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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天井的文章

2022/12/19经典文章

关于天井的文章(精选7篇)

记忆中的小山坳

文/大山中走出的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坳,两山之间只十几丈宽,常年云雾紧锁,从外面看去只是白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人称“雾坑”。在这里我度过快乐的童年,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夏天灿烂的阳光才能驱散浓浓的雾气。山坡上开满了映山红,阳光下灿烂娇艳,洁白的栀子花,凑上去闻有股浓浓浓香气,溪水边是粉红的桃花和洁白的李子花,这些都是孩子们的年年的期待。

清晨,公鸡早早地鸣叫,太阳慢慢地爬上山顶,一缕缕阳光倾泻下,大人们开始挑水,生火烧饭,而童年的我只惦记小溪上的石头堤坝。春雨打着棕树和竹林,布谷鸟叫了,夏蝉长鸣,溪边的野花。几个小孩子在小溪里用小石块磊起四处漏水的堤坝,采摘各种叫不从名的野花,把它们抛撒在溪水里,追逐溪水漂流而下。

我们的老屋是依山而建,后面是茂密杉树林的祖山,记忆中老屋的天井,是一大块大块麻石铺成的,每块麻石大概有两三尺宽,五六尺长,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夏天十几了小孩可以躺在上面乘凉,从天井里可以看见一片长方形天空,天晴的日子阳光洒在天井石块上闪闪的,白云飘过天井上的蓝天,留下了很多童年的遐想。夏日夜晚,月光穿过天井口落在乘凉的石块上,我们唱着歌,“月光光,喜洋洋,猪衔柴,狗扛箱”。也曾担心过月亮的槐树下的油缸满了,油火倾泻而下,烧了人间。这天井一定很古老的,因为在麻石上留下了深深的滴水的凹痕,这天井的滴水暗通门前的池塘。

老屋门前有三口池塘,上面的叫上塘,中间的叫中塘,下面的叫下塘。从山的深处小溪里流出的泉水,跳着白花的舞蹈,泉水叮叮咚咚地唱着山歌,欢快地流进了上塘。清澈的上塘水穿过竹管进入中塘,然后缓缓地流入下塘。上塘的水很浅,底下没淤泥,清可见底,连波荡漾,是我夏天戏水的好地方,塘埂上是一行行青翠的当季蔬菜。中塘和下塘水也不深,但塘底的淤泥很深,大人们是从不让我下塘去的,夏天,中塘水面上半边铺满了碧绿的水库莲,是喂猪的食料,另外半边是红绿相杂的菱角。中间用干竹竿隔开,但两边都竞相生长,互相拥挤着,于是,池塘面上看不见水了,只是看见红绿争艳的一块美丽的画布。而下塘有些荒废了,只是边上种了一些茭白,大片池塘是平静的水面,这是鸭子戏水的地方,池塘旁边架起两块平整的大麻石,是洗衣服的地方。下塘埂比较宽,是出门的大路,通往二里路外的村落。记得旁晚的时候,我总是眺望这条路的尽头,盼望着母亲的身影出现,一看见母亲队里收工回来,就飞跑上去,跑到下塘埂上迎接她,扯着衣襟跟着她一起回家。

上塘的上边是一个大大草坪,平整平整的,边上有一棵大梨树,据说很多年了,我太公公时期就有了,据父亲说,这草坪是族里人的屋基,他们都搬出了这小山坳。说是这小山坳也曾繁荣过,最多的时候有四十九个壮丁的。这草坪是孩子们绝佳的操练场地,在上面打滚,翻跟斗,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这棵高大的古梨树每年能产几大箩筐的黄澄澄的大麻梨,是孩子们整个夏天的期待。梨没有成熟时,是绝对不可采摘的,否则一定遭到小公公的大声训斥,我们都遵守这他的规则。只是每当暴风雨过后,孩子们没都争相赶到梨树下捡掉下的梨,捡到梨的孩子一定高兴异常,可以早早尝到今年梨子味道,虽然味道还比较酸涩。

围住的乡愁

文/邵汉清

第一次在都昌县志上偶然看到石树围屋,看到其大天井48个、小天井难于计数的介绍,怀疑中油然而生出神往来。哪有这么大的房子?印象中外婆家的棋盘屋也只有一个天井,那块矩形的白色天空藏着小孩时代几乎所有的幻想。我经常想象着那里会有神仙从天而降,实际上在屋顶上只掉下过一只乌龟来,扑通一声,掉进天井下的水池里,这算得上是年幼时最神奇的事情了。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位于蒲塘庙的汪墩一中教书,地僻清幽,平时也就不太回家,总是窝在权作教师宿舍,晴天透风、雨天漏雨的庙堂一角,看看书,写写小说,倒也清闲自在。在仲春时节的一个上午,太阳已经暖和得有些过分,已似初夏时的热烈。听同事说起,石树围屋就在汪墩老街不远。于是问清路径,骑上自行车,从学校出发,穿过古旧木板房拥仄而曲的汪墩老街,走过一段羊肠般狭窄的湖坝,翻过一片低矮如屋檐的山峦,到了另一处逶迤的水湖,湖水从近处的鄱阳湖涟渏而来,湖面上是星星点点的菱叶浮萍,慵懒地搅起几纹清波,漾向北岸丛丛簇簇的青荇和菖蒲,在疏疏浅浅的阴影里,倒映起石树围屋的硬山顶、马头墙。

这是我当时所见过的最大的民宅,高大如亭的院门彰显了它的大气,红石青砖灰瓦、四幢六进的棋盘结构更是令我叹为观止。我没有完全去细数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的天井,是不是真的有大小百余房间,我完全被它如迷宫般的迂回曲折所吸引。我确信,这幢距今已近三百年的古宅,曾经住满了全村人。

只不过,时过境迁,到我这次造访时,只剩了几户人家还住在里面,其他的人都搬到了村外的高处。就这几户人家,也都不知在哪里忙着农活,用几把挂锁,锁着两扇薄薄的木门,对我这个陌生之人宣誓着一间两间房屋的主权。这些门窗上都镂空着图案,雕刻着一段历史典故,或是几片花草,只是因为历史上的原因,凡是雕刻的人像,人头都被铲掉了,实为可惜。透过门窗,可以略略看得到里面的柜子和老式木床,木床四面有护栏,画着早生贵子的鲜艳图案。灶房和柴房是敞开的,几点阳光从瓦缝里钻进来,照着灶台上零乱堆放的碗筷,显出被柴火熏黑的颜色。两三只鸡,在柴房的柱子角下扒拉着松散的碎土,从中寻找着什么虫子。一条通体墨黑的半大的狗,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倏忽钻进一个木窗,房内传来物体倒地的声音,吓得那几只鸡一跳,慌慌张张地跑到院子里去了,偶尔的咕咕声对我诉说着抱怨。

除了这些,没人来打扰我这个不速之客,我也得以尽情地流连其中。这里庭连着庭,房连着房,通道幽深,布局合理,八面通风,极尽精巧。最吸引人之处,就在于它的天井布局,这不仅是出于采光需要,更像是深庭大宅的点睛之笔。无论是正屋四四方方的大天井,还是东西厢房的偏天井,以及通道拐角处的一处处小天井,都是那样恰到好处,顺其自然。天井下的井池,大多由红石砌成,石上长满了薄薄的青苔,遮住了原本雕刻的花鱼图案,更显出一种江南风情的古朴,与廊檐门窗、雕梁画栋相映成趣。

在正屋的两进之内,有一处宽阔的晾晒场,四周房屋围绕,廊道回环,晾晒场由近百块相同大小的青石块铺砌而成,每块约一米见方的样子,室内拥有如此规模,确实令人惊叹。

去年八月的一天上午,因为工作原因,我再次经过石树村,在村口的竹林旁,阳光将围屋的阴影投到了路边,遮蔽了我回去的脚步。

此时的围屋,更像是一个老人,正静卧在墙角,在太阳底下打盹,对眼前的一切不闻不问。围墙还在,门楼还在,门额乾隆款的“渤海垂荫”四个字还在,只是院内水杉成行,杂草丛生,早就人迹罕至的样子。不见住户,更没有鸡犬相闻。倒是从梁上突然跳出一只松鼠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这唯一的访客,长长的尾巴在阴影里,显出一帚寂寞的金黄。围屋更老了,衣衫褴褛的样子,唯有墙上爬着的青藤,像老人手上突出的青筋,显示着时光走动的脚步。

廊檐内,摆放着几个村民早就用不上的风车、水车,浮着细细的灰尘。晾晒场上,黄黄的野草从石板缝里钻出来,对着天井里飘落的阳光吐着涩滞的香味。房间内,透过镂空的图案,依然能看到木床,看到零乱的生活物什,似乎主人才刚刚离开。但厚重的霉尘味告诉我,曾经的主人,已经多年不曾再来。

一张摇箩,摆在天井的一角,小时候的记忆里,外婆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轻轻摇着我,哄我入睡。我抬头看着天井的上空,棉花似的白云在慵懒地飘起,如老家的炊烟在村头袅绕,怅怅然、怏怏然的莫名愁绪突然不期而至。

“清光门外一渠水,秋景墙头数点山”。时光已老,乡愁正浓。

故乡天井坝

文/王崇地

故乡——天井坝的美,在心里,也在梦里。

五十年前冬天那个下午,忐忑的我钻进闷罐车从戎北上,穿过秦巴山脉和人生分水岭,来到戈壁深处的军营。忙碌的部队生活加上“一级战备”的紧张气氛,可谓“明月千里照故乡,举目南望几疯狂。”一天队列训练时,看见营门外公路上有辆货车坏在那里,引擎盖下司机正修着车,但车门上“达县”俩字让我心似猫抓。不一会,班长下达了休息口令,于是我便拼起老命朝前跑,当我快跑到跟前时,那辆车马达一响走了,我一屁股瘫软在地上,一脸茫然满心失落。从那天起,每晚熄灯后对老家作一番思念便成为习惯——亲人的笑脸、瓦房的炊烟、熟悉的小路夜夜而至。这时的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故乡很美丽。

我的故乡名叫天井坝,因一口水井而闻名遐迩。浅丘地貌,约3平方公里,一块不可忽略的坦荡高地。一条连接亭(子)柏(树)两场的青石大路穿坝而过,太平桥的界碑、围杆坝的牌坊、吴垭口的店子曾带给过往行人无数安慰,如今已被社会发展的浪潮封存在历史的记忆里。“一寨两河”与天井坝唇齿相依,太平寨——海拔约800米,四面悬崖,形似方印,在明月江北岸拔地而起直立云端,为坝上人挡着北来的风南去的雨;清凌河、明月江——一个至东向南,一个从南往北,继而合二为一绕坝而过。清凌河带着涟漪般的皱褶从东边缓缓而来,讲述巴山峡谷的沧桑与寂寞;明月江如一头奔驰的骏马从南迭撞而至,拍打着浸二崖壁立千仞的悲欢离合;最后,两条性情迥异的河在高滩坪下合二为一,温顺地绕过范家河渡口沙砾般的挽留,带着汩汩乡愁悄然西去。

天井坝,四面环山。东有观音山,北有九斤坪,西有雷音铺,南有莲花鞍,这些山包裹着天井坝在内的几十平方公里土地,从而形成一个天然盆景,像一朵莲花。天井坝是莲花上的花瓣,馨香而且温暖;太平寨是莲花中的风景,沐千年风霜经世事沧凉。据史料记载,太平寨疑是“宣和靖康年间,迁州治于此”的“捍城寨”,寨上多为冉姓,是八大王——张献忠剿灭四川时唯一存活下来的“本地人”。不仅如此,当年太平寨上三座庙宇香火鼎盛商贾云集,一派繁荣景象,川东白莲教领袖徐天德领导的义军总部设于寨上,与清军抗争达十余年,后嘉庆派重兵围剿三年无果。

站在天井坝看太平寨,它就像一把巨型靠背椅,象征庄严,寓意深远。尖笋子、得胜门两道山梁酷似椅子的两只扶手,以左青龙右白虎的方式护佑坝上一方水土世代香火。每逢元九登高时,人们均不约而同上寨,或许为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而来,又或许为李冰如“元九逢元九/登高载酒来/相沿成美俗/共跻此春台”的习俗而来。

今年元九,我再次站在寨南门口极目远眺,突然觉得天井坝的形状与当年用手掰了又掰、掐了再掐、然后又悄悄放回去的那块芝麻泡饼极为相似,亲切里填满诱惑与饥饿。小时候有两个情景至今难以忘怀:一是大人们尽管肚子很饿,但吵起架来精神特好,每天坡上都有两三起,有人口皮都急乌了,有人却边吵边笑,但骂出来的话是牛都踩不烂的;若是与住得近的人吵,收工回去还要接着来;若是与隔得远的人吵,第二天多半要“复火”——于是,集体生产更加热火朝天,小孩们则在一旁偷着乐。二是听大人摆龙门阵很刺激,这个说:“谁家的细娃儿被关在屋里一天一夜都没饭吃,声音都哭折了,好造孽哦!”引得众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这时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把你吓一大跳:“你不晓得把脸一抹去要(饭)哇?未必活人还让尿憋死!”那个说:“那个傻儿婆娘刚刚在田沟里生了个女儿,娃儿还在地上哭就想提起裤子走人了,心比石头还要硬。”一位老妇人低着头轻声说道:“莫焦,这种丧天良的东西,天老爷有一天要收她的。”当然,懵懂的我们无法将其视为一种文化,但至少那时的我们是快乐的。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故乡对于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了:故乡是小时候以家里炊烟为圆心、以熟悉的小路为半径画在心里的那个圆;故乡是长大后离开家门时频频回眸时那一个个瞬间的依恋;故乡是我们飘泊他乡却心有皈依的理由和力量的源泉。

一定要留个天井

文/明前茶

建筑设计师王澍应邀替洞桥文村的村民做乡村老屋改造时,明确提出:要我改造可以,房子需要留一个天井,最小10平方米就够。屋主要签字保证,以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在天井上方加盖屋顶,把天井搞成家里的杂物间。

眼巴巴等着改建的农民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杭州城里一平方米的地价都在10万元以上了,浙江乡下的宅基地也越来越金贵,空出10平方米的正方天井不用,从上到下将少3个小房间,无论是自住还是改建成乡村客栈,都是不合算的事。

然而王澍坚持要这么做。甚至为了说服固执的村民,他跟当地乡镇政府反复协商,希望天井的面积可以不算在宅基地面积里,以取得屋主的支持。

天井为什么这么重要?王澍一个字也没有提。他只是说,改造之后,这是一个望天之眼,你们自然会喜欢坐在那里。

他估量得没错。这是一个下接地气、上达天光云影的空间。天井多用小青砖密实地铺地,青砖的缝隙里,到了黄梅天会生出绒绒的青苔。天井中央可能有井,西面种芭蕉或石榴树,雨打上去发出沙沙之声。考究的天井还会预留放置假山的地方,假山石上爬有金银花的藤蔓。盛夏时,朝向天井的每扇窗户都会迎来浓郁的花香气,祖母会掐下金银花的花蕾,给小孩子泡花茶解暑。

天井是晾晒的地方,是全家人架好小饭桌吃晚饭的地方,是泼水乘凉、分享故事与冰西瓜的地方,是小孩子躲猫猫的地方,是验证一个大家庭开枝散叶又彼此紧密联络的地方。

在一个人人紧盯手机屏幕的“宅”时代,如果没有天井,无论是投宿的旅人,还是忙于待客的乡民,几乎没有谁会从屋里出来,与其他人聊天喝酒。每个人都活得形单影只,就像一座关门闭窗很久的老房子,黑黝黝地散发出霉气。幸而有天井招呼我们:开窗看看今晚的月光吧,你闻得见此刻种在天井里的晚饭花,发出了如此泼辣的香气吗?

朝向天井的窗悄然推开了,你会惊讶地发现,月光照临天井后,也是一寸寸挪移的。一过夜里12点,月光突然不再像霜雪一样单薄寡冷,它有了湿润之气,有了融融暖意。它投下的所有暗影,假山、树冠、竹梢、水缸,似乎深藏着心事与秘密,深浓无比,闪闪发光。

露水下来了,在这样诱惑的场景下,还没有睡去的人向素昧平生的旅伴,说起那些自以为像沉船一样永不见天日的秘密。

此时,月亮如偌大的铜镜一般照临天井,它好像照耀着全世界,又好像只莅临这方天井,照拂着天井中尚未睡去的两三个人。

天井笛韵

文/许承

陵阳保存最完好的国保文物,要属李氏宗祠。徽派古建筑,进门见天井。

上章始祖李久远系唐太宗第四十世孙,为“义门李氏”之后。明万历年间,李久远为避战乱迁居于此,因有龙章之锡故名其地曰上章。

《李氏家训》刻于祠堂正中照壁,历史的尘埃掩不住满目儒气。从祠门开始,雕刻充盈每一个视角,木雕石雕砖雕,古老精湛的中华艺术在这里发挥的淋漓尽致。有人说,黄庭坚的诗格调高,境界低,苏轼的诗境界高,格调低。我看这祠堂境界、格调俱高。

李氏宗祠共三进,有大小不一四个天井,分布前后左右。天井石头缝里拼命挤出的野草,宛如大自然这个“脂砚斋”写在祠堂的“脂批”,意犹未尽。

透过大天井,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故意留白,独有秋雨中黑白分明的马头墙,在历史的包浆里,愈发显得意在高远。有多远?远古的远,远方的远。

从照壁两侧绕到后天井,登石阶可达寝楼,三层楼阁殿式建筑。许是有什么重要文物吧,楼阁紧锁。陵阳镇还有一处国保祠堂,叫太平山房,它的阁楼我进去过,楼里存放着村民们过年必舞的滚龙。记得是雪后天晴,推窗看残雪,远山近瓦。

与前天井相比,后天井苗条了许多,然心思丰满。抬眼望,曼妙的雨帘仿佛那盛唐的箜篌,正忘情地倾诉怀古之意,飞檐黛瓦雕梁画栋氤氲如画。我猜,雕梁上的神仙趁人不备亦会偷偷下来逛一逛。

这样的场景是适合吟诗的。想起同样姓李的江南名楼滕王阁,只因王勃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流芳后世。据说历史上滕王阁先后重建达二十九次,屡毁屡建。人间多少事,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与寝楼相连的享堂,东西两侧各有一暗天井,小巧玲珑,宽两米多,进深仅一米,俗称“蟹眼天井”。据介绍,它既能采光、通风,在雨季加快楼顶层排水,寒冬还可防北风,可谓匠心独具。

陵阳黄石溪出好茶,不免联想起“蟹眼茶汤”。今人喝茶为冲泡,古人则为煎煮。未熟未滚的盲汤、过熟过滚的老汤,皆不可饮。已熟初滚的嫩汤,“时看蟹目溅,乍见鱼鳞起”,甘滑香冽,最宜饮用。细想,这“蟹眼茶汤”暗含中庸之道。

李氏宗祠于民国(可能更早)始曾被当作学校,村文书说他小学五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捧一本书坐于井边,望天井,思“天问”,天井虽有限,书卷乾坤大。我简直有点嫉妒那时的上章师生,他们一定无数次见过江南最美天井的月,天井的雪,天井的雨,这些可都是与诗歌有关的有情物啊。你看那井边栏上栩栩如生的石雕故事,什么“包公斩包勉”、“长板坡”、“喜鹊登梅”、“渔樵耕洼”等等,直接就是美育德育教材嘛!

忽然觉得这组天井颇像中国竹笛之笛孔,因为有了大自然的风、光、雨、雪和人类活动,这祠堂便美妙得如同古典音乐一般。

九十多岁的退休教师李明伟先生在祠堂教过书,上章三景(国保祠堂,千年银杏,百年黄杨)之一“百年黄杨”就在李老先生家院内。其宅建于1930年,自然少不了落落大方一天井。

这民宅天井稍有变异,其上加盖透明玻璃,裁剪了些许诗情画意,更多讲究实用。天井下长大的三个孩子,两个弟妹在远方制造远方,大姐留守家乡陪伴父母。适逢周末,李老夫妻正和女儿、邻居在天井下打牌,女婿、外甥一旁做后勤,其乐融融。

人静雨蒙蒙。李氏宗祠不远处,已经收割的稻田,似一盘中国象棋,几只白鹅麻鸭自在地于其中捡食,宛如移动的棋子,而窄窄长长的田埂便是楚河汉界了。菜地里倔强的绿,路边零散的菊,村中小河蜿蜒秋水长,桥上的青石板已经不记得自己度过几个甲子了。村口那两棵硕大的千年银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叶未尽黄,不久,这儿一定“满地遍是黄金甲”。

四方天井里,听着母亲的唠叨微笑

文/拉姆之歌

祸不单行,当我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一丝苦笑被撕开,丝丝缕缕地耷拉在我的嘴角。有时候还真不得不佩服咱古人,你看人家总结的很多词语,多精辟啊!祸不单行,也就四个字而已,可是这背后的辛酸,也许还有惊心动魄,就像一场灾难过后,一些阴影始终会潜伏成心底的那条蛇,一旦它突然苏醒过来,就会在你心上咬上一口。

那年,我遭遇了一场车祸,一条腿虽然保住了,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休养起来也是很痛苦的事情。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有时会在噩梦里突然醒来,人便陷入了泥潭,越挣扎越往下陷,那种想喊喊不出来想跑跑不了的情形,相信很多人都曾经经历过。

这些身体上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更让我痛苦的是遭遇到老婆的背叛。这种背叛的故事,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即使知道吧,也是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对自己的伤害也越小。不就是背叛吗?知道这个事实就足够了,至于那些细节问题,那些对于别人来讲浪漫感人的故事,我知道那些干嘛呢?可是心还是在麻木里一天天死去了。既然爱情都已不在了,还留恋一副躯壳干什么呢?分手吧,六岁的孩子又那么可怜!这个世间,最难做的事情就是反悔了。祸不单行?车祸了,爱走了,离婚了,还有什么?钱没了?这些又怎样啊?

就在我离婚后的两个星期,外婆又离去了。外婆,我的可亲可敬的外婆啊!从小,我就在你依依呀呀呀的童话声里长大,还有那么多的关于美味的回忆。外婆的突然离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死亡有时候就像和人开玩笑,在你转过身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对你露出鬼脸,狞笑。埋葬了外婆,那天我在夕阳下待到天黑,无尽的黑暗让我感觉窒息。我的童年幻想啊,也跟着外婆埋进了坟墓里。

再次回到乡下,回到我的老家,可以说,我是怀着非常黯淡的心情回到老家的。

我的老家很安静,城市开发的脚步还没迈过这边来。几条古老的街道,并不宽,一些青石板斑驳着时光的痕迹,风吹雨打里静默如老去的岁月。一条小河,清澈透底,默默地守在小镇后头,缓缓流淌。一条小溪穿镇而过,溪水里有石头可以站立,偶尔会有女人站在上头洗衣淘米。小溪两旁,遍布垂杨柳。小镇上每家的房子都差不多,一条长长的过道穿进去,青砖瓦房,小小的四合院。院角一个四方的小天井,打一口钢管井,种一棵大树,种一些应时的蔬菜,也有花草点缀夜晚梦境的芬芳,树下围一圈青石。于是,母亲的生活就在这方小天井里忙忙碌碌。

再次住回我曾经的小木屋,很多东西还能让我忆起从前。

很多时候,我总是沉默的。坐在轮椅上,靠窗而坐,握一本书,一些轻音乐遍地流淌,一杯茶的白气袅娜成旋转的舞娘。时光就这样流淌,读书的时光总是不知不觉,轻轻悄悄踮着脚,一闪而过。

小窗外,母亲的目光总会不时地飘散。我读得懂她目光的内涵,这目光,也让我听到我漂泊的脚步声还在远方徘徊。多久了?几年了?没有回来好好陪过父亲母亲过年。母亲的话语闪闪烁烁,我知道那些话语背后的期待。父亲总是假装坚强,似乎无情的样子,一转身却又是一声长叹。唉,是的,我还欠他们很多。

读书的时候,我偶尔会抬头。院里,母亲站在一架丝瓜架下,一朵黄色的小花趴在她的肩头,似乎在和她悄悄笑语。几朵阳光穿透丝瓜叶子的阻挡,在母亲身上蹦蹦跳跳。那一刻,我多想捉住那几朵阳光,把它们插上母亲的发梢呀。几条丝瓜长溜溜地吊着,母亲正够着手摘呢!我听见母亲的自言自语,说是今天中午就吃丝瓜蛋花汤好了,然后目光瞟向我这里,一些笑意明媚在脸上。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曾经那么漂亮的母亲,已经老了。一些衰老的痕迹,虽然那么不情愿,可是还是迈着脚步,摇摇摆摆的走来了。曾经那么爱说爱笑的母亲,现在在我的面前,怎么变得这么畏畏缩缩呢?唉,可怜的母亲啊,难道因为我的不幸,也让你变得沉默不成?是的,我必须改变。有时一些改变,就在咫尺之间。有时,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个调皮的表情,一个拍肩的动作,一双夹菜的筷子,就足够诠释爱情的甜度。

滚动我的轮椅,我行走在阳光下面。我微笑着,和母亲说着家常。母亲说,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去偷人家柿子吃的那个胖大叔吗?去年胖大叔得了直肠癌了,动了手术,缝了肛门,腰上开了一个口子。哎呀,拉屎拉尿的好不方便啊!还有河那边那个卖豆腐脑的陈阿姨,你小时候经常跑去吃的那家,还记得吗?她得了乳腺癌了,全部切除了,以前多水灵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又瘦又老。唉,现在得癌症的人咋这么多呢?吃的东西也真让人不放心咯!我说是啊,你看我们吃的东西,地沟油、蔬菜打农药、大米农药残留超标不说,还打蜡,鸡啊鸭啊猪啊鱼啊全部是激素催肥,还有各种转基因食品,没一样看着吃着放心的。还是我老妈做的饭菜啊,多绿色多环保啊,不仅吃着放心还让我越吃越想吃,就是吃不够!母亲一脸灿烂,就是你这个小子啊,老不回来看看老妈,还专说好听话哄你老妈开心呢!我就奇怪了,这几天做的饭菜,我看你并没吃多少啊!我笑着说,老妈,这你就不懂了,我这胃啊,它有个发泡的过程,要慢慢饱满起来。你看你中午做的饭菜,我肯定要吃上三大碗哦!

母亲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忙碌着。我也放下书,坐在院子里,陪着母亲唠嗑。清风里,花香垫着脚跟悄悄走过院子。满地的阳光流淌,一只红色的蜻蜓飞过丝瓜架,稍作停留,突然飞走,不知飞向了何方。两只蝴蝶翩跹在花间,流连花的芬芳气味,然后互相拍打着翅膀,飞过墙外。钢管井唱着歌,在母亲手下跳着舞,节奏分明。母亲的唠叨,细碎成岁月的一些荷花,种满心的荷塘,阳光下,清风里招摇。

一朵微笑,写在嘴角。脚上的伤口,隐隐还在发痒。

一方天井 四水归堂

文/轻风流水程维

一方天井,四水归堂,是我对我家30多年前位于休宁县城南街草堂巷巷口的那座老宅的刻骨铭心的记忆。我是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和伯公伯婆(爷爷的兄嫂),在那个屋子里长大的。几十年不经意间流掉的岁月,如今搜寻回来,无一不是记忆中的珍宝。尤其是四位老人,都是“有故事”的人。爷爷、奶奶都写过了,再写一写伯公吧。

伯公大名程德辉,我们小辈通常喊他“阿公”,喊伯婆“阿婆”。阿公长爷爷两岁,兄弟俩有着同样的命运:“十二三岁往外一丢”。 ……抗战前,阿公在南昌一家布店、爷爷在九江一家杂货店里做事——店都是休宁人开的。阿公生性不大讲话,因而关于他早年在外谋生的事儿,我闻之甚少;只大略晓得抗战爆发后,爷爷回家了,阿公又去浙江金华做了几年,后来也回到了休宁。1947年,两兄弟联手用辛辛苦苦挣下的血汗钱购下了草堂巷巷口的这一处宅子;从此我的阿婆和奶奶,带着我的两个姑姑和我的爸爸、叔叔,一大家人总算结束了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分分合合寄人篱下的日子,得以聚在一起且居有定所了。

解放前后有几年,阿公摆摊卖小百货,爷爷则四处寻事做,一度还曾靠拉独轮车替人送货养家糊口。好在不久政府把个体商贩“组织起来”了,爷爷进了海阳供销社,公公则进了公私合营的群益百货商店——亦即早先休宁人都熟知的“胖子吴店”。两人先后都成了所在商店里的负责人。

与爷爷一样,阿公也非常珍惜自己的这份工作,凡事多为店里考虑,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他以店为家,非常节俭,能省则省:下屯溪进货,通常中午只买个红薯吃吃就算了。然而他却从来不拒绝因公家的事给自己添麻烦。当年,阿公店里有一辆拉货用的铁架双轮车,因为店里不好放,他就拉回家来放。那车大概“自重”也有两百多斤吧。到了家门口,须打开进了大门之后的那道门格里的中门;再由奶奶或谁人帮忙抬起车子拉手,他自己则费力抬起车身,登上三步台阶,还要过大门、中门两道门槛,才能将车子抬进家来;然后关上中门,再使劲将车子竖里起来挪一挪,靠着中门放稳。店里需要拉货时,就又将车子放下来抬出去。三天两头抬进抬出,上台阶下台阶过门槛不厌其烦,奶奶出手帮忙也从无怨言。在我读小学、中学的那些年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说起阿公和这铁架车,我的记忆中至今还留有一段有趣的镜头画面:在我大约五六岁时,有一阵子我和一帮小玩伴特别喜欢去坐阿公的铁架车。那好像是在夏天里,傍晚时候,我们常常在家门口不远处路边一边玩耍一边眺望。望见阿公远远的推着车过来了,就赶忙飞跑过去拦下他的车。阿公也就停下车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爬上车子,然后推着我们回家,一路嘻嘻哈哈叽叽喳喳……

阿公与爷爷的不同,在于他身体比爷爷壮实得多。记得“文革”之初那几年,他和店里的同事们经常挑起货郎担送货下乡服务农民。回到家里,他同样也是个非常勤快的人,闲不住。家里那个400多平方米的大菜园,一直以来都是主要靠他打理:松土、下种、施肥、除草、浇水等等。阿公的生活情趣也比爷爷丰富得多:晚上闲来无事,喜欢光顾电影院,或到胜利台运动场边的灯光球场去看看篮球赛;胜利台广场如果有电影有戏看,他是一定要去“赶场子”的。

自参加工作到“文革”以前,阿公一直是“胖子吴店”的经理。有意思的是 ,“文革”中他居然也享受了一把“走资派”的待遇:“靠边站”。不过没有被批斗,受管制。尽管已经“下台”了,但店里的同事对他依然尊重:“经理”不好喊了,就尊称他为“先生”。“文革”后,阿公俨然被“落实政策”了——重新担任店里的负责人。虽然他那时已年过七十,但是他的上级百货公司领导还一再挽留他 “再帮帮忙,坐坐阵,把把关”。这一“坐”就又是好几年。他老当益壮,如同早先一样爱店如家,年年大年三十都“责无旁贷”地住店值大夜班……

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我离开了几位老人,到外地读书、工作。其间,为了配合政府对南北大街进行拓宽改造,我家拆掉了那“一方天井,四水归堂”的老宅主屋,在后院菜园地块修建了一座二层小楼。1985年我调回休宁,回到家中陪伴老人一起住在了这里。那时候阿公已经退休回家,但还是情不自禁天天要到店里去“看看报纸”。

那年月,群益商店还是比较红火的。因此,店员队伍陆续进了不少年轻人,而且基本是女的:一天到晚有着聊不完的天和打不完的毛线,接待顾客懒洋洋的,令阿公很是看不惯,却又奈何不得——都是有关系进来的呀!然而令他觉得更可气的是这样的情景:顾客来买东西时,她们谈天说地正在兴头上,居然懒得起身,冲顾客说“没有了!”阿公在一旁实在是忍不住了:“怎么没有?柜台上没有,仓库里不有嘛!”他回到家里说给我们听之后,就愤而再也不去店里“看报纸”了。

然而阿公心里始终还是挂念着群益商店的,直到去世。

1994年10月间,店里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本来就话语不多的阿公,就更加闷闷不乐、不言不语了。一天,当时的店里负责人来家里向他通报了有关情况,并约定次日下午几位店里的老人一起开个会,地点就定在我家。

第二天刚吃过中饭不久,阿公就突然讲不出话了。我一面让他别动,一面火速请来医生诊疗;确定为心肌梗塞,终因抢救无效而去世。由于阿公发病而改换地点开会的几位老同事,开完会再一起来探视时,阿公已经与他们阴阳两隔了。

几十年间,在我们家人心目中,阿公一向是令我们肃然起敬的。其实这里面很重要一点还在于:伯婆身体不好,他们终身未育而相守到老;对待侄儿侄女,连同我们后辈,皆视如己出。有件事曾经令我父亲感受特别深,在世时曾多次提及:1987年春节我结婚时,婚礼是在家里举办的。举行婚礼的前一天,阿公不仅亲自过问婚礼准备情况,还一定要我父亲陪着他从客厅到厨房,从楼下到楼上,从门厅到新房逐一“检查指导”。他板着脸,严肃地一处一处认真查看,一样一样仔细询问,一条一条下达“指示”,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阿公阿婆与爷爷奶奶一个锅灶吃饭几十年,我们后辈对他们其实比对爷爷奶奶还要敬重。可惜的是阿婆1979年春天就去世了,没能看到我们这一代都长大成人。如今,奶奶和爷爷、阿公,也都去世二三十年了……

近年来我笔下那些昨日的老屋家事,今天的亲人亲情,亦即对阿公阿婆和爷爷奶奶的怀念与告慰:

老屋堂前爷爷手书的《朱子家训》,还有两侧“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的对联,大门上“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对联,都已经深深地铭刻在我们后人的心里;老一代血浓于水的亲情理念,义重于利的处世原则,勤恳务实的做事态度,敬业奉献精神境界——这些无一不闪耀着人性光辉的美好德行,这些无一不体现着传统文化之精华的良好家风,正在我们这个大家族中代代传承。

一方天井,四水归堂,流在了子孙后代的心里……