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小孩的散文
关于小孩的散文(精选11篇)
我会带小孩
文/康兴超
那是一个个星期天,爸爸妈妈要二叔带他们上街去办事,可二叔家刚满一岁的弟弟没人看。这如何是好呢?大人们都为这个问题发愁了。
我在一旁打算着:我可以试试啊,如果我答应了看孩子,爸爸妈妈不仅会夸我懂事,说不定二叔还会买点什么奖品奖励给我呢。我这样想着,就自信地说:“看孩子这件事只有我能完成了。”
我的话一说出口,只见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好像不相信我。于是我又对他们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带着弟弟的。”说着还冲弟弟做了个鬼脸,引得弟弟直冲我笑。他们一看这场景,就放心地走了。
可是他们刚刚走一会儿,弟弟就哭了起来,我问弟弟要干什么?弟弟只用手在自己的脸上转,难道是他饿了?我去二叔的包里找来奶瓶,又把牛奶挤进去,拿去给弟弟喝。弟弟却用手一推,小嘴撇着,一颗颗金豆豆顺着双颊滚个不停。他到底要干什么?于是我急忙把奶瓶放进冰箱里,继续哄他。我心想:“弟弟要干什么呢?我要是看不好弟弟,那就得不到表扬和心爱的礼物了。”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对了,电视,动画片他最爱看!我赶紧打开电视机,调到儿童最爱看的动画片——《熊出没》。这招还真灵,哭声戛然而止,弟弟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结果节目一完,弟弟看到了熊大熊二转一个身,屁股撞到了一起,竟开心地拍起手来了。看到弟弟开心,我也跟随弟弟开心了。这时我又打开冰箱把奶瓶拿给了弟弟,弟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唉!总算把他搞定,不然我的如意算盘就白打了,礼物也泡汤了。”
吱嘎一声,爸爸妈妈和二叔都回来了。他们进门看到弟弟没哭,还开心地笑着,吃着奶,都夸我懂事能干。二叔奖励了我一个大大的棒棒糖,我开心得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了。
家有老小孩
文/杨春云
周六准备好好睡个懒觉,婆婆来电话了,说公公虐待她,不给她吃饭。老公一听就喊我赶紧起床,回家看看。
公公、婆婆都是教师,脾气好、有涵养,一直是亲友、邻居中有口皆碑的模范夫妻。只不过婆婆三年前得了小中风后,身体不好、性格大变,敏感多疑、爱耍小孩脾气;而公公因为年轻时家庭贫困,婆婆一直不离不弃,所以对她言听计从、宽容有加。
到了家里,婆婆正躺在床上抹眼泪呢,公公坐在床边一个劲地劝她起来吃饭。我们一问事情的缘由,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昨天晚上,婆婆突然想吃大米粥,她就让公公做,公公看到剩饭还有许多,就加水煮泡饭,心想煮得烂烂的也和大米粥差不多。谁知婆婆不干了,非说公公糊弄她,粥都舍不得给她吃,一生气上床蒙头大睡,公公赶紧重新煮了稀饭,又去买了她最喜欢吃的生煎包,然后请婆婆起床吃饭。但是从昨晚到今早,婆婆就是不起来,而且还越想越委屈,打电话给我们诉苦。
我们将婆婆劝起来吃了饭,婆婆心中的怨气还没有平息。她把手伸向公公:“工资卡拿来。”我们忙问,为什么?“我工资都在你手上,以后你再不给我吃,我就自己去买。”婆婆还是满脸委屈。“你出门都要坐轮椅,怎么去买吃的?”公公嘟囔着,“那我就等着饿死?我要和你分家,自己钱自己用!”婆婆嚷嚷着。眼看两人又要争执起来,我们赶紧劝说公公:“以后妈想吃什么,您就做什么,不要总想着节省。”看着公公答应了,婆婆脸色才开始由阴转晴。背后我们又劝公公:“您就顺着她,别跟病人计较,如果妈气病了,最受累的还是您。”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了。
回家路上,老公说:“小时候我们兄弟姊妹闹矛盾,都是爸妈为我们调解,现在换成我们来劝他们了。现在是家有老小孩,到我们反哺的时候了!”
年味留香
文/若水
我很怀念儿时的年。童年时代虽然物质贫乏,生活简单,但过年程序却有条不紊,浓浓的亲情尽在其中。那份实实在在的快乐,现在回味起来,就像那个年代的糖球,甘之如饴,香甜仿佛还在唇齿间萦绕。
那时,对年的渴望,难以言表。“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腊八,拉开了过年的序幕,“年”开始倒计时。我们兄弟姐妹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争先恐后地去撕日历,然后大声宣告,离过年还有几天了。人们开始忙碌着拆洗被褥,置办年货,采购食品,添置新衣,洒扫清除。那时不管生活多困难,每年都要杀一头猪。那时没有钱买新鲜猪肉,精打细算的妈妈把瘦肉、五花肉腌制成腊肉用坛子装上,用于一年的食用。
二十三过小年,俗称灶王爷上天向玉皇大帝做汇报。家家户户把房间打扫干净,犄角旮旯也不放过,更要把锅台擦洗干净,给灶王爷留下好印象,让他高兴上天好多美言几句。用买来的旧报纸把屋子从顶棚到墙都糊一遍,炕头炕梢贴上买来的年画。屋里门的左侧贴财神爷,右侧帖“抬头见喜”。什么年就买什么动物的画,还有“鲤鱼跳龙门”“招财进宝”“喜鹊登枝”“年年有余”等。二十四是祭奠日,男人们去为逝去的祖先上坟。“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小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把岁守”,这些俗语真实地再现了当时过年的情景。我们家兄弟姐妹众多,家境又贫寒,不是每年过年都能穿上新衣服。有时候做一双新鞋,把旧衣服翻新一下,买一根红头绳,或者两条粉绫子,我们也高兴得不得了。那时,虽然很穷,但各种风俗尽情地渲染膨胀发酵,我们总要欢天喜地过大年!
夜幕降临,大红灯笼挂起来,点燃红红火火的日子。灯笼是爸爸用高粱秆子扎的,里面做一个蜡台,外面糊一层红纸。平时都点煤油灯,过年了奢侈一把,每个屋子都点上了红蜡烛。爸妈给我们兄弟姐妹每人发了少得可怜的糖块。是那种圆圆的带有一圈一圈色彩的糖球。我舍不得都吃,含一块,留一块。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女孩子嗑瓜子聊悄悄话,或者在炕上玩嘎拉哈,或者在外面踢毽子;男孩子则拿着罐头瓶子做的灯笼满大街地跑,或者偷偷地揪几个小鞭,零星地放着;大人们边包饺子边说着闲话,轻易不让我们小孩上手。人多嘴杂,爸妈怕我们说“不够了”,“没有了”等不吉利的话。
十一点多,是接财神的最佳时刻。接早了是穷财神,接晚了,财神都被别人家接走了。良宵吉时开始妈妈煮饺子,煮沸后沿着锅台边上浇煮饺子的汤,敬灶王爷,捞出饺子往外面的窗台上放两个饺子敬天地。饺子立着预示着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饺子躺着标志着可能歉收,妈妈特别在意饺子的身姿。不管什么年景,都要舍得花钱买一千挂的小鞭,三五个二踢脚,崩崩穷气。饺子下锅,开始燃放鞭炮。小鞭噼噼啪啪地爆响,哥哥弟弟捡着没有点着的小鞭。爸爸点燃二踢脚,“砰”在近处炸响,“啪”在空中开花,空气里弥漫着爆竹的味道。放完鞭炮,爸爸认真仔细的观察西北的天象,天气晴好,他便笑逐颜开地说:“明年会风调雨顺。”阴天刮风下雪,他就会自言自语:“恐怕要种一坡,打一车。”
年夜饭不能少了鱼、葱、粉这三样食物,鱼——富裕,葱——充足,粉——细水长流。吃完年夜饭后,哥哥弟弟去给家族里的长辈们拜年,我们要帮着妈妈收拾碗筷。假如一不小心打碎了碗碟,爸爸连连说:“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妈妈装上一盘饺子,放在锅里压锅底。除夕之夜,阖家团员共享天伦之乐,整个家里的气氛欢乐而又庄严,肃穆而又喜庆,热闹吉祥幸福温情便蕴藏在过年的点点滴滴中。
童年时代的春节,是那样的俭朴,但那种幸福的感觉,犹如清澈的河水在心底潺潺流淌。回眸年的韵味和那些习俗,每每想起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那份对远去年味的感怀、追忆和深深的眷恋温润岁月流年。
受伤的小麻雀
文/张思辰
清明节放假,我去妈妈工作的地方玩。
他们单位对面有一个院子,我带着弟弟在院子里面打羽毛球。我们打着打着,突然,从空中掉下了一个灰灰的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只小麻雀。我轻轻地把它捧起来,仔细一看,小麻雀露出惊恐的目光。它的翅膀耷拉着,腿上正在流血。噢!原来它受伤了。
我赶紧和弟弟捧着麻雀往回跑。妈妈拿出一小瓶药,给它涂上,又用白布条把小麻雀的伤口包好。这时,小麻雀的目光变柔和了。我把它放在一个纸盒里,还在它面前放了一些饭。
第二天一起床,我就去看小麻雀,它精神好多了,可以一瘸一瘸地蹦跳,我高兴极了。
中午,我带着它到公园里玩。旁边有几个小孩,正准备用弹弓射麻雀,我非常愤怒,走上去说:“你们怎么可以伤害这些小鸟呢?鸟儿是我们人类的朋友,我们应该保护它们。”听到我这样说,那几个小孩赶忙说:“我们错了,再也不射了。”一眨眼,他们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看着手里受伤的麻雀,看着几个小孩消失的背影,我想,今后我一定还要保护小动物,不让它们受到伤害。
浓浓冬枣情
文/曹振生
在我的记忆里,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大概就是鲜冬枣了。我的童年还在旧社会。记得那时候,在胡同的最南端有一农家小院,小院紧靠胡同没有院墙,院里有那么多枣树,枣一红,惹得小孩子们涎水直流。院里经常有一位白胡子老人坐着马扎子在看枣树,怕小孩子偷枣吃。他是那么忠于职守,他的屁股很少离开那马扎子。如果有大人在他面前经过,他总是笑着说:“吃枣吧!”我们小孩直勾勾地瞪着眼睛想吃枣,可他就是不说一句客气话。我们一伙小孩对他这种做法非常不满意。有一年,枣还没有红,我们几个小孩就想吃他的枣。当看到他去了厕所,我们一伙小孩便一拥而上,有的用杆子打,有的用坷垃投,枣扑嗒扑嗒掉下来,白胡子老人听到枣落地的声音后立刻从厕所里出来,边跑边大声地喊道:“把枣留下!往哪里跑!”
我的父亲,看到孩子这样馋枣,就买了三棵枣树苗栽在自家的院子里。因为枣树耐瘠薄地,适应性强,所以很容易成活。《齐民要术》中就有这样的记载:“旱涝之地,不任耕稼者,种枣则任矣。”没过多少年,枣树就结枣了,恰巧又赶上灾荒年,枣树便成了救命树,先吃完了枣,又吃光了枣树叶,真是太对不起枣树了。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土改后才结束。
解放后,我这穷人家的孩子有了读书的机会。先在外地读书,毕业后又教书,因为学校离家远,而且那时交通又不方便,很难做到常回家看看,除了思念双亲之外就是常常回味吃鲜冬枣的甜滋味。冬枣又叫苹果枣,它果肉厚,细嫩多汁,味甜而略带酸味且果皮薄而脆,是一种极佳的鲜食果品。冬枣成熟得比较晚,多是农历的九月寒露节气之后,而此时正是我工作最忙的时候,没有机会回家吃鲜冬枣。母亲为了能让我吃上鲜冬枣,便把采收下来的冬枣制成醉枣,等我春节回家后再吃,以弥补我不能吃鲜冬枣的缺憾。制作醉枣的工艺很简单,先把鲜枣在开水里洗干净,再晾一晾,然后把晾干的枣在酒里沾一下,放在小瓮里用瓷盆或搪瓷盆盖严,最后用稠泥把瓷盆和瓮的连接处糊严。等到春节,打开密封了三个多月的醉枣,醉枣皮薄而脆又增添了绵软,甜而酸还有酒香味,不是鲜枣而胜似鲜枣,吃起来味美可口,是春节待客的上等果品。
而今,栽种枣树的老人早已离世,我也已是耋耄之年,似乎是人逢盛世树也兴旺,那三棵枣树越长越粗壮,夏天像三把巨伞遮严了院落的上空,深秋枣红了,犹如红灯万盏挂绿树,烛光闪闪照碧空。按树龄,枣树已过了盛果期,但每年都是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年年丰产,年收枣二百多斤。这么多枣是吃不了的,但从未卖过,总是分送给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我老伴儿继承了母亲制作醉枣的工艺技术,把剩下的几十斤枣密封起来。
春节期间,亲友见了面,说的最多的是夸耀自己在过去的一年里挣了多少万块钱,有的夸耀在城里买了三居室楼房,有的夸耀儿女考上了名牌大学,然后就夸我家的醉冬枣如何如何甜。去年春节,一次我问:“比这冬枣还要甜的是什么?”有人说是蜜枣,有人说是蜜。我说:“你们说得都不对!是我们现在的生活。”
双龙闹元宵
文/尹文策
许家吊楼的习俗是从先年的最后一天到农历下一年的正月十五都被视为节日,正月十五这一天被俗称为“年小结”,寓意这个传统节日将结束,按照老辈人的传统,三十晚上的火,十五晚上的灯。元宵节的灯除了油灯,也包含着龙灯,过年的快乐余韵还甜在心中,元宵佳节的欢喜接着温暖入怀。
大人们舞的长龙是用布做成的,在布上画上彩色龙鳞,舞起来似龙,能飞善走,气势磅礴。我们小孩舞的龙是用稻草编织,虽没大人的好看,但我们舞的稻草龙是“正龙天子”。大人们舞的龙给予人们的是观赏、欣赏,带给人们喜气、财气,运气。我们小孩们的稻草龙给人们带来五谷丰登。先天,我们就用稻草把龙编织好,一切都准备好,待到元宵节这一天的八点多钟,小孩们便集合起来,举着草龙,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像出征的战士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第一站便来到为小孩草龙编织“龙头”和“龙尾”的刘大爷家,小孩们恭恭敬敬地举着龙进到刘大爷的堂屋,接着又从堂屋来到禾坪里,立时舞起龙来,鼓手有节奏的激烈,鼓声催促伙伴们舞出龙飞凤舞,舞出龙威凛凛,锣声锵锵,把场面的热闹闹到顶峰。乳名叫石头的负责讲好话,只见他手一扬,鼓锣戛然而止。石头吟出:“三字写来是三横,我把三字来改成,三字改春字,春满乾坤福满门”,这些虽是依照刘大爷教的依葫芦画瓢,但这天刘大爷他听了仍然无比高兴。
接着就奔向一位老先生家,他最喜欢的是稻草龙,他最想的是五谷丰登,因为稻与五谷连心。石头念道:“真龙舞到你禾坪,祝福爷爷寿而康,五谷堆积如小山,鱼肥膘肚满池塘。”正中老先生爷爷下怀,老人家咧着嘴笑,看模样,打给我们的红包分量不轻。舞到一位在县里工作的干部家,我们觉得肚子饿了,便暗暗打起这位干部的主意,石头学着大人的“发等”好话:“龙灯龙灯,纸糊篾片,肚子冒力(饥饿)打,瓜子落花生。”只见那位干部笑盈盈地说:“我家没有瓜子落花生。”我们听了心冷了,嘟着小嘴说:“没有就算了。”他接着又说:“饼干和糖粒子要得不?”我们一听,围着他欢喜地跳起来,他爱人也把零食拿了出来,我们美美地享受了一番。干部笑着吟道:“若莫若搓,若搓若莫,对你这帮小孩,我莫奈其何!”
舞龙来到一个大屋场,小伙伴们真有点怯场,心里虚了起来,看到我们舞龙的技艺,人们似乎不太高兴。好在石头在刘爷爷那里学到不少好话,他开口念道:“老年人来观灯,寿如盘古八百年;青年人来观灯,财源滚滚腰包满;姐姐婶婶来观灯,个个今年把喜添;小伙伴来观灯,个个中状元。”满大屋的人听后,掌声雷动,换茶(零食)和红包滚滚而来,每个小伙伴们都欢笑着连声说“谢谢”,整个场面火爆,不亚于超级女声的冠军赛。小伙伴终是年少,累得没精神,只能欢欢喜喜打道回府啦。
双龙闹元宵将群山起伏的丘陵“翻江倒海”起来,山坳窄垅弥漫爆竹燃放后硫硝的香味,坡坡岭岭充满欢声笑语。曲径小道上“锵治锵治”锣鼓声震天响,追逐观灯的人们来来往往如织穿梭,没有除夕春节的许多清规戒律的元宵节,所有人都自由地享受,许家吊楼整个区域不亚于一场庙会。
为了明年将龙灯舞得更好,小伙伴们追逐大人的舞龙队伍学习舞龙技巧。伙伴们一看也就大开眼界,大人们把龙舞得栩栩如生,那舞龙头的人时而使龙摇头摆尾,胜似出水蛟龙,时而龙头仰天长啸,声震山河,舞起“滚龙”的花样来,可苦了舞龙的人。那龙时而腾空狂奔,时而翻江倒海,寒风中的舞龙者莫不汗流浃背。
大人们能临时应变,碰上新婚的人家,他们就舞上“怀胎送子”,把龙舞得有柔性,有美感。碰上有老人去世的屋场,他们就要跪着舞龙,把龙舞得如泣如诉,加上锣鼓的低沉声,一片哀声伴哀乐,催人落泪,这花样名之谓“老龙吊孝”,当然,两种花样的回报是丰厚的。
入夜,龙灯更有了观摩的美感,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下,舞龙队伍中的排灯灯火照耀,龙被身上的鳞被映得金光闪闪,活脱脱的一条画中的龙,经过之处,小孩无不欢呼雀跃。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回到家,舞龙的人们让龙在家细细观看一遍。龙虽留恋意浓浓,但他终归是要奔向大海的,人们也依依不舍地把龙送到小溪边,人们点燃香火、蜡烛、纸钱揖拜,有身份的人正正身子,双手合十,口中吟唱道:“我今送你归大海,成仙成佛拜帅台,明年大地春草发,带春带福带财来。”然后鞭炮长鸣,龙归大海。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余兴未尽的人们,又以别的花样和方式去欢度元宵节啦。
祸莫从口出
文/龙会吟
小时候,特别盼过年,但一到过年,心情又特别紧张,生怕说错话。因为每逢过年,父母都要反复告诫,不要乱说话,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有了父母的告诫,在过年的那几天里,总是小心翼翼,说话时反复斟酌,生怕一不小心,不吉利的话就会从嘴里蹦出来。其实,小小年纪的我们,根本弄不清什么话吉利,什么话不吉利。
过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是梅山区域一种普遍的禁忌,从正月初一到初五,不能说“死”,不能说“不吃了”,因为只有死了的人才不吃了。更加奇怪的是,过年时,明明家家户户都要做豆腐,正如童谣里唱的:“二十五,打豆腐”,一打就是好几榨。打出的水豆腐,有的用来做猪血丸子,更多的是用油炸成煎豆腐,自己吃,拜年客来了也吃,是一道家家餐桌上都不能少的好菜肴。但只能吃,不能说,要是有人说出“吃豆腐”三个字,就是犯了大忌。因为在梅山区域,“吃豆腐”就是死了人。所以,过年时,有些人怕小孩和脑子糊涂的老人无意中说出不吉利的话,用红纸写“童叟之言,百无禁忌”,贴在堂屋壁上,以避灾祸。没有贴“童叟之言,百无禁忌”的,事先拿一张手纸揩小孩的嘴巴,一边揩,一边说“屁股口,屁股口”。这样,万一小孩说出不吉利的话,也没事了,因为从“屁股口”里说出的话,是放屁。屁是没有杀伤力的。至于那些脑子糊涂的老人,就没有人敢用手纸揩他们的嘴巴了,只能顺其自然。在这一点上,对小孩有点不公平,就像我们家乡说的一个笑话:一个孩子打碎了碗,爸爸妈妈都责备他,小孩不服气,顶撞爸爸妈妈:“奶奶打碎了碗你们为什么不吱声?我打碎了碗你们为什么要骂我?”
诸如此类的禁忌,搞得人都不敢说话了。我们那一带,流传着这样一则笑话:有一个愚蠢的男人去岳父家拜年,老婆嘱咐他不要讲不吉利的话。到了岳父家,他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回家时,他才开口对岳父说:“我在你家没说一句不吉利的话,你家今年如果死鸡、死猪、死人,不要怪我。”气得岳父真想扇他两耳刮子。
《隆中山歌》里就有这样一首山歌,劝诫人们“酒席筵前语莫多,筵席之上有干戈,人心更比江湖险,等闲平地起风波。呀!要说闲话作什么。”
童年记趣
文/宋文宪
童年是短暂的,留在记忆里的多是些支离破碎的事情。童年又是灿烂的,记忆里有很多五彩缤纷的故事。如今回望那逝去的岁月,童年依旧是梦中永恒的旋律。
我们村子不算大,有三十多户人家,分两排住着,南北向的街道。每户门前、园中和屋后都长有十来棵树,有槐树——夏天来了,开一树雪白的槐花,远远就能闻到那香甜香甜的气息,这时候整个村子就成了蜜蜂的世界——我们村的槐树特别多。蜜蜂也不知从哪儿飞来,反正到了槐花盛开的时候,树上、街上、园子里、麦场上、村子周围到处都有蜜蜂忙忙碌碌地飞来飞去。槐花特别好吃,不管是做熟吃还是生吃,都那么甜丝丝,香喷喷的,我们小孩都喜欢生吃,甜甜的,脆脆的。我们攀上树,绿荫中一串串白玉般的小喇叭一样的槐花在风中摇荡,就把它捋下满把满把塞进嘴里大嚼,还咕噜着说:“呀,这颗树上的可真甜哩!”或者在树下用长钩勾下来一枝,再捋着生吃或做菜吃,鲜嫩的槐树叶子和它拌和在一起蒸熟做菜也一样香甜可口。还有许多皂角树、杨树和桑树。皂角树在我们村不算太多,大概是出于什么讲究的缘故,每家都有一棵或两棵,有些户分家,分出来的要另择地盖房建园,还要提前在那里种上一两颗皂角树。有些皂角树在夏天结出许许多多的绿皂角——这很像我们这里麦地里套种的豌豆,也是那样子,绿绿的,长长的,豌豆要小些,也是夏天结的,只是豌豆特别好吃而皂角吃不成。皂角到秋天就变硬变褐,挂在树上,风一吹,哗啦啦的响,很好听。那时候,村里的婶婶、大姐姐会来央我们小孩给她们打下许多,洗衣服的时候捣碎,可以当肥皂用,这大概就是它得名的原因吧。那些不结皂角的皂角树是不敢动的。大人们常对小孩说,那些树是黑煞星,谁动谁就活不久了,会被黑煞星咒死的。说东村有个刘五,四十多岁了,嫌园里一棵不结皂角的皂角树碍地方,拿斧子砍了,可没等几天就得急病死了。还有西村一个叫小乙的男孩,折了几根枝条,冲撞了黑煞星,不久也害病死了。几辈人甚至十几辈人都这样敬畏它,于是在我们村就留下了几棵很老的皂角树,最大的我们小孩十几个人也抱不过来。它们都安安稳稳的长着,枝繁叶茂的长着,没有人敢去打扰,除非哪一日被雷电劈死或者被大风刮倒,才结束它们的生命。
桑树不多,只有几棵,而其中还有两棵不结桑葚——我们叫它公桑树,它们没有皂角树那种威严,没有人怕它们,但我们小孩也不喜欢它,谁叫它不结桑葚呢!老牛爷爷园子里有三棵很大的桑树,每年都结桑葚,那么大、那么黑、那么甜。到了桑葚成熟的时候,老牛爷爷扫净了园子,就满村呼唤我们这些馋猫一样的小孩去他家,他会让作为孩子王的我爬上树去摇动桑树的枝条,于是熟透了的、紫黑多汁的桑葚就从肥大的桑叶间噼噼啪啪落了下来,铺满一地,树下的小孩一人一个碗,拣起桑葚放到碗里,有些已经边拣边吃了,吃得嘴角紫红煞是好看。拣完了,老牛爷爷取出一个大盆,把桑葚都倒进去,用水冲洗干净,给我们小孩全部分了吃。有时他也吃两三个,那是我们用嗓葚染黑了的手塞进他嘴里的。他边吃边说:“甜!甜!真甜呐!娃娃们快吃,吃了一个个长得胖胖的,像爷爷我一样胖!”于是,我们都大笑起来,笑声穿过碧绿桑叶的掩映,在园子上空久久回荡着。
真的,老牛爷爷很胖很胖。一到夏天,他身上穿着一件灰布衫,敞着扣子,下身穿件及膝的短裤,趿着鞋,手摇一个蒲扇,于是,全身的胖全显了出来——胖嘟嘟的脸,胖嘟嘟的下巴,肥墩墩的大肚子,像弥勒佛一样,一样的肚脐,一样的双乳,圆粗圆粗的短腿和胳膊,连手指和脚趾都圆圆的胖胖的,走起路来蹒跚着,很像他养的那只看门的大肥鹅。那只鹅和我们混的很熟,还和我们捉迷藏,被我们赶得满园子嘎嘎嘎的乱跑。老牛爷爷坐在藤椅上看着我们,笑眯眯的,那么慈祥……
春夏秋三季,从远处看,我们村全没在一片浓荫之中,那时的房屋全是低矮的土坯青瓦房。
浓荫的南边有一条河,虽然河床有一二里宽,可除了夏末初秋,河水涨起来才能淹没全部河床,平时大部分河床都裸露着。河中间是一股清澈的水流,旁边是遍布的卵石,靠近岸的地方,则是一片土沙子——夏初这些沙子被太阳烤的热热的,我们光着身子凫过水之后,最爱躺在沙土里面,埋了身体只露出头在外边,暖暖的怪舒服的。河北边是一片沙土地,我们村在这里也有一大片地,常种些西瓜、花生、红薯什么的,老牛爷爷就是村里看管西瓜的。瓜地里刚刚有了瓜蛋蛋,他就背上队里的那杆老土枪,腋下夹着一卷薄薄的被褥,搬到瓜地中央那个他年年住的瓜庵房里去住了。这个庵房是用刚解放后队里做的一辆大马车做底子支起的棚子,大车有两个大木轮子,有两根很粗的大木辕,还有像村里祠堂门一样大的车厢。大概装满了东西,非五、六匹马才能拖得动它。自从队里有了拖拉机,它就没用了退了下来,又因为当初是使用很结实的槐木、榆木打制的,看起来还硬朗的很,这十几年就一直用它作为看瓜的庵房,车厢就成了老牛爷爷的床。为了防止老鼠咬瓜,老牛爷爷在晚上隔一段时间就朝天空放上一枪,吓唬老鼠。枪声在寂静的夜空传的很远,很远……
这瓜地向北走一里多路上一个坡,我们村就坐落在这个坡上,站在村口向南看,面对的巍巍的高峰就是秦岭——我们叫它南山,离我们村有十多里的光景,不管是多热的天,我们都热的天天去河里泡,而秦岭山巅还积着厚厚的雪。从远处看过去,青的山带着一顶白帽子,很好看。那时的我总很纳闷,为什么这么热的天,山顶还会有不会融化的积雪呀?这是关中八景之一“太白积雪六月天”。
北边距我们村三、四里路就是黄土高原的南缘,向东向西莽莽延伸过去。北原的半坡上一般会种些小麦、油菜,到了初夏,油菜花开了,这儿那儿点缀着一片片金黄金黄的油菜田,其余的地方都是绿的麦子,绿的草和绿的树。
我们小孩最喜爱的季节是夏季和秋季。春季我们总爱得一些小病,咳嗽呀、发烧呀,扛不过去还要被大人拖到公社卫生院去看一看,往往免不了吃药打针。所以我们不喜爱春季!而冬季很冷,不下雪的时候,到处都光秃秃的,看着怪不舒服的。一下雪,虽然可以玩打雪仗、堆雪人、捕鸟雀之类的游戏,可是因为有一次打雪仗把小狗蛋的头打了青包,我们这一群小孩被小狗蛋的奶奶狠狠骂了一顿不算,又被告到家里,让爸爸、妈妈说教了一宵,以后就再也没有玩过;堆雪人呢,要用手滚雪球,又都穿着棉鞋,不一会就湿透了,大人怕冻着,就常常被阻止,很扫兴;至于捕鸟雀,我们这儿鸟雀不多,委实没有几只好看的或叫的好听的鸟儿,只有那么几只屈指可数的麻雀,不像迅哥儿那里半天就可捕到许多。虽然我们有时也是在雪下了三、四天后,在雪地上扫出一块地方,也是一个筛子用短棒支着,棒上缚了绳子,也是撒了秕谷,并且藏在远处眼巴巴等上半天,一个个冻得鼻青脸肿,可最后连个鸟毛都见不上。
而夏天和秋天就不同了,到处都绿油油的,虽然热一点,却可以泡在水里。还有豆荚、桑葚、西瓜、甜瓜、西红柿、桃子、梨、苹果呀、杏呀等等数不清的好东西供我们享用,对我们小孩来说实在太诱人了。更诱人的是,我们可以晚上去到老牛爷爷的瓜庵子里,听他给我们讲故事……
放手也是爱
文/和曦晓
我一直是一个依赖心很强的女孩,有时甚至希望永远在妈妈的羽翼下,平安度过一生。直到那一天——
“呜呜呜……”
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不足周岁的小孩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似乎摔倒了,我正想跑上去把他扶起来,这时,我的目光落到了旁边一位中年妇女的身上。她那双焦虑的眼神,无不体现出忐忑不安,她大概是小孩的母亲吧!
那位妇女的举动却让我不解——她并没有跑过去扶起小孩,去抚慰他,而是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哼,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啊!我心里不禁抱怨。
小孩儿哭得更厉害了。别人没良心,我怎么可以像他们一样呢?我正准备走上去,妈妈却拉住了我。望着我那充满疑惑的眼睛,妈妈解释道:“宝贝,还没看出来吗?那个阿姨在让她的儿子学走路呢?”我恍然大悟,可还是想去帮助那个小孩。
哭了一会儿,那个小孩察觉到,这样是没有用的。于是,他擦干鼻涕眼泪,慢慢地站了起来。想要再次尝试的他又一次迈出了笨拙的脚,可却又一次摔在了地上。我闭着眼,手紧紧拽着衣襟,转过身:“妈妈,这到底为什么?”“孩子,你要知道,其实放手也是一种爱。”妈妈抚摸着我的头,意味深长地说。
就这样,那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地跌倒,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最后他学会了走路。
雄鹰为了让孩子学会飞翔,狠下心把它推下山崖;野牛为了让孩子快速站立,狠下心去踢它们稚嫩的四肢;而母亲为了让孩子学会走路,狠下心让他们一次次摔倒,甚至弃他们于不顾……这都是一种放手,都是对孩子的爱。
正是这无数次的放手,才让人无数次地成长,才让人无数次地坚强!
此时,我才真正读懂了妈妈的话语。
金色的麦穗
文/小城
或许它更适合作一幅画:一片广袤的金灿灿的田野,沉甸甸的稻穗,不堪重负地垂向地面。风从麦田上吹过,远处矗立孤零零的村庄。天空飘浮着一朵朵白云,下面一行男女农夫,显得渺小地,正在弯腰收割成熟的庄稼。
前面一个拾麦穗的小男孩,抬起头,朝着这边微笑。
那年,他九岁,或十岁。他脚下的泥土是柔软的,像母亲的肚皮。他赤着一双小脚,踩在上面。软软的,凉凉的,在这夏季很舒服。所以他喜欢赤着脚在田间奔跑。在城市里——距此数十公里外的小城——他从不赤脚。他住在一座工厂家属区里,房屋前后,都是水泥或石子路面。它像披上铠甲,或穿上硬梆梆的外套,让人感到一种隔离和排斥。在乡村里,大地是敞开胸怀的。尤其水田这一块,特别柔软。那细腻的、富有弹性的膏土,犹如皮下的脂肪层。我看到他踏在上面,手里抓着一把稻穗,朝着村庄的方向露出开心的笑容。
后面的村庄,在小镇的边缘。有一条省道穿过两省之间,把小城和邻省的小城连在一起。中间有一段是起伏的山丘,汽车行驶在上面,犹如一条小舟颠簸在浪涛之上。父亲是一名司机,有时出差路过小镇,他便把小儿带上,丢到自己的老家。此后,孩子便住上好长一阵,度过他童年时期的难忘时光。
那个小孩,便是我的童年时期。我看到他站在收割后的麦田里,手里拿着一把稻穗,朝着村庄那里张望。在村子口,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妇,正扯着嗓子叫唤他,让他回家吃午饭。这一刻,透过漫漫时光,男孩进入我凝视的乡村画卷中。在他的身后,是一片金色的小麦背景。那低垂的稻穗、挺直的纤维状富有光泽的稻杆,都是黄灿灿的。它的色彩过于饱满,胀裂开来,像水中的油墨一样扩散,洇染着四周的空气。于是,我看到田野上面的空气,也变成一种金黄的色彩。阳光照射下来,被空气渲染成金灿灿的。只见田野四周的一切,长在田埂上的野草、池塘边的柳树,在金色阳光下闪现着奇异的光辉。在整齐的稻子前弯腰收割的农夫,他们仿佛镀上一层金光,劳作在圣殿前的土地上。
奶奶裹着小脚,当她喊孩子吃饭,走在通往村庄边缘的小道上。那是一条青石板路,是过去的老街。当她年青时,两边是闪亮的青瓦白墙房屋。随着她渐渐老迈,屋子变得老旧,墙上的白灰也大块剥落。她尖尖的脚掌,落到高低不平的路面上,整个身子也摇摇摆摆。她像一条鱼,在巨大的鱼缸里,随着她的走动房屋像水面晃动。她的双臂张开后摆着,仿佛老迈的鱼划动双鳍。
她穿着灰褂子,有着斜向右肋的布扣子。底下是黑裤子,裤筒肥大,裤脚是收口的。奶奶很老了,头发只白了一半,用黑网兜裹着。脚下穿着一双黑布鞋。她像传说中的巫婆,恍若一团黑色的影子,从老街的石板路上飘过。
当她划动双臂走过时,两边的行人纷纷避让。整个老街的人都畏惧她。她活得够老的,老到像神仙和菩萨一样让人敬畏。她一双粽子小脚,从清朝一直走过民国,又从建国后走到今天。所有的邻里都见识过,她拄着木棍,站在老街的青石板路上骂街。她尖利而悠长的叫骂,像一阵阵惊鸟从她口中飞出,在两边的老宅之间乱飞乱撞。吓得街上的狗夹着尾巴逃窜,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她向村庄东边走去,去村口叫喊她拣麦穗的孙子,该回家吃午饭了。
那个小孩,对吃什么并不在意。他以一种懵懂的状态,像贫寒人家养的一条狗对吃食从不挑剔,有什么吃什么。在一张老式雕花大桌上,常年是一碗蔬菜,和一碗酱或咸菜之类的。奶奶盛好饭后,他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着。
那间墙壁半砖半灰宽阔的小瓦屋里,杉木柱子和房梁上,已被经年的炊烟薰得发黑。爷爷和奶奶,带着两个孙女生活在里面。小孩的两个姐姐,是他爸爸和前妻生的,离婚后丢给父母亲抚养。在老家度过的这些年,小孩只知道吃得不好,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并不懂得,什么叫生活的贫寒,什么叫艰难度日。后来,小男孩渐渐长大后,知道了一些真实情况。他父亲是一个讲义气、要面子的人,开销很大。他本人也有烟酒茶的嗜好。他在小城的家里常常没钱回去,使得小孩父母经常为此吵架。在老家的父母和两个女儿,他更没有钱补贴她们生活。一家四口,仅仅靠爷爷出工并打一点小鱼卖,维持一些最基本的生存。可是,两个老人,却把两个孙女养得如此好。日子再艰难,他也供她们读书,在油灯下让她们练毛笔字。大孙女成绩优秀,读完中专后,回到镇上小学教书。小女儿虽然种田,却知书达礼,后来当任大队的妇女主任。
那片麦田,位于小镇的东南角。小孩的小姐姐,在收割麦子的人群中。朝她那里望去,左前方有一个土坡。较缓,那边是一砖窑厂。为了烧砖取土不断蚕食这个土坡,因此土坡那边地面平坦,然后是一断崖似的陡峭切割面。
靠近坡下的地方,有一个家族坟地。这是小男孩家的祖坟。
小男孩的父亲死得早。早先,小男孩住在老家的日子,逢到清明都到坟上烧纸钱。是爷爷带着他去的,每个坟头都烧一些。爷爷先死的,葬在了这块祖坟上。父亲死后,他年年清明回来上坟。这块坟地上的所有人,都是这方水土养死的。他们在这里出生,像庄稼一样生长。后来,他们老了,像庄稼一样到了收割的时候,于是老天把他们收走了。他们吃地里长的稻田和麦子长大,死后仍然葬在这个生长庄稼的地方。不止一次地,我脑里浮现这样的念头:他们沉睡在地底下,骨肉被泥土吸收。他们从泥土中来,又到泥土中去。和地里的庄稼一模一样。雨水落到坟头上,浸润进泥土中。雨水在地层下汇聚,裹挟着他们溶于泥土的养分,变成地下水在土层下汩汩流淌。地里的麦子根系吸收着他们的养分,往枝叶上输送。他们变成麦子的一部分,地里麦子生生不息。
小姐姐站在人群中,收割庄稼。她壮实,健康,面色红润。那个秋天里,爷爷还健在,但他老了。小姐姐接过他的农具,整天忙活在地里。大姐在小学当了老师,收了一笔收入。可一家的口粮,全靠小姐姐出工挣得。记得有一个夏天,她把分的稻子到加工厂碾成米。她挑着一百多斤的担子,我跟在她后面去。她走得快极了,我一路跟着她小跑。我不明白她哪来的使不完力气。
她挽着裤脚,撅着屁股,不停挥舞着镰刀。在她的后面,摆着一堆堆割下的稻子,很快被人抱走脱粒。再后面是一片收割后的裸露的稻田。此时,那个男孩赤脚站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把拾的稻穗。放眼望去,刚收割庄稼的土地是荒凉的,赤裸裸的。她像刚生产过的母亲,透着一种倦怠、疲惫不堪。被割去稻子的土壤像是她的肚皮,这会儿是敞开的。当风吹过稻田的怀孕胎儿般的胎动不复存在后,她欣慰地,安然躺在那儿。她仿佛过度辛劳后的沉睡一样,悄无声息,你甚至察觉不到她的呼吸。只有小男孩的脚踩在上面,才能感受到一种皮肤般的柔软,还有她的体温——尽管是凉凉的,像刚出过一阵汗的凉润。
小男孩还没有上学,还没学会欣赏,但他仍然感到土地是美的。至于美在哪儿他说不出,却隐隐感觉得到。直到他上中学后学到几何,童年在稻田里看到的情景蓦然浮现在眼前。他从心里升起一股热乎乎的感动,它竟然迟迟传达了将近十年之久。那天,他望着收割后的稻田,愣了好一会儿。他呆住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住。稻子割掉之后,留在田地上的稻桩,一行行地整齐排列在那儿。它是草黄色的,露出地面八公分左右。它还很新鲜,植物的生命还没有褪去,表面仍闪现镀金的光泽。它一根根地,如此之多,排列在庞大的田地之上。随着割稻队伍的向前延伸,它的阵容仍在扩大。事实上,它们每一棵之间的距离,都是相等的,仿佛是精确计算好的。前后左右,都像用一把尺认真量过,丝毫不差。你甚至怀疑这是巧夺天工的杰作,是非自然力所为,更非渺小的人类行为,而是一种来自宇宙间的外力做出的。当他放眼望去,那一个个的点,在广阔的田地上,可以连缀成一条条横线,一条条竖线,同时也能连成一条条斜线。它们像军队的方阵,每一个体都是庄严、凝重。直到小男孩长大成人后,在某一天,他忽然有了更深的体会。当年,他被眼前的这个场景,感到了一种震撼,却说不出为什么。确实,它是说不出的。因为这是人类——尤其是他熟悉的人,包括他的亲人,小姐姐——和土地的亲密接触,共同合作,才完全一个近乎史诗般的杰作。有生命、有体温的人类,把一株株稻苗插进泥土里,然后大地完成整个哺育过程。那一个个稻桩就像脐带一样残留着。
像雪一样
文/袁天豪
起初没有理解到许嵩在其《梦游记》中写到的那句“我依他所言,把自己深埋。”以《胡萝卜须》为背景的这篇文章,大概说深埋那个卑微的小男孩吧。
在朋友家看了一遍“胡萝卜须”的MV,和他出门时,迎来了生命里很深刻的一次雪。雪很脆弱,还没触到便化成了水,我和他打趣:“有些东西不是遥不可见,而是未曾接触就已改变。”他轻轻哼着歌,却不置可否。
他突然问我,雪是不是和自然分享过什么?我便知他有话要讲,静下来听他继续说。他说:“你看,明明这么冷,要改变环境很简单,他一定和自然分享了自己,不然怎么甘愿被一点热量击散。”
我说也许是这里本不适合雪。他示意我不要说话,看着一处雪水说:“有些条件不适合,可总得有雪啊,宁化成水也要拼命地展示那种美,其实很美好,对不对?”
他说完便向前走去,我紧步跟随其后。那种单方面付出式的分享,在我看来伟大却不可及。
路上见一小童,疑是丢了大人,急得原地大哭。朋友看见欲前去帮忙,我拦住:“路过的人都没管,你去揽闲事干什么?”
他犹豫一阵子,还是要去帮助小孩。原来,小孩见下雪了,激动地追逐雪花,玩着玩着,就和父母走散了。
他打了个寒战,伸出双手想接住一些雪花,轻声说:“哪怕这世道不需要我这种老好人,但我觉得这很美。”说罢便送小孩回家。也许是对小孩的羞愧,或许是被雪冻住了心扉,我没有勇气跟去。
次日上课,他却因病请假,知道原因的我,放学便到他家中。
“后来你又送了那小孩很远?“不远。”他笑着。突然正色对我说,看出我心中羞愧般:“其实你若迈出那一步,爱心便体现了,不是遥不可及,而是未曾改变。”
于是,我蓦地明白了什么,依他所言,把自己深埋,与大地共享,与自然共享,与雪间余热的温情共享。
让自己,像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