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老地方 > 短文 > 经典文章 > 正文

关于蜜蜂的散文

2023/02/17经典文章

关于蜜蜂的散文(精选12篇)

瓶子里的土蜂

文/陈志宏

又见土蜂,记忆瞬间恢复过来,心头飘掠温暖的色彩……

回到故乡的春光里,满目流青溢翠,满耳鸟鸣虫嘶,淤在心头的烦恼像水中涟漪那样,渐大渐散渐无形,空余一水的柔静。一头扎在久违而又熟悉的泥土气息里,我又看见它娇小动人的倩影,轻扇薄透的双翼,嗡嗡嘤嘤,像一行行发表在乡村四月的抒情小诗。

土蜂,又见土蜂!

蜜蜂有毒刺,会叮人,好多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而我对蜜蜂的好感,却早就萌发。每年紫云英花盛、油菜花开的时节,大舅就会运来一车蜂子,驻扎在村后小山坡,方方正正的蜂箱一字儿排开,乌黑油亮的帐篷像蘑菇一样卧在青草最绿处。摇新蜜的时候,大舅喊我去尝鲜,就那么一小滴,那个甜劲,从喉咙到胃像是被温柔地割了一刀。儿时买一颗糖都很奢侈,滴滴的蜂蜜甜透了那时粗糙的生活,甜润了整个童年。

爱蜜及蜂。我喜欢那些飞舞的小精灵,没事就跑去后山大舅的蜂场,穿行在万蜂间,听沸腾的蜂鸣。春光里,蜂群海啸一般飞舞,惊起一记记闷雷。上学路上,看见蜜蜂在花间采蜜,心想这定是大舅蜂场飞来的小精灵吧。大舅说过,蜜蜂能在方圆十几公里的花域自由飞行,语文课本也有介绍小蜜蜂跳8字舞来导引同伴去采蜜。喜欢之余,不由地对它肃然起敬。

与家养蜂不一样,土蜂像一粒粒黑黄的闪电,划出一道道明媚的光。家养蜂虽说也不能抓一只来把玩,但近观也无妨,土蜂则不同,警惕性高,一有人靠近,就嗡嗡飞远。

小孩子的脾性不可捉摸,喜欢什么东西,就恨不得立刻握在手上,那心思像山泉一样透明——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实施占有,归己才心安。因为喜欢,所以渴望,我想拥有它,向大舅提要求,均被拒绝。理由千条万条,归拢起来就一样:蜜蜂会蜇人的。又不是没被蜂子蜇过,是疼得要命,可哪个孩子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只好自己想办法。我用那弥漫着喜爱的目光,搜寻与家养蜂外形无异的土蜂,以爱的名义囚蜂。用捕蝉的方法吧,有点高射炮打蚊子的味道,不合适;直接用双手去合住它,又怕将它拍死,更不行。飞游的蜂,拿它没办法,只好转移目标,去找土蜂巢。土蜂栖息在墙缝里,那里有它温暖的巢穴。墙内是人家,墙缝是蜂家,人与蜂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人,偏偏出了我这么个愣小子,硬要去犯犯它们,抓它来把玩。

捡来几个用过的青霉素小药瓶,去除瓶口的铝封,拔掉塑料瓶盖,我要将它变成土蜂的新家。手握小小的玻璃瓶,目光像红外线扫描仪一样,在春风里搜寻土蜂的踪影。青砖墙用石灰做粘合剂,几乎找不到缝儿,而土坯墙,缝隙像地上的蚂蚁那么多,要找土蜂,就得找到土坯墙。站在墙根下,看一只只的土蜂飞来飞去,迟迟不归家,干着急。见有土蜂飞进缝隙中的家,我便将瓶口套住那个缝,来个瓮中捉鳖。可捉住一只土蜂,着实不易,不过,只要有足够耐心,总会有一些土蜂撞进我的瓶口,被我擒获,然后,用一小块碎布包住瓶口,再找细线扎口,搞定!瓶中心爱的土蜂,就成了我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的资本。

见我囚蜂玩,陆续有人跟样,也抓土蜂,养在玻璃瓶里。村里有一个野小子,没选择用布包口,而是将原有的塑料瓶盖原样盖回去,隔了一夜,可怜的土蜂就闷死在透明的玻璃瓶里。见到那一幕,我伤心良久。囚蜂,从此就淡出了我的童年。

又见土蜂,记忆瞬间恢复过来,心头飘掠温暖的色彩。今天的它们是幸运的。整个村庄没有几个小朋友——多数被父母安插到城里读书去了——只有几个留守孩子,偶尔有外面的孩子来,已然不会像我们当年那样对土蜂喜欢至极。现在的孩子,生活在自然中,却本能地与大自然保持着生分的距离。

剪一段满含歉疚与欣喜的春光,赠予我儿时的土蜂。今天的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飞翔在我的梦里,飞游在我记忆的深处。

一只晚归的蜜蜂

文/喻军华

暮春。黄昏。凉风。

我的阳台,那垄黑土被疯长的绿草覆盖,黄的白的紫的不知名的花点缀其间。一只蜜蜂,不知何时飞临,嗡嗡地在花间探访。

暮色渐浓。它在一朵紫色的花上盘旋了一会,终于昂起头,振翅穿越栏杆,朝那边楼群飞去,慢慢地从我的视阈消失了它小小的身影。路灯亮起,许多窗子渐次透出灯光,好像不约而同想为小蜜蜂指明回家的路。我看不见它的身影,但我想像得到,这只蜜囊中装满花蜜的蜜蜂,在夜色苍茫的归途中,它的心里,或许有些许焦虑,更多的一定是喜悦、兴奋与满足,至于寂寞、失落与无聊,当然与它无关。

蜜蜂的世界,有的是辛勤劳碌,团结协作,无私奉献;有的是对蜂后的无限忠诚,对生活的无比热爱,对命运的最大虔诚。它们,没有人类所谓的忧愁烦恼、情色名利。也正因为此,它们才能无怨无悔地朝着一个目标前行:为世界奉献最甘醇的蜜,为美的鲜花增添异彩。或许,像影片《蜜蜂总动员》一样,真实的蜜蜂世界,或许确会有巴瑞这样的异类,但经过现实的教训,自己深刻的反思,蜜蜂们又会一成不变地朝目标前行。

有时候,一成不变其实是最大的改变。

数亿年来,沧桑巨变中,无数物种灰飞烟灭,山河面貌满目疮痍,甚至连人类自身也面临重大经济危机,以及深层次道德困境。一切都在改变,变得让人对人性的真善美都开始怀疑否定。真是不可思议!不变的小蜜蜂,穿越历史的厚厚阴霾,承载文化的重重积淀,笑容灿烂,身姿活泼,嗡嗡地奔波,年复一年带来春的讯息,日复一日倾其所有。

这就是蜜蜂的大美。

这就是蜜蜂的大爱。

这就是蜜蜂的大德。

一只晚归的蜜蜂,它很清楚这些。因为它的胸中,流淌着祖先高贵的血液。但哪怕它清楚,它也不会在乎,更不会去四处显耀。数千年来,人们对蜜蜂的赞美,堆砌于蜜蜂身上的荣耀,何其多。可蜜蜂置若罔闻,依然默默无闻地工作着,工作着。就像这只晚归的蜜蜂,它的追求,它的辛劳,它对幸福的体验与理解,可以肯定,早已超乎荣誉之上。这与被空虚和虚伪笼罩的我们,截然不同。

一只晚归的蜜蜂,教给我们许多。

一只独行的蜜蜂,昭示我们许多。

一只赶路的蜜蜂,示范我们许多。

某年某月某日的那个黄昏,一只小小的蜜蜂,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后,却留在了我的心里。从此,每次看见在花丛中忙碌的蜜蜂,我心中都涌动着浓浓的爱怜。只是,随着对蜜蜂的深入了解,我越来越觉得世人对蜜蜂的认识,对蜜蜂的称颂,大都建立在它柔性的一面。其实,相对于蜜蜂弱小的身躯,蜜蜂的刚性更值得敬佩。

小时候,乡村的油菜花漫铺田野时,孩童的我们戏耍其间,自是欢乐无限。有小孩见蜜蜂玲珑小巧,顿生爱意,便想捉玩于掌中,谁料却被蜜蜂螫得手掌肿大。哭哭啼啼找到父母,然而其父母往往不以小孩的痛楚为怜,反而责备小孩不该伤害蜜蜂。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从大人口中得知,蜜蜂的尾部有螫针,在平日里绝不使用,但在危急关头,蜜蜂会伸出螫针,突然刺入敌人的皮肤并注射毒液,给敌人致命一击。但是螫针上有倒刺,当它刺螫敌人时,螫针及毒囊会与蜂体分离,留在攻击对象体内。而可怜的蜜蜂,因此命丧黄泉。

那时闻此,我幼小的心灵就无比震惊,觉得蜜蜂能够以生命为代价,扞卫自己的尊严,真是刚烈。记得吴晗在《谈骨气》一文中说到:“我们中国人是有骨气的。战国时代的孟子,有几句很好的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意思是说,高官厚禄收买不了,贫穷困苦折磨不了,强暴武力威胁不了,这就是所谓大丈夫。大丈夫的这种种行为,表现出了英雄气概,我们今天就叫做有骨气。”我以为,蜜蜂的这种刚烈,也是有骨气的表现。反观当今社会,芸芸众生为着一己私利,奴颜媚骨者有之,卑躬屈膝者有之,蝇营狗苟者有之,官场少了正骨,商场少了义骨,教坛少了仁骨,文坛少了铁骨,四位一体,真是可笑可叹之极。

当然,蜜蜂的刚烈也是有原则的。动物世界,弱肉强食,鸠占鹊巢,优胜劣汰。置身其间的蜜蜂,下不欺小,上不畏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正义凛然,坦然地面对一切。弱小并不代表软弱。这,就是蜜蜂的大义。

曾看过两则有关蜜蜂的故事:

一只大黄蜂飞扬跋扈闯进蜂巢捣乱。几十只蜜蜂马上围过去。这回,它们没有用螫针进攻,而是抱成一团把大黄蜂卷了进去。原来,机灵的蜜蜂在使用“火攻”。黄蜂对温度的忍耐极限是45.7℃,蜜蜂的忍耐极限是51.8℃。蜜蜂们把黄蜂紧紧包围起来后,通过振动强有力的飞行肌肉产生热量,五分钟之内,包围圈的中心温度已达45℃。蜜蜂们散开的时候,黄蜂已经很难看地死去。

一只胖乎乎的狗熊,摇摇晃晃地伸出又尖又长的黑嘴巴,凭借着自己的庞大,眯缝着神色难辨的眼珠,毫无顾忌地从蜂窝里抢吃蜂蜜。蜜蜂发现狗熊的劣行后,开始聚集成严密的战阵,嗡嗡隆隆,奋不顾身,顽强抵御,将惟系生命的短箭射向狗熊。狗熊似饕餮者,继续毫不在乎地大吃,好像在说我皮毛厚实得如同坚硬似铁的盔甲,岂能惧怕你弱小的蜜蜂!的确,狗熊的皮毛非常浓密柔韧,短时间几乎感觉不到蜂针的刺痛,更不会有毒汁侵害的危险。但蜜蜂们毫不畏惧,虽遍洒尸体,依然蜂拥而前,轮番攻击。慢慢地,蜜蜂的毒汁开始在狗熊体内起作用。终于在狼狈的退避中,狗熊茫然地完结了自己的生命。

读过蜜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故事,或许我们对于生命本身,会有更多更深的理解。是啊,就蜜蜂的大义,就蜜蜂顽强地保持做一只蜜蜂的底线而言,我们心中的惭愧又何止一些!

花事

文/西江月冷

春天一到,当盛开的花朵飘来第一缕芬香的时候,就能看见飞来飞去的蝴蝶了。与蝴蝶一起飞来的,还有蜜蜂。各色的蝴蝶在花间轻快地舞蹈,把春天的美丽渲染得更加浓郁。蜜蜂呢,则扇动着小小的翅膀,在“嗡嗡嗡”的叫声中,开始了又一年忙忙碌碌的生活。

漂亮的蝴蝶自然让人喜欢,各色的花纹,各种的飞行姿势,怎么看都是春天里最美的使者。那时候,我觉得每一只蝴蝶都是一首飘扬在春天的歌,看着看着,便让人走进了幻美的梦境。相比之下,蜜蜂的身影却朴素单调,就连肚子上黄黑相间的线条,也毫无美感可言。于是常常的,我看见它们用一样的姿势,在一朵花又一朵花之间机械地穿梭。

最早的时候,我不知道那些蜜蜂是在采蜜,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何这样一些外貌平常的昆虫,竟然也喜欢花的美丽。甚至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当我们几个伙伴实在无聊之极,用竹竿去捅树上的蜂窝的时候,还对蜜蜂产生了强烈的敌意。而更大的敌意还在后面,当竹竿把蜂窝捅得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成群的马蜂便倾巢出动,向我们飞奔而来。慌乱中我们丢盔卸甲,扔了手中的竹竿,捂着头四散逃命。这样的经历,着实让我们对蜜蜂产生了更坏的印象,因为那时我们根本分不清蜜蜂与马蜂的差别,在我们眼里,它们原本就长得一个样子。

哪年秋天,春天里曾满树白花的槐树上终于挂满了可以换钱的槐米,我正用竹竿打一些下来,一转头,就见母亲端着一瓶东西走进了家门。母亲说,那是蜂蜜。那时我对蜂蜜一无所知,更不知道瓶子里粘粘的液体会那样好吃。原来村里少见地来了一位卖蜂蜜的人,虽然生活拮据,但母亲说既然遇见了还是买一点留着的好,她说吃蜂蜜能够治疗咳嗽,滋补身体。随后母亲用调羹盛出一点,我用舌尖试探地舔了一下,然后在嘴里慢慢地搅动,呵,原来蜂蜜是这个味道,竟然比白糖甜上百倍。后来,当家里的人谁有咳嗽的时候,母亲就盛一点用温水冲开,让其喝下。一瓶蜂蜜,竟然断断续续地食用了半年。

自从品尝了蜂蜜,对蜂蜜的来历总算有了一些简单的了解。再到每年花开的季节,当我看向花间的蜜蜂时,对它们也产生了一些好意。然而,那时我并没有见过养蜂的工场,也不知道养蜂的辛苦和蜜蜂采蜜的具体过程。

长大以后,每次春天进山的时候,都能时不时地在一些花朵盛开的地方,看见一个又一个蜂箱。蜂箱的附近,是简易搭建的草棚,养蜂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戴一顶挂了纱网的斗笠,在蜂箱之间默默地劳作。成群的蜜蜂则在蜂箱中进进出出,又漫天飞舞地飞来飞去。只是它们并不理会我们这些陌生的行人,我们呢,看见蜜蜂在自己身边飞过,还是充满了隐隐的恐惧。

后来才知道,任何一只蜜蜂都是不会轻易蛰人的,只有它们遭遇了危险或以为危险来临的时候,才会做出攻击的行为,而蛰过人的蜜蜂,也会很快地死去。这不由地让人心生伤感,我更为自己年少无知时曾故意招惹过它们而感到内疚。

前日上山,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山路旁,遇见了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老人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简易草棚前,安静地和面。草棚的南面是十几只蜂箱。见附近景色清幽,我停下车,开始与老人攀谈起来。原来老人一直这样生活着,采蜜的生活,又让他这个简陋的“家”时不时地换一换地方。哪里花开,就到哪里,这样的生活,辛苦却充满了说不出的诗意。攀谈中,我不时地看一看老人,老人满脸皱纹,但目光矍铄,一双布满了青筋的手,也一直有力地揉着面团。我们聊得最多的,自然是蜜蜂和酿蜜的话题。后来老人还拿出了自己的工具,给我说起酿造蜂王浆的大概过程。老人面色和善,每一句话都朴素无华,我想,这样的交谈对我来说,实在久远了,我哪里是在与一位陌生的养蜂人交谈呢,他的身影,他的神色,他的话语,分明让我想起了离别多年的乡亲啊。

再入心的交谈,总有结束的时候,我最终还是要远远地离开。而关于蜜蜂的辛劳,真正让我震撼的,是当我看到了这样一段句子以后:“每1000克蜂蜜,需要5000只蜜蜂,以一生的努力,飞行相当于地球11圈的距离,采集100万朵鲜花,精心酿制而成。”

那么,我眼中的养蜂人,又怎能不一生辛勤,怎能不让人就此亲近。我常常地,远远地看见,他们与成群的蜜蜂一起,追逐着一场又一场季节的花事,于辛勤之中,奉献给人们无尽的甜蜜。

榆树精灵

文/漆寨芳

雄踞在大南河畔大湾村的古榆树是南山最古老的一棵榆树,树干就像沧桑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繁茂的树冠里露出几支枯枝,犹似黑发中夹杂了些许的白发,却消减不了勃勃向上的活力,倒垂的树枝宛如女子浓密飘逸的发丝,在微风中摆荡。榆树老去,可依然茂密,看不出老态龙钟。

每次走近老榆树,我都顿生敬意。它的树围要四人才能勉强合抱,主干高过周围的房屋,树冠在二百平方米以上,能够称得上遮天蔽日了。在它面前人的身躯显得那么渺小,人的生命显得那么脆弱而短暂。榆树,你这喜光、耐寒、耐旱、耐瘠薄的阳刚树种,你默默无闻地生长着,与世无争,习惯了世态炎凉,一言不发,你的声音只有与狂风撞击时的怒吼,你的贪恋只有对空气中污染物的滞留。

老榆树的年龄有三百岁?五百岁?倘若它有五百岁,它就见证过明朝的灭亡。据南山深处慈云寺的传说,闯王李自成兵败被明军追击,流落到南山,就在闯王兵乏马困被追兵包围之时,一片云雾笼罩了闯王藏身的山林,使明军迷失了方向。明军撤出山林,浓雾退去,升空而起,成一朵五彩祥云,云朵下现出一座寺院。摆脱了明军追击的闯王向寺院跪拜,说:佛祖慈悲,降祥云救我,我就称您慈云寺吧。但这只是传说,要是老榆树能够亲口说出来就好了。如果说老榆树活了三百年,它就经历了康乾盛世,清朝亡国,可这都是猜测,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只是在岁月轮回、狂风暴雨中葱郁挺拔的大树,从我记事起就这么大的老榆树。“你一个年轻人能证明啥,我是民国十五年生人,我记事时老榆树就这么大,这个样子呢。”村里三寸金莲的罗老太太对我这样说。民国十八年的南山是一个饿殍遍野的荒年,老榆树救过村里人的命。

春天,榆树叶儿还不见踪影,树冠就翻起嫩绿的疙瘩,那是榆钱儿上来了。熬过饥寒交迫的冬天的村邻们,在剜野菜、吃草芽的同时,眼睛盯上了老榆树,榆钱儿被吃完了,就落下树枝剥树皮吃。罗老太太说榆钱儿做的菜团团甜丝丝柔滑滑的好吃极了,榆树皮晒干磨成面做成榆皮面根根赛过今天的臊子面。有些人吃野菜草芽浮肿了,大小便也不通了,吃了榆钱儿榆皮面后浮肿散了,尿也利了。老人的话是真的,不光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过来的人们都经历过。神奇的是民国十八年和一九六零年老榆树两次被人砍枝剥皮,它都顽强地活了过来,发新枝,吐新芽,依然郁郁葱葱,傲视着苍穹和大地。

今天,老榆树更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它的怀里抱着两个家庭。一家是喜鹊,一家是蜜蜂。喜鹊的巢在树杈最高处,有两个,双黄蛋的蛋黄一样紧挨着,好像村里的二层小洋楼;蜜蜂的家在树身中段啄木鸟凿开的树洞里,年年都有新蜂从树洞里分出来,钻进贪财的人们早已为它放置在树杈间的蜂箱里,而后被蜂箱的主人搬走,再放上空的蜂箱,等待又一批新蜂自投罗网。

老榆树周围住着七八户人家,南边是打麦场,夏收季节,劳作后的人们常常在树阴下纳凉,它是能够容纳全村人的一把大遮阳伞。遇到雷雨天,它又成了麦场里劳作的人们的大雨伞,不光人们避雨,来不及收拾的粮食也会堆放在树底下。它就像村子的保护神,庇佑着有求于它的人们,迎来朝霞日出,送去黄昏日落,顶住艳阳,抵抗风雨雷电。

今年春天,南山的气候反常,四月初一场春雪落了足有半尺厚,老榆树正挂满着榆钱儿,榆钱儿就挂住了积雪,老榆树被压矮了一截。半夜里,树旁居住的人家听到咔嚓嚓的声响,一尺多粗的树枝被压断了一枝,砸在麦场边的院子里,压塌了两间土屋,好在屋子里没有住人,有惊无险。天亮了,雪停了,全村人围着老榆树评判,有主张把树伐了的,有主张伐落一部分树枝,把树留着的,还有人说老榆树是古树,活着的文物,先报告地方政府,再做决定。其实要想伐倒老榆树是一件很难的事,粗大的树身已经没有能够伐它的锯子,落一部分树枝也很困难,每一根枝杈下面都是房屋,落下去就有压塌房屋的可能。于是已经砸塌了房子的主人就去了镇政府求助。

一星期后,方案出来了。老榆树要保护,不能砍伐,只把它被积雪压断了的枝杈取掉,把那些构成威胁的枯枝也取掉。就这也是要费一番周折的,村邻们找来了钢管,在树下搭起了钢架子,一小段一小段地把断枝截取下来。

这一天天气晴朗,十多个精壮男子在钢架上挥锯劳作,树冠中的喜鹊旁若无人地加固着鹊巢,好像老榆树发生着的变化与己无关。蜂洞里也飞出了今年第一窝蜜蜂,在北边的树枝上聚成个蜂疙瘩,有人想收住它,却没那么长的收蜂杆子把蜂兜举到嗡嗡轰鸣着的蜂疙瘩前,人们只能望蜂叹息,瞅着蜜蜂随了蜂王飞向村子后面的树林。

这是人们记忆中的老榆树给人的唯一一次灾难,那蜜蜂也是从老榆树上飞走的第一窝新蜂。

取掉断枝和枯枝的老榆树就像修理过发髻的女子,看上去靓丽了许多,清秀了许多,绰约的身姿在阳光中更加挺拔。

佛说,一树一菩提。我说一棵树就是一部历史,它历经数百年的风霜雪雨,岁月沧桑,见证着村庄的历史变迁。老榆树已不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精灵,受人们顶礼膜拜的村庄之魂。

清明赏花

文/张启越

春天来了。清晨,我和爸爸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到小区里赏花。

院子里满是玉兰花,它们高傲地站在枝头上,有黄的,有白的,有紫的,有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像小导弹一样,有全开了的,像一个个莲花宝座。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所有的花骨朵都朝北啊?爸爸摇摇头,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我们看到满树的杏花开了,远远望去,像一片灿烂的朝霞。走近一看,枝条上一串串的,满是粉色的花儿。我仔细地观察每一朵花,粉红的花瓣托着纤细的花蕊。不时的有小蜜蜂在耳边嗡嗡地飞着给花儿传播花粉。杏花笑着对小蜜蜂说:“您辛苦了。”“不辛苦,我喜欢这样的工作。”小蜜蜂挥动着翅膀说。

连翘花开了,远远望去,像黄色的锦缎。花儿点缀在枝头上,顶着晶莹的露珠,映着太阳光,像小灯笼一样。

梅花也开了,他们高兴地涨红了脸,迎着春风在自由的歌唱。

有一种不知名的小花儿也开了。它们像蓝色的小天使,飞翔在绿色的草丛里,眨着小眼睛,和着鸟儿的歌声,跳起了美妙的舞蹈。

春天是花的海洋。有了花儿的陪伴,春天便成了一个美妙有希望的季节。闭上眼睛,嗅着花香,我仿佛看到累累硕果挂满了枝头。

故乡的早晨

文/虾公

我很懒,尤其在家里。家里人宠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早上起来,像往常一样家里只剩下我,爸妈都干活去了吧。粥煮好了,在等着我,每天都是这样子开始。打开电视,按下静音,切换着那些艳丽多彩的画面,有心无心地看着字幕,整颗心悬空着,没有目的,也不需要目的。我,不喜欢喧嚣。

安安,静静。

想出去走走,却没有人作伴。把碗放进盘里,窗户虽然封闭着,还是能看到玻璃窗泛黄——阳光的作用。一连几日的阴雨天,地上都是湿黏黏的。我才发现,今天的地板是灰白白的,干干净净。我喜欢这样子的家,给人舒适的温馨。

世界被一阵发动机的声响打破。随之可以听到高跟鞋“哐哐哐”。是谁?透过猫眼,我看到了,看到的不是谁,外面分明是一个美丽新世界。是谁,还重要吗?人,已不重要。

我下意识地用力拉开那副门。那副用竹子复合的门,那副自建校便有了的门,那副苍老而不衰的门。

“啊——”

心在惊叹!我看到了什么?眼前是真实的存在吗?像在天堂,在梦里。我激动但不落泪,我感伤如此良辰美景,你们却不在我身边,不能挽着你们的手,并肩看彩霞。

地上铺满了落叶和花瓣。门前的两棵大榕树凛然而立,任凭岁月风吹雨打,花叶凋零而新枝不断。灰白的水泥地板,间隙点缀着落花枝叶,随意而自然。对面是教学楼,教室门窗关闭,冷冷清清像极我们小学时考完期末试后的光景。学校正门洞开,大厅直通上下,房舍布局层次。这才是设计,这才是传统,这才是宝贵。我们的童年,我们的青春都刻在这些砖与石里,但愿它能够永远。

周遭是没有人的,我凝望着大厅,依稀看得到学校外面的花开了草绿了。一个女人推着自行车,车尾坐着一个小孩,小孩身边一个老人扶着,她们慢慢地走过。我猜她们是祖孙三代。这就是电视,因为美丽的画面就在大厅里直播;这不是电视,因为电视没有生命力。祖孙的最后一片身影淡去的时候,一只调皮的燕子低飞掠过,给春天添上了一串动人的音符。

风,清凉凉,吹得落叶“哗哗”。想起后背岭,曾种满马尾松,风起时便会发出凄凉的呼啸,让人禁不止打冷战……这些儿时的记忆碎片,每每一闪而过,往往怅然若失。

幸好有太阳。懒懒的阳光,淡淡的阳光,轻轻地飘洒在这片土地之上。远处,一只白色的小蝴蝶在晨曦里跳动,我以为这是仙子的化身。

红通通的围墙守护着校园。两行马蹄树茁壮成长,叶儿墨绿而幽深。雪白的花朵,点在枝头,片片有情,繁华簇锦。隐约可以听到蜜蜂的“嗡嗡”,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捕捉蜜蜂的情景——吹满吃完了零食的小塑料袋,小心翼翼靠近蜜蜂,悄悄地伸向花蕊,做好逮捕蜜蜂的准备……捕捉到了就“拘留”它一时半会,小惩大诫。然后放飞它,乐此不疲,心似功德圆满。

我喜欢这种天气,我喜欢这冻白的故乡的早晨。

山野觅秋

文/西海清泉

秋高气爽,万里微云,这样爽朗季节的到来,你不可能没有出去走走的冲动,见于平日工作的压力,也寻一个悠闲的下午,骑着车去看天、看山、看水……

阳光像似格外的温和,蹬上自行车,去寻找秋天的足迹。天,湛蓝湛蓝的,偶尔,片片白云游弋在蓝色的天宇中,胜似闲庭信步,给美丽又镶嵌了一份美丽。日光金闪闪地跳跃着光芒。蓝与金黄主宰着辽阔的空间。

偶尔也有几只快乐的小鸟追逐、嬉戏,在阳光下舞蹈着,给空阔的空间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足迹,它们优美的弧线隐约在它们的身躯之后,是肉眼难以辩认的,只有用心灵去感受。蝴蝶是这个季节里的不速之客,翩翩飞舞,带着各种色彩装点在草坪上,这些爽朗季节的精灵的舞姿是人们无与伦比的。

路过那片清新的竹林,往日的宁静却被嗡嗡闹着的蜜蜂们打破了,这是谁家的蜜蜂们在竹林深处采集它们的食物,驻足而观,成千上万的蜜蜂绕着竹林盘旋着。路过者无不匆匆而去,惟有我怀着一种好奇!停步细察,随身带的相机也忙个不停。我见过大多是蜜蜂采花的场景,还是头一回群蜂采竹的壮观景象,是不是竹子里也有它们需要的东西?

那嗡嗡的声响在百米之外还能耳闻,真是不少的的精灵们!竹林深处的人家是一栋时尚的小洋楼,台阶旁各种花儿闪烁着光芒,红似火,粉似霞,白似雪。几束硕大的鸡冠花直立在主人家的坪地上,红花白墙,好一幅色彩鲜明的水彩图案,翠绿的竹林间蜂踊蝶舞。我感叹到:此处只有神仙住,哦,我比神仙更逍遥!

蹬车前行,国道两旁的青山啊,静卧在蓝天白云下,显得那样苍翠,翠得有些要滴出水来,山峦崎岖盘旋,一山更比一山高,最使我兴奋不已的是山脚下那些纵横交错的层层梯田及田间栽种的各种作物,黄的是谷,绿的是棉,还有其它杂物,在黄绿主宰的田畈里是村民们的喜悦的微笑。

秋给山村添上了一件漂亮的巴西衣裙,透过相机留下的点点痕迹,我感觉到山村的秋天具有桑巴舞一样的热情与奔放。绿色的棉田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棉朵,映衬其中,分外显眼。

风从哪里来

文/古高风

风吹过,田野里稻苗随风起伏,一浪接一浪,山谷里传来阵阵笑声,孩童清脆的咯咯笑声,如风铃,如清泉击石。大水牛躺在水潭里,嘴里一遍一遍嚼着刚吃的草,嘴角冒着黄泡沫,双眼微闭。偶尔飞来一只小虫,停在牛角上,停在牛背上。大黄狗也安静地趴在一旁,舌头淌下涎水,呼吸却不急促。山谷里安静得很,草地旁的小河不急不慢地向前流。仔细听,还能听到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的声音。不远处,花蝴蝶翩翩起舞,孩童追在后面,扑过来跑过去。跌进花堆里,沾了一鼻子的花粉,引来蜜蜂围着嗡嗡转。

大一点的少年躺在一棵大树下,双手交叉叠在脑后,透过树丛的星点空隙看天空。白白的云,蓝蓝的天,暖暖的阳光,真像邻居家大哥哥那本童话故事书里的图画啊。听,风的声音。树叶哗啦啦地响,树丛也微微晃动。呼呼,风穿过了山谷,爬上山头啦。哗哗,山头上的树群全都微微往另一边倒,一晃又回到了原点。

风从哪里来的呢?少年眯起了双眼。大水牛打了个喷嚏,喷出一只小飞虫,哼了两声通鼻子,仿佛在说风从水里来,这水窝多凉快啊!大黄狗收起舌头,头趴在前爪上,摇摇头,仿佛在说风从地里来,趴在这就爽快得不得了啦!孩童听下追逐的脚步,小脸涨红了,摆摆手说风是蝴蝶带来的,瞧它们多漂亮啊!花蝴蝶在空中扑闪着翅膀,不不,风是花儿带来的,看它们多香哪!花儿随风摇摆,不不,风是蜜蜂带来的,有它们我们才有花香呢!蜜蜂嗡嗡叫着,我是跟着风来的,我也不知道风从哪里来。

哥哥,哥哥,那风是从哪里来的呢?孩童跑过去摇着少年的手。

风啊,是从山那边来的。少年抽出一只手,摸着孩童的头。

山那边有什么呢?孩童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

山那边啊,有一座城堡。里面住着一个公主,很漂亮的公主。有姐姐漂亮吗?当然啦。比姐姐还漂亮呢。后来公主遇到了一个王子,他们在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真的吗?恩。少年应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他想起了那个童话故事,想起了那本有好看插图的书。少年的思绪漂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孩童见哥哥不作声,便跑去追蝴蝶去了。

风还在舞,穿过草地,越过树丛,掠过稻田,来到山的那一边。山那边有所破旧的老房子,房子前红旗随风飘扬,传来阵阵读书声: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黑蜜蜂

文/鲍尔吉·原野

黑蜜蜂无牵无挂,孤独地飞在山野的灌木上方。一只肚子细长的黑蜜蜂在岩石的壁画前飞旋,白音乌拉山上有许多壁画——古代人用手指头在石上画的图形符号,我觉得像是古埃及人来蒙古高原旅游画的。黑蜜蜂盯着壁画看,壁画上有一人牵着骆驼走的侧影,白颜料画在坚果色的黑石上。黑蜜蜂上下鉴赏,垂下肚子欲蜇白骆驼。古代骆驼你也蜇啊?我说它。黑蜜蜂抻直四片翅膀,像飞机那样飞走。

草原上有许多黑蜜蜂,长翅膀的那种大黑蚂蚁不算在内。盛夏时节,草地散发呛人的香味,仿佛每一株草与野花都发情了。它们呼喊,气味是它们的双脚,跑遍天涯找对象。花开到泛滥时节,人在草原上行走没法下脚,都是花,踩到哪朵也不好。花开成堆,分不清花瓣生在哪株花上。野蜂飞过来,如里姆斯基·科萨科夫在乐曲里描写的——嗡,嗡,不是鸣叫,是传来的小风扇的旋转声。黑蜜蜂比黄蜜蜂手脚笨,在花朵上盘桓的时间长。我俯身看,把头低到花的高度朝远方看——花海有多么辽阔,简直望不到边啊,这就是蜜蜂的视域。蒙古人不吃蜜,像他们不吃鱼、不吃马肉狗肉、不吃植物的根一样。没有禁忌,他们只吃自己那一份,不泛吃。野蜜蜂的蜜够自己吃了,还可以给花吃一些。蜜蜂是花的使者,它们穿着大马裤的腿在花蕊里横蹚,像赤脚踩葡萄的波尔多酿酒工人。晚上睡觉,蜜蜂的六足很香,它闻来闻去,沉醉睡去。蜜蜂是用脚吃饭的人,跟田径运动员和拉黄包车的人一样。

草原的晨风让女人的头巾向后飘扬,像漂在流水里。轧过青草的勒勒车,木轮子变为绿色。勒勒车高高的轮子兜着窄小的车厢,赶车的人躺在里面睡觉,凭驾车的老牛随便走,随便拉屎撒尿。黑蜜蜂落在赶车人的衣服上,用爪子搓他的衣领,随勒勒车去远行夏营地。月亮照白了夏营地的大河,河水反射颤颤的白光。半夜解手,河水白得更加耀眼,月亮像洋铁皮一样焊在水面。那时候,分不清星星和萤火虫有什么区别,除非萤火虫扑到脸上。星星在远处,到了远处,它躲到更远处。虫鸣在后半夜止歇,大地传来一缕籁音,仿佛是什么声的回声,却无源头。这也许是星星和星星对话的余音,传到地面已是多少年前的事啦,语言变化,根本听不懂。等咱们搞明白星星或外星人的话,他们传过来的声音又变了。

黑蜜蜂是昆虫界的高加索人,它们身手矫健,在山地谋生。高加索人的黑胡子、黑卷发活脱是山鹰的变种,黑眼睛里藏着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们彪悍地做一切事情,从擦皮靴到骑马,都像一只鹰。黑蜜蜂并非被人涂了墨汁,也不是蜜蜂界的非裔人,它们是黑蝴蝶的姻亲、蜜蜂里的山鹰。蜂子们,不必有黑黄相间的华丽肚子,不必以金色的绒毛装饰手足。孤单的黑蜜蜂不需要这些,它们在山野里闲逛,酿的蜜是蜜里的黑钻石。

一位哈萨克阿肯唱道:黑蜜蜂落在我的袖子上,袖子绣了一朵花。黑蜜蜂落在我的领子上,领子绣了一朵花。黑蜜蜂落在我的手指上,手指留下一滴蜜。我吮吸这一滴黑蜜,娶来了白白的姑娘。

晨光在草原的石头缝里寻找黑蜜蜂,人们在它睡觉的地方往往能找到白玉或墨玉。黑蜜蜂站在矢车菊上与风对峙,它金属般的鸣声来自银子般的翅膀。图瓦人说,黑蜜蜂的翅膀纹络里写着梵文诗篇,和《江格尔》里唱的一样。

蜜香是故乡

文/宋扬

朋友送来几罐青海“天然野花蜜”。上下翻转玻璃罐,除了一层浅浅的金黄在慢慢滑动,蜜的主体已经凝成冬天的猪油一样的固体。我知道,这是正宗的蜂蜜,不掺杂任何水分和人工熬制的糖浆。

我对蜂蜜的质量是有发言权的,因为我家曾养了好多年蜜蜂。蜜蜂从野生到被驯化为可家养的过程我无从考证。我家是村里第二户养殖蜜蜂的人家,养殖技术当然取道于第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算是半专业的,他家置办了养蜂的全套设备,从摇蜜机到防叮服到纱网、面罩、头盔到蜂桶、蜂巢,无所不有。如果他家不是还兼种粮食,几乎就算完完全全的职业养蜂人。这家的男人是我们村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先行者。每当逢场,这家的女人便背了蜂蜜去公社卖。经不起我父亲的软磨硬泡,在得知我父亲只是养一点来自己尝鲜并不对外销售蜂蜜的前提下,这户人家卖了我当村长的父亲三分薄面,以二十元的价格分给我家一桶。

父亲把这一桶蜂蜜安顿在屋檐下。养蜜蜂也是需要付出的,冬天的蜜蜂无花可采,需要调兑白糖开水放凉了倒进蜂桶的水槽里维持它们的基本生存需要。年刚过完,坝上遍野的油菜花冒出来,蜜蜂总是比人先发现这一点。我家的蜜蜂也开始出动啦!我们候在蜂桶边,看一只一只辛勤的小家伙从蜂桶的开孔处进进出出。每一只蜜蜂的额前都粘了一点点嫩嫩的花粉。我们盯得仔细,想数清楚半天内一只蜜蜂要飞行多少趟,然而终是徒然,因为所有的蜜蜂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

三月到,我家要摇第一桶蜜了。那位养蜂大叔被父亲好烟请来,摇蜜机就摆在堂屋正中。我不怕被蜂蜇,凑近了看。只见他穿戴好专业衣服和头盔,打开桶盖,小心拎起一叶蜂巢,吹散趴在表面的蜜蜂。原本薄薄的长方体的蜂巢已经胖得凹凸不平,凸出来的便是蜜蜂把蜂蜡推出来堆积而成的新的蜂巢。崭新的蜂巢本是乳白色的,此时已经如金黄的琥珀。他用长刀割去凸出来的蜂蜡,金黄的蜂蜜便流出来。等到流动的蜂蜜断了线,他把蜂巢塞到摇蜜机里,用力一摇转柄,居然又有蜂蜜轻轻流出。

连续采过几次蜜后,蜂巢已经十分脆弱,需要更换新的蜂巢。被换下的蜂巢于我们既是美食也是玩具。用空心的麦秸秆对准蜂巢一眼一眼地吸,滋溜溜地,甜在嘴里,乐到心里。

我们也捉蜜蜂,摘下两片树叶拿在手里,悄悄走近正在采蜜的蜜蜂,双手一拢,便连同菜花一起罩住了。把蜜蜂放进透明的玻璃瓶里听嗡嗡的声音,也能玩上几天。听说待在土墙里的一种野蜂会偷吃蜜蜂的蜂蜜,我们就用刷锅的竹签去掏。那蜂经不住折腾,急急地往外钻,等待它们的永远是瓶子。有一次,邻居四哥掏了半天野蜂,以为野蜂死了,他就凑了耳朵贴在洞口听。意外发生,野蜂一下子爬进了他的耳朵眼,他慌忙用手去抠。完啦,野蜂钻进了他的耳朵……要不是幺奶奶用生清油倒进他的耳朵滑出野蜂,他的耳朵可能就保不住了。这件事让我知道了童年顽皮是有风险的,从此收敛了许多。

吃不完的蜂蜜用瓦罐或塑料壶装了搁床底下保存。冬天的蜂蜜完全凝固了,开口太小的塑料壶总让我手足无措。我把两根筷子用线接在一起伸进去胡搅一气,抽出来舔食一番,也算那段缺少零食又少见荤腥的艰苦日子的甜蜜回忆了。

我家的蜜蜂最多的时候发展到三桶之多,蜂蜜从来没有卖过。每年有几十斤的产量。最亲的几家亲戚照例是要送一些的。有一天,其他生产队的一个和我家没有任何人情往来的女人找到母亲,说希望买一点蜂蜜给咳嗽的孩子做药引子。那个女人手里捏着两块钱。母亲爽快地打了一碗给她,死活没要那两块钱。母亲知道,她家是真的难。

后来,父亲随同滚滚的民工潮北上南下,那几桶被送给亲戚和邻居的蜜蜂便慢慢地越养越少了,直到完全消失。再后来父亲随我在城里定居,我们一家郊游或远足时偶尔见到四处游走的职业养蜂人,父亲总走过去攀谈几句,末了还不无遗憾地说:“可惜了我那三桶蜜蜂。”

愿随蜂儿育桃香

文/吴小杰

让懂的人懂,让不懂的人从此懂。愿世界更美好,我甘心蜗居我的茧。

——题记

今日谷雨,连阴的天竟晴了。一早,便见对面茶山上星星点点的采茶人。圆帽顶隐没在墨绿茶树与浅绿灌木丛中,像极了初开的大花朵,闪耀着阳光,随风轻动。

我也动了心,走出办公室,在校园里寻花。循着香气寻去,已见阵阵蜜蜂来回奔波劳碌。呵,这小精灵,感知大自然召唤,已开始新一季不眠不休的劳作了。

办公楼前细窄的小花圃,却早早花团锦簇。立春刚过,万物尚在春寒里,两株望春花便香闻几里。隔着老远,便知春来了。这闻香识春的本领,不止我一人有。稍后,几株瘦桃也迎风开了。娇嫩明丽的粉色花朵,密密排在秃枝上,迎着春寒,瑟瑟抖抖,叫人百般怜爱。若赶上寒潮来袭,春雨变成细雪,便能见脆薄的桃瓣上冻着薄雪,桃瓣亦如雪般晶莹剔透,颇动人心魂。这桃花,虽娇滴滴一副孱弱模样,却能顶着春寒开上个多星期。自然,花落时,又是一幅“落花飞絮茫茫”“花谢花飞飞满天”的佳景。能叫人生出“红消香断”的“愁人意”。

再迟些,便是花圃里的太阳草。叶子翠绿,精致的三瓣叶,由细细的茎举着,生的极繁盛,蔓延整个花圃,像是翠莹莹的毯子。点缀着的深红色小花朵,朝着太阳,日升而开,日落而合。这小花儿仿佛通了人性,随着学校上下学的铃声开合,且花期极长,直到秋凉才罢。给“园丁”们多少安慰。春来春逝,夏至夏殇,育人路上从不寂寞。

春渐暖,再晴上三五日,两侧的樱花也吐蕊开放了。粉红的花瓣,由蕊及瓣颜色渐深,层层叠叠地绕着深色花蕊,油彩渲染似的艳丽。每一朵花都饱满厚实如花球,密密缀满枝头,与新生的翠绿叶子交相辉映,漂亮得像挂在枝头的塑胶花。亦许是因了花朵密实、花瓣紧凑,连番春雨东风,也能无恙于枝头,花期长至半月。终于零落,便见漫天粉瓣飞舞,美若梦幻。风起时,地上残花铺陈,亦叫人生出“愿为蜂采落残花”的愿望来。

花开的这样热闹,蜜蜂便做了常客。对这种小生灵,总怀有敬畏之心。人言“蜂采百花勤酿蜜,书攻万卷早成才”,采蜜与育人,似有天然联系。若不能秉持勤劳、执着、热爱、奉献之精神,必难甘之如饴、桃李芬芳。

办公楼与教学楼相依相望,两幢建筑围成学校腹地,并由“十”字形主路分成四块——两块大花圃与两块小操场。大抵养花与育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校园大花圃亦是各式花草。春来,常有专人精心打理,四季花开不败。养花尚能如此费心思,育人自然不会疏忽。精确到每生的关怀与照顾,因材施教、循循善诱、言传身教,力争让每生都如每朵花,适时绽出自己独特魅力。花开不败,便生生不息。学生们汲天地之精华、淬恩师之心血,成人杰、做龙凤。骄人的教育成果,成了乡村建设的一大亮点。

此地位于豫南山区,小小中学三面靠山、一面临水。几幢白墙红瓦楼房,纵向排列于河岸,既格局工整、庄严大方,又因地制宜、错落有致。山则明朗秀丽,风景如画;水则清亮明澈,鱼虾如织。加之河对岸美丽乡村秀美农居的装点,活脱脱一幅山水画:小桥流水绕人家。天空是纯粹的湛蓝,偶尔飘过棉絮似的白云,叫天空更加深邃悠远。这是宁静山水画。若赶上山雨欲来,亦是云腾雾绕、风急雨骤,小山村宁谧祥和不再,换之天地的肃穆承受与艰难抵抗。这是壮丽山水画。雨后的洁净空明,又美得无以复加。原本清透的空气,处处透着泥土的香气,混杂草木的清香和丝丝缕缕的水汽,叫“天然氧吧”更宜人。

在这里,与山为友,与水为伴,做一只辛勤的蜜蜂,是幸福的。山村的人们,淳朴厚道,深谙“再穷不能穷教育”,对教师,有着诚挚的敬意与深切的感激。孩子们简单纯粹,不懂山外的浮躁繁华,不明世情的冷暖炎凉,一双双明澈的眼睛真挚动人、求知若渴。日日行走在这美丽乡村的山水画中,看山水、赏百花、洗脱尘嚣、沉静心灵,只有更坚定的育人之心和更清晰的耕耘之梦。怀着“采尽百花细酿蜜”的激情与决心,如每一位辛劳的乡民一样,晨兴而作、戴月始归,为农村教育尽心尽力,为乡村建设谱写华章。

世界那么大,江山如此娇,东麓西岭,南水北山,牵动多少猎奇者和恋景客的心。只是,因为感念“蜂情”,心怀“蜜意”,再险奇灵秀的风景,都美不过这片平凡的土地。每一个明媚的早晨,呼吸着这亲切的空气,都忍不住自语自言:愿将此生付青山,永伴蜜蜂育桃李。

懒洋洋的天

文/周晓枫

早晨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溶漾在室内。已经九点了,可一切依然安静。平时早在六点,楼道里就会响起稠密的脚步声,仿佛人们在很近的地方就遭到生活的枪击。休息日,粘在路上的脚终于被拔了出来,舒舒服服地摆在床上。

我继续假寐了一会儿。白日梦比夜梦乖得多,白日梦有方向盘,受愿望的驾驱,可以开到你想象中的目的地;夜梦牵着你走,你只有交出理智的最后武器,被动地看着它的脚后跟。所以,我格外喜欢趴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入非非——谁也不知道,我有一只超现实主义的枕头。我就这样慵懒地待了很长时间,一个念头突然像清凉的水渗进头脑里:应该去远郊独自走走。

我是个情绪主义者,立即被这一想法煽动起来。洗濑完毕,对镜一照,镜中人一张成熟向日葵一样的黑圆脸,两排玉米一样的黄牙……真令人扫兴,于是我又稍稍化了淡装,白毛女变成了白骨精,谁也认不出。前一段我丧失理智地热爱巧克力和油炸食品,人毫无原则地胖了起来,原谅我充满脂肪的生活。不管它了,套上一条米色条绒的束腰连衣裙,我就像一颗幸福的花生走出了家门。

经过辗转的车乘,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临近中午。我爬上了草坡,看到健壮的园丁正在给草皮剃头,一个平平的板寸——我嗅到四溢的草汁清香。像一只羊,我产生了由衷的感激和快乐,这快乐促使我继续向草坪深处走去。 我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向阳的草被风整齐梳理。视线里已看不见同类了,我舒适地躺在这整匹的绿天鹅绒上,和蔼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里我很放心,不担忧危险的降临。我是个长得丑态百出的女人,对自己的相貌无法自信,但我对自己相貌的安全性相当自信——凭这副尊容,我不会被拐卖,连边远农村鳏居多年的老大爷都下不了决心。你看上帝有他巧妙的公正原则,他给予的苦果里有一枚甜的仁儿,在看似的恶运里,可能包藏着格外的好处。我不认为自己是廉价的,我整个儿地无法出手,被拆散了还是值些钱的,肝啊,肾啊什么的……机器是成品价位高,而我以零件见长。

我忽然有点饿了,我一饿就毫无主张和灵性,看着五线谱都像铁丝上挂满了小小的勺子。我得承认,我很贪吃,在我看来,啃过鸡翅的嘴比涂过口红的唇更令人产生品尝欲。先吃了两块鲜花玫瑰饼,属酥皮一类的点心,其实并不怎么好吃,但我喜欢它的芳名及其象征的古典浪漫主义色彩,如同男人当然不愿接受毫无姿色可言的女人,但如果她是名门显贵、皇亲国戚,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时,万仞阳光倾泻下来。太阳大饼给予着热量,这简朴中不断营养我们的光辉。云像神圣的大鸟飞过,天空一片吉祥。棉花是人类的种植,云是神的作物。

草坡的绿色荡漾开来,有着细腻的层次过渡。还有那些美丽的花儿,开放着香气和色彩——花是春天的眉批。几只蜜蜂飞过来,它们的巢就在附近。多好,蜜蜂上班的地方离家这么近,何况它们的工作就是和甜蜜打交道,这里的蜜蜂真会享受。不像我,我像一只生活击打的台球,屡经磕碰,最后还是要掉进陷阱中去。蜜蜂“嗡嗡嗡”自然又轻松地歌唱着,它们不学电视里的歌星,他们非得把五官拧在一起才能出声,好像不如此就不投入,可我看他们就像得了盲肠炎。随着蜜蜂的引领,我眯起眼睛,听到美妙的天籁普降下来。我享受着午后的动人时光,神清气闲,梦稳心安。

春天,这只绿色的候鸟,每年都悄悄飞回。我看着矮岗上的那些树,它们像依着母亲的孩子;或许春天就像一棵树,风把它轻易晃动。

谁把光的尘粒磨得更细,这轻盈的黄金弥散在整个世界……我打开内心的花朵,感知体外的天堂。我的骨头是笛子做的,风吹着我,满身都是音乐。人们啊,你们可以拿走我又苦又甜的巧克力爱情,可以拿走我细微起伏的灯芯绒温柔——别说我给你们的是虚拟的幸福,你们不知道,现在的我有多好。

我在这个令人陶醉的下午浮想联翩,不知不觉睡着了。阳光盖在身上,青草铺在身下,我仿佛一只倍受宠爱的昆虫,一动都不动,不摇摆,也不飞翔。

漫长的午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了,太阳把它漂亮的晚霞斗蓬脱在天边。光线散了,头发乱了,可眼睛却清澈起来。

我收拾好行装,走在回家的路上。天渐渐地暗了,可我一点也不忧伤,我知道会有星星排列开来,像干净的银币,慷慨的神将在今晚公布他所有的储藏。春天也会使我出手大方,为此我感激这懒洋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