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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大哥的散文

2023/02/17经典文章

关于大哥的散文(精选11篇)

故乡的集镇

文/通道

是南国,典型的丘陵地貌。蜿蜒北去的湘江,下洞庭,入长江,注东海,滋润着两岸的桑田,那绵延的群山,茂盛的植被,袅娜的炊烟生机盎然。我的老家就是湘江河畔的一叶小村庄,距老家几华地便是一个古老的集镇。那集镇可是我童年和少年的乐园,她,深深的刻在我的记忆里,常驻在我的梦乡……

故乡的集镇很是普通。东西向绵延约三华里的街道青条石铺就,街道不宽,依地势高低蜿蜒曲折,两旁的铺面多为木桩板结构,密集错落,参差无章;铺面里物品丰富,粮面糕点,穿戴日杂,农渔工具,作坊匠铺样样具齐;街道北临湘江,条石码头拾级而下,通往江面,江面船只木筏南来北往,偶有船只停靠码头,繁忙而闹腾;南北向的京广铁路伴集镇而过,南来北往的火车奔驰呼啸,来自远方,又向远方而去;南面是集镇的主干大道,向着田垄旷野延伸发散……大道上人们来往穿行,肩挑背扛的,扶老携幼的,嬉笑推搡的,匆然忙碌的,悠然慢腾的,无顾无忌,自由自在……我常想,那些年龄参差,表情各异,行道不同,服饰不一的人流,不就是人群集聚的人类社会么?不就是敞亮而实在的人的生活么?

我就出生在湘江南岸普通的农家,距集镇约五华里,祖辈们传承着“布衣蔬食”的底层耕读的生活。我是家里的老幺,大哥、二姐、三哥,除奶奶早逝外,是祖孙三代七口的大家子。我的父亲和爷爷是实诚的庄稼汉,言语不多,勤劳质朴,耕作精细,作物往往收获丰盛质地优良;因家住江边,也算是半个渔家,布网垂钓都是行家里手,偶得河鱼上品,喜不自禁着好一段时日;妈妈是俭朴精明的农家妇女,是我家的当家人,四个孩子的生养培育,日常的茶饭筹备,全家的生计操持,没日没夜的忙活着。在我们姊妹小的时候,三大人忙碌的网渔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主种稻田,就在湘江河畔的旱地里拓荒种菜。土坯的居舍,红灰色的地墙,黑灰色檐瓦,房前屋后的一片片的菜畦里时令明朗,棚架参差,花叶簇拥,色彩斑斓,满是蔬菜瓜果;院落里,鸡鸣狗吠,农什渔具一应具齐,那气派,俨然是典型的南国农家景象。

故乡的集镇,是我家生计绵延的希望,是我们生活旅途的驿站。每隔三五天,大人们是一定会去的,肩挑手提自家的物产销售变现,自由选择卖回自家所需,这样的卖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儿时,自呀呀学语,蹒跚学步,最高兴的事是去跟大人去集镇。在大人的肩背上看人流熙熙,看物品卖买,看匠铺叮当,看火车汽车……偶得油饼包子,布鞋花衣,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少时,大人会要求我去集镇,或帮忙看摊,或带点物品作小买卖,当我也能收获零碎小钱的时候,那收获的快乐油然而生,偶遇熟识的同龄同学邻里,那另地的邂逅格外亲切,自然而然的相识和结交很多的朋友,渐渐而地我个而长高了,见识多了……后来,我才慢慢的明白,我家的大人们在家里的勤奋劳作的原因,他们在家里盘算整理,期待满满的去集镇,欢欢喜喜的从集镇回来,即有收获的喜悦,买卖的乐趣,又有邻里故旧交际的快乐……在我们家,大人们勤俭持家,孩子们力所能及的跟进,因此,瓜果蔬菜,鸡鸭鱼虾,样样齐全,除留下自家生活需要外,去集镇换回小钱,像涓涓泉水,从不断流。家里虽不富有,但全家人吃穿住行均有保障,孩子学费及家庭花销勉强应酬,偶有亲戚邻里贫困患难,大人们往往会解囊帮助。

我妈妈的娘家在湘江的对岸,距集镇约10华里,偶有妈的娘家人赶集,就在我家歇脚吃饭。还记得,我的外公就是常客,勤劳一生的外公老了,已干不动粗活,腿脚也不怎么灵便了,但他还是挑着在自家做的竹篾小制品,如:筷子、刷把、扫帚、筛子什么的,早天晚步行约10余华里,乘渡轮过河来我家宿一晚,第二天再去赶集。那时,外婆已不在人世,年迈的外公或许是耐不住孤寂寻事儿打花余年;或许是习惯性的不缀劳作;或许是为了缓解对女儿和晚辈的惦念,总之,我母亲和家人都深深的关爱着外公,每逢赶集,是我母亲和外公相聚的时光,母亲总是把好吃的东西留一份,等待着外公的到来。我们姊妹们小时候兴喜外公的到来,绕着他转,而外公的物品在集镇换不到几个小钱,几乎都变成小玩具和小零食,一半给了我们外孙,留下一半带回给我的表姊妹们……每当我们拿着外公的玩具和食品叫外公时,他那沧桑的面庞露出开心的微笑,象一朵绽开的鲜花。那时,我家的大人们从来不劝告外公年老休息,往往任他折腾……外公83岁骤然离世,距今二十多年了,每当母亲说起外公,她的眼睛就会是红红的……年迈的母亲常感叹地说,你们的外公一生勤劳,敬老爱幼,晚年还算快活的,好在我们附近有个集镇。

大哥生性聪明放任,但调皮捣蛋不思学问,有点背驼,后经医治,没有恶化,看上去有点不正常,十多岁就随爷爷、父亲在集镇做小买卖,摸爬打滚多年后,做啥生意都能赚到钱,而最擅长的就是经营木材生意,每得成就回家,他便牛皮山响,逗得大人们开怀大笑,惹得弟妹们敬仰不已,还果真,后来大哥的生意顺风顺水,越做越大,涉及范围很广。二姐承袭了长辈们的勤奋、实诚和善良,很象我们的母亲,出嫁后操持着另一个家庭,她和勤劳的姐夫经营养殖业,收益可观,且持续而稳定。

虽然我家属农耕传世,但也小读诗书。祖父二辈初识文墨,爷爷说起集镇的老书院,他总会开心的阔谈不已;父亲说起读书,为那时中学大学不招考而郁闷有加。自大哥成家,二姐长成,家境尚裕,大人们便激励我和三哥读书,大哥更是夸下海口,只要是读书,你俩要什么我都给。当我和三哥说要跟他学做生意的时候,他那脾气发的忒大,说:我才不会带你们做什么鬼生意呢,不读好书我才懒得理你们。关于读书的事,家里的大人们想法归一,大哥更是歇斯底里,我和三哥没得其他选择,唯有读好书才能取悦家人,以慰藉他们的的辛劳。那年,三哥取得大学通知书,大哥买回来三箱冲天炮,炸得我老家的上空山响,爷爷上祖坆报喜,叩谢祖恩,父母喜得更是合不拢嘴。二年后,我也考取大学,大哥坚持要在家摆上三桌,叫来亲戚故旧邻里朋友,共享快乐。大哥对来客说:我三弟考上大学不算什么,我幺妹考上大学那才是真的好家伙呢……多年后大哥才告诉我:你上大学我请客,是做给我8岁的女儿看的嘞,让她也学学你嘛……

诚然,国家在飞跃的发展,庆幸我们四姊妹赶上好时代,现如今,大哥和二姐在家乡发展,三哥在大都市安家,就职于某金融单位,我在中型城市某机关忙活。老家也是早已面目全非,宽阔的路面,漂亮的楼房,规整的园林……岁月匆匆,我们都成年了,下一代也在大中学校园里活泼着,爷爷和父亲相继离开了我们,留下年迈的母亲陪伴我们兄妹,安度幸福的晚年,老母常感叹:真没想到我会有今日的这样的好日子过,更没想到我的孩子们会过得这么好……只可惜你们的爷爷没看到,你们的父亲没得享受。其实,社会在快速进步,故乡的集镇和犹如大中国的一隅,随着国家改革开发的大潮朝气勃发,集镇孕育了一大批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成就不少知名的实业大老板,培育了很多的名校的大学生……

故乡的集镇,已无从考证她何时诞生,更无从查实她的荣辱兴衰,只知道那些集镇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一辈又一辈,一代又一代,自然而然的造设一个繁荣丰盛而又祥和有序的集镇,传承着那份互通有无的社会交际场景;只知道在这块大地上有万千个犹如故乡的大大小小集镇,或渐变为大都市,或衰落尚存遗迹;只知道有亿万个犹如我家的普通民众,在集镇过往,不懈的劳作,常往的交际,延续着生活;只知道集镇是广阔社会的宿影,与时俱进,吐故纳新,承接着过去,展开着未来……每每回到故乡,我都会情不自禁的去集镇走一趟,漫步在街道码头,流连在小学车站……去重拾儿时的稚趣,去回味少时的欢快,去感悟人情的世故,去感受集镇的变迁,去探寻生活的启迪……

年的脚步

文/禾苗

年的脚步像幼儿的脚步,蹒蹒跚跚,颤颤巍巍,仿佛穿过遥远的荒古,熬过一日又一日,熬过一分又一秒,在人们望穿秋水的守望中,欣喜地朝我们一点一点走来。

年,挥动着幼稚的小手朝人们傻笑,没有理由的笑,赭红色的对联是她的笑脸,大包小包的年货是她的礼物,着实让人爱怜的很。也许我们曾经拒绝过一个恋人,但相信,没人拒绝过年吧。

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切都是新的,新的像春天的柳芽儿,荡漾着生命的气息。年的每一寸肌肤,摸上去酥酥的,温润的很。

憨态可掬的金猴年画被村民们一把浆糊一抹,贴上了大门,紧接着,孩子们燃起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年就算迎进门了,像迎接高贵的客人一样,这是山村人最隆重的节日,过去是,现在是,估计将来永远都是。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传统小吃在年关上演,叫做压猪头,就是把年猪杀了以后,把猪头清洗以后用斧头剁碎,在锅里煮上几个时辰,再用干净的塑料袋包扎好,放在一个平整的木头板子上,上面压一袋装满粮食的口袋,也许是嫌分量不够的缘故吧,再在口袋上面压一块水泥板,活像上了一套刑具。我就纳闷,压得这么扎实,难道是为了防止猪头乱动。压上一天的工夫,才能把油完全憋出来。据说这样的猪头肉不腥不腻,不粘不涩,就等着除夕之夜全家老少享用了。

这些琐碎的活计没人能干,没人会干,都是由母亲亲自操持。大冷的院子里,母亲支起火盆,挽起两只袖子,挪着笨拙的身子,反复地忙碌着。母亲年老了以后不常下厨了,二嫂则用另一种口气说叨:“人家亲儿来了,不然干不了这么扎实。”

母亲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回应道:“还把屁放哈了,哪个不亲?”

过年,村民希冀一个又一个的梦,而让梦变得五彩缤纷的却是正月初五夜里的那一场大雪。霎时,山村成了一个绚彩夺目、晶莹无比的世界,像是盖上了一个天大的雪绒花被子,软绵绵的,山村往日皲裂的皮肤不见了,萧瑟凋零的寒酸不见了,三波两片的庄稼地也不见了,大雪覆盖了整个村子,村子被一夜的雪给幸福住了,包围住了。

场院外,一行行清晰的脚印,像一座桥一样延伸到玉米桩子底下,我说:“这是小老鼠偷食来的吧。”侄子鹏鹏说:“哪呀,是鸽子,这明明是两条腿。”对,仔细地看,真的很均匀,来是两道,去也是两道,十分的可爱呢。

一份天赐的大礼,孩子们怎能轻易地从眼前放过。侄子亮亮和鹏鹏搬来前一天已经燃放过了的烟花筒子,有圆形的,方形的,放在雪地上,一屁股坐上去,顺着场院的坡坡像翠条鱼一样滑了出去,空筒子却扔在了身后跟着往下滚。人一起身,满裤子满身粘了厚厚一沓沓的雪,但孩子们笑得更开朗了:“这真个美!跟坐飞机的一样。”然而,他们连飞机的影子也没见过。

大嫂一边忙着做年饭,一边给我说:“你大哥去年就跟疯子一样,大路上过来一辆车,就像小娃娃一样跑到门外面。”

大哥确实看得出神,说哪个牌子的车关门子的声音“噌”的一声贼清脆,说哪个牌子的车型真的好看,说哪个牌子的车屁股撅得高跑山路好,说哪个牌子的车真宽敞能把全家都装下。

一句话,车把大哥迷住了!迷的结果是到了年跟前,大哥和村里的其他三位农民朋友们一起,从县城接来了四辆全是银白色的江淮越野车,光贺车就贺了三天。过年了,大哥天天嚷着走亲戚,每每撒了一圈回来,上面落了一层层的黄土,车头上,车顶上,倒车镜上,后备箱上,大嫂拿抹布一遍一遍地擦,生怕拉下一丝灰尘,绝对比车行里的服务员擦得还要亮晶呢。

拥有属于自己的小轿车,在大哥这一代农民身上实现了。这不是华丽的梦,而是硬朗朗的日子。

大哥还说:“去年害苦了,苹果收下来存在果库里,后来价格跌了,一两万元就溅了,不然还能接个更好的车呢。”

二嫂则说:“你二哥去年撞了狗屎运了,苹果一下来直接在果园里就定了,一斤四块六,干干的票子装在兜里了。”

苹果似乎是过年村民们说不完的话题,也是村民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苹果是山村人的金疙瘩,也是山村人挥之不去、牵肠挂肚的纠结,种了十年,改变了山村,改变了农民,也改变了那千百年来的苦日子。

和我儿时一起玩耍过的伙伴努力则不走好运,苹果一摘下来,客商在园子里定好的价,一斤四元七,钱赊下了,不料年跟前客商打来了电话:“价坍下来了,你家苹果要降一块,就算帮个忙。”

努力哪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说:“最多降五毛。”客商又扳价:“降七毛吧。”

像努力一样的农民伙伴还有四五家呢,难怪正月初四我和努力一起串亲戚,一起喝着啤酒,没几杯,努力就醉了。

不知是年醉了村子,还是村子醉了整个年。

我的二妹

文/朱桂金

二妹是我两个胞妹中的小妹,兄妹七个,她排行老四,我年长她13岁。

二妹于2008年秋天查出得了不治之症,在与病魔搏斗了近4年后,她带着对儿女和80多岁老母亲的牵挂,以及对生活的留恋,走向了另一个世界,年仅50岁。

二妹从出生到出嫁这二十年,上有父母的抚养、疼爱,下有哥哥姐姐照看、呵护,农活基本不用她干,这段时光是快乐的、美好的。

世事无常,她21岁那年,经媒人介绍,嫁到一户贫穷且不太和睦的人家。结婚成家后的二妹,承受了此前难以想象的痛苦和煎熬,她时常抱怨老天爷的不公、人世间的不平。有困惑、迷茫、徘徊;有呼喊、抗争。作为长兄的我,有怜惜、心疼,也有无力改变她命运的自责。

她家在县城,既没有一亩三分地养家糊口,丈夫也没固定工作,全靠做点小生意打发日子。每天清晨四点前起床,洗刷、烧水、叫醒儿女、吃早饭、整理货物,六点她就坐在装满货物的三轮车上,顶着凛冽的寒风赶往十几公里开外的市东郊市场。六点半,天刚朦朦亮,到达出摊地点,摆放货架、衣服,利用空闲随便吃点早餐……一天12小时重复着腿动、手动、眼动、嘴动。天黑收摊,约千件衣服折叠好,放在大小不等的近百个纸箱里,然后装车,捆扎好,八点返回。到家后,洗把手开始烧水、做饭、吃饭,打发儿女休息。夜深人静时,她开始拾掇家务,洗衣、点钱,正常情况下,夜里11点才得以正常休息,每天睡眠不足5个小时。这样的生活流程,除特殊情况外,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苦和累先放在一边,妹婿是个碎嘴子,两盅酒下肚就起火,二妹也没有耐性,二人吵架、打架成为家常便饭。

整天生气再加上劳累过度,她得病过早离开人世就成了注定的结局。

二妹心胜要强。她即使在手术后的几年里仍坚持赶集、出摊,目的不仅是解决一家人的温饱,而是想挣大钱当“富翁”,活得“像人”,叫人看得起。为显示她不比别人过得差,把多年的积蓄投入到翻盖、新盖房屋上,以至后来自己有病拿不出钱,求亲告友借钱看病,她的心胜、要强、不服输以及想和命运抗争的心态,最终也毁了自己。

她正直敢说公道话。父亲在世时,兄弟几个有什么分歧和争吵,她当着其他兄弟的面说:“咱哥为了这一大家人,帮着父母操了不少心,考虑问题周全,顾全大局,谁要是和咱大哥闹别扭,我就和谁‘拼’。”父亲去世后,在对待赡养老母亲的问题上,她也直言不讳地说:“我娘家的五个兄弟,俺大哥最孝顺。”她不怕得罪其他兄弟,敢于挺身维护大哥,我真的非常感激,终身难忘。

从父亲病逝到出殡的三天里,她哭得像一个泪人,在父亲走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仍痛不欲生,泪水时常挂在脸上。有一次她对我说:“哥,咱爷(即父亲)受了一辈子的罪,一天福也没享,太可怜了,我一想起他就止不住流泪。”

作为兄长,我疼爱二妹,二妹也最理解我这个老大哥的苦衷,在关键时刻她支持我,维护我。在我迁居德州的几年里,我每次回家都安排时间与她聊天,无话不谈,如今阴阳两隔,大哥有话跟谁说,有苦向谁诉!

出殡那天,面对着装殓着她骨灰的棺木和她幼小孤苦的儿子,我泪如泉涌。

小妹,大哥真的很感激你,怀念你!

愧对大哥

文/乔焕元

我的大哥是一个老实得有些窝囊的人,他身材高大却胆小怕事,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叫得响的事,他对我们家最大的贡献就是不到十五岁就辍学劳动,帮助父母支撑起了这个家,让三个兄弟有饭吃、有书读。俗话说:“吃不穷,喝不穷,盘算不到一辈子穷。”大哥老实肯干,却不懂经营,生活一直很拮据。等我长大后也和二哥三哥一样跳出了农门,曾经有较长的一段时间,对大哥很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怒其不争”。大哥却依然淡定的守候着这个清贫的家,并且经常送一些农产品给我,叮嘱我说:“家里有的,就不要花钱买,还是自家产的好。”

直到2014年1月10日,刚刚六十岁出头的大哥突发脑血栓而偏瘫住院。当我看见曾经高大俊俏的大哥蜷缩在病床上,眼里充满哀伤、恐惧、无奈、乞怜的神色,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在陪大哥住院的日子里,我和大哥常常谈论小时候的事,渐渐地我感悟到,大哥的许多品格是很值得尊敬的,比如他的平和、他的寡欲、他的温良谦恭俭让。我回忆起大哥一直很爱我,无论我多么顽劣淘气、贪玩不干活,大哥从来没有打骂过我。那时,在农村,因为家里弟弟妹妹多而辍学的人很多,有的人就把怒气撒在弟弟们身上,摆出一份盛气凌人的架子,逼迫他们干活,稍不听话不是恶语相向就是拳脚相加。我的大哥从来没有这样对待我们,即便是父母让我们去干活,大哥也会尽力帮助我们,不让我们太过劳累。记得那年我刚11岁,生产队抢收土豆(怕冻在地里),我们这些半大孩子都去捡拾土豆。我和大哥一组,大哥用铁锹挖,我用柳条筐捡,大哥每挖一窝土豆都要反转了铁锹把土摊开露出黄白的土豆,当我把筐捡满,大哥就提着送到车上。大哥身材高力气大挖得快,在大哥的帮助下,我捡拾的又快又干净。两垄土豆很快就到了头,我们把别人丢下很远,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劳动的愉快和先进的荣耀。1975年,二哥从县里高中毕业到公社中学代课,成了全家唯一的体面人,妈妈花120元钱托亲戚给二哥买了一块“首都”牌手表,那可是全家一年收入的一多半啊。没有戴上手表的大哥很是淡定,全家人没有一个看出大哥有丝毫不快。现在想想大哥当时只有22岁,正在和本村的一个姑娘谈恋爱,难道大哥真的没有一丝一毫不快吗?如果真没有,那可真够超凡脱俗了!如果有那么一点而又迅速地化解,依然是超凡脱俗的。也许大哥真的没有,因为他是那样的爱他的弟弟们。1993年,三哥给了大哥一块石英手表,已经40岁的大哥竟露出了孩子般灿烂的笑容。

如果说,今生的相遇是因缘,那么亲情就是最大的缘分,兄弟就是上天送给人们的好礼物。人的天赋、际遇、欲求各不相同,生活自然千姿百态,对于那些生存状态不如我们的亲人,更应当多一份润砾成玉的责任,少一些“恨铁不成钢”的责备。想一想从前对大哥的腹诽,我深深地感觉到不仅愧对大哥,更愧对心中的上帝———良知。

前几天回家看大哥,看见他正在院子里进行康复锻炼,我觉得大哥又高大起来了。大哥和我有说不完的话,说到高兴处,我许诺大哥,等我退休了回家和他一起种地、一起生活,大哥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四目相对,两双涌泉,泪光中我似乎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搀扶着另一个更老的人,蹒跚地走在深秋的旷野……

多事的朱老六

文/江野

朱老六非本名也,排行第六得此名。

58岁的朱老六是个多事之人。走到大街上,见有人围拢一堆,他就会过去,看下究竟。如需插嘴,他就会插下嘴;如需动手帮忙他就会动下手。哪里有个车祸,他也会走过去围观,有时甚或当一下见证人;哪里有吵架斗殴,他准会奔过去看一下,如若可能他就会解劝解劝,使局面得以好转;发现有人有哪样病痛,他定会靠过去,将有限的医学知识传授给对方,兴许还真能起到作用哩!

要不这样,下边就说一件他曾施以援手的事情吧。

那天下午他出街游玩,走着走着就发现有一男子坐在街边上的石凳上。男子60多岁,杂白的头发乱草似长在头上,脸部刻满了杂乱无章的皱纹,蓬头垢面的。

再看其手,朱老六就发现了此人的问题,两只手一模一样,所有关节全部往外夸张地拱凸,透过皮肤还能看到拱凸处白色的物质,这一点立刻引起了朱老六的兴趣,于是他很快走了过去。

“师傅,您的手……”

“噢,痛风。好多年了。”

“多少年了?”

“七八年了吧。”

“痛得厉害吗?”

“厉害得很呢!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怎么办?得瞧一瞧啊!”

“看过了,看过好多次了。”

朱老六慢慢坐下来,坐在那人旁边:“大哥,医生怎么说啊?”

“医生也没怎么说,他就开药给我吃,说是能减少尿酸。”

朱老六见手病得挺严重,很关心很热心地说道:“你这病不懂的人不知道,但懂行人晓得,这病很痛,很受罪的。”

“谁说不是呢,夜里痛得我简直睡不着觉啊!”

“不光吃药,你还得忌嘴,有些东西不能吃的!”朱老六又热心热肠地说,“比如豆腐之类的就不能吃。”

那人说:“是的,现在豆制品,还有青豆米我都不吃。”

“花菜也不能吃,里面含有漂磷物质。”

“是的,人家说漂磷这东西是痛风的根源,我很注意的,比仿说,肉汤上边的那一层我都不吃,把它撇掉。”

朱老六听了,想笑,但忍住,说:“那不是漂磷,飘磷这东西不一定看得到。”

“是嘛?我还认为那都是漂磷呢!”

朱老六说:“你知道啤酒也不能喝吗?”

那人说:“这我倒知道,啤酒我原来喝,那东西灌进肚又解渴又过瘾,这下我一点都不沾了。”

“还有海鲜,也不能吃,更不能啤酒海鲜一块吃。”朱老六说,“不是说啤酒加海鲜等于痛风嘛!”

那人说:“您说得对,现在啤酒海鲜我一样都不碰。”

“噢对了。”朱老六又说,“那个新品种的芥蓝菜也不能吃,就是叶子上有白粉的。”

“这个我倒不知道,谢谢您了。”痛风者很感激地说。

朱老六说:“你吃的药起作用吗?”

“作用还是有的,不吃的时候痛,吃了手脚就不痛了。医生说,吃了药尿酸会被往里吸。”那人动了一下身子说,“但是不吃就又痛了。”

这时的朱老六就想起了自己关节炎的事。前两年腿关节疼,听人说,有个叫王草药的小姑娘在城中村二楼开了个“王草药药铺”,说是挺神的,什么病都能治好。他买了药粉回来,真的吃了就好了。但第二天又疼,吃了又好,不吃就又疼。后来听说药里有止疼药、麻醉剂,伤大脑,伤神经,还伤心脏,朱老六就不敢再吃了,后来有人说王草药是个江湖骗子,被抓了。

想到这个事,朱老六赶紧对那人说:“你是说吃了不痛不吃就又痛是吗?”

“是啊。吃下去就不痛了。第二天关节又开始痛,但吃了这个药很快又不痛了,好舒服的……”

朱老六极关切地说“这药您怕不能再吃了。”

“为什么?”

“这药怕有问题……有些药添加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但不治病还害人。”

那人说:“这药是医生开医院拿的,怕不会……”

朱老六说:“那不一定,这下医院进货的渠道很乱,有些药厂为了利润不择手段……”

过了一会儿,朱老六真诚地说:“买药要买对,买真能治病的药。我上回……”

朱老六想把一片真心一片热心全部倾倒给对方,巴不得他的病快快除去。

真可谓一片冰心在玉壶。

然而,朱老六正说得顺风顺水、酣畅淋漓的时候,那人却猛地站起身急急地走远了。

可朱老六有不少话还没交待完呢?这怎么能行呢?大哥,不给你说完你会吃亏的呀!

想到这里,朱老六立刻站了起来,像那人一样急急地奔了过去。

“大哥,我告诉你,我那回……”他边追边喊叫着。

但那人就像没听到一样,根本没有停歇的打算,你追得快人家走得更快。那意思准是:我可不能让你追上!

不过朱老六并没生气。他想,再怎么我也得追上你,把我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你。

于是他就更加拼命地朝前奔。

走了一会儿,见那人快速走过斑马线,走到前边一环路的对面过去了,于是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横穿马路算了。这时,只见他穿过急淌的汽车流,跳过街心的护栏,又紧紧跟上了患者。

“大哥——”他急迫地喊了一句。

听到喊声,那人越发加紧了脚步。他呢,也是不要命地朝前赶

就这样,他竟追到那人所住的五楼家门口了。

见他追了上来,前面的人赶忙开开防盗门,“砰”的一声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大哥、大哥——”他又执着地喊起来。

喊了好一会儿,里边全是鸦雀无声。

“大哥,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开下门嘛!”他又叫。

这时,屋内终于传过来一句粗声大嗓的吼叫声。

声音实在、有力——

“请你赶快走人!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国货“老品牌”

文/张金刚

一度,国货“老品牌”,曾是寻常百姓的日用必需。虽再普通不过,却因与烟火日子相关,与国家发展相连,而口碑甚好,倍受推崇,浸润着朴素的家国情怀,沉淀着难忘的岁月流年。

那个时代,少不更事,但因那些国货“老品牌”日夜不离左右,相伴成长,而在心底深深扎根,永难释怀。

上有两个哥哥,因家境艰难,初中未完便外出打工。心中的想念与愧疚,化作学习的动力,助我名列前茅。每逢过年,便数着日历盼哥哥回家,盼着提包里那一堆奖励我的“大白兔”“酸三色”。蓝白红色彩明快的光纸,将条状奶糖包裹,两端拧成鱼尾,煞是可爱;剥一颗入口,融化,嚼碎,奶香四溢;红绿黄三色的圆形水果糖,包在透明的塑料纸中,抓一把唰啦啦响,吃一颗酸甜可口,甚是诱人。有了糖,才算过年。不顾家人相劝,含着、嚼着,吃个没完;以至于口生龋齿,仍甜蜜沉醉,不改其乐。

那年,大哥买回一台收录机,识得了响当当的“燕舞”。那个大块儿头,赫然摆在桌上,好不气派。彩灯闪烁,音乐飘飞,农家小院瞬间欢畅起来,灶前做饭、喂猪赶鸡、洗衣干活、月下纳凉,不再枯燥乏味。从早到晚,从春到冬,“燕舞”便是我的挚友。因它,爱上了广播,“新闻和报纸摘要”“评书连播”“小喇叭”“今晚八点半”,开启儿时智慧的大门;因它,爱上了音乐,邓丽君、李玲玉、刘欢、郑智化,以及当年流行的民歌、红歌联唱,引我进入音乐的世界。学习之余,“燕舞”相伴,让我终生受益,如燕歌舞!

经不住港剧风靡的诱惑与疯狂追剧的辗转,二哥一咬牙,买回一台十四■的“环宇”黑白电视机。买铝线拧制天线架,砍槐树当作天线杆,几十米长的黄色板线,从山头拉到柜上,也将信号从天上引入电视;虽有时“雪花飞舞”或“拉百叶窗”,但却可足不出户尽享精彩。自此,我家成了村里可收看《射雕英雄传》《义不容情》等剧的第三家;土炕、椅子、凳子、门槛常坐满了人,场场爆满,热闹异常。乡里乡亲时常走动,和睦相处,“环宇”功不可没。

小升初,要到离家十多里的乡中。大哥趁着年假,重新擦亮了那辆他与二哥相继骑过的老“飞鸽”,整修好、擦上油、打足气,手扶后座,不厌其烦地在打麦场上一圈一圈教我学骑车。很快,摆脱大哥,歪歪扭扭,便可上路。初中三年,“飞鸽”驮我在上学路上翻山越岭、一路飞驰,风雪无阻、寒暑不辍,带着干粮与希望上学,载着知识与奖状放学。“飞鸽”有时叮当乱响、轮胎被扎、链条断了,我会沿途求助,或推回家由邻居大哥修理,好心人的恩情我永远感念。“飞鸽”相助,求学路上一路风景一路歌,飞进师范,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寒风肆虐的季节,手吹皴了,脚冻裂了,母亲会拿出“万紫千红”,让我搽满手脚,揉搓吸收,在火盆上烤,一来二去,便不再疼痛。勤劳手巧的母亲,常坐在“飞人”缝纫机前,给全家做过年的新衣,用花花绿绿的碎布头儿,制作漂亮的书包、门帘、坐垫,节俭度日。父亲买了“英雄”钢笔,配以“驼鸟”黑、红、蓝黑墨水,鼓励我再接再厉,学习勇争上游。暑假里,我穿着旧“解放”鞋上山捉蝎子、刨药材,靠自己的双手买了数双“飞跃”“回力”运动鞋,伴我练就强健体魄。臭美起来,自己会用“光明”肥皂洗衣服,用“蜂花”洗发水洗头,再抹上天天见的“大宝”,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贪玩起来,会偷出家里珍贵的“泊头”火柴,玩转洋火枪;钻在家里,与小伙伴玩一通“小霸王”游戏机、捣蛋拆坏父亲珍爱的“上海”手表;渴了饿了,喝一瓶“北冰洋”汽水、吃一袋“华丰”方便面,继续疯玩……

国货“老品牌”是良心产品,是走心物件。虽已在历史进步的长河中,折戟沉沙,渐逝渐远;但由其相伴的岁月,虽清苦、难熬,却纯真、快乐。想来,就格外温暖,分外过瘾。每与友回忆起来,总是说着、笑着,便哭了……因为,那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那里铭刻着我们永不再来的青春。

年的脚步

文/禾苗

年的脚步像幼儿的脚步,蹒蹒跚跚,颤颤巍巍,仿佛穿过遥远的荒古,熬过一日又一日,熬过一分又一秒,在人们望穿秋水的守望中,欣喜地朝我们一点一点走来。

年,挥动着幼稚的小手朝人们傻笑,没有理由的笑,赭红色的对联是她的笑脸,大包小包的年货是她的礼物,着实让人爱怜的很。也许我们曾经拒绝过一个恋人,但相信,没人拒绝过年吧。

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切都是新的,新的像春天的柳芽儿,荡漾着生命的气息。年的每一寸肌肤,摸上去酥酥的,温润的很。

憨态可掬的金猴年画被村民们一把浆糊一抹,贴上了大门,紧接着,孩子们燃起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年就算迎进门了,像迎接高贵的客人一样,这是山村人最隆重的节日,过去是,现在是,估计将来永远都是。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传统小吃在年关上演,叫做压猪头,就是把年猪杀了以后,把猪头清洗以后用斧头剁碎,在锅里煮上几个时辰,再用干净的塑料袋包扎好,放在一个平整的木头板子上,上面压一袋装满粮食的口袋,也许是嫌分量不够的缘故吧,再在口袋上面压一块水泥板,活像上了一套刑具。我就纳闷,压得这么扎实,难道是为了防止猪头乱动。压上一天的工夫,才能把油完全憋出来。据说这样的猪头肉不腥不腻,不粘不涩,就等着除夕之夜全家老少享用了。

这些琐碎的活计没人能干,没人会干,都是由母亲亲自操持。大冷的院子里,母亲支起火盆,挽起两只袖子,挪着笨拙的身子,反复地忙碌着。母亲年老了以后不常下厨了,二嫂则用另一种口气说叨:“人家亲儿来了,不然干不了这么扎实。”

母亲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回应道:“还把屁放哈了,哪个不亲?”

过年,村民希冀一个又一个的梦,而让梦变得五彩缤纷的却是正月初五夜里的那一场大雪。霎时,山村成了一个绚彩夺目、晶莹无比的世界,像是盖上了一个天大的雪绒花被子,软绵绵的,山村往日皲裂的皮肤不见了,萧瑟凋零的寒酸不见了,三波两片的庄稼地也不见了,大雪覆盖了整个村子,村子被一夜的雪给幸福住了,包围住了。

场院外,一行行清晰的脚印,像一座桥一样延伸到玉米桩子底下,我说:“这是小老鼠偷食来的吧。”侄子鹏鹏说:“哪呀,是鸽子,这明明是两条腿。”对,仔细地看,真的很均匀,来是两道,去也是两道,十分的可爱呢。

一份天赐的大礼,孩子们怎能轻易地从眼前放过。侄子亮亮和鹏鹏搬来前一天已经燃放过了的烟花筒子,有圆形的,方形的,放在雪地上,一屁股坐上去,顺着场院的坡坡像翠条鱼一样滑了出去,空筒子却扔在了身后跟着往下滚。人一起身,满裤子满身粘了厚厚一沓沓的雪,但孩子们笑得更开朗了:“这真个美!跟坐飞机的一样。”然而,他们连飞机的影子也没见过。

大嫂一边忙着做年饭,一边给我说:“你大哥去年就跟疯子一样,大路上过来一辆车,就像小娃娃一样跑到门外面。”

大哥确实看得出神,说哪个牌子的车关门子的声音“噌”的一声贼清脆,说哪个牌子的车型真的好看,说哪个牌子的车屁股撅得高跑山路好,说哪个牌子的车真宽敞能把全家都装下。

一句话,车把大哥迷住了!迷的结果是到了年跟前,大哥和村里的其他三位农民朋友们一起,从县城接来了四辆全是银白色的江淮越野车,光贺车就贺了三天。过年了,大哥天天嚷着走亲戚,每每撒了一圈回来,上面落了一层层的黄土,车头上,车顶上,倒车镜上,后备箱上,大嫂拿抹布一遍一遍地擦,生怕拉下一丝灰尘,绝对比车行里的服务员擦得还要亮晶呢。

拥有属于自己的小轿车,在大哥这一代农民身上实现了。这不是华丽的梦,而是硬朗朗的日子。

大哥还说:“去年害苦了,苹果收下来存在果库里,后来价格跌了,一两万元就溅了,不然还能接个更好的车呢。”

二嫂则说:“你二哥去年撞了狗屎运了,苹果一下来直接在果园里就定了,一斤四块六,干干的票子装在兜里了。”

苹果似乎是过年村民们说不完的话题,也是村民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苹果是山村人的金疙瘩,也是山村人挥之不去、牵肠挂肚的纠结,种了十年,改变了山村,改变了农民,也改变了那千百年来的苦日子。

和我儿时一起玩耍过的伙伴努力则不走好运,苹果一摘下来,客商在园子里定好的价,一斤四元七,钱赊下了,不料年跟前客商打来了电话:“价坍下来了,你家苹果要降一块,就算帮个忙。”

努力哪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说:“最多降五毛。”客商又扳价:“降七毛吧。”

像努力一样的农民伙伴还有四五家呢,难怪正月初四我和努力一起串亲戚,一起喝着啤酒,没几杯,努力就醉了。

不知是年醉了村子,还是村子醉了整个年。

除夕夜的花炮

文/霍寿喜

起初,是等待大哥回家。刚进入腊月,父亲就摇着大哥的信件对我说:“商校腊月十九放假,二十你大哥就能到家了!”我听罢,竟然有点失望——早着哩,还要等半个多月才能见到大哥。

我急切地盼望着大哥回家,不仅出于兄弟间的思念之情,更因为大哥承诺寒假回家会买许多花炮。一年前的除夕,“孩子王”文胜从集镇的亲戚家弄回几枚“满天星”花炮,我和大哥除了好奇,就是羡慕。除夕之夜的稻场上,村里所有的小伙伴围成一个大圆圈,就见文胜站在中央,耀武扬威地叼着一根香烟,一枚接一枚地燃放“满天星”,时不时还挥舞着手臂,让喷出的火星流动成各种光彩的形状……当大哥提出自己也想燃放一枚时,文胜神气地摊开双手:“完了,刚好放完了,明年过年再玩吧。”

文胜说的“明年过年”,实指1979年春节。往前推半年,大哥初中毕业考入“商校”,成为小村庄第一位“跳出农门”的读书人。记得大哥离家时,父亲挑着担子(一头是木箱,一头是被子)在前面走,我和母亲在后面送,我一路无语,直到父亲和大哥上了长途客车,母亲挥泪道别,我才对大哥喊道:“过年回家时,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买花炮!”见大哥使劲点头,我便猛地转身……

半年一晃就过去了。这个时候,文胜已经辍学了,已经不好意思到亲戚家蹭花炮了,但他很关心我大哥何时回家。有一回站在墙根晒太阳,我故意炫耀说:“大哥回家,肯定要买花炮,买好多好多。”文胜倒没有什么不服,只是张嘴大笑,他的门牙很大,又从没刷过,在阳光下就有点像金色的玉米。腊月二十,我和弟妹们在村头候了大半天,终于接到大包小包的大哥。我第一句话就是:“买了多少花炮?”大哥递给我一只黄色帆布包:“这里面都是花炮,一定要轻拿轻放哟。”我当时那个高兴啊,举着那个帆布包直蹦直跳,全然忘记了包里物品的化学成分,与董存瑞举的炸药包没什么太大区别。“这东西哪能挥舞呢?”进了家门,大哥轻声埋怨了我一句。父亲见状,就笑着解释:“寿喜盼这东西已经盼了半年了!”帆布包打开后,我被里面五彩斑澜、形状各异的花炮吸引住了,坦克,小火箭,地老鼠,冲天叫,应有尽有,文胜的那种“满天星”,算是档次最差的了。那天晚上,大哥在文胜家门口偷偷燃放了一只“地老鼠”,可把文胜家里的人吓坏了。“地老鼠”真的像老鼠一样,闪电般地疾窜,就听文胜的妈妈大叫一声:“鬼火!”

这以后,大哥再也舍不得玩第二枚花炮了。“等三十晚上再玩,玩它一两个小时!”大哥的心思我明白,他一定想起了一年前的文胜。过小年时,家家都放爆竹,但大哥的花炮硬是没动一枚。趁大哥不在家时,我和三弟把花炮全挪腾到大桌上,排成两个战斗阵营,我们嘴里模拟着坦克、手榴弹、机枪的声音,手则不停地推着花炮——这就算是“战斗”了。幸亏父亲及时制止,否则,肯定会有许多花炮引子被我们弄掉。大哥更是细心,时不时将花炮拿出来晒晒(自然也有显摆的意思),每次都把文胜吸引了过来,他指点着花炮,说哪个哪个他见过,又哪个哪个很好玩,诸如此类,其实也是显摆。

在我的记忆里,感觉1979年的除夕夜来得最慢。做米面,蒸送灶粑,杀猪,炸糯米圆,这些经典的过年吃事,对一惯嘴馋的我竟然没了什么吸引力——我把心思都放到花炮上了,只盼着除夕之夜的“火树银花”。

除夕夜终究还是被我等来了。当大哥带着我和弟妹奔到稻场时,文胜和一些孩子已经在此恭候了。我兴奋地喊叫:“放花炮喽,放花炮喽!”竟然喊来几位凑热闹的大人。我让人群围成圆圈,让大哥站在中央,又喊了一声“放”,大哥便开始燃放花炮。因为早就研究了花炮构造,大哥的动作很熟练。那些花炮,有地上旋的,有向上喷的,还有空中飞的;有炸的,有叫的,有无声的……几乎每燃放一种花炮,都会引来一阵欢呼,其中,文胜的声音最大。约摸一个半小时之后,花炮只剩下一枚“大礼花”了,大哥问我敢不敢放。我说不敢,但文胜叫了一声“我敢放”。大哥笑着摊开双手:“明年给你放吧,今年就算了。”说完,就点燃了“大礼花”,这枚花炮,因容量较大,竟然燃放了五、六分钟。放完了,我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但文胜的情绪开始高涨了:“今晚太过瘾了,不用我动手,就看了这么多花炮,真是赚大了!”

时至今日,每逢除夕,看见孩子们燃放花炮,我就想起1979年的除夕之夜,脑海里就会闪现出大哥燃放花炮时的神情,被花炮照亮的稻场,光亮中的氤氲之气,伙伴们的欢呼和妙语,当然,还有除夕前的幸福等待……

家乡的西瓜

文/张建强

我的老家吉利区南陈村,紧临黄河,耕地以沙土地居多,最适宜西瓜种植。南陈的西瓜历来以“甜、脆、沙”著称,在洛阳周边地区美名远扬。

我小的时候,还是集体生产,生产队每年都要留上几亩上等的滩土地栽种西瓜,全队的经济收入基本上靠西瓜来支撑。种植西瓜是个技术活,可不是随便扒拉到谁就能胜任的。负责种瓜的村民,都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行家里手。这“行家里手”不仅体现在种植技术上,还要体现在辨别西瓜生熟的能力上。好端端的一个大西瓜,摘下来倘若是生的,换不来钱,岂不把人心疼死!

在村里,很早就流传着一个笑话:有个人到瓜园去买瓜,回家的路上,被石头绊了一下,西瓜从怀里掉了下来,瓜瓤竟然还是白色的。此人很生气,要求退钱。看瓜的老汉一本正经道:“人摔在地上,脸都会吓得苍白,何况是西瓜呢!”此笑话竟和后来网络上的笑话如出一辙。第一次听到这个笑话时,我们这帮孩子肚子都笑痛了!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条件差,家家缺衣少粮,对于一般家庭来说,一年能吃上一两次西瓜已经很不错了。年景不好时,一年吃不上一口西瓜也不稀罕。不过还好,我的父亲是拿工资的“公家人”,几个西瓜钱父亲还是掏得起的。西瓜成熟的季节,只要父亲回来,必定带上我们到瓜园买西瓜,常常引来小伙伴羡慕的目光。有一年,眼瞅着地里的西瓜已经所剩不多,可还等不到父亲回来。我和哥哥一商量,由我负责放风,利用看瓜老爷爷午休的机会,哥哥悄悄潜入瓜地偷了一个大西瓜。不想,正好赶上父亲回来,我们非但没有得到表扬,反而被父亲狠狠批评了一顿。更要命的是,父亲还要我们亲自把西瓜送回去,向老爷爷赔礼道歉。“不是咱的咱不拿。”父亲语重心长的一句话,一直是我做人的信条。

后来,伴随着改革开放,村里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有了土地自主经营权的乡亲们,都纷纷开始摸索着种起西瓜来,南陈西瓜也一下子名声大振。大哥也加入了种植西瓜的队伍。起初的两年,因经验不足,大哥种出的西瓜不是个头不大,就是甜度不够,收入很不理想。那两年,大哥到市场上去卖瓜,从不说自己卖的是南陈西瓜。我不解,打着南陈西瓜的招牌,岂不更好卖!大哥摇摇头:“咱的技术不过关,可不能因为一己之利,毁了南陈西瓜的好名声!”

时光荏苒,而今大哥早已经是种植西瓜的行家,全村西瓜的种植方式,也从传统的祼地种植,改进为地膜覆盖、大蓬栽培。南陈西瓜产量越来越高,成熟越来越早,品质越来越优。高耸入云的泡桐树上刚刚传出知了的鸣叫声,市场上便可看到南陈西瓜的倩影,南陈西瓜成了引领吉利区西瓜市场的一面旗帜。今年春上,大哥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不穿的旧毛衣,啥颜色都行。我说我给你买件新的吧。大哥一笑:“你误会了,我是用这些旧毛线给西瓜作标记。同一天开花坐果的西瓜,就在藤上系上同一种颜色的毛线,收获时判断西瓜生熟就变得非常简单。”古有“结绳记事”,今有“结绳辨瓜”,真是个不错的好办法。

改革开放四十年,如今的南陈村,村民住的早已不是过去的低矮瓦房,那一排排气派非凡的小洋楼背后,西瓜的功劳首屈一指!家乡西瓜的美名,得益于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得益于悠久的种植历史,更得益于父老乡亲的勤劳与智慧。南陈西瓜其实是一种精神,是“敢为人先、坚韧不拔”精神的缩影,拥有了这种精神,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没有干不好的事情!不是吗?

冬天的往事

文/张厚文

入冬之后,割了晚稻的水田要犁翻,俗称“犁冬水田”。从秋收到入冬,难见阳光的田间杂草趁这这间隙长得绿绿葱葱,含苞待放。稻草杆上的茬口也抽出了嫩芽,正要壮杆抽穗。这些,要犁翻泡到水里沤烂。作为明年早稻的肥料。

我父亲是生产队里最好的犁田把式。那只大黑牯牛只有他能牵住鼻子。犁田是个辛苦活,我父亲不怕辛苦,他要养育五个儿女,只有干辛苦活多挣工分多分口粮,他的儿女才能少挨饿。

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站在村口呼啸的北风里,冻出一拉长鼻涕也浑然不觉。我了望着劳作的父亲。我并不关心父亲的农事,我只有九岁,我只想看见父亲收工时手里提着泥鳅回家。

这个季节的泥鳅已经不那么灵活了,躲在稻田的泥里过冬。有时候父亲的犁头将它们翻起,只要露出一点点白肚子,父亲便能屈着食指和中指牢牢钳住泥鳅的头。父亲从田埂上扯下一根草梗,草尾打一个大结,草梗从泥鳅鳃里穿过插进田埂里。泥鳅鳃里的血流进水里很快化开。

我母亲把泥鳅炸得焦黄,再撒些干辣椒和蒜叶淋上豆油翻炒,围着锅边转的我流出的口水差点掉到锅里。

母亲帮我盛好了饭,泥鳅架在碗沿上。泥鳅一小口一小口地咬,饭大口大口地吞,三两口饭没了,舍不得吃的泥鳅还剩一大截。

母亲不会再帮我添饭,我只有一碗饭。我吃的是“面子饭”,家里的“面子饭”总共三四碗。饭下面是萝卜,萝卜也不是白萝卜,而是当时引进的高产萝卜,绿皮黄芯,又苦又涩还胀肚子。母亲盛一碗给我,把剩下的米饭和萝卜和起来,我的父母和哥哥姐姐吃的是萝卜饭。

或许我年龄太小,加之母亲的疼爱,我没有吃萝卜饭。在学校时常看到同伴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回到家里吃过一碗饭后,像大人一样放下碗筷,不再赖着母亲还要添饭。

真正吃饱饭的日子不是没有,大年三十的团圆饭是吃得最有味的。饭管饱还有母亲隔年腌的腊肉。

生产队里过年时每家每户都有几斤腊肉分,母亲把瘦肉剔掉,肥肉用盐腌透,炸到半熟,肉和油一起倒进泥坛里,坛盖上压上石头,坛沿上淋上水。这是母亲待客的一道菜。一般的客来母亲是不会上的,我盼望外公和给大哥做媒的媒人来,他们来了我便有一块腊肉吃。

腊肉端上桌,满屋飘香。邻居路过拨开窗户探进头,打声招呼,哦!来稀客了。

除了我和客人,父母和哥哥姐姐都不吃腊肉,吃了便没有了待客的主菜。有时二姐逗我伸出筷子假意要挟我碗里的腊肉,我“呼”地从二姐的臂下“窜”到屋外去了。

腊肉待客在我家的饭桌上年头摆到年尾。

大年三十,母亲的新腊肉腌好了,坛子里的老腊肉要空出来。这一天我的父母哥哥姐姐都可以和我一样吃米饭和腊肉了。

这一天要等整整一年。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说来就来了,起初有零星雪粒从瓦缝中落下,似白色的豆子在地上蹦几蹦化了。有几次要到屋外看下雪都被母亲喝住,我只能站在屋中央,伸出手掌去接,可是捧在手心里的雪化得更快。我几乎要跺脚。不一会雪冻住了,我竖起耳朵,雪,西西沙沙密密麻麻的下着。趁母亲稍不留意,我冲出屋,白茫茫的一片,夜的黑退去了很远。我三两下捏出了一个雪球,高高地抡起,却不知砸上那里?这时大哥出来了,我把雪球砸上了大哥,大哥如果追我就可以和大哥打雪仗了,大哥却不理我,拿着手电照屋檐下横梁上码着的干稻草,那是麻雀过冬的地方。大哥要捉麻雀!

大哥一手拿着一根长竹竿,长竹竿上套着尼龙网袋,一手拿着一个三节油的新手电。我扯着大哥的衣服,跟着他。大哥甩了几次都没甩掉我。走过几个屋檐,又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同伴跟在我后面,大哥的尾巴便长了起来,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网袋。

屋檐看上去很矮,其实高大的大哥也够不着,他要仰着脸看稻草穗在动,便把网袋罩上去。大哥罩住了一只老鼠,这可是人人喊打的东西,大哥用脚踩住尾巴,把打火机里浸了汽油的棉花掏出来,揩在老鼠身上,点着火,脚一松,“嗖”,白雪上一团红光飞快地向远处窜去。

这么大的响动,机敏的麻雀早就察觉了,飞出窝,叽叽喳喳叫着,告诉同伴,也好似责备我们趁“鸟”之危。大哥走过几个屋檐,网袋里还是空的。回头拿眼瞪我们,我们便蹑手蹑脚悄悄跟着。

大哥终于罩住了一只,看透了我的心思,掏出来便给了我。我双手攥着麻雀腿飞快的往家跑。我的同伴们也都失望的散了。

要来了母亲纳鞋底的细麻线,一头绑在凳脚上,一头系住麻雀褪。这只麻雀还很小,很浅的褐色, 脚爪上端的小腿光滑细嫩。麻雀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不断的扑腾着翅膀想挣脱飞出去。我不会松手,我要养着它,给它水喝,给它饭吃,带着它上学。麻雀终于累了,勾着头在我手掌里打颤。我腾出手系麻线,系松了会飞走,系紧了真怕勒断它又细又嫩的小腿。犹犹豫豫间陡生力量的麻雀挣脱了我的手掌,在屋内盘旋,我的头跟着扭。想是看到了窗外的雪光,对着窗纸的破洞便飞了出去。

雪下了整整一夜,屋梁弯成了弓,似乎就要断裂。母亲早就起来了,撬开了昨夜封住的炭火, 蓝色的火苗窜出很高,很快屋里暖和了许多。

母亲给我穿上了过冬的棉袄。棉袄是旧的,大哥穿头遍,二哥穿二遍,轮到我是第三遍,棉袄的蓝色市布外套褪了色,白多蓝小。钉上的补丁有新有旧,用的都是母亲剩下的碎布料,看上去这条棉袄像是一块块色泽不一的小布块缝成的。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露出了雪白的棉花。我虽然已经九岁,却只有七、八岁的个头。即使是旧棉袄,穿在身上也空荡荡的。母亲每一次帮我换衣服都要摸我皮包骨头的手臂和突出的肋骨。崽啊!你也要长点肉咯。母亲说完要流泪。

其实我也不是天生不长肉,到后来有饱饭吃的时候才知道,那是饿的。

我穿的是新布鞋,母亲做的,合脚舒适。每年我都有新布鞋穿,布鞋吸水,穿一个冬天便烂了。

上学时母亲嘱咐我,棉袄上的扣子掉了要捡起放在口袋里带回家,不要踩水和踢雪。

雪覆盖了上学的路,路边的小草一棵也不见了。母亲的叮嘱抛在了脑后。我飞起脚将盖在小草上的雪包一个个踢飞,直到能看见一簇簇干净的绿。

纷飞的雪粒落进了鞋帮里,一点也不觉得冷。

三年级的教室有两条门四个窗子,窗纸早已被同学们捅了个“千疮百孔”,寒冷的北方吹进来,刚刚玩耍而起的身上的热气被刮走了,湿透了的布鞋冻硬了,脚趾头又麻又疼。棉袄领口的扣子掉了,脖子和胸脯露在外面风里面钻,整个人都是凉的,我用手捂着。似捂着一层薄纱。

上课的是雷老师,下乡知青,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女老师,也是唯一一个用普通话讲课的老师。雷老师叫我们原地踏步,搓手。又矮又瘦的我坐在前排,雷老师看了我一眼,便解下自己的围巾系在我的脖子上,雷老师的围巾是粉红色的,温热、绵软、还有香皂的香味。站在我面前的雷老师挡住了朝我吹来的的北风,我往雷老师怀里靠。

回到家里,母亲便解下围巾,用茶枯水的泡沫洗一遍,烘干,折好,放在我的书包里,叫我还给雷老师。

第二天,本是雷老师的课,来的却是校长。校长说,雷老师走了,落实政策会城里了。

我抬头望窗外,寒冷的北风刮在脸上,冷得人瑟瑟发抖。

阿叔大哥

文/年茂香

初看题目,你可能会质疑,阿叔就是阿叔,怎么又是大哥?真是不懂礼数。其实,说起叫“大哥”的缘由,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呢。

那天,恰逢双休,上午十点多钟接到校长电话通知说,中共云南省委党刊《党的生活》杂志副总编辑、执行主编杨梅要到插甸乡古知村看望干女儿,作为她“干女儿”班主任老师的我,自然是要责无旁贷地作陪的。

下午一点,他们的车到了学校。这时,从车上下来一对精神矍铄的老人,经杨主编介绍,我得知这两位老人是她的爸妈。她从车上取下一捆厚厚的书,说是自己刚出版的读小学和初中时的作文集,作为儿童节的礼物送给我们学校每位师生一本。她还另外拿出两本来,娴熟地签上名后送给我和校长。我接过书一看,是《杨梅作文及讲评》,不由得心里暗喜,真是“久旱逢甘霖”,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是清一色的少数民族孩子,由于语言差异障碍,不仅说汉话有些不熟练,在书面表达方面他们更是头疼,总觉得无话可说和无事可写。这下可好了,山里的孩子终于有了作文“老师”,相信学生们的写作水平一定会有很大提高。阿叔夫妇也不甘寂寞,抽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书画作品送给我们。给我的是一幅牡丹图,图上的牡丹脉络清晰,花朵争奇斗艳,令我爱不释手。给校长的是一幅刚劲有力的大字“海纳百川”。同时还送了名片及《菡芳书法》一书,封面上那神采奕奕的阿叔拿着他那宝贝“神笔”的画面,令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喔,原来,阿叔是一位上世纪中叶就成名的作家及书法家,书中那一幅幅形体各异的书法作品使我眼界大开,不由得让我对这位七十四岁的老人肃然起敬。

我们到了古知村,寒暄几句后和主人全家开始摆碗吃饭。起初,由于拘谨,大家都只是各自默默地夹菜吃饭,只有阿叔和学生父亲两人喝酒。阿叔酒过二巡后,对我说:“年老师,你不能只顾吃饭不和我们喝酒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磨不过情面,只好找了只空杯倒了点酒,回敬他及学生家长。“阿叔,您们辛苦了,感谢您们一家对我们学生的关心及厚爱……”没等我说完,阿叔就说:“年老师你说错了,罚酒一杯,至于说错在哪里,等你先把这杯酒干了以后,我再告诉你。”出于对长辈的尊重,我硬着头皮干了酒。他不忙着解释,而是给我夹了一块腊肉让我先吃下,然后才慢条斯理说道:“我虽然七十四岁了,但在酒桌上我很高兴别人管我叫大哥,你愿意吗?”看着阿叔亲切和风趣的目光,再看看满脸笑容的阿姨及杨主编,我欣喜地应了声“愿意”。于是,我再次倒了酒对着他说:“大哥,我们兄妹干了这一杯。”“既然你叫我大哥了,那我就考考你这个妹子,看看你的反应能力如何?如果答错了还要罚酒一杯。”我静静地听着大哥的考题,思考着该怎样回答。如:“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不等于二?”“旁边这位小朋友手上戴的表叫什么表?”……一个个脑筋急转弯令我哭笑不得,不论回答对与否,答对了是奖,答错了是罚。酒是少不了要喝的。也许是酒的作用,或许是自己又找回了儿时在长辈面前的那种感觉,爱凑热闹的我也打开了话匣子,和在座的边喝边吃边聊个不停。大哥不但能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还能和蔼可亲地对待在座的每一个人,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开心和愉快。

席间,我发现,杨主编一直细心地关照着她那傈族干女儿,一直往她碗里夹好吃的菜。还对她说:“你好好学习,等到读中学、大学,干妈把你接到昆明去读。”她的爸爸妈妈和干女儿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也乐融融地亲如一家人。由此,我想到杨主编写他们一家的那本书《快乐的一家》,书中有一篇《妈妈的吉尼斯纪录》里写道:“除我们姐妹俩外,不是爸爸妈妈亲生,却和我们一样对他俩喊爸爸妈妈的,有十六个呢。就这一项,妈妈完全可以申报世界吉尼斯纪录了!”我还从其他一些写他家的文章中得知,有多位她爸爸妈妈的干儿子和干女儿在他们不要任何回报的精心关照和培养下,大学毕业后成了领导干部、作家、编辑和企业家。我钦佩地望着他们暗自感叹道,他们一家乐于助人和甘为社会作无私奉献的精神真是代代相传呀!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又驱车赶往水城飚水岩。从水城村到飚水岩大约有5公里路程,由于正在修路,车不能直达目的地,所以我们中途只能下车步行。开始,我还担心上了年纪的阿叔和阿姨不能跟上我们,一直放慢着脚步边挽着阿姨边欣赏河畔的美景,殊不知阿叔早健步跑到我们前面,还不时回头向我们招手“年老师,快跟上,你们掉队啦”,弄得我心底佩服又有些不好意思。

沿河一路景色很美,我关切地问“阿叔,哦,不,大哥……走了这么多的路,您累不累?”他摇摇头,笑眯眯地说:“年老师,你应该这样唱‘大哥,大哥,你好吗?’”,幽默的他,逗得我们快活地笑个不停。

晚餐是在武定的一家农庄吃,多了几位杨主编的朋友。虽说是九点多才吃饭,但阿叔也能让在座的每个人说唱尽兴。但凡敬他酒的人,不论大小都须管他叫大哥,否则就罚酒一杯。我们都知道童心未泯的他之所以让我们叫大哥,不是为了让我们多喝酒,而是不摆任何架子,拉近与我们小辈的距离。晚上11点多,阿叔一家要回昆明了,他们的车已经看不见了,我们仍依依不舍地站在那里向远去的他们挥手。

一个星期天,校长开着车,带我和我的女儿应邀到了省城昆明他们的家。刚下车,阿叔早就满面笑容地在门口等候了。进了他家,阿姨见了我那甚是可爱的女儿,忙拉着问寒问暖,接着送给我女儿一条珠子手链。

阿叔家优雅、清静,阳台上栽有阿姨精心打理过的花草,客厅里养着一只会说许多人话的鹩歌,正中摆放着一套根雕茶几,墙壁上挂着几幅阿叔十分漂亮的几幅书法作品。女儿把我拉到那《陋室铭》前,认真地欣赏品读起来,我也深深地陶醉于其中。阿叔顺势把我们带进他的书房,房内摆放整齐:宽宽的写字桌上摆着大小不一的毛笔和各种杂志,砚台里盛满随时准备书写的墨汁,四周墙上则挂满他写好、画好的各种书画作品,那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作品有楷书的、行书的、草书的、篆书的……女儿迫不及待地用手机照下一幅幅作品,并指着那篆书《求索》对我说:“妈妈,我好喜欢这种字体的书法作品呀。”阿叔借机用普通话答道:“小宝贝,你喜欢就跟我学吧,我不收你学费的喔”。

阿叔为了不让我们在他家感到枯燥乏味,就带我们到附近的茶艺街参观了几家根雕工艺店。那些树根、石块在艺术家的雕琢下,一件件作品精美绝伦。这期间,阿叔也与店老板及店员亲热地交谈着,他们彼此很熟,大家对他的才学和人品都非常敬重。

为了欢迎我们的到来,阿叔早就在一家花园酒楼里定了一桌饭菜,还亲自下厨炸了大家都喜欢吃的小白鱼,带上自己配制的小锅保健酒。席间,仍是阿叔的幽默不断,大家的笑声不断……

校长和我十分感动,齐声感谢阿叔一家对我们的盛情款待,他们一家都乐呵呵的,只有阿叔大哥佯怒着纠正道:“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理由有二,一是长年累月不辞劳苦地在大山里精心教育我们的干孙女和山里那些傈族、苗族的孩子;二是星期天放假休息,跑那么远来我家看望我们。”没有办法,老人高高兴兴地斟酒,我们又高高兴兴地挨罚了两杯。两错并罚每人罚酒一杯。返回武定的路上,甜甜地回味着这难忘而又快乐的一天,我的眼前一直有老前辈那智慧、豁达和和蔼可亲的笑容,我一在默默地想,多年之后,74岁的我们,还能有我们这位阿叔大哥一样的精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