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老地方 > 短文 > 经典文章 > 正文

关于秋水的散文

2023/02/13经典文章

关于秋水的散文(精选12篇)

掬秋水润秋色

文/杜明芬

黄叶闭窗,温茶凉书,微云卷日暮,秋水润乡愁,这是秋天里常见的一种风景。

秋天的画总是染着橘黄色的光阴,温柔与可爱两者兼具。带着独特味道的秋,不冷淡而热烈,在苍凉里孕育着生机。秋从枯黄里绽放一朵新开的菊,从苍老里长出一根细嫩的茎,从窗里飘出一朵云落在麦浪里,从残荷的遗韵里听见一颗露珠破碎,发出声响。款款秋意,慢慢而来,自有一种况味。

秋这个季节总是让人生出诸多感慨,文人墨客描写秋日风物的词句亦是数不胜数。但我却独独偏爱一句“秋水共长天一色”,总觉得这是描写秋天最动人的诗。

柔柔秋水,盈盈秋波,它的浪漫与唯美真的是难用准确的文字来形容。当簌簌作响的秋风碰上摇摇欲坠的落叶,橘色的水波里倒映出靓丽的晚霞,时光便荡漾成了一首独属于秋天的诗歌。

秋水依依,醉眼横波翠黛低。秋水宛如一位敛眉低笑的女子,默默不语间就自有一种风情。她温婉含蓄,微微带笑,手中拾了一枚落叶,与黛玉神情相似,却又有本质的不同。她的悲悯里带着深情,叹息里有着希冀。仿佛这世间最深情的,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人可以比拟。

秋水既安静又热闹。当芦苇飘白,木芙蓉盛开,乌桕叶飘落在水中,秋的安静不用多的言语就能明白。而当一艘船压过水中的影子,秋就热闹起来。那时,涟漪一圈圈荡开,但心里的灯火始终如旧。我相信那些词人对着这漫漫秋水,肯定不止一次地相信过:他们深埋于心的思念定会随着这叶子,慢慢漂泊,直至停靠在他们念念不忘的地方。安静与热闹本就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安静到极致未尝不是热闹,热闹到极致,心底反而会更加安静。不只是秋水如此,人生风月也是同样的道理。不沉湎于热闹,不执着于安静,只要心安,便是在内心种上了一簇菊花。任雨骤风急,我自岿然不动。

《诗经》里似乎总是不缺少遇见的,这其中不期而遇最为世人留以娓娓深情。比如那一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秋日的黄昏,我于河滨行走,见灿灿晚霞如盛开的桃花,落入秋水之中,便也期待着遇见一位佳人,即使这遇见并不惊心动魄,只是平平常常的相视一笑,便也足够。这种未约而遇的美好已经足够用整个秋天来尽情回味。

再看这幅壮丽辽阔的画卷,秋水与天空融为了一体。这广阔的场景不用言语描绘便能想象得到。我突然就想起了东坡居士,想起了这位豁达的词人也曾对着山河感慨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芸芸众生,皆是来往不复,渺小如一粒粟米的我们又该如何与广阔的山河共处?其实何必问为什么呢,蜉蝣的生命只有仅仅一日,尚且能安然若素。有几十个春秋的我们,更要温和看风物,柔软写生活!

花有开谢,云有舒卷,世间所有风物都有它们的规律和结局,人也同样如此。我们总要经历如潮水般的汹涌澎湃,但最后也终会回归如这秋水一般的温文尔雅。但只有经历光阴,与岁月共舞,方能柔软。所以一掬秋水,与悲欢一起来共浴这浓浓秋意吧!

林前秋水

文/异凌界

我默然执笔的这一刻,有种不可名状的心情。

第一缕尘烟的升起,诀别了昨日的寒月,唤醒了第一缕晨光。依旧是我,依旧是那个林子,然而不同的是什么,同样不可名状。

我此时所怀着的情感不知是不是你们所期待的。

风,秋风。秋风奏起哀歌,叹这些生命的伤怀。你所看到的,只是这番景象,是这般的天凉好个秋。

叶,落叶。在晨光的映照下,泛这些原本就属于它们的辉煌。它们安静的躺着,它们说:“生命的最后一程是我们生命升华的开始。”

而我在想,它们从枝头滑落的那一刻又是怎样的心情?也是这般不可名状吗?

没容许我继续胡想,一片叶子从枝头挣脱下来。在空中完成一道美丽的弧线,然便在这块大地上——长眠了。和其他落叶一样,散落着,就像是散落一地的灰色思念。等待秋风的再次涌起,而后于天空飞舞。

落叶每每滑落的瞬间我都会以此感怀。

我弯下腰,不知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我想,在它身上或许有些什么,等等,我想那应该在它的纹络里,那是它的血管。

我凝视着它的血管,凝思着它的命运,凝结着我的呼吸和心跳。原来世界可以那么安静,就像原本汹涌的波涛瞬间凝固一般。甚至静得可怕,这般杀气,究竟又是为谁呢?

风儿不平息的看着我,它开始吹着我的发丝。须臾,他竟怒了,疯狂的作弄起来。秋风怒,叶飞舞,于此时。太多的叶儿成群结对的在空中飞舞,像是一个个断点。那是童稚的小诗人梦一般的断想,连接起来是一句话,断开来就是无数个浪漫。

我想起了那原本富有青春活力的草儿,如今却不见它的踪影。我彷徨中,竟无奈了。但转眼间,我想我看见了它,但,我不能确定,不敢相信。草儿在秋风中光秃着它的灰色支架,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无畏这最后的磨难。我不禁惭愧,何时我才有这般魄力。原来你也变了,变得这般无畏。

一棵说不大的树进入我的眼帘,没有丝毫突兀。他干枯的树皮似乎印证着它的年轮。一个鸟窝堆在枝桠间,像是一个墨点,潦草的墨点。不知这窝的主人现在在何方。他也是不胜这悲字而走的吗?

变了很多,尽管年年如此。四季的轮回似乎恰如其分,不安伤感,似乎多此一举。

然,“不遇知音者,谁怜长叹人。”

既不是隐士,何必强求自己伪装,那么心安理得的去看世态的白云苍狗。

无语是沉默到一定境界的无奈。 碎步于落叶之中,哗哗的声响,以及各种味道,都是因人而异的。生活是有味道的,不同时间,自然不同,何况不是同一个人的心脏。那味道是用心去感觉的,这就是感情多样化的根本原因了。

我走得越慢对我来说越是一种煎熬,然而当我跑起来,屏息之间听得见一阵松碎,那是我的心吗?于是我停下了步伐,自然不忍、不敢再往地上看。我始终怕那种不忍会化成两行晶莹的液体和落叶一同滑落,这又是怎样的同情?

我抬起头,看见了白云,那是蓝天的笑脸。蓝天,你竟是那么的大,然而,你又是那么的小。大是你的胸怀,小的是你的岁月。永恒,只是一瞬;变化,竟是唯美。我想像雄鹰一样于你的胸怀翱翔,然而我知道那是多么浪漫而又不切实际的梦。我想我很现实,但落叶比我还要现实。他想过飞,但是,它却长眠于大地。那是它们的根,那永远深深扎在它们心中的根。这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程,却也是它们生命升华的开始。

那条羊肠小路已被落叶覆盖,这落叶的葬礼会持续到冬季。我冥冥之中还记得那零落的脚印,那是你,你们、我、我们,他、他们一起留下的。

一切的印象都来得那么恰如其分。

时间太窄,指缝太宽。不觉间,林子中已洒上了夕阳的金粉。这又是怎样的哀痛与怜悯?太阳,这永恒的太阳每天都会变化,何况是这林子、这尘世呢?

我带着夕阳的余晖走出林子,来到了河边,我坐在岸上。它竟也变了!原先的清澈见底成为现今的浑浊不堪,原先的芳香清新成为现今的荤腥恶臭。我不知道那远在上游的工厂是不是也改变了。在岁月流逝的泥沙堆积下,这条原本诗意的小河也是可以变得那么落魄。嘲笑它吧,这是它的命运。然而这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但又为何这般变化?

不一会儿,天又变化了。风骤起,秋雨零星的洒落。原来天也可以变得那么快。雨啊雨,你又为何这时到来?你又为何骄傲的戴上一顶帽子,转眼变为秋雨呢?难道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那么,又何必来得那么委婉?

秋雨啊,我现在对你的感情也是不可名状的。这又是怎样的哀痛与怜悯。我想笑,却换了两行憔悴撕破了我的脸。

我用尽力气站了起来,我望着天,试图扼杀那些憔悴。我在想:世道变了,人心变了吗?

秋水芦苇

文/孙文胜

几场秋雨过后,凉意是越来越浓了。应好友之邀,周末一大早,我就急匆匆地朝渭河岸边赶去。因为朋友说,秋天的芦苇是最美的。

清晨的河岸,笼罩在一片浅淡的白雾之中。青草、绿树,挂满了细小的露珠。渭水汤汤,悄然东流,成片的苇子比肩而立,稚嫩、柔顺的苇眉子随风轻舞。苇丛不大,被荷塘间隔成几块。小桥、凉亭、碎石小道点缀其中,风格质朴,自成雅趣。

走进苇子秋天朦胧的意蕴里,很容易就想起了《诗经》里那个怀揣纷乱心事的少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秋水伊人,若隐若现。少年几欲近前,可惜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漫长。可望而不可及的情境,令他踯躅水畔,心事重重,一双躲在苇丛里的眼睛,充满了羞涩和惆怅。

唯美的画面,浪漫的诗意,让人心如鹿撞,吟咏再三。

我的故乡在关中平原的中部,有一望无垠的辽阔土地,有茁壮丰硕的小麦玉米,却没有大片的湖泊和芦荡。芦苇无尽的妩媚,我小时候也只是像今天一样在渭河的回旋之处,或村头淖池的积水里领略过。那时,我不知道诗经里的芦苇茂盛又繁密,片片根连根,是让人遐想的爱情草。只看见父亲将砍回来的苇子,剥去叶子打成捆,等待席匠来编席子、打粮囤。抑或是在艾叶飘香的端午,按娘的吩咐打几摞苇叶裹粽子。

最难忘的还数掏鸟窝。盛夏时节,密密的芦苇已长成了齐人高的青纱帐,不知名儿的鸟儿,叽叽咕咕地在苇丛里穿来穿去。掏鸟蛋的孩子手扶苇枝,四处寻觅。找见了,轻轻拨倒苇秆,将鸟蛋尽数收藏。鸟儿刚刚产出的卵暖暖的,我总是喜欢仰着头,闭着眼,用那枚热卵在眼皮上摩挲。只是苦了那被覆了巢的鸟儿,唧唧喳喳地谴责数落。

有年秋末,去某景区办事,突然就想去看看那一波千顷的芦苇。那个时节秋水已寒,苇叶已白,芦苇完全没了春日的飞扬和柔曼,更多的只是无数残枝旁逸斜出。面对残败的芦苇,我莫名地眼前就浮现出了李玉刚演唱“霸王别姬”的情景。

垓下一战,项羽损兵折将,十里连营,只剩下孤零零一座帅帐。暮色西沉,虞姬轻挪碎步,愁肠满结,一声“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唱出,就令闻者无不心底一沉。项羽闻声而出,他虽不乏舍我其谁、气拔山河的英雄气概,但沉重的步履,顿足、击掌的动作,更多表现出的则是绵绵的悔恨和无奈。珠玉般的古琴徐徐响起,虞姬霸王相依相拥,翩翩起舞。为了坚定霸王突出重围的信心,虞姬以敬酒、饮酒、舞剑、祈祷等一连串独舞动作,尽情展示生命之美。曼妙的舞姿,让霸王沉醉在片刻的欢愉之中,谁料她却突然抽出霸王佩剑拧身自刎,一代红颜顷刻间香消玉殒。激情的音乐戛然而止,霸王仰天长啸,痛不欲生!那一刻,我被李玉刚空灵、凄美、富有表现力的舞蹈语汇震撼了。

和着剧情的发展,我无端地就把芦苇作为一种悲剧元素,植在了乌江岸边。

天地昏暗,江水呜咽。霸王顶风而立,壮怀激烈,身后枯黄的苇叶飒飒作响。遥想当年,江东八千子弟西渡江,现如今执锐勇士无一还。山河失色,英雄气短。霸王欸乃一声,刀起命殒,茫茫苇丛只留下一声无可挽回的叹息。

事实上,芦苇是坚强的。他们喜水喜阴,极易生长。风起,顺势而为,雨来,根固神稳。它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以忠诚的守望,见证了生命中诸多的浪漫和沧桑。唯此,也才有了千年不谢的多情和美丽。

日近中午,薄雾散尽。安详的渭河波光粼粼,苇子兀自随风起舞。

秋池之韵

文/孟勇

一池秋水,望穿千年的往事如烟。一年一度秋风,吹散暑气几许,凉快心灵好多。又到了感秋的时节,古人为了秋江里的鲈鱼和莼菜,可以抛弃乌纱乘船沿江而下,何等的潇洒气概,何等的天然趣态。我辈已经不可能如此倜傥,但一池秋水,独立白鹤,还是值得偶记。时光不可倒流,知秋则是对生命成熟的一种留念意识。

秋天是一个迷人的季节,大自然将成熟的果实和斑斓的色彩,以极佳的状态喷射出来,不管人们有没有接受的能力,让你的眼球和心灵颤动不已。就像这朵随意而熟透的美人蕉,即使是梵高在世,也难以描绘出超越其魅力姿态的画幅,特别是那极其自然而旺盛的生命力,是任何艺术都无与伦比的。

一叶而知秋。天凉了,秋风吹皱了人们永远无法望穿的秋水。一枝黄叶潇洒的告知天下,秋天来了。秋风退去了人们心头的躁热,秋雨浇透了红尘的弥漫,秋月的冷光穿越着喜欢秋天的人心里一碧万顷的澄澈。

天气虽然凉了,大地的热情丝毫未减少,水的激情继续奔放着。秋水的澄澈与大地的豪放,结合成为阳光之下跳荡的珍珠万颗,一直滚动到人们的心底里。

生机勃勃的美丽黄花,是秋天的伴娘。初秋的黄花虽然尚带羞涩,在不经意间早已经成为令人惊诧的天使。相比之下,历经风霜的古壁红墙,却尽显沉稳的风姿,淡定的历数这千百年来见惯不惊的季节和故事。

秋池的打望和期待,是万物的本能。自从杜甫有了“一行白鹭上青天”的佳句,似乎鸟类的志向和打望都升上了天空,其实并不尽然。鸟的大本营还在地面,白鹭的家乡还在水边。让我们以关爱的心态和我们的鸟类邻居和谐相处,无论是秋风起时,还是春花开时;也无论是夏日炎炎,还是冬雪皑皑。

宁静的秋水,有了水鸟生灵的点缀,便有了和美的气氛。中国文化自古以来便给予白鹤极多的赞美和极高的评价。这其实是人们自身情怀的寄托。白鹤在地则高洁轻扬,在水则悠游潇洒,在天则一飞惊人;在春则生机盎然,在夏则舞姿翩翩,在秋则宁静淡然,在冬则蛰藏低敛。自古而然,鹤品即人品。

秋天是水的灵性之乡。经过沸腾的如花之夏日,秋水含烟凝神,悠远澄净,静到了大地的骨子里去。

唯有楼台亭榭的开合倒影,可以撩动水的灵境,还有垂柳的轻拂,可以倾听它细雨般的密语。落鱼沉雁之时,便是秋池最得意的天机。此情此景又有人吹着一首《茉莉花》,用萨克斯,那就是得了秋之一缕香魂吧?

曾经是含苞待放,曾经是亭亭玉立,弥漫的芳香和艳丽的荷花,都已经变成了水下的藕节和叶上的莲子,这仿佛如花的少女绽放在奶奶的幽梦里面。

任何美好的生命,都是一个不可挽留的孕育、滋生、美丽、凋落、奉献的时空程序。中国人喜欢将“春秋”合称一词,是知道其中的奥秘——春天的万物萌发,实则是秋之果实的绽放。秋之成熟的收获,实则是春之孕育的硕果。

从秋池,可以观人生,是以为记。

秋水无言

文/梦醉清风

秋天,是含情的季节,所有山水草木都是知意含情的。于是,觉得这清澈的秦淮秋水,泛着潋滟水波,折射着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恍若女子的剪水双眸,妩媚至极。

秦淮河畔,令人遐想的名字,不是简单的风月场所,而是盛歌盛舞一片祥瑞的热闹繁华之所,曾有很多风流才子和盛世佳人作诗作赋、抚琴舞墨,增添了很多文化气息。

望着一湖如镜的秋水,记起了“秋水横波绝妩媚,花影扶疏乃天姿”之句,感觉这一泓秋水,用一种明媚亮了多情人的眼眸,亦如饱含深情的女子媚态,令人遐思。

爱遐思的我,想起了金陵一才子为“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的题诗:“盈盈秋水自横波,浅酌红衫胜绮罗。自是江南春色好,清塘行看涌新荷。”人与景抿合无间安闲自得。

由此,我明白了这秋水,其实比秋天的草木更多情。睢:一枝枝荷,在水中开始收起撑了一季的情伞,收起旋了一季的绿霓裳,裸露出一只只褐色的话筒,让秋水更显风骨。

有风骨的秋水,是懂荷的,用明净的水纹报以一个个淡淡的微笑,如诗,无言;懂荷的人,知这荷收拢的百褶心事里,永远藏着一缕纯净的幽香,默默地在心底吟唱。

秋水无言。曾有千瓣荷舟随波而去,渡化了尘念,也渡化欲望,化身为佛,用温暖的禅意,撕开冰冷与迷惘。一群红鱼静静地游过,没有摆动尾巴,仿佛在空中滑翔。

鱼从水草间滑过,像那些悄悄地从自己的生命中滑过的人或事,悲或欢,抑或,像那些镶嵌着鱼尾纹的时光,悄悄滑过眼角,将波纹印上了脸庞,将生命刻上了沧桑。

秋水

文/冯磊

唐代孔颖达说:“年有四时,时皆三月,三秋谓九月也。”一般而言,所谓三秋,指的是秋天最后一个月。在《滕王阁序》里,王勃开篇提到“时维九月,序属三秋”,讲的是同一个意思。

秋天就像一叶扁舟,从酷夏的高峰跌宕而下。一夜之间,气温就降下来了。一夜之间,鸣蝉的琴声开始嘶哑。一夜之间,树叶发黄,蚂蚁伏在秋叶上奋力渡河。这是一年中的黄金季节。在古代,在深秋,公子王孙成群结队外出郊游。寂寞的长夜,未央宫里的女子坐在院子里数星星。她们发现,北斗星的勺子柄已经由南转而向西。

我想去看秋水。

之所以去看秋水,源于金庸的一段文字。《天龙八部》里,金庸写道:“他又向玉像呆望良久,这才转头,见东壁上刮磨平整,刻着数十行字,都是《庄子》中的句子,大都出自《逍遥游》《养生主》《秋水》《至乐》几篇,文末提着一行字云:‘逍遥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

呆子段誉,本是大理国的世子。不经意间闯入人间福地,得以一窥前人留下的残棋,更有幸领略了一对神仙伴侣的绵绵情意。时至今日,逍遥子和秋水妹究竟是谁我一直没搞清楚,也懒得去搞清楚。段誉的奇遇,带我们进入了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就像一个阿拉伯的美女,如果愿意,默默欣赏就是了,何必去揭开人家的面纱?倒是“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的情怀,让人动容。

庄子在《秋水篇》里说:“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同时,他又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自然是伟大的,无论在何处,人类都可以领略自然的鬼斧神工。生命是有限而短暂的,从不因个人的伟大或渺小而有丝毫的变更。所以,无论哲人还是暴君,都对时光的流逝充满了悲叹与无奈之感。倒是一些乡村野老,心无挂碍,或者看破了人世,或者就从来没有想到过是否应该看破红尘,自在地生活或消亡。

《诗经》里,着名的《击壤歌》借一个农夫的口说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这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津津乐道于自己的生活。他天一亮就下地干活,日落西山时收工回家。他家的后院里,有自己开凿的水井。锅里碗里,吃着自己地里收获的粮食。那时候自然资源丰富,带上渔叉,就可以去河里逮鱼改善生活。再不然,叫上几个同伴,去山里下个套子,也可以抓到狍子或者黄羊。中古时代乃至更为久远时期的中国人,凭借肥沃的黄土和自然的恩赐,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山高皇帝远,皇帝老儿的爪子伸不到的地方,就是人间的福地。

我喜欢庄子。在所有的古代哲学家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庄子这样与大地贴得更近,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庄子这样超脱。秋高气爽,站在浩浩荡荡的大海或者大河边上,看开阔的水面烟波浩渺,水鸟与远处的云霞结伴而飞。这样的时刻,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光……我们是自然的儿子,是造物主的孩子。这个时候,种种忧虑与困扰瞬间都做鸟兽散了。

站在高高的岸上,看秋风拂过后的混沌,直觉那是一块上古的璞玉。她浩浩荡荡地流着,不因为人世的纷扰而停息。她就像一颗硕大的眸子,在观看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她是道法,是纯粹,是平静,是狂飙,是理智,是安详。从来没有什么,能够像秋水这样从容和淡定。她就是自然,就是上苍之手,是万法之宗。

秋水,有时是一个古代女子的名字,她长发飘飘,神色妩媚。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是男人的好知己,侠客的好情人。秋天伴你去郊游,寒冷的冬天,能研墨铺毡红袖添香。

秋水,也曾是古代女孩子眼眸的别称。那女子明眸善睐,在孔雀东南飞的日子里,斜倚在西北方的高楼上,洞穿秋水,期望她的夫君能早日还乡。

身为男子,站在秋天的高台上,我痴迷于造物主深情的眼眸。

秋水不染尘

文/董改正

秋水以澄澈明净、开阔辽远的意象,拉开中国人的诗情,那是清冷的,是带着凉意的阔远,是带着冷色调的安静。王勃的那只孤鹜,长唳一声,直向熔金的落霞飞去,其下秋水直抵长天,洋洋泱泱,粼粼瑟瑟,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秋水因何静远?因为落木萧萧,万树肃立,因而天高;因为谷物归仓,土地平旷,因而地阔;因为人都在此刻走向自己的内心,“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因而人静。天高地阔人静,繁华落下,水落石出,闭目凝神,一泓秋水,在视觉之外在听觉之外缓缓流来,流过耳际,流过心田,流向苍茫,生出大面积的静,空旷回响。

静能生净。红尘飞扬,浊水激荡,市声喧腾,当然难以尘埃落定。施之以瑟瑟秋风,摇落了繁茂葱茏,熄灭了执念贪嗔,那微微的凉意让人安静下来,让水平缓下来,让人可以静静看水,让水可以静静沉淀,沉了那尘,沉了那菱荇荷萍,沉了那利来利往,留一篙波暖,留一只孤鹜,留一盏渔火,留几声渔歌晚唱,留一湖烟波,留一轮明月,留一湖箫声,只为净了人,净了水,只为人水相看皆澄澈。水在人的眼里,秋水无尘;人在水的眼里,淡泊宁远。那人的眼,也叫秋水;那水的眼,便是秋水。

一个人泛舟于浩淼秋水,秋水无尘,天地无声,必然生慧。《庄子秋水》里的河伯,见北海乃有大小之辨、有无之分、贵贱之别;庄子垂钓于濮水,叹汤汤秋水之自由辽阔,乃有祭祀神龟不如“曳尾于涂中”的活龟之悟;范蠡舍弃富贵荣华,泛舟太湖秋水,乃有欸乃声绿,美人皓腕,眼中水底,明明如秋月。

一个人走过花团锦簇的春天,走过盛极一时的夏日,穿过西风吹拂的牧场或果园,走在落叶缤纷的路上,他才可以渐渐的安静下来,他才能在心里铺开秋水,让它静水流深,浮光跃金,才能体会到本真的美好,以及生命神秘而宁静的诗意。心里没有秋水的人,难以生静、生定、生慧,难以有江湖之远的观照,难以体会拂去尘埃、沉淀杂质的静美。

“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是书法、篆刻、诗文大家邓石如的对联,是自警,还是自况?都不为过。他高大奇伟,才华横溢,若能摧眉折腰,得富贵如探囊取物;可他品质高洁,不阿谀不媚俗,心存秋水,襟怀冰雪,戴草笠,着芒履,策毛驴,泛孤舟,浪迹天下,有如野鹤闲云,丢掉了此生富贵,换来了震古烁今的艺术成就,幸与不幸、值与不值,心念不同,判词霄壤。

邓石如居集贤关时,养有一鹤,与之为伴,晨昏无间。邓石如死时,鹤唳凄楚,哀鸣数日后,振翅而起,飞入沧溟。江湖秋水多,那时当是烟波淼淼,长天无尘,鹤唳拉开深秋的大幕,拉出一种泠泠的况味,让皮肤警醒,让目送飞鸿的人,感受人生无计回避的孤独和苍凉,因而心生秋水,淡然喜乐。

行吟落雁岛

文/戴益民

寻寻觅觅,不为别的,只为那岛,因雁落于此。穿越喧嚣的都市,身后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湖岸曲折,港叉交错,水天相接,船帆点点,山影朦胧。清池之上,看鸿雁成双成对,或盘旋,或高飞,心境悠然。

且行吟波楼,看茅屋飘逸,翠柳低垂,曲桥通幽;泛舟湖心岛,见波光粼粼,水杉密布,芦苇摇曳。映入眼帘的,是写意的古船、吊桥、婚纱、残荷。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我心如莲。抬望眼,斜阳夕照,落霞与归雁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哦,湖水长,秋草黄,天苍茫,雁何往?

沉鱼落雁,这是怎样的绝美之境?想象中的秋日,伊人别离故土,马嘶雁鸣,琴弦悲恸,鱼沉雁落。传说鸿雁对对,从一而终,至死不渝。鹊桥之上,声声雁鸣,那是最浪漫的祝福,是心与心的呼唤。

薄暮时分,依依惜别落雁岛。千年白蜡树下,双手合十许愿:今生来世,用文字取暖,与你共赴梦寐以求的心灵之约。

清秋,素念

文/荷塘月色。

(一)秋水,素念

喜欢,静坐在清寂的小园里,听丹桂在微风里窃窃私语,用缠绵的雨把心事写进云朵里,将温暖细心收藏,将忧伤慢慢淡忘。捻一指花香,携一份清雅,于纷扰的纤尘里,独守一隅,如莲的心思,总在指尖轻舞间婉约成字,温润成画。不语最深,静守,已成为生命里的知足。花,每个季节都会盛开;秋,也不用担心落叶满地。守着一片宁静的心空,无关风月,只是一种善良,一种期冀,一种深深的懂得。

窗台的兰花披了月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在夜风中似乎在吟唱一首小曲。习惯了音乐的流淌,书的芳香,心的静想。淡淡的书香,韵味悠长,沁人心脾,那是来自于灵魂的馨香气息。一本好书,常常不是因为华丽的辞藻,熟练的写作技巧,而是在那些文字的背后,我们听到了一个灵魂最真实的呐喊和最动情的诉说。就如兰一样的女人,不一定是孤芳自赏,但她一定清高优雅,兰心慧质,她不因无人而不芳。

喜欢,在秋日的午后中泡一杯清茶,看茶叶在水中中慢慢沉落,慢慢舒展,感受着时光在水纹里流逝。静静的呷上一口,淡淡地品着岁月的味道,不是很浓,却是温馨中夹杂着一缕清醇。于茶相伴,有着岁月沉淀后的平静与追忆,轻捻苦涩,慢慢咀嚼,内心回忆,风月往事,都挂在嘴角那一抹浅笑上。

淅淅沥沥的雨时断时续,空气中透着凉爽的味道,生长在路边的小花,它们不艳不娇平实安静,像隐在俗世的修行者,为求于热闹处寻得心的安静。善感的思绪随一枚枚秋叶飘落,心底的素念,隐藏在秋的眉眼间,那是一幅珍藏于心的画卷,上面写着,永如初见。

人说,秋,是薄凉,是沉寂。我说,秋,是明净,是含蓄,是敛藏在岁月风骨里的美丽,所有的风过雨落都在自己清宁的心里。秋,像个素净温婉的女子,着一袭素色而明丽的衣裳,让秋云飘逸在月前,听秋雨滴落在窗边,惊扰多少寒凉而善感的梦,枕得秋情不忍眠。

风过,落叶满地,传递片片心语,没有惋惜只有珍惜,一眼深深的凝望,无言也温暖。风中传来一首不老的歌,吹进了心海,拨动了心弦。携风轻云淡的心情,秋水无尘,秋荷还在,风吹起青丝几许,在秋韵里听雨,是种难得的美丽。那不动声色的思绪,如云,如雾,如雨,静静悄悄。

秋水般明净的风,自婆娑的树林吹来,月色如水,轻盈的桂花飘落在院子里,弥漫着幽淡的芬芳,香染着我的心情,于苍凉中给予温暖,于清宁中给予希冀。一轮清澈,一轮明朗,徐徐地向幽蓝的天幕舒展,一幅温馨的画卷,让沧桑也那么饱满。这样的月下不禁让人想起女诗人朱淑贞的诗“不许蟾蜍此夜明,今知天意是无情。何当拨去闲云雾,放出清辉万里晴?”听说,用月光取暖的女子从不受伤,有处旷野容许她重新长出枝叶。于是,我静静的站月光水岸,期待着,憧憬着,遐思着……

时常怀着一颗平常的心,寻找一份如秋水般明净的清宁,在噪杂的尘世中安静地生活,感觉就是一种幸福。人生,就像是一场落叶匆匆,所有的过往只是浮华一梦。我们无法把握生命的长度,无法左右尘世的风霜雨雪,但我们可以怀着一个淡然的心,静观白云出岫的美丽,细听山涧清泉的从容。

(二)秋色,尘心

一帘雨,一窗风,可以让尘封在书页间的句子,散落成秋水的披风,云雾一般朦胧。穿过时光的罅隙,思念晕染了季节的眉梢,温润如琥玻色。小城的秋终是深了,一株清幽的桂花,在墙角独自芬芳,着一袭暗香,在细雨中寻觅熟悉的影子。谁在秋水之上,挽一阕明媚的韵律,谁又在浩淼的烟波里,将遗落的相思载满一叶轻舟,穿越时光的层层涟漪,一直知道我与你之间只隔着一条河的距离,能否抵达彼此内心,不仅仅要需要勇气和耐心,还要灵犀相通。时光中静静的守候,如月清宁,如桂馨香。

筝一曲云水禅心,让丝丝禅意融进生命,在心底安静的生长。心的安静犹如坐在花树下听风,就连呼吸也是染了香气的,沉静的妙处体现在平和与相知,仅凭只言片语便可领会其心,那是开在两个人心间超越灵犀之外的花朵。

秋色,或许是美在一份繁华后的清寂,热烈渐至薄凉,该是一种厚重的皈依。素淡的味道如茶,想必,是人生最温润的味道吧。茶等是一个懂它的人,人等的是一杯倾心的茶,泡一杯茶,与岁月,与那个怜惜的人,共老。

有风吹来,冷落在脸颊上驱之不散。看着那些在冷风中的花儿,它们一样洁净的盛开,一样从不低垂自己卑微的头颅,真想自己是那些花儿,能在尘世中有一颗不染纤尘的心。有一种悲凉,不能泣诉,只能敛藏。只有用文字来取暖,一遍一遍,放不下的依然是隐入骨血的那份执念么?不然为何会如此伤感辛酸,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总会萦绕在身边,生生不息的沉潜。耳边隐约细微声响由远处飘来,那一曲清幽在时光中迂回不去,若一朵枯瘦的小花,在寂寥的荒漠上歌唱。原来,爱,是一种刻骨的心痛!

想来,这世间,总有一个人,是你放不下的永远,总有一段情,是你的千回百转,生命的转角处,你便是我久等的归人。如若今生没有遇见你,我怎能独自承受所有的悲喜,我在你的目光中静寂,将你我的故事,写成一阕青词,装裱在心灵的扉页上,用流泪的幸福雪藏,温一壶岁月的茶,与你淡品春秋,静守冬夏,这世间,灵魂的相守,便是最好的懂得,也是生命馈赠与我最美的风景。

张小娴说:生活,宁静就好。将人生默默走下去,有一个人就在不远不近处伴着你,他像你的太阳,又像你的月亮,把人生最宝贵的温暖和温柔都给了你……

独自行走在岁月的河边,总有许多的落寞,许多的辛酸,在一些情愫里悄然滋长。看一片树叶悄然落下,看自己精心侍养的花儿在季节的风霜里零落枯萎,莫名就会想起某个人,某个温暖的画面,某段情感,心便会软软的有泪要涌出。我无法逃离生命里的忧伤,一颗善感的心总是随着时令的变化而沉浮不定,或许注定此生是一个寂寞而缺少疼爱的女子,所以总是用心善待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人生的遇见和别离,自有定数,佛有佛的寂寞,人有人的痴念,感谢那些默默关注我的人,在时光的背后,我还保有一份善良和纯真。我愿与莲一样站在生命的池塘,静观云卷云舒,淡看花开花落,以坦然的姿态去面对,用感恩的心态去拥有。

思在秋水畔

文/柯素芳

喜欢这样的时光,一个人,静静地走路,静静地欣赏路过的风景,想些飘渺无际的烟云之事。

伫立于秋水边,周身漫溢着秋草的味道与沁凉的水气。看着流动不息的河水,心中蓦然跳出这句千古感时慨世之言:“逝者如斯夫。”是啊,时光犹如这流淌的河水,昼夜不停地逝去,多少人事都被光阴抛掷到了岁月的彼岸,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惜啊!不知孔老夫子是不是踟蹰在秋河之畔,才触发了心中的灵感,悟出这样深刻的人生哲理?

总觉得秋水最易引起绵绵的思绪。也许正是那一江清凉的秋水,牵动了东坡居士的万千情思,才创作了这篇佳作《赤壁赋》的。“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白茫茫的雾气横贯江面,清泠泠的水光连着天际,诗人乘着一叶小舟,在茫无边际的秋江上任意飘荡着……飘飘然如遗世独立,仿佛成了仙人,入了仙境。可谁知道,这篇辞采富赡之作,在旷达、超脱的风貌下,蕴含着怎样的人生悲凉?

暮色苍茫中,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少年的背影,他的面前,是茫茫芦苇,一片秋水。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起那首古诗《蒹葭》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眼前这位少年,仿佛踏着二千五百多年的时光,从遥远的诗经时代穿越而来。不知在这秋水之畔,是否再次演绎一场追寻伊人、望穿秋水的动人故事?

思绪翩然中,隐隐地,有乐声飘来,侧耳聆听,是《琵琶语》,凄清婉转,如泣如诉,像谁在泣泣私语诉衷肠,是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吗?我拿目光搜索她的身影,可周围茫然一片。恍惚中,忽然明白,这里是二十一世纪江淮大地上一条不知名的河流畔,而不是千年前枫叶荻花秋瑟瑟的浔阳江头,那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只鲜活在江州司马的《琵琶行》里啊。环顾周边,除了水岸意兴阑珊的秋草和水上携着苍寒气质的芦苇,只有这漫溢着如水般清凉与忧伤的琵琶声了。

伴随着悠悠的琵琶声,一轮明月慢慢地升起来。月光下的秋水,愁似凝眸,盈盈浅浅。清清冷冷的水面,带着几分霜露既降、水光接天的寒意,分外有一种中年的况味。忽然觉得,此刻的自己,犹如这岸上的秋草和水中的芦苇,不知不觉,已成了风雨人生中飘摇的倦客。是啊,光阴一晃,流走了许多日月,多少风景都在秋水中,老之将至,或老之已至。也许,只有孔子不老、苏轼不老、白居易不老、王勃不老吧。

一河秋水,满目清凉,徜徉于水畔,思绪万千……

秋水

文/姚大伟

雁过秋水,天青沙白。

秋主肃杀,戾气重。秋风过处,提刀舞剑,一派杀气。但,秋水,却凉,凉丝丝的,丝丝入扣,招人欢喜,如渴天饮茶,浇心败火。

秋水聚在荷叶上,散在草丛中,陷在山石上,点一点在秋天的眉心,敷一片在秋日的额头。让滚石砸着尾巴的秋老虎,瞬间气朗神清。

秋水是澄澈的,微冷,有玉的姿容。或伏在山脚,兜在山腰;或卧在草木间,枕在残荷中;再或蜷缩在野店村外。玉养人,助人修为。秋水也养人,祛燥养心,教人平和。

山野的秋水,是隐者。通明,坦荡,要求不多,奢欲没有。在荒道,腐叶,凄草,寒木,冷石,凉亭,旧瓦之间,自修自得,自适自如。

山里的秋水,天是天,云是云,山是山,月是月,太阳是太阳,看得很清楚,分得很明白。它容纳所有,包罗所有,却从无矫饰,从无隐匿。草木瘦却,石显精神,山有骨相,有时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有时云聚云散,无悲无喜。

它心底的天际,是高远的,疏阔的,清朗的。它内在的品质是反求自己的,直面内心的,我外无物。

村落的秋水,是村落最后的守望者,独自静默,守持,不离不弃。它看过很多风景,看够了太多的浮华与热闹,于是它累了,倦了,也终于明白,自己的真正归宿在哪里。于是便像杨氏太极那样,收脚,收手,闭目,吐纳,和身底的泥土,四围的草木,人家,融汇合一。悄无声息的,彻彻底底地沉静下来,平和下来。

它退在村庄的脚边,掌心。不再争躁,不再远游。它不再轻信远方的诗意。与故乡厮守,没有远方,一样诗意无边。

人间的秋水,是女子。男人太污浊,配不得秋水。秋水一样的女人,不穿旗袍,不抹红唇,不穿着睡衣,趿着拖鞋,甩着膀子走。她可能懂一门或几门乐器,也会写词,偶尔写诗,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懂得沉思,能一个人拖着下巴,眼睛盯着远方的云或近处的水,思想,好久好久。

我见过这样的女子。在古村侧秋水旁,她坐在木质的画架前方,出神地望着近处的石桥,粉墙,灰瓦,马头墙。石桥下的水流穿街过桥,触石做声。水流是清凉的。从我的角度,能看着水里映着的淡青天色和一截白墙,以及白墙上五六个拳头大小的红石榴,压在青色的小瓦上。她一动不动,我也一动不动。她坐在画前看风景,而我在她的风景之外看她。看如秋水一样怡人的她。无法忘记。

秋水让人贪看,贪恋。让人相信世间有太多的美好。季节走到秋季,前行的路途早已胀得满满当当,不留缝隙。时间的野马也早是焦渴难耐,无处踏脚。此时的秋只能另辟蹊径,不断做减法。在她的巧手下,从暗黄,枯黄,惨绿,到灰黑,灰白,一层一层地剥离。最后,只剩下一泓秋水映寒烟,她收手了,独自坐在水边,等待下一个季节。

一篙秋水到河源

文/许俊文

河流总是神秘的。

一条河流起源于何处,能够走多远,滋润多少土地,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它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这个人就是河源。

一河之源,一山之脉,那是根。

世界上那些巨川大河,它们深邃的源头,轻易不会让人类涉足。即使是一条逶迤的山溪,它的源头想必也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生命的肇始之地,神圣犹如母性的命门,冥冥中主宰着河流的走向与兴衰。

秋浦河也是。当梭子船搁浅在第三个黄昏里,我们误以为那该是它的源头了,然而不是那么回事。于是,我们只好弃舟上岸,循着幽灵般的汩汩水脉,在幽壑和深涧中穿行,企图寻找到它真正的源头。而事实证明我们是轻率而愚蠢的。因为水脉不止来自一处,又极细,只能浮起小小的酒杯,用“滥觞”来形容可能更准确一些。还是打个比喻吧,假如把秋浦河的主河道比作一棵大树的主干,那么,主干上还有许多支干,而每一个支干上又长出许多分支来,分支上则密布着更多的枝枝叶叶。如果硬是要寻找秋浦河的源头,在我看来,寻寻觅觅,到头来只能得到一片树叶,或一株小草。

其实,秋浦河正是从一片树叶上诞生的。或者说,秋浦河是从树叶上走下来的河流——绿色的河流。一片树叶的高度,就是秋浦河之源的高度,也是它生命尊严和美学的高度。在我看来,一滴雨水落在树叶上,无数滴雨水落在密密匝匝的树叶上,都是为了成全一条河流,它们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走——秋浦河。这只能理解是上苍的安排,舍此,你找不到更充足的理由。

秋浦河的发源地上百平方公里,而榉根岭与虎形山又绿得一塌糊涂。这里是树的王国,藤蔓的王国,野草的王国,那无以计数的绿叶汇聚起来,岂不就是秋浦河真正的源头吗?

村庄是有气味的。

一个村庄与另一个村庄,乍看,房舍、道路呀,牲畜、炊烟呀,好像并没有多少差别。然而,当你把心静默下来,静默成一株草,或一颗露珠,你就会慢慢分辨出它们的气味来。这气味,无论咸淡,无论雅俗,都是村庄生命的气息。

譬如一只羊,走得再远,它也能够找到自己的村庄。像牛和驴这样的大牲畜,就更不用说了。它们偶尔走失了,你用不着四处乱找,傍晚时分它们会沿着原路边走边嗅回到村庄,靠的就是村庄的气味。

那些外表看似相同的村庄,其实是有分野的,而气味就是一个看不见的分水岭,它们在暗中把村庄划分成你的和我的。

这就是说,每一个村庄都是属于它自己的。

坐落在秋浦河源头的河源村,它的气味与其他村庄不同。离老远的,我就嗅到了桂花的气味,就是站在上风头,也能隐约地嗅到,一缕一缕的,比游丝还要细。这使我纳闷,一个靠土地和庄稼吃饭的村庄,村民何以还有那份儒雅、闲适的性情,去栽种与他们并不富裕的物质生活无关的桂花呢?这是个谜。

在谜底尚未揭开之前,我想,若是换成另一个村庄的人,他们宁肯在房前屋后多种一架扁豆,或几棵枣儿、梨的,也不会去做这种毫无经济价值的风雅事。风雅好是好,可是离平民似乎有点儿远,它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柴烧。这只是我的想法,一个局外人的想法,虽然有些俗气,但我还是觉得,俗气才更像是平民的生活。

然而,河源村却偏偏就从世俗中开出一簇簇文人雅士偏爱的桂花来。那袅袅香气,雾也似的弥漫了整个村庄,或者说,整个村庄都浮在桂花的暗香里。这儿,水里浸着香,风中飘着香,巷弄里藏着香,就连我这个贸然闯入者,身上也粘附着一抹清香。即使是夜晚,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桂花的气味也会悄悄地钻进来,染香你的梦。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小资”的味道?不,你听河源村的人是怎么说的。我就看见一个孩子,他把从树上摘下的桂花夹在馒头里,边吃边说:桂花把我的肠子都熏香了。

河源村的气味的确是出自骨子里的,这可能与神秘的河源有关吧。那一股又一股的活水,从浓绿的草木中,从长着苔藓的石缝里,汩汩地渗出来,汇作一脉清流,给了河源村人少有的灵秀之气。山涵水润,天长日久,他们的生命里便积聚起与众不同的特质——诗书情结。

我的这个揣测居然得到了史料的印证。在明清时期,或许更早,藏在大山深处的河源村,便有了名声显赫的进士街和秀才弄。透过岁月的尘埃,那些自这里走出去的读书人的背影依稀可见,就像从秋浦河游进长江的白甲鱼,一拨一拨的,这种现象在昔日地域广阔的中国农村是极为罕见的。用当地一位老人的话说,河源村是一个“出秀”的地方,文脉如河源之水,相传不绝。这里的土地种出的萝卜,也要比其他村里长得大。我想,“出秀”之地当然也是个散发着幽幽书香的地方。遥想当年,那些与源头活水相伴的人家聚族于斯,边耕边读,“出秀”门庭遍植桂花的情景,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如今,也许有人会对着这里荒芜的青石板路和随处散落的残砖碎瓦,发出一声声感叹。这是可以理解的,历史总会在风吹雨打中湮灭。然而,比历史更久远,比那些建筑更坚固的,则是从岁月深处一路流泻下来的那种特殊的气味。

譬如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