起经过砖窑烧制的大小青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拥有青砖的房子会被看成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那灰黑色的瓦,基本都是小砖窑烧制的,瓦片的厚度一般不超过两厘米。小砖窑的特点就是专业性不强,烧窑的师傅学了点皮毛后就忙着自己单干,结果因为火候把握得不够准确,绝大部分产品的质量都不过关,无论是砖还是瓦,轻轻一掰就断,指望这样的“产品”遮风挡雨,只能是自讨苦吃。我父亲那个时代,建起的房子差不多都是小砖窑烧出来的砖瓦。等到我成年后,总算领教了什么是外面大雨屋内小雨。因为领教了太多的屋漏,只要一下雨,就会条件反射地想到家里什么地方会不会漏雨,并且会急急忙忙回家检查一样。抛开质量,那种瓦最容易被耗子和在屋顶上找食物的猫给掀翻,因而,每年的雨季到来之前,很多人家都会请来砖瓦匠给屋顶重新翻盖一次。其实,这样做还是防不住猫和耗子在屋顶上的来回折腾。

记忆最深的是建新房子之前的那年,老天爷像发了疯一样的下雨,屋顶上噼里啪啦地响,屋内是滴滴答答地回应着,家中的脸盆、脚盆、澡盆都用来接水,一切能盛水的东西都无法幸免,要命的是,安放睡觉的床的地方也漏雨,只能不断搬动那又大又笨的东西。那时候,真的渴望能有几间下雨不漏雨的房子,甚至觉得,到了雨天,家中风雨不侵,那就是最极致的幸福。

还是那年的梅雨时节,雨连着下,越下越大,漏雨已到了十分恐怖的程度了,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看着家中到处都是雨水,我怎么也睡不着,得想想办法堵住屋漏。那时,我几乎调动了所有的脑细胞,要想出解决屋漏的办法,再不想出办法,我担心那泥墙的房子会熬不过那个夜晚,我的一家将无处藏身。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注意力最终集中在了春笋的外壳上,那东西也许能派上用场。这么想着,我赶紧搬来梯子,找出几捆笋壳,凡在滴雨的地方,都插上一片笋壳。果然奏效,并且是立竿见影。忙乎了整整一个夜晚,屋漏彻底治愈了,但我也知道,这毕竟是权宜之计,笋壳时间久了会发霉糜烂的。要想真正不受雨水欺负,只要将房子脱胎换骨,做新房子也便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新房子是上下两层的楼房,墙壁自然不再是泥巴的了,屋顶换成了人能在上面随便走动的结实的水泥,我心想,这么牢固的东西,雨水总算没了什么脾气了。事实上,我错了,没有屋漏的日子也仅仅只维持了三年多的时间,三年后,我感受到了雨水的无孔不入的可怕的力量,就算你再怎么坚固,它们照样有办法侵入你的屋内造访你。可能是受够了老天爷的欺负,有些人家在水泥的屋顶上加盖上了瓦,瓦自然还是那种小砖窑烧制的黑瓦。我心想,盖那种瓦那还不等于没盖。好在水泥屋顶渗漏不是太严重,就算严重,房子也不会倒,只不过是住着觉得心里憋屈。当一种红色的釉瓦出现后,立刻吸引了乡里乡亲的注意力,那种瓦足足有一寸多厚,一个彪形大汉踩在上面也丝毫不会受损,瓦槽做工精当,能使众多的瓦片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缺点当然也有,就是重量太重,荷载红瓦的桁条等木料不结实是断断不能承受红釉瓦的重量的,这自然增加了盖房的不少的成本。而当其时,几乎所有人家的家庭收入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家家都能承受得起加盖红瓦所带来的额外的负担,就算暂时无力承担,衣食住行这样的大事又怎么可以不引起重视呢?只是在短短几年的时间,乡亲们像经过了约定了一样,你家换上了红屋顶,我家也跟着换,家家户户一片红。还记得一个老者对着自家的红屋顶说:红屋顶,鸿运当头,红红火火。红屋顶,好日子,东家招财,西家进宝……这当然是一种美好的愿景。我觉得真正的鸿运是赶上了好时候。

老房子

文/弓永琪

老家有一所老房子,一直静静地站立在那条老街上。

即使在农村,它也显得太落伍了。泥墙面,土屑纷扬;土地面,坑坑洼洼;木格窗户,又小又破。从大街上走进院子里,就像是从浩瀚的天空走进了四角方方的枯井,小得让人觉得连腿都不能伸直;从院子走进屋里,就像是从白天走进了黑夜,什么都看不见,非掌灯不可。

村里的年轻人都在村边住上了新房,城里人看了赞叹,比得上有钱人的别墅。而被称为空心村的地方,都是七零八落的老房子。空房子,往往意味着老人的凋零。村里健在的老人们,都七零八落地住在老房子里。

每次回家,我都在奶奶的老房子的土炕上睡,听她讲那说不完的老房子的故事。听奶奶说,有几家的空房子梁都吊架了,过不了几年就倒了。我们的老房子还是个房子,甚至还以这样老迈的姿态,挺过了几场说小不小的地震,经历了几场说大不大的暴雨。在我看来,倒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坚不可摧,而是因为我那80岁的奶奶像母亲一样的呵护。

冬天来临,奶奶用白面打成浆糊,合着破布片,一条一条地贴补屋顶上的裂缝。夏天雨季,她用小簸箕颤巍巍地端来一点点干土,围在墙角防水。秋天的时候,她一片一片地捡拾院里的核桃树叶,以及散落的枯枝。而春天,奶奶打开每一扇屋门,迎接春天第一束阳光和第一缕春风,放掉老房子中的潮气。潮气坏东西最快,奶奶说。

奶奶舍不得老房子。尽管父辈几次三番让她从这破房里搬出来,可她不愿意。她总是说,在这里睡觉踏实。奶奶自从十六七岁嫁到这儿,就在这里赡养老人,照顾丈夫,抚儿育女。她在这里劳作,她在这里做梦,她在这里年轻,也在这里老去。老房子就是她的勤劳与富足,简朴与奢华,心窝与畅想,失眠与酣睡。

时代的潮流把人们带向四面八方,我们这一家子也不例外。父辈们的足迹踏得不算远,而我们这一辈则天南海北。奶奶常说,从老房子出来的人,都要摸着良心做事,老房子才欢迎你。是的,属于老房子的大大小小二十多口人,虽然没有取得多么骄人的成绩,但是,都是踏踏实实地生活,正正直直地做人。老房子的简陋,使我们感到知足与富有;老房子的沉着,使我们感到庄重与敬仰;老房子的庇护,使我们感到感恩与奋进。我们知道,不管这一辈子漂泊到哪里,老房子是我们永远的根。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不至于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就是我们心中带着这所老房子。可不知道的是,在这日新月异的世界里,它,还能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